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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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壓抑
“不合群是表面的孤獨，合群了才是內心的孤獨。”——劉同《你的孤獨，雖敗猶榮》
**
五食堂是離美術學院最近的食堂，也是全校公認的最便宜食堂。在二樓的一檔窗口，八塊錢就可以買到兩葷兩素，而且有免費湯。
何夕幾乎每次都先去那個窗口瞅一眼菜色，實在沒有食欲才會選擇更換。不過她每次都盡量在不那麽可口的菜品中，挑出幾個勉強下飯的，不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便宜。
久而久之，打菜的大叔也眼熟，每次總會挑眉微笑，招呼上幾句。
“小妹妹又來吃飯啊，這次吃點什麽？”和陸鹿分開買飯後，何夕直奔二樓。
食堂的飯菜越往底下越油，叔叔阿姨還會特喜歡最後擓一勺湯汁給你澆上，生怕你不進油水。
看著眼前花花綠綠的鐵盤，何夕笑著咽了口水，“這個花菜，只要上面的就好，不要湯，還有那個大白菜，蒜薹炒肉。”又往最左邊挪，指著僅剩一塊的魚頭，“最後一個要這個。”
四菜裝在一個塑料方盒裏，很沈也燙手。武漢的大學食堂好似都喜歡用塑料盒裝食，有些檔口盡管是堂食，也和打包帶走無異。何夕套上個塑料袋，打飯，沈底輕撈碗湯，拿上一次性筷子就走。
下樓剛好瞧見在一側等餐的陸鹿，迎了上去，“你吃啥啊。”
陸鹿轉身，指著上面的菜單，“最上面那個魚片五谷魚粉。”
何夕往窗口裏探了個頭，“快好了嗎？我等你吧。”
“應該快好了。”陸鹿往前一步，拿上餐具待命。
“你要不蔥花和黃金豆到時候多放點？”何夕湊上陸鹿的耳朵。
食堂的叔叔阿姨總是會虎視眈眈地盯著沒有在自己窗口買餐，過來拿雙筷子，拿個勺子的同學，明明食堂是整體被外包，但卻整個和私人財產一樣，動不動唬你。
他們這樣能漲工資還是怎麽的，何夕不解。
五食堂離宿舍也很近，走兩分鐘就到。
飯點也是寢室最熱鬧的時間，陳曉薇和林英也會在不同的時間打包回來，支著手機，找下飯視頻。
四個人插著耳機，看著不同類型的劇，何夕喜歡看國產綜藝，陸鹿喜歡看動漫，陳曉薇喜歡看韓劇，林英喜歡看電視劇，好巧不巧大家就都不會因為一部劇裏面不同的人設起爭執。
十二點下課，兩點下午上課，何夕沒有午睡的習慣，她更樂於把午餐時間拉長，慢慢吃，看完一整集的綜藝，甚至還會從桌側邊的零食櫃裏拿出一些小吃。
不是吃不飽，只是胃漏了。
自從疫情結束後，何夕從之前的輕微厭食癥轉向暴食，她沒有飽腹感，只是看著眼前被吃光的食物才會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哦，原來要飽了。
她也嘗試著去克制，去控制，但這種想法的後勁更大，無數個“明天一定不會吃，今天就先放縱一下”的念頭反覆蹦跳。她也會自責，會後悔，但行動像是一只殘暴的黑熊，它會撕碎你的意志，突破你的底線，無底洞般將你蠶食。
桌上的數字鬧鐘顯示一點三十，林英的鬧鐘聲也隨之響起。
何夕回過神，是的，應該結束了。
她把餐盒收拾一下，扔進塑料袋裏，綁上死結，準備上課時帶走扔置。
下午還是枯燥乏味的專業課，明天依舊是一整天的專業課，忍一忍就過去了，何夕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有時她真的死也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麽就被豬油蒙了眼，腦子抽幹一般選擇了繪畫，她那麽要強的一個人，看著自己手中的畫筆畫出四不像的面容，看著別人妙筆生花，是羨慕？是感嘆？是敬佩？
不，她更多的是恨自己，恨自己無能，恨自己是個廢物，貶低自己，看不起自己。繼而轉變為自卑，不自信，擡不起頭，可恨又可笑。
每次碰到親戚朋友聊起你的專業，他們總是會唏噓感嘆，“哇，畫畫好啊，能不能給我畫個人像啊？”，何夕只能勉強扯扯嘴，拼命搖頭說自己不行，撒腿就跑。
身後只留下他們看似說笑的話語，這孩子……
她能和誰說去？和父母嗎？
可笑，他們只會說，我花了多少多少錢培養你，讓你去上課，參加集訓，材料費花了多少多少，每次上下課都要接送你，多少時間都花在你身上了，你現在和我扯這玩意兒？
那能怎樣，只有對自己發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拉上窗簾，開始捶打被子，把被子擰巴成麻花，不停地去掐手臂，大腿，去咬去自殘，人在精神崩潰和極度麻木時，是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的。
何夕知道這種難受，她瘋過，可出房門時，還是要保持精神正常，對著親戚朋友點頭哈腰。
“走嗎？去教室。”陸鹿手裏的鑰匙扣晃得叮當作響。
“走吧。”
**
這段時間還是封校階段，大家都說，再封下去，人先瘋了。
除去上課，其餘時間出校需要提早申請，輔導員批準才可以放行。就算之前的出門兼職，也是何夕躲在駕校的車裏跟著混出來，早上六點半，第一班練車的人就出發了。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從學校後山的門縫裏鉆出去，那邊是監控死角，鐵欄桿不知什麽之後被掰彎，正好夠一個人，何夕也試過一次，很刺激也很難忘。
現在的她也不是個喜歡出門社交或者游山玩水的人，很少有欲望，也很少對生活充滿興趣，按部就班完成一天是一天。
人們常說開心一天是一天，不開心一天也是一天。
何夕不知道嗎？不，她當然懂，她也會這樣勸說自己，給自己吃糖，灌雞湯，可那個種在心底小小的幼苗早已爛根，原本計劃著出門去買好吃的面包，可幾分鐘後直接掐掉這個念頭。
去買什麽？有什麽好買的？幹什麽要出去？就待在房間裏不好嗎？
懶和無欲望是不一樣的。
在場脫口秀上，何夕看到了個很好的區分解釋——
你跟躺著的人說一句，“起來吃飯。”
懶人噌的一下就起來了，滿臉笑容，“咱吃什麽？”
然後抑郁的感覺就像你的腦海裏住了一個易立競，每天在你起床後不停地詢問，“你覺得生活有意義嗎？”“你覺得你是個有價值的人嗎？”“你想過失敗的後果嗎？”……
當然，這很真實，只是不懂的人依舊會覺得可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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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食堂是離美術學院最近的食堂，也是全校公認的最便宜食堂。在二樓的一檔窗口，八塊錢就可以買到兩葷兩素，而且有免費湯。
何夕幾乎每次都先去那個窗口瞅一眼菜色，實在沒有食欲才會選擇更換。不過她每次都盡量在不那麽可口的菜品中，挑出幾個勉強下飯的，不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便宜。
久而久之，打菜的大叔也眼熟，每次總會挑眉微笑，招呼上幾句。
“小妹妹又來吃飯啊，這次吃點什麽？”和陸鹿分開買飯後，何夕直奔二樓。
食堂的飯菜越往底下越油，叔叔阿姨還會特喜歡最後擓一勺湯汁給你澆上，生怕你不進油水。
看著眼前花花綠綠的鐵盤，何夕笑著咽了口水，“這個花菜，只要上面的就好，不要湯，還有那個大白菜，蒜薹炒肉。”又往最左邊挪，指著僅剩一塊的魚頭，“最後一個要這個。”
四菜裝在一個塑料方盒裏，很沈也燙手。武漢的大學食堂好似都喜歡用塑料盒裝食，有些檔口盡管是堂食，也和打包帶走無異。何夕套上個塑料袋，打飯，沈底輕撈碗湯，拿上一次性筷子就走。
下樓剛好瞧見在一側等餐的陸鹿，迎了上去，“你吃啥啊。”
陸鹿轉身，指著上面的菜單，“最上面那個魚片五谷魚粉。”
何夕往窗口裏探了個頭，“快好了嗎？我等你吧。”
“應該快好了。”陸鹿往前一步，拿上餐具待命。
“你要不蔥花和黃金豆到時候多放點？”何夕湊上陸鹿的耳朵。
食堂的叔叔阿姨總是會虎視眈眈地盯著沒有在自己窗口買餐，過來拿雙筷子，拿個勺子的同學，明明食堂是整體被外包，但卻整個和私人財產一樣，動不動唬你。
他們這樣能漲工資還是怎麽的，何夕不解。
五食堂離宿舍也很近，走兩分鐘就到。
飯點也是寢室最熱鬧的時間，陳曉薇和林英也會在不同的時間打包回來，支著手機，找下飯視頻。
四個人插著耳機，看著不同類型的劇，何夕喜歡看國產綜藝，陸鹿喜歡看動漫，陳曉薇喜歡看韓劇，林英喜歡看電視劇，好巧不巧大家就都不會因為一部劇裏面不同的人設起爭執。
十二點下課，兩點下午上課，何夕沒有午睡的習慣，她更樂於把午餐時間拉長，慢慢吃，看完一整集的綜藝，甚至還會從桌側邊的零食櫃裏拿出一些小吃。
不是吃不飽，只是胃漏了。
自從疫情結束後，何夕從之前的輕微厭食癥轉向暴食，她沒有飽腹感，只是看著眼前被吃光的食物才會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哦，原來要飽了。
她也嘗試著去克制，去控制，但這種想法的後勁更大，無數個“明天一定不會吃，今天就先放縱一下”的念頭反覆蹦跳。她也會自責，會後悔，但行動像是一只殘暴的黑熊，它會撕碎你的意志，突破你的底線，無底洞般將你蠶食。
桌上的數字鬧鐘顯示一點三十，林英的鬧鐘聲也隨之響起。
何夕回過神，是的，應該結束了。
她把餐盒收拾一下，扔進塑料袋裏，綁上死結，準備上課時帶走扔置。
下午還是枯燥乏味的專業課，明天依舊是一整天的專業課，忍一忍就過去了，何夕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有時她真的死也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麽就被豬油蒙了眼，腦子抽幹一般選擇了繪畫，她那麽要強的一個人，看著自己手中的畫筆畫出四不像的面容，看著別人妙筆生花，是羨慕？是感嘆？是敬佩？
不，她更多的是恨自己，恨自己無能，恨自己是個廢物，貶低自己，看不起自己。繼而轉變為自卑，不自信，擡不起頭，可恨又可笑。
每次碰到親戚朋友聊起你的專業，他們總是會唏噓感嘆，“哇，畫畫好啊，能不能給我畫個人像啊？”，何夕只能勉強扯扯嘴，拼命搖頭說自己不行，撒腿就跑。
身後只留下他們看似說笑的話語，這孩子……
她能和誰說去？和父母嗎？
可笑，他們只會說，我花了多少多少錢培養你，讓你去上課，參加集訓，材料費花了多少多少，每次上下課都要接送你，多少時間都花在你身上了，你現在和我扯這玩意兒？
那能怎樣，只有對自己發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拉上窗簾，開始捶打被子，把被子擰巴成麻花，不停地去掐手臂，大腿，去咬去自殘，人在精神崩潰和極度麻木時，是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的。
何夕知道這種難受，她瘋過，可出房門時，還是要保持精神正常，對著親戚朋友點頭哈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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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上課，其餘時間出校需要提早申請，輔導員批準才可以放行。就算之前的出門兼職，也是何夕躲在駕校的車裏跟著混出來，早上六點半，第一班練車的人就出發了。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從學校後山的門縫裏鉆出去，那邊是監控死角，鐵欄桿不知什麽之後被掰彎，正好夠一個人，何夕也試過一次，很刺激也很難忘。
現在的她也不是個喜歡出門社交或者游山玩水的人，很少有欲望，也很少對生活充滿興趣，按部就班完成一天是一天。
人們常說開心一天是一天，不開心一天也是一天。
何夕不知道嗎？不，她當然懂，她也會這樣勸說自己，給自己吃糖，灌雞湯，可那個種在心底小小的幼苗早已爛根，原本計劃著出門去買好吃的面包，可幾分鐘後直接掐掉這個念頭。
去買什麽？有什麽好買的？幹什麽要出去？就待在房間裏不好嗎？
懶和無欲望是不一樣的。
在場脫口秀上，何夕看到了個很好的區分解釋——
你跟躺著的人說一句，“起來吃飯。”
懶人噌的一下就起來了，滿臉笑容，“咱吃什麽？”
然後抑郁的感覺就像你的腦海裏住了一個易立競，每天在你起床後不停地詢問，“你覺得生活有意義嗎？”“你覺得你是個有價值的人嗎？”“你想過失敗的後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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