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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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言
那是一個怡蕩的春日。
桃李爭妍，鳥雀嘰喳。
謝臨寒過去沒有想過，他艱苦修行十餘載，未能勘破的劍道，迷霧重重的劍心。
卻在他決定放下這柄本命劍的時候，毫無所覺的一剎，驀然開悟了。
荒郊野外的時光悠閑又平淡。
無人也無妖前來打擾，二人好似能天長地久居住下去，日子一天天像流淌向山腳的涓涓溪流，或許正是太平淡了。
兩個人表面不說，內心卻有些心照不宣的情緒萌生。
自從和她住在一起，遠離一切殺伐和紛擾，忘卻前塵雜事，就不需要再提劍戰鬥。
少年久久未曾握劍，已經一年？快兩年？
記不清了。
忘憂咒讓他的識海如蒙上一層白紗，回憶影影綽綽，但從小到大修煉的劍招和內功心法，卻沒有在這幾百個日夜中遺忘殆盡。
再美好甜蜜的感情，經過時日的洗禮，都會不知不覺變得寡淡幾分。
人不可能三百六十五日都是開心快樂的，否則活著就再沒有開心可言。
逐漸歸於寡淡，感到有些無聊，這並非他不喜歡她或是對這段感情厭煩，只是，需要一些新的體驗。
陸凝凝大抵也意識到了什麽。
她心中琢磨的是，歸於平淡的另一重原因，或許是她和他一直沒有真正地發生些什麽不可描述？雖然他什麽也不說，他事事遷就於她，但這個年紀的少年人，應該都是想的……？
說實話，她並非不情願，是生理原因層面覺得難度很大，略感頭疼。
那個尺寸真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她十分怕疼又擔心流血撕裂，只好絞盡腦汁去想其他的辦法。
偶爾，天氣好的時候，兩個人也會攜手到鄰近的村落裏，一起出游，散散心。
少年不喜歡出門，或者說不喜歡到太遠的、見不到她的地方。沒有陸凝凝陪伴在側，面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會讓他感到極度不自在，心底浮現陰霾般的郁濁之氣，他害怕自己一個不慎就會重新變為怪物模樣。
為避免發生意外事件，通常一兩個月才會外出游玩，但從未踏足人口密集的繁華城市中心。
陸凝凝如果單獨出門，那麽他就哪兒也不去，就乖乖在家裏等著她。
這天晚上，陸凝凝從外面高興雀躍地跑回來，懷裏神神秘秘地揣著個物什，卻不讓他細看，說要暫時保密。
像一個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她表情興奮振作的時候，臉蛋泛出淺淺紅暈，忽閃忽閃的眼睛比星光還要明亮，在燭光照耀之下好像打過蠟的瓷娃娃。
很漂亮。
他喜歡看她的一顰一笑。
趁陸凝凝偷偷把東西塞到床底的間隙，他默不作聲地從後面環住她，並不窺探好奇她的舉動，他只想要實實在在地擁住眼前的人。
這樣就能感到滿足。
照在墻上的一雙影子，也隨之重疊相擁，耳鬢廝磨大半個時辰，纏纏綿綿地親吻過後，方才睡下。
次日醒來的清晨，少年察覺出體內反常的地方，他心底有股奇異的感受在蕩漾，像是冥冥之中的指引，仿佛將他周身百脈的真氣都融會貫通。
懵懂中。
以情悟道。
少年取出封存在木箱內的靈劍，緩緩吹落其上覆蓋的一層落灰，劍身立時有清光漾曳。
在陸凝凝詫異又羨慕的眼神中，他掌內的光芒劍意比萬裏的春光更溫柔旖旎，令她一陣心馳神往，目眩情迷。
幾百天沒有再練劍，各種荒廢修行，卻在幾百日之後，揮劍出鞘的那一瞬間，竟自勘破了更高一層的劍道，修為也有了顯而易見的境界提升。
天意造化弄人。
多少劍修為了修道而清心寡欲、三餐食素，反觀謝臨寒，他什麽也沒做，什麽也不去克制，卻由於稀裏糊塗和凡人女孩談了一場戀愛，沖破了過去滯礙不前的大乘境後期。
所謂福禍相依。
二人的好運氣也像在這一日徹底用完了。
沒過幾天，靜謐無人的茅草屋外突然迎來了好幾位不速之客，穿著光鮮統一的仙門服飾，配置靈光熠熠的法器刀劍，顯然是某個大宗門出來的弟子。
他們是奉命出來尋找謝臨寒的。
尋人啟事在大大小小的城中布告了將近一年，卻半點兒音訊也沒有。若不是有村民提起，他們印象裏見過一個相貌格外俊美的少年居住在這附近，這幾個修士也不會大老遠跑到荒嶺裏來探尋訪查。
似一望無際的平靜海面驟然拍來一記大猛浪，毫無防備之下，陸凝凝似被浪頭拍得頭暈目眩，大腦空白一片。
她那天整個人都是懵的，完全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也不記得旁人又說了些什麽。
只看到屋外小心呵護的花圃和田地被這群人大大咧咧地走動踩爛，他們眼含熱淚欣喜若狂地對著少年大喊“謝仙君！”、“謝劍君！”……
“謝劍君！你不記得我等了嗎？我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這是——魔祟的妖咒！”
修士弟子們神色即刻變得嚴肅，不敢再多敘舊耽擱，也不同二人解釋什麽，就在被他們腳下踐踏過的花叢裏施法布陣。
陸凝凝只看眾人手裏拿著一個很厲害的法器，然後一道道法光迸出連成光線，組成覆雜輝宏的卦陣，將面露困惑的少年人圈在中心點。
忘憂咒接觸後，他恢覆了記憶。
謝臨寒終於記起自己的名字和家世。
陸凝凝總覺得，他恢覆記憶之後，看向她的眼神裏，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她也說不出來那是什麽，但就是和過去不太一樣，突然多了好多好多迷離惘然的情緒，添了一絲說不出來的冷意和漠然。
就像……和過去不再是同一個人了。
明明朝夕相對這麽久，她卻在今日才真正認識了謝臨寒，他是世家大族的矜貴公子，果然出身不同凡響。
對上他變得有些陌生冷然的目光，陸凝凝心頭無疑是惴惴不安的，但她還記得謝臨寒說過的，即使他恢覆了記憶，她和他之間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他親口承諾過的。
於是，心下安定一些，她沖他露出一個放松欣喜的笑容，像是在寬慰自己，緩緩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謝臨寒身側骨節分明的手指。
他沒有躲開她的觸碰，任由少女親昵地牽著手。只是，薄唇扯開的弧度不像原先那般自然，笑容疏疏淡淡的，還真像他的名字。
臨寒，臨寒。
一聽便覺得冷。
陸凝凝乍然聽聞這個名字，覺得比他的人還要陌生一點兒。
前來尋找的修士隊伍當中，不乏有聽命於王氏的家仆和門客，見到兩個人的舉止情狀非比尋常，那幾人面面相覷，臉色登時變了。
謝家子弟早早作為王女的適婚備選，無論謝臨寒最後會不會和王氏締結婚事，但在此期間，他絕對不可與旁人有私情，更不能失了純粹的元陽之身，否則就對王氏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
王氏家仆生怕謝臨寒對這女孩子餘情未了，一馬當先地質問她道：“你既然知道劍君在此，城中布告甚多，為何不說？”
陸凝凝全然懵了，兩眼困惑，她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且不論仙君的本命靈劍，就說這枚玉佩上的謝氏家紋還不明顯嗎？那可是名揚天下的豪門望族！你到底為什麽要隱瞞欺騙仙君？心中有何企圖！快說！”
尖銳的逼問聲接二連三，陸凝凝聽得喉口發緊，臉色漸漸泛白，嘴唇張動著，剛想要反駁。
她是真的不認識謝氏的家紋，她對這個世界的一切事物都不是那麽了解，更沒有多少熟人和朋友，所見所聞都不算廣博。
自從和謝臨寒在一起之後，心中惦記著他，她便不怎麽去城裏頭閑逛了，城中的時事逸聞俱都不曾了解，也就沒有特地去人群裏看什麽新貼的告示，反正她也看不懂上面在講什麽。
“大膽凡女！你是不是覬覦仙君的血脈？也想高攀謝家？仙君身上的邪咒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有人面目狠惡，指著她的鼻子喝問，隨即望向謝臨寒，恭敬地換了一副臉色，兩頰發僵地訕笑道：“仙君……您、您的純陽之體，還在吧？”
除王氏的人之外，其他弟子都沒想到這一茬，聞言表情皆是深噎了一下，然後帶著蠢蠢欲動的八卦探究之心，視線餘光瞟向謝臨寒那張白凈疏朗的俊俏臉蛋。
謝臨寒面色一動不動，眉宇間既沒有窘迫，也沒有局促，他話音冷靜又平淡地回答：“沒有，我和她沒有圓房。”
聽到這句話，王氏家仆這才放心地笑了笑，沒過多久，又趾高氣昂地望向一臉狀況之外的陸凝凝，正想對她發難。
謝臨寒頃刻握住陸凝凝有些發涼的手指，他知道她在緊張害怕，於是將她護到自己身後，開口對眾人說道：“這一切與她無關，是我被秘境中的妖邪襲擊，身中無相忘憂咒，失去了過往的部分記憶。”
“陸凝凝救了我，她生性純良，心地質樸，什麽也不懂。你們不可肆意叱罵，無中生有汙蔑於她。”
王氏家仆連忙道是，幾句好聽的奉承之後，心有不甘地繼續諫言：“只是……仙君啊，這知人知面不知心，您自小不食人間煙火，是何等尊貴高尚之人，又怎知凡間市井的人心算計險惡？”
家仆一面說著，讓人到幾間屋舍內仔細搜尋了一番，將翻找出來的東西一一呈上。
眾人擡眼，湊近一瞧，卻見幾本不堪入目的畫冊，以及一小瓶聞一聞就會讓人渾身酥軟的春-藥。
啊這……
陸凝凝頓時怔住了，她尷尬得耳根子發燙，手指不自覺緊緊扣住謝臨寒的手，有種被一群人翻看手機瀏覽器記錄的社死感覺。
啊啊啊靠！
他們怎麽能亂翻她的東西呢！
那些畫冊倒還好說，但這藥……是之前想嘗試用的，恰逢她這幾天生理期的緣故，沒來得及用上，也沒有對謝臨寒說過。這會兒被人拿到明面上議論，當真臊得想死！
在她可憐求助的眼神之下，少年當即意會，烏睫斂下，肅聲對眾人道：“這些是我平日用的。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並無不妥。”
“好。”那王氏家仆仍是不死心，又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個青色的瓷瓶，拱手說道：“仙君，人最擅長說謊，不妨用‘吐真言’測一測她？也好讓陸姑娘自證清白，洗清嫌疑，免去詬誶。”
陸凝凝雙眸呆呆地看著這巧舌如簧的修士，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兒招惹了他，叫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刁難她。
她當時也是心大，不知世情時務，忍無可忍，很不服氣地上前一步，幹脆果斷地應下：“好啊，測就測！我本就沒有撒謊，但如果測出來是你們冤枉我，得向我鞠躬賠罪！”
為避免出現差錯，謝臨寒先行接過來，打開瓶蓋，放在鼻下聞了一聞，擡頭溫聲對她道：“凝凝，這水沒問題。”
陸凝凝手指攥緊了瓷瓶，在喝下這瓶真言水之前，她目光一眨不眨望著他，小聲說：“不管我喝不喝這東西，你都是相信我的，對不對？”
“我喜歡你，從來不是覬覦什麽，也不是想高攀仙門，更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仙法秘籍。甚至在今天之前，我連你姓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是喜歡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而已。”
“你是相信我的，對嗎？……哥哥？”
這最後的兩個字，她鼻音裏染上了一絲不可察的委屈，說完不由咬緊唇瓣。
謝臨寒輕輕頷首，對她道：“凝凝，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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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寒過去沒有想過，他艱苦修行十餘載，未能勘破的劍道，迷霧重重的劍心。
卻在他決定放下這柄本命劍的時候，毫無所覺的一剎，驀然開悟了。
荒郊野外的時光悠閑又平淡。
無人也無妖前來打擾，二人好似能天長地久居住下去，日子一天天像流淌向山腳的涓涓溪流，或許正是太平淡了。
兩個人表面不說，內心卻有些心照不宣的情緒萌生。
自從和她住在一起，遠離一切殺伐和紛擾，忘卻前塵雜事，就不需要再提劍戰鬥。
少年久久未曾握劍，已經一年？快兩年？
記不清了。
忘憂咒讓他的識海如蒙上一層白紗，回憶影影綽綽，但從小到大修煉的劍招和內功心法，卻沒有在這幾百個日夜中遺忘殆盡。
再美好甜蜜的感情，經過時日的洗禮，都會不知不覺變得寡淡幾分。
人不可能三百六十五日都是開心快樂的，否則活著就再沒有開心可言。
逐漸歸於寡淡，感到有些無聊，這並非他不喜歡她或是對這段感情厭煩，只是，需要一些新的體驗。
陸凝凝大抵也意識到了什麽。
她心中琢磨的是，歸於平淡的另一重原因，或許是她和他一直沒有真正地發生些什麽不可描述？雖然他什麽也不說，他事事遷就於她，但這個年紀的少年人，應該都是想的……？
說實話，她並非不情願，是生理原因層面覺得難度很大，略感頭疼。
那個尺寸真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她十分怕疼又擔心流血撕裂，只好絞盡腦汁去想其他的辦法。
偶爾，天氣好的時候，兩個人也會攜手到鄰近的村落裏，一起出游，散散心。
少年不喜歡出門，或者說不喜歡到太遠的、見不到她的地方。沒有陸凝凝陪伴在側，面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會讓他感到極度不自在，心底浮現陰霾般的郁濁之氣，他害怕自己一個不慎就會重新變為怪物模樣。
為避免發生意外事件，通常一兩個月才會外出游玩，但從未踏足人口密集的繁華城市中心。
陸凝凝如果單獨出門，那麽他就哪兒也不去，就乖乖在家裏等著她。
這天晚上，陸凝凝從外面高興雀躍地跑回來，懷裏神神秘秘地揣著個物什，卻不讓他細看，說要暫時保密。
像一個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她表情興奮振作的時候，臉蛋泛出淺淺紅暈，忽閃忽閃的眼睛比星光還要明亮，在燭光照耀之下好像打過蠟的瓷娃娃。
很漂亮。
他喜歡看她的一顰一笑。
趁陸凝凝偷偷把東西塞到床底的間隙，他默不作聲地從後面環住她，並不窺探好奇她的舉動，他只想要實實在在地擁住眼前的人。
這樣就能感到滿足。
照在墻上的一雙影子，也隨之重疊相擁，耳鬢廝磨大半個時辰，纏纏綿綿地親吻過後，方才睡下。
次日醒來的清晨，少年察覺出體內反常的地方，他心底有股奇異的感受在蕩漾，像是冥冥之中的指引，仿佛將他周身百脈的真氣都融會貫通。
懵懂中。
以情悟道。
少年取出封存在木箱內的靈劍，緩緩吹落其上覆蓋的一層落灰，劍身立時有清光漾曳。
在陸凝凝詫異又羨慕的眼神中，他掌內的光芒劍意比萬裏的春光更溫柔旖旎，令她一陣心馳神往，目眩情迷。
幾百天沒有再練劍，各種荒廢修行，卻在幾百日之後，揮劍出鞘的那一瞬間，竟自勘破了更高一層的劍道，修為也有了顯而易見的境界提升。
天意造化弄人。
多少劍修為了修道而清心寡欲、三餐食素，反觀謝臨寒，他什麽也沒做，什麽也不去克制，卻由於稀裏糊塗和凡人女孩談了一場戀愛，沖破了過去滯礙不前的大乘境後期。
所謂福禍相依。
二人的好運氣也像在這一日徹底用完了。
沒過幾天，靜謐無人的茅草屋外突然迎來了好幾位不速之客，穿著光鮮統一的仙門服飾，配置靈光熠熠的法器刀劍，顯然是某個大宗門出來的弟子。
他們是奉命出來尋找謝臨寒的。
尋人啟事在大大小小的城中布告了將近一年，卻半點兒音訊也沒有。若不是有村民提起，他們印象裏見過一個相貌格外俊美的少年居住在這附近，這幾個修士也不會大老遠跑到荒嶺裏來探尋訪查。
似一望無際的平靜海面驟然拍來一記大猛浪，毫無防備之下，陸凝凝似被浪頭拍得頭暈目眩，大腦空白一片。
她那天整個人都是懵的，完全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也不記得旁人又說了些什麽。
只看到屋外小心呵護的花圃和田地被這群人大大咧咧地走動踩爛，他們眼含熱淚欣喜若狂地對著少年大喊“謝仙君！”、“謝劍君！”……
“謝劍君！你不記得我等了嗎？我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這是——魔祟的妖咒！”
修士弟子們神色即刻變得嚴肅，不敢再多敘舊耽擱，也不同二人解釋什麽，就在被他們腳下踐踏過的花叢裏施法布陣。
陸凝凝只看眾人手裏拿著一個很厲害的法器，然後一道道法光迸出連成光線，組成覆雜輝宏的卦陣，將面露困惑的少年人圈在中心點。
忘憂咒接觸後，他恢覆了記憶。
謝臨寒終於記起自己的名字和家世。
陸凝凝總覺得，他恢覆記憶之後，看向她的眼神裏，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她也說不出來那是什麽，但就是和過去不太一樣，突然多了好多好多迷離惘然的情緒，添了一絲說不出來的冷意和漠然。
就像……和過去不再是同一個人了。
明明朝夕相對這麽久，她卻在今日才真正認識了謝臨寒，他是世家大族的矜貴公子，果然出身不同凡響。
對上他變得有些陌生冷然的目光，陸凝凝心頭無疑是惴惴不安的，但她還記得謝臨寒說過的，即使他恢覆了記憶，她和他之間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他親口承諾過的。
於是，心下安定一些，她沖他露出一個放松欣喜的笑容，像是在寬慰自己，緩緩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謝臨寒身側骨節分明的手指。
他沒有躲開她的觸碰，任由少女親昵地牽著手。只是，薄唇扯開的弧度不像原先那般自然，笑容疏疏淡淡的，還真像他的名字。
臨寒，臨寒。
一聽便覺得冷。
陸凝凝乍然聽聞這個名字，覺得比他的人還要陌生一點兒。
前來尋找的修士隊伍當中，不乏有聽命於王氏的家仆和門客，見到兩個人的舉止情狀非比尋常，那幾人面面相覷，臉色登時變了。
謝家子弟早早作為王女的適婚備選，無論謝臨寒最後會不會和王氏締結婚事，但在此期間，他絕對不可與旁人有私情，更不能失了純粹的元陽之身，否則就對王氏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
王氏家仆生怕謝臨寒對這女孩子餘情未了，一馬當先地質問她道：“你既然知道劍君在此，城中布告甚多，為何不說？”
陸凝凝全然懵了，兩眼困惑，她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且不論仙君的本命靈劍，就說這枚玉佩上的謝氏家紋還不明顯嗎？那可是名揚天下的豪門望族！你到底為什麽要隱瞞欺騙仙君？心中有何企圖！快說！”
尖銳的逼問聲接二連三，陸凝凝聽得喉口發緊，臉色漸漸泛白，嘴唇張動著，剛想要反駁。
她是真的不認識謝氏的家紋，她對這個世界的一切事物都不是那麽了解，更沒有多少熟人和朋友，所見所聞都不算廣博。
自從和謝臨寒在一起之後，心中惦記著他，她便不怎麽去城裏頭閑逛了，城中的時事逸聞俱都不曾了解，也就沒有特地去人群裏看什麽新貼的告示，反正她也看不懂上面在講什麽。
“大膽凡女！你是不是覬覦仙君的血脈？也想高攀謝家？仙君身上的邪咒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有人面目狠惡，指著她的鼻子喝問，隨即望向謝臨寒，恭敬地換了一副臉色，兩頰發僵地訕笑道：“仙君……您、您的純陽之體，還在吧？”
除王氏的人之外，其他弟子都沒想到這一茬，聞言表情皆是深噎了一下，然後帶著蠢蠢欲動的八卦探究之心，視線餘光瞟向謝臨寒那張白凈疏朗的俊俏臉蛋。
謝臨寒面色一動不動，眉宇間既沒有窘迫，也沒有局促，他話音冷靜又平淡地回答：“沒有，我和她沒有圓房。”
聽到這句話，王氏家仆這才放心地笑了笑，沒過多久，又趾高氣昂地望向一臉狀況之外的陸凝凝，正想對她發難。
謝臨寒頃刻握住陸凝凝有些發涼的手指，他知道她在緊張害怕，於是將她護到自己身後，開口對眾人說道：“這一切與她無關，是我被秘境中的妖邪襲擊，身中無相忘憂咒，失去了過往的部分記憶。”
“陸凝凝救了我，她生性純良，心地質樸，什麽也不懂。你們不可肆意叱罵，無中生有汙蔑於她。”
王氏家仆連忙道是，幾句好聽的奉承之後，心有不甘地繼續諫言：“只是……仙君啊，這知人知面不知心，您自小不食人間煙火，是何等尊貴高尚之人，又怎知凡間市井的人心算計險惡？”
家仆一面說著，讓人到幾間屋舍內仔細搜尋了一番，將翻找出來的東西一一呈上。
眾人擡眼，湊近一瞧，卻見幾本不堪入目的畫冊，以及一小瓶聞一聞就會讓人渾身酥軟的春-藥。
啊這……
陸凝凝頓時怔住了，她尷尬得耳根子發燙，手指不自覺緊緊扣住謝臨寒的手，有種被一群人翻看手機瀏覽器記錄的社死感覺。
啊啊啊靠！
他們怎麽能亂翻她的東西呢！
那些畫冊倒還好說，但這藥……是之前想嘗試用的，恰逢她這幾天生理期的緣故，沒來得及用上，也沒有對謝臨寒說過。這會兒被人拿到明面上議論，當真臊得想死！
在她可憐求助的眼神之下，少年當即意會，烏睫斂下，肅聲對眾人道：“這些是我平日用的。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並無不妥。”
“好。”那王氏家仆仍是不死心，又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個青色的瓷瓶，拱手說道：“仙君，人最擅長說謊，不妨用‘吐真言’測一測她？也好讓陸姑娘自證清白，洗清嫌疑，免去詬誶。”
陸凝凝雙眸呆呆地看著這巧舌如簧的修士，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兒招惹了他，叫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刁難她。
她當時也是心大，不知世情時務，忍無可忍，很不服氣地上前一步，幹脆果斷地應下：“好啊，測就測！我本就沒有撒謊，但如果測出來是你們冤枉我，得向我鞠躬賠罪！”
為避免出現差錯，謝臨寒先行接過來，打開瓶蓋，放在鼻下聞了一聞，擡頭溫聲對她道：“凝凝，這水沒問題。”
陸凝凝手指攥緊了瓷瓶，在喝下這瓶真言水之前，她目光一眨不眨望著他，小聲說：“不管我喝不喝這東西，你都是相信我的，對不對？”
“我喜歡你，從來不是覬覦什麽，也不是想高攀仙門，更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仙法秘籍。甚至在今天之前，我連你姓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是喜歡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而已。”
“你是相信我的，對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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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寒輕輕頷首，對她道：“凝凝，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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