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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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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崖(三)

瀑布後面是個陰暗的洞穴,裏面似乎別有洞天,剛從魔物堆裏面死裏逃生,竇寶兒率先跽坐在外面,靠著石壁連連喘氣。

累死了!沒有了修為,這具身體簡直嬌弱無力。

可這個時候,她身體上的疼痛也開始變得難以忽視。

竇寶兒咬了咬唇,偏頭望著少年,卻見到他正合著眼睫,倚在石壁上,像尊玉雕,竇寶兒一瞬間忍不住微微湊了過去,“餵,你能不能把這個血咒解除了,我好疼啊。”

少女無心卻湊得極近,身上那種暖融融的異香無孔不入,他忍不住張開眼,默然盯著竇寶兒,只見她的唇瓣細微翕動著,似是在無聲吸氣。

有那麽一瞬間他很好奇,有那麽疼嗎?

不過一會兒,他又道:“幫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後,我自然會替你解了這個血咒。”

竇寶兒心底咯噔了一聲,維持著跽坐的姿態,腰肢卻退後了一些,眼中帶著些警惕,“什麽事?”

“幫我混入觀音閣。”少年說話的時候,竇寶兒又忍不住仰頭去看他。

可惡!這個少年長得實在絕色,眉眼無一處不精致,竇寶兒覺得自己不看簡直是暴殄天物。

他瞳仁極黑,泛著烏亮的光澤,奇異的是,待仔細看,他眼中那點光澤竟如同點綴木偶的瑪瑙石發出來的,那是一種表面而淺顯的亮,不達眼底。

竇寶兒立刻追問,“你為什麽要混入觀音閣?”少年的臉隱藏在陰暗中,神色不明,嗓音微冷,“這不是你該問的。”

竇寶兒煩死了他這種態度,蹙了蹙眉,手伸了出去,驟然扯住他的袖子,“餵!你搞清楚好不好?如果你混進觀音閣是為了殺人放火,我不就成了你的幫兇?快給我解了,我才不願意這樣強行和你綁在一起,你受傷我還得陪你!”

說話的時候,她不小心扯傷了手臂,疼得她頓時攥緊了他那截衣袖,正當她想破口大罵的時候,少年的指尖忽然伸了過來,微微用力,掐住了她的下頜。

竇寶兒心裏一驚,殺人滅口?

一粒藥丸順勢滾入竇寶兒口中,她慌忙要吐出來,少年卻用指尖封住了她的唇瓣,強勢道:“咽下去。”見她還要掙紮,少年這才又加了句,“這藥是止痛的,我不會蠢到給你下毒。”

竇寶兒將信將疑,瞪著眼睛才將藥丸咽了下去,身體瞬間好似被溫泉包裹,疼痛緩解了不少,見她變得溫順起來,少年冰冷的指尖這才從她唇瓣上離開。

竇寶兒還是不甘心,狠狠剜了他一眼,少年理也不理睬,自顧自合上了眼睛,繼續道:“你可以不答應,到時候我費些心思,還是可以混進觀音閣,至於你,現在毫無修為,留在幽冥崖底只會變成一堆白骨。”

這話擺明了是在威脅她,不答應就會把她無情拋下用來餵魔物。

竇寶兒壓抑著怒氣默默思索,原著中,女主被困在幽冥崖有一段時間,失去修為後生存極為艱難,差點被魔物吞噬,後來卻走投無路被逼墮魔,屠盡了幽冥崖底的魔物。

沈默了好一會,竇寶兒終於悶聲道:“我答應你。”少年幽幽地“嗯”了一聲,仿佛並不意外,竇寶兒又忽然道:“餵!既然我們的性命暫時綁在一起了,那你好歹要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吧,我叫竇寶兒,你呢?”

少女好像一瞬間就接受了自己的處境,聲音變得清脆動聽,少年停頓了一瞬,這才緩緩道:“寇惜白。”

竇寶兒又發懵了,作為一個過目不忘星人,她可以確信,他的確不是原著中的人物,那麽,眼前又是怎麽一回事?

想著這個問題,竇寶兒靠在石壁上慢慢睡了過去,少年的眼睛又忽然睜開,他微微偏頭,仔細看著少女的睡顏,用手指輕輕撥開她的額發,去望她的眼。

她纖長的羽睫如小扇子,輕輕合著,只是仔細端詳,卻能發現眼尾有若隱若現的流光溢彩,像被抹上了一層熒粉。

他忍不住用指腹輕輕描摹她的眼,鮫人珠。

寇惜白完全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麽暧昧,他只是把眼前的少女當作一件毫無生命的擺設,憑著好奇的本能去探究。

待他摩挲了好一會兒要將手指移開時,身邊的少女似乎睡得很不舒服,眉間印著淺淺的蹙痕,她下意識靠了過來,枕在了他肩上。

寇惜白半邊身子一僵,卻立刻將竇寶兒推開了,“咚”的一聲響,竇寶兒的額頭磕在了石壁上,疼得她眼淚汪汪。

還有沒有天理了?懂不懂憐香惜玉?

竇寶兒朝著寇惜白怒目而視,滿眼都寫著“你是不是有病”,寇惜白卻只是淡淡道:“別靠我那麽近。”

誰稀罕啊!

竇寶兒一怔,賭氣似地遠離了他,屈弓著雙腿,雙臂環抱,用纖瘦的背脊對著他,寇惜白這才合上了眼睛。

忽然聽到有縹緲的歌聲自耳邊傳來,似輕紗拂面,寇惜白忍不住睜開了眼,眼前是萬象重疊的宮殿,殿內裏面燃著沈水香,煙霧繚繞。

一看不清模樣的女人正跽坐在銅鏡前,她穿著祭祀用的冕服,白衣勝雪,鬢發如雲,自鳳冠流瀉而下,鋪滿了膝蓋。

寇惜白正坐在女人身邊,默默看著她素手翻飛,彼時,他尚且年幼,卻穿著和女人一樣的冕服,面容精致無暇,像個小仙童。

女人正在雕刻著一個木偶,他看得很認真,不一會兒,一個童女的輪廓便展現出來,只是五官卻還未雕鑿完全。

“寇兒。”女人忽然開口了,寇惜白這才擡眼去看女人,卻只見她被隱藏在儺神面具下的一雙狹長的鳳眸,裏面光芒湛然,亮到極致,他唇瓣輕輕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輕聲喚她,“娘。”

“我的孩子。”女人似是嘆息了一聲,緊緊抱住了寇惜白,可片刻,女人又狠狠甩開了寇惜白,聲音幽幽如鬼魅,低低唱起來,“碧落宮,黃泉海,生魂不滅,神明永夜。”

寇惜白似懂非懂,女人又把他抱在膝蓋上,笑容妖冶,在鏡裏面望著寇惜白,鮮紅的唇輕啟,半是愛憐半是癲狂,“他們把娘親關在這裏又如何,娘親不一樣可以翻雲覆雨,因為,我們是神明呀,這世間萬物,都只是神明手中操縱的提線傀儡,喜怒哀樂,貪嗔癡恨,多麽有趣,只可惜,神明卻是沒有愛恨的,所以,寇兒,不要怨娘親……”

說話間,寇惜白的心臟處驟然傳來徹骨的寒冷,他木然地望著他的娘親指尖長出無數冰棱,瞬間刺穿了他的心臟。

極度的冷令他的唇色一瞬間變成了烏紫色,可他仿佛毫無痛覺,只是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喚著她,“娘……”

“寇惜白!醒醒!”竇寶兒冷得直發抖,拼命拍著寇惜白的臉,少年唇色烏紫,睫毛像是結了一層冰,更可怕的是,他膝蓋以下壓著的地方開始有冰霜蔓延,很快就到了竇寶兒的裙擺下。

竇寶兒的鞋子瞬間被凍住了,眼看冰往上延伸,就要把她凍成冰棍,竇寶兒忽然一咬牙,脫鞋而躍,光裸著一雙足,飛快撲倒了寇惜白懷裏面。

她把他壓在身下,死死地拍打著他的臉,“快醒過來啊!”

嘶!臉好疼啊!這見鬼的血咒!

竇寶兒氣的簡直想狠狠咬他一口,可少年恍若未覺,烏黑的羽睫微顫,口中輕輕喚著什麽,樣子看起來可憐脆弱,只是臉卻被她打得極狠,雪白的顏色頓時紅了一大片。

竇寶兒急得快哭出來,媽的,疼死她了,好在,少年總算幽幽蘇醒過來,烏黑的眼仁中卻倒映著少女狼狽的模樣,他好像錯愕了一瞬。

可是看著少女幾乎整個人騎在自己身上的姿勢,寇惜白的語氣瞬間冰寒,“下來。”

竇寶兒卻是瞬間松了口氣,“太好了,你沒事。”不然她就要莫名其妙死在這裏了。

寇惜白起身,垂眼看著地面的冰,又望向了還掛在他身上的少女,她冷得睫毛都掛了一層霜,在他懷裏忍不住瑟縮,裙擺下,她的足抵在他胸口處,青色的血管纖毫畢現。

似是註意到他的目光,竇寶兒連忙把腳縮進了裙擺下,額發下的眸子灼灼的亮,怒氣沖沖道:“別這麽看我,我也不是故意躲你身上的,你身上的冰快把我凍成冰塊,我這麽做也是為了保命,等你把地面的冰變沒了,我自然會離你遠遠的。”

話音剛落,洞穴深處忽然有一個影子被拉長,貼在石壁上,忽明忽暗,竇寶兒炸毛似的嚇了一跳,乳燕投林一般往忙少年懷裏躲,寇惜白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連忙想把她拂下去。

卻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哎呀!你們兩個真是不知廉恥,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

這個小奶音瞬間讓竇寶兒忘了害怕,她連忙擡眼看過去,只見到一個幼童正躲在陰影處望著他們。

他穿著紅色肚兜,頭上紮著一個沖天小揪揪,還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眼睛,從指尖的縫隙裏面偷看他們,微微露出了黑白分明的眼睛。

還……還挺可愛,就是嘴巴壞了點,還有,這哪裏是大庭廣眾之下了。

似是註意到竇寶兒打量的眼神,那幼童忽然輕哼了一句,做出個鬼臉,“哼!看什麽看?你們就是不知廉恥。”

竇寶兒∶“……”

寇惜白望著幼童,指尖微動,冰棱瞬間激射而出,那幼童頓時嚇得撒開腳丫子就跑。

見竇寶兒還望著那邊,少年冷冷道:“可以下來了麽?”竇寶兒撇過頭,趕緊從寇惜白懷裏下來,赤著足過去一邊將鞋穿好,一邊問:“剛才那小孩是妖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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