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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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7）
“你延期畢業的事我們向院辦得到了證實，的確是幾天前死者向院裏提出來的並且毫無理由，加上你母親也向我們提供了這些年裏的病歷和就診記錄，也算是看到了一點希望。”坐下後，江湖向他說明了近期的一些進展。
“謝謝。”
回答她的是很生硬的感謝。
江湖低頭翻了翻材料，又對他說：“但是從病歷上來看，你上一次就診是15歲的時候，說明已經有七八年間沒有發病，你近期的精神狀態已經趨於穩定......嗯，所以，如果能證明案發當時你確實被死者激怒後發病，對咱們的辯護會更有利。”
何煦盯著江湖，沒有表情，也沒有說什麽。
“能幫我再回憶一遍案發前後的所有事情嗎？包括那些根本沒去在意的細節。”
他點點頭，慢慢又講了一遍，語氣平和，與之前和警方坦白的內容沒什麽出入。
最後他平靜地說：“他是個可怕的人，查到了很多東西......他知道我隱瞞病史入學的事，說我這種人就是學校裏的定時炸彈......還有件事，是我家和當年滅門案那家人的關系......他也查到了，他威脅我說，我要是再查下去，他一定不會讓我畢業的。”
從他嘴裏說起滅門案時，依舊很平靜，直勾勾看進江湖的眼裏。
“你指的是在當年滅門案裏遇害的家政人員李某？”
何煦點點頭。
“好的，下面還有幾個問題，請務必如實回答，你可以當成是開庭那天原告律師對你的問題。”
江湖說著，也平靜地看向他：“你認為，死者讓你延期畢業是因為你和那起滅門案的關系？”
何煦點了一下頭，似乎領會了她的意思。
江湖繼續追問：“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何煦冷笑了一下，輕蔑地說：“誰知道呢？可能他心裏有鬼吧！如果他那天不提醒，我都忘了小時候家裏還有個保姆死在那起滅門案裏了。”
“如果和你不在意此事，你又為什麽會失控到殺人？”
何煦瞪眼，語氣略有不爽：“因為延期畢業啊！他發現了我隱瞞病史的事，我要是畢不了業，怎麽向家裏交代？我父母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啊！律師，你知道畢不了業對一個應屆畢業生和他的家庭來說是多大打擊嗎？”
江湖點點頭，不顧他的情緒繼續發問：“那你還記得當時你對此的反應嗎？”
何煦撇撇嘴，突然起身，居高臨下對著江湖嘲諷地笑了起來：“江律，你別忘了他曾經也是個律師，像你們這種人，不都是很會激怒對方的嗎？”
江湖瞬間捏緊了拳頭，站在一旁的警察立刻沖過來控制並警告了何煦。
看樣子，他已經配合她把戲做足了。
直到江湖要離開，何煦才聽到她小聲的那句“剛才你女朋友在門口，托我帶話問你好，讓你別灰心”的時候，他的眼眶終於泛紅，轉身果斷地跟著警察走掉了。
江湖是按時到達給楚一過生日的餐廳的。
看到她特意帶來的生日蛋糕，上面還有家裏貓貓狗狗的翻糖造型，楚一開心到飛起，差點感動得落淚。
吃飯的時候聊起了最近的案子，江湖想起之前聽說H大刺傷舍友的那個患病女孩已經被送去了平山療養院，便向楚一打聽。
“倒是有這麽一個符合你描述的病人。”
楚一想了想，繼續說：“平山最近辦過入院手續的只有她，那女孩兒患有精神分裂，一天一個樣，只不過我們院長還挺照顧她的，四處囑咐大家多多關照。”
他嘴很嚴，並沒有向江湖透露這個病人所有的身份信息。
江湖掩飾般打趣地問：“這麽照顧啊？你們院長是不是和那個女孩子家有什麽關系？”
“不知道，可能是熟人的孩子吧。”
楚一低頭夾菜一邊回答，突然擡起頭有些認真地看著江湖：“嗯......我有個專業的問題要請教你......”
江湖勾起嘴角：“怎麽那麽認真，你說吧。”
楚一微微皺眉：“如果一個人突然不見了，也沒人報案，警方會察覺到麽？”
“沒人報案的話，確實很難被發現，除非後來出現了屍體。”
楚一眼神驚恐：“啊？屍體嗎？死了？”
江湖小聲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做了壞事又指望不被他人發現，不是壞就是傻，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呀？”
“沒、沒什麽，就是聽你講案子，突發奇想了一下！”他微紅著臉趕緊解釋。
江湖笑，心說他還真是個耿直人，連說謊的表情都清清楚楚寫在了臉上。
楚一是個正直卻有點執拗的人。
江湖沒猜錯，他周圍的確是有人失蹤了，是平山的一個名叫亞亞的小病人，她被福利院接回後沒多久就走丟了。兩個多月後，福利院才向派出所報案。
但這件事困擾了楚一很久，江湖試探了幾句，他最終忍不住全說了。
可能是想向她尋求專業性的建議，又可能是江湖已經獲得了他的足夠信任，總之他有些苦惱地表示，還是想查清楚這件事。
江湖知道，楚一對弱勢群體的同情源於他退伍後在職場上碰的壁，往事造就了他有些敏感甚至自卑的性格，可與江湖的自我隱藏不一樣，他的眼睛裏看不到戒備。在外人看來，楚一是個溫和開朗的人，江湖最初在代理賠償一案時也以為那是他為了掩飾而裝出來的，但隨著後來的逐步了解她終於明白，楚一本身就是個被善意圍繞的人，即便受過那些不公。
和他在一起待久了，江湖也慢慢相信，並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動機，有些人的正義感是刻在基因裏的。
江湖對她說，困擾的話，那就去調查吧。
那一刻，她覺得楚一看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踏實的信任。
如果需要，我陪你一起去，於是她又說。
通過調查發現，失蹤的孩子是從山腳下那間福利院送去平山的。冬至那天，楚一扮作江湖的助手，兩人前往星星福利院著手調查。
院長謝女士親自接待了二人，見到她的時候江湖有點詫異地發現，這個世界真小，福利院院長正是當初被她偷聽到拒絕女兒休學的那位女士。
她依舊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只是臉上滿了疲憊，畢竟她的女兒還關在山裏的精神病院。
有問有答，絲毫不慌，謝女士對亞亞的失蹤案的每個細節都對答如流。
等楚一借口離開辦公室到樓裏的別處去打探，江湖起身關上門，突然問她：“謝女士，現在能和我說實話了嗎？”
院長楞了一下，緊張地問：“什麽意思？”
“那孩子，”江湖說，“大概是沒有從平山回福利院吧？”
“我不懂你在講什麽......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我是個律師，受人委托來調查亞亞失蹤的案子，沒想到您竟然這麽警惕，把福利院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支開了。”
江湖打開隨身帶的文件袋，拿出一份份調查資料：“我們前期已經做了很多調查，您看，並沒有任何監控拍到了亞亞回到福利院的正臉，而且很多工作人員也表示那段時間她一直關在屋裏沒出來，她回來後生病情緒低落不見人都是您的一面之詞，所以我們不難懷疑，她根本就沒有回來，或者說，回來的人是其他孩子扮演的，您瞞天過海地演了一出從平山接回亞亞的戲。”
謝院長低聲急切地說：“胡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您只需要知道您即將面臨起訴就好。”江湖收起文件，慢悠悠地說。
謝院長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指著江湖有些語無倫次：“你這些狗屁不通的玩意也算證據？沒證據的話，一切都是猜測......再說了，亞亞的失蹤本來就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你少來這裏裝神弄鬼嚇唬我！請你回去，馬上離開！”
江湖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您的女兒簡玥，她在平山還住得習慣嗎？”
這個名字就像一道閃電，瞬間將謝院長擊潰，她站在那，呆呆看著江湖：“你到底是誰？”
手機震動了一下，江湖低頭打開，發現是楚一發來的消息，說在後院看到了驅車前來的賈院長。
江湖擡起頭，笑著說：“我助手說，平山的賈院長就在後院，您要先出去打個招呼嗎？”
謝院長瞳孔地震，落魄地坐進椅子裏，低頭著頭好半天沒說話，那是江湖熟悉的逼問後破防的表情。
江湖坐回了她對面的椅子裏，等她開口說出真相。
過了好一會兒，像是終於下定決心，她帶著哭腔痛苦地說：“律師，我是真的沒辦法了，都怪我那個不爭氣的廢物女兒，成天給我惹事......”
江湖對眼前這個母親瘋狂的言語有些不爽，冷冷糾正她：“您女兒是校園暴力的受害者，您怎麽能怪她？”
“你知道她的事？也是，她的案子當初就是你們律所代理的，好吧，我也不用瞞著什麽了......”謝院長無奈地笑了一下，然後瞪起眼睛說，“我不怪她怪誰？廢物，跟她那個早死的廢物爹一個樣！十幾歲的人了一點抗打擊能力都沒有！被同學欺負一下就受不了了？”
“為什麽要求一個少女必須有抗打擊能力？她生來就該被人欺負嗎？”江湖皺起眉頭打斷她，“說重點，她和亞亞的事有什麽關系？”
謝院長話裏話外都是埋怨：“那孩子，我好不容易培養她上了大學，結果在學校裏給我惹事把同學刺傷了......前陣子那死孩子不知道又犯了什麽毛病，整天神神叨叨，幸好我有個在平山工作的老同學，就辦手續住進去了，可哪知她一進去當晚又給我惹事了！”
她憤憤地停下，擡頭看了眼江湖，註意到了她文件袋裏的錄音筆，撇撇嘴繼續說：“我那個老同學就是平山的賈院長，他人挺好的，也喜歡孩子，沒事就來山下我這裏逗孩子玩，幾年前還免費收治過幾個我們院裏有自閉癥的孩子，其中就有亞亞。”
謝院長說著，擡手摁住太陽穴，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我家那個廢物入院當晚，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那該死的孩子和病人起了沖突，把人從窗戶推下去當場給摔死了。”
江湖倒吸一口冷氣，她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被她推下去的就是亞亞？”
謝院長點點頭，戰戰兢兢說：“亞亞是孤女，在本地也沒有其他親戚了，不在了也沒人追究，老賈考慮到我們孤兒寡母怪可憐的，便提出幫忙把這事瞞下去，就讓我幫著演一出戲......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從福利院裏偷偷帶了個和亞亞個子差不多的女孩兒去了平山，假扮成亞亞，急急忙忙辦好手續之後又把她帶了出來。”
“你知道你已經犯了包庇罪和偽證罪嗎？”江湖有些不客氣地質問她。
她楞了一下，開始沈重地接連嘆氣，可憐巴巴地問江湖：“江律師，我也是為了女兒別無他法了......人不是我殺的啊......我女兒精神有問題，就算把人弄死了你拿她也沒轍啊。”
她的語氣中有一絲破罐子破摔的絕望的歇斯底裏。
江湖面無表情，此刻她對這個冷漠又自私的母親竟沒有一絲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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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回答她的是很生硬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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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煦盯著江湖，沒有表情，也沒有說什麽。
“能幫我再回憶一遍案發前後的所有事情嗎？包括那些根本沒去在意的細節。”
他點點頭，慢慢又講了一遍，語氣平和，與之前和警方坦白的內容沒什麽出入。
最後他平靜地說：“他是個可怕的人，查到了很多東西......他知道我隱瞞病史入學的事，說我這種人就是學校裏的定時炸彈......還有件事，是我家和當年滅門案那家人的關系......他也查到了，他威脅我說，我要是再查下去，他一定不會讓我畢業的。”
從他嘴裏說起滅門案時，依舊很平靜，直勾勾看進江湖的眼裏。
“你指的是在當年滅門案裏遇害的家政人員李某？”
何煦點點頭。
“好的，下面還有幾個問題，請務必如實回答，你可以當成是開庭那天原告律師對你的問題。”
江湖說著，也平靜地看向他：“你認為，死者讓你延期畢業是因為你和那起滅門案的關系？”
何煦點了一下頭，似乎領會了她的意思。
江湖繼續追問：“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何煦冷笑了一下，輕蔑地說：“誰知道呢？可能他心裏有鬼吧！如果他那天不提醒，我都忘了小時候家裏還有個保姆死在那起滅門案裏了。”
“如果和你不在意此事，你又為什麽會失控到殺人？”
何煦瞪眼，語氣略有不爽：“因為延期畢業啊！他發現了我隱瞞病史的事，我要是畢不了業，怎麽向家裏交代？我父母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啊！律師，你知道畢不了業對一個應屆畢業生和他的家庭來說是多大打擊嗎？”
江湖點點頭，不顧他的情緒繼續發問：“那你還記得當時你對此的反應嗎？”
何煦撇撇嘴，突然起身，居高臨下對著江湖嘲諷地笑了起來：“江律，你別忘了他曾經也是個律師，像你們這種人，不都是很會激怒對方的嗎？”
江湖瞬間捏緊了拳頭，站在一旁的警察立刻沖過來控制並警告了何煦。
看樣子，他已經配合她把戲做足了。
直到江湖要離開，何煦才聽到她小聲的那句“剛才你女朋友在門口，托我帶話問你好，讓你別灰心”的時候，他的眼眶終於泛紅，轉身果斷地跟著警察走掉了。
江湖是按時到達給楚一過生日的餐廳的。
看到她特意帶來的生日蛋糕，上面還有家裏貓貓狗狗的翻糖造型，楚一開心到飛起，差點感動得落淚。
吃飯的時候聊起了最近的案子，江湖想起之前聽說H大刺傷舍友的那個患病女孩已經被送去了平山療養院，便向楚一打聽。
“倒是有這麽一個符合你描述的病人。”
楚一想了想，繼續說：“平山最近辦過入院手續的只有她，那女孩兒患有精神分裂，一天一個樣，只不過我們院長還挺照顧她的，四處囑咐大家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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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可能是熟人的孩子吧。”
楚一低頭夾菜一邊回答，突然擡起頭有些認真地看著江湖：“嗯......我有個專業的問題要請教你......”
江湖勾起嘴角：“怎麽那麽認真，你說吧。”
楚一微微皺眉：“如果一個人突然不見了，也沒人報案，警方會察覺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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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一眼神驚恐：“啊？屍體嗎？死了？”
江湖小聲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做了壞事又指望不被他人發現，不是壞就是傻，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呀？”
“沒、沒什麽，就是聽你講案子，突發奇想了一下！”他微紅著臉趕緊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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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沒猜錯，他周圍的確是有人失蹤了，是平山的一個名叫亞亞的小病人，她被福利院接回後沒多久就走丟了。兩個多月後，福利院才向派出所報案。
但這件事困擾了楚一很久，江湖試探了幾句，他最終忍不住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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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在一起待久了，江湖也慢慢相信，並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動機，有些人的正義感是刻在基因裏的。
江湖對她說，困擾的話，那就去調查吧。
那一刻，她覺得楚一看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踏實的信任。
如果需要，我陪你一起去，於是她又說。
通過調查發現，失蹤的孩子是從山腳下那間福利院送去平山的。冬至那天，楚一扮作江湖的助手，兩人前往星星福利院著手調查。
院長謝女士親自接待了二人，見到她的時候江湖有點詫異地發現，這個世界真小，福利院院長正是當初被她偷聽到拒絕女兒休學的那位女士。
她依舊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只是臉上滿了疲憊，畢竟她的女兒還關在山裏的精神病院。
有問有答，絲毫不慌，謝女士對亞亞的失蹤案的每個細節都對答如流。
等楚一借口離開辦公室到樓裏的別處去打探，江湖起身關上門，突然問她：“謝女士，現在能和我說實話了嗎？”
院長楞了一下，緊張地問：“什麽意思？”
“那孩子，”江湖說，“大概是沒有從平山回福利院吧？”
“我不懂你在講什麽......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我是個律師，受人委托來調查亞亞失蹤的案子，沒想到您竟然這麽警惕，把福利院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支開了。”
江湖打開隨身帶的文件袋，拿出一份份調查資料：“我們前期已經做了很多調查，您看，並沒有任何監控拍到了亞亞回到福利院的正臉，而且很多工作人員也表示那段時間她一直關在屋裏沒出來，她回來後生病情緒低落不見人都是您的一面之詞，所以我們不難懷疑，她根本就沒有回來，或者說，回來的人是其他孩子扮演的，您瞞天過海地演了一出從平山接回亞亞的戲。”
謝院長低聲急切地說：“胡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您只需要知道您即將面臨起訴就好。”江湖收起文件，慢悠悠地說。
謝院長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指著江湖有些語無倫次：“你這些狗屁不通的玩意也算證據？沒證據的話，一切都是猜測......再說了，亞亞的失蹤本來就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你少來這裏裝神弄鬼嚇唬我！請你回去，馬上離開！”
江湖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您的女兒簡玥，她在平山還住得習慣嗎？”
這個名字就像一道閃電，瞬間將謝院長擊潰，她站在那，呆呆看著江湖：“你到底是誰？”
手機震動了一下，江湖低頭打開，發現是楚一發來的消息，說在後院看到了驅車前來的賈院長。
江湖擡起頭，笑著說：“我助手說，平山的賈院長就在後院，您要先出去打個招呼嗎？”
謝院長瞳孔地震，落魄地坐進椅子裏，低頭著頭好半天沒說話，那是江湖熟悉的逼問後破防的表情。
江湖坐回了她對面的椅子裏，等她開口說出真相。
過了好一會兒，像是終於下定決心，她帶著哭腔痛苦地說：“律師，我是真的沒辦法了，都怪我那個不爭氣的廢物女兒，成天給我惹事......”
江湖對眼前這個母親瘋狂的言語有些不爽，冷冷糾正她：“您女兒是校園暴力的受害者，您怎麽能怪她？”
“你知道她的事？也是，她的案子當初就是你們律所代理的，好吧，我也不用瞞著什麽了......”謝院長無奈地笑了一下，然後瞪起眼睛說，“我不怪她怪誰？廢物，跟她那個早死的廢物爹一個樣！十幾歲的人了一點抗打擊能力都沒有！被同學欺負一下就受不了了？”
“為什麽要求一個少女必須有抗打擊能力？她生來就該被人欺負嗎？”江湖皺起眉頭打斷她，“說重點，她和亞亞的事有什麽關系？”
謝院長話裏話外都是埋怨：“那孩子，我好不容易培養她上了大學，結果在學校裏給我惹事把同學刺傷了......前陣子那死孩子不知道又犯了什麽毛病，整天神神叨叨，幸好我有個在平山工作的老同學，就辦手續住進去了，可哪知她一進去當晚又給我惹事了！”
她憤憤地停下，擡頭看了眼江湖，註意到了她文件袋裏的錄音筆，撇撇嘴繼續說：“我那個老同學就是平山的賈院長，他人挺好的，也喜歡孩子，沒事就來山下我這裏逗孩子玩，幾年前還免費收治過幾個我們院裏有自閉癥的孩子，其中就有亞亞。”
謝院長說著，擡手摁住太陽穴，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我家那個廢物入院當晚，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那該死的孩子和病人起了沖突，把人從窗戶推下去當場給摔死了。”
江湖倒吸一口冷氣，她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被她推下去的就是亞亞？”
謝院長點點頭，戰戰兢兢說：“亞亞是孤女，在本地也沒有其他親戚了，不在了也沒人追究，老賈考慮到我們孤兒寡母怪可憐的，便提出幫忙把這事瞞下去，就讓我幫著演一出戲......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從福利院裏偷偷帶了個和亞亞個子差不多的女孩兒去了平山，假扮成亞亞，急急忙忙辦好手續之後又把她帶了出來。”
“你知道你已經犯了包庇罪和偽證罪嗎？”江湖有些不客氣地質問她。
她楞了一下，開始沈重地接連嘆氣，可憐巴巴地問江湖：“江律師，我也是為了女兒別無他法了......人不是我殺的啊......我女兒精神有問題，就算把人弄死了你拿她也沒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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