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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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李二黑是舟村有名的地痞。
芳子聽村裏的大人說，李二黑只上完小學三年級便輟學在家了，之後他在舟村消失了好幾年，音信全無。後來警察到舟村來調查情況，大家才知道他犯了事被關起來了。原來李二黑自從離家之後就四處游蕩，結交了很多社會上的狐朋狗友，成為了地痞。他們四處偷盜、搶劫，除了不幹正事，其他都幹。
大家都知道李二黑是常在道上混的，因此村裏沒人趕惹李二黑一家，不僅如此，大家盡量想方設法地疏遠他們一家，生害怕惹禍上身。幸運的是李二家黑住在院子後的半山腰上，跟大家往來交流的機會並不多。
但魁哥是個另外。
李二黑從監獄裏出來沒多久，魁哥五歲的兒子認了李二黑做幹爹。所有的人都不理解，給孩子找幹爹人多的是，幹嘛找一個地痞流氓做幹爹？說出去影響多不好。魁哥的解釋是，孩子命薄，一定要找一個命特別硬的人做幹爹，孩子才可能順順利利地長大。考慮到魁哥幾年前已經痛失了一個孩子，便不再多問了。
芳子一共見了兩次李二黑。一次是在河邊，李二黑五大三粗，是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他光著上身，穿著紅色的緊身褲子遠遠地走過來，芳子趕緊躲到油菜地裏。芳子在舟村從來沒見過有人穿大紅色的褲子，除了小孩，僅憑這一身穿著芳子就斷定李二黑是個怪壞人，原來地痞就是這麽穿衣服的啊。第二次是李二黑到芳子家來玩，他無所事事地四處翻找，可能是找煙，也可能是找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沒人敢多問，最後他什麽也沒找到就離開了。
所有的人都畏懼李二黑，不僅因為他常在道上混，重要的是有傳言說李二黑學了一種也別厲害的武功，不但能以一當十，還會點穴道，殺人於無形。
這些都是傳言，誰也沒見過李二黑使出過真功夫。
有一點，是大家一致認同的：李二黑這個小夥子雖然不走正道，但是還算仗義，因為他從來沒有傷害過舟村的人，也沒有跟村裏的任何一個人結過仇，打過架。他不堪的事跡和壞名聲都是從很遠的地方傳回舟村的。
有一天魁哥從隔壁的三裏村回到舟村，他帶回了一個驚天的消息：李二黑出事了。
“你說他到底惹了什麽事？李二黑死了，不可能，他們道上那麽多人，怎麽會被別人打死呢？”村民們問魁哥。
“你們有所不知，李二黑他們一夥人每到一個地方，就打聽附近誰最有錢，然後就敲詐，讓別人拿出錢來。”魁哥搖搖頭說道，然後問周圍的人，“你們說三裏村誰最有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異口同聲地說：“當然是姜家溝的姜福。”
“你們猜對了，就是姜福，李二黑幾個就是被姜福給打死的。”
魁哥的話簡直把眾人嚇得目瞪口呆。這個姜福因為家裏富有在附近幾個村都是很有名的人物，說他有錢所有人都認同，但你要說他會殺人，而且一下子殺了好幾個地痞流氓，大家說什麽都不會相信。
姜福和舟村的一戶人家是遠親，村裏人對她還算熟悉。他身材矮小，胖墩墩的，是個不茍言笑老實本分的男人。三十多歲的他前幾年搞了十幾畝地種植中藥材，又砍了很多山林種木耳和香菇，他為此大賺了一筆。
“你們不相信我可以理解，因為今天早上我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覺得難以置信。因為我們是幹親家，李二黑的父母天還沒亮就找到我，讓我趕去三裏村。”
“李二黑他們那夥人不是會武功嗎？他們那麽多人怎麽可能打不過姜福一個人？”大家一時間還接受不了這個事情。
“哪裏會武功？那都是散播出來嚇唬人的。”魁哥說完便問誰家有木杠和麻繩，他過兩天要請幾個人把李二黑從三裏村擡回來。他說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等勘察完畢，才允許把人擡走。
“李二黑的父母怎麽樣了？他們會自己找人幫忙啊。”
“他們兩個老人現在在家差點都哭暈過去了，哪還有精力跟心情處理這些事情。”
村裏人大多認為是李二黑的父母害了李二黑。原來這個李二黑的父母四十多歲的時候老來得子，生下李二黑，然後當個寶貝一樣給寵著，打不得罵不得。然後長大了不學無術，跟不三不四的人混社會，才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魁哥接著說：“李二黑一行五個人到達姜福的家裏，各種逼迫主人交錢，但是姜福不肯給錢，於是李二黑和他的同夥就讓姜福跪玻璃渣。姜福雖然老實但人又不傻，他苦苦哀求李二黑放過他們一家人，但是那些地痞哪裏肯放棄即將到嘴的肥肉。萬般無奈之下，憤怒的姜福操起一條長木凳，朝著李二黑他們頭上砸去，當場砸死一個，李二黑幾個人見狀趕忙逃命，四散往屋外跑……“
見魁哥講得口幹舌燥了，於是周圍的人給他遞上一杯水，讓他繼續講。
“李二黑試圖從院子邊的石坎往稻田裏跳，哪知殺紅了眼的姜福一不做二不休，舉起一只木椅子朝他的頭上砸去，李二黑栽倒在田裏……我早上去的時候李二黑還躺在水田裏，水都被染紅了一大片。我把他拖到田坎邊，他的褲兜裏還裝了幾百塊錢，那個場面真夠瘆人的……”
所有的人都聽得入了神，甚至都忘記了還有家務活要做，圈裏的牲畜需要餵養，竈臺上的鍋都快燒幹了……
“李二黑和另一個死了，那其他人呢？”
“剩下的人不要命地逃，但是姜福怎麽可能放過他們。姜福追到屋前的一塊坡地，見到那幾個人正在往下跑，他撿起一塊飯碗大小的石頭扔下去，他本來是想嚇唬一下那幾個逃跑的，因為離得太遠了，砸中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姜福自己都沒有想到，他這一下子不偏不倚地砸到一個家夥的頭上。”
“那就是說姜福接連砸死了三個人？”旁邊有人驚訝地問道。
“三個，李二黑和另外兩個同夥。”魁哥掰開三個手指數了數。
“你把李二黑拖到田坎邊，這算不算破壞現場呢？”
“我把他拖上來的時候警車剛剛趕到，我還被問了好久的話，還問我和李二黑是什麽關系，怎麽這麽早就感到了現場。我都一五一十地照實回答了。”
“那姜福逃跑了沒有？警察把他抓走了嗎？”
“他打報警電話自首了。我去的時候他還在家裏等警察到來，我上面講的很多細節都是姜福自己說的，他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曾經的那個姜福。”
更多的消息陸續傳到舟村，大家終於接受了李二黑已經死了這個事實。
兩天後，警察已經勘察取證完畢。裹著厚厚的白布的李二黑被綁在木架子上，被一群人擡回了舟村安葬在英灣。
李二黑逃跑的同夥後來在很遠的地方被抓捕歸案，嚴加審訊，他們交代很多警方所不知道的罪行。
後來大家得到消息，法院認定李二黑等人屬於地方黑惡勢力，而姜福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因為考慮到逃跑的地痞可能糾集報覆，姜福和他的家人被警察保護了很長一段時間。姜福因為這件事情在附近的十裏八村受到人們的敬重，大家再也不用擔心李二黑他們上門索要錢財了。
再後來，芳子從魁哥那裏聽說李二黑的墳頭草全部變成了紅色，像血一樣鮮紅。李二黑的家人認為地底下一定有怪物在作祟，於是又找魁哥和其他人把墳改遷的別的地方。
“墳頭草全部變紅了，你們遷墳的時候把墳挖開裏面到底有什麽呢？”芳子問道。
“我們挖開的時候除了棺材什麽也沒看見。李二黑的父母讓我們繼續把棺材打開，我們撬開發現裏面全是手指一樣長的紅色的毛，像發黴的豆腐，只是黴豆腐上面的是白色。”魁哥說著都被滲得直搖頭，“後來陰陽先生說李二黑的墳地風水太好，但是他沒有後人，根本受不住，所以才會長紅色的墳頭草，棺材裏面也是紅色的。而且還說幸好墳地改遷了，不然要出大事。”
“李二黑都死了，還會出什麽大事呢？”芳子不解地問。
“陰陽先生說如果墳地不改遷，紅毛就會越長越長，李二黑就會變成厲鬼繼續到處害人。”畢竟幹親家一場，魁哥講起這些事情還是有點惋惜，“他們這樣的人無法無天是該好好被治治，但是沒想到直接人沒了，只可惜李二黑年邁的父母，以後無依無靠每個著落……”
李二黑的死，以及他的墳頭草變紅這件事情在舟村被傳了很多年。
舟村的人對李二黑的死感到惋惜的同時，但也長舒了一口氣。一個沒有地痞流氓出入的舟村才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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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黑是舟村有名的地痞。
芳子聽村裏的大人說，李二黑只上完小學三年級便輟學在家了，之後他在舟村消失了好幾年，音信全無。後來警察到舟村來調查情況，大家才知道他犯了事被關起來了。原來李二黑自從離家之後就四處游蕩，結交了很多社會上的狐朋狗友，成為了地痞。他們四處偷盜、搶劫，除了不幹正事，其他都幹。
大家都知道李二黑是常在道上混的，因此村裏沒人趕惹李二黑一家，不僅如此，大家盡量想方設法地疏遠他們一家，生害怕惹禍上身。幸運的是李二家黑住在院子後的半山腰上，跟大家往來交流的機會並不多。
但魁哥是個另外。
李二黑從監獄裏出來沒多久，魁哥五歲的兒子認了李二黑做幹爹。所有的人都不理解，給孩子找幹爹人多的是，幹嘛找一個地痞流氓做幹爹？說出去影響多不好。魁哥的解釋是，孩子命薄，一定要找一個命特別硬的人做幹爹，孩子才可能順順利利地長大。考慮到魁哥幾年前已經痛失了一個孩子，便不再多問了。
芳子一共見了兩次李二黑。一次是在河邊，李二黑五大三粗，是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他光著上身，穿著紅色的緊身褲子遠遠地走過來，芳子趕緊躲到油菜地裏。芳子在舟村從來沒見過有人穿大紅色的褲子，除了小孩，僅憑這一身穿著芳子就斷定李二黑是個怪壞人，原來地痞就是這麽穿衣服的啊。第二次是李二黑到芳子家來玩，他無所事事地四處翻找，可能是找煙，也可能是找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沒人敢多問，最後他什麽也沒找到就離開了。
所有的人都畏懼李二黑，不僅因為他常在道上混，重要的是有傳言說李二黑學了一種也別厲害的武功，不但能以一當十，還會點穴道，殺人於無形。
這些都是傳言，誰也沒見過李二黑使出過真功夫。
有一點，是大家一致認同的：李二黑這個小夥子雖然不走正道，但是還算仗義，因為他從來沒有傷害過舟村的人，也沒有跟村裏的任何一個人結過仇，打過架。他不堪的事跡和壞名聲都是從很遠的地方傳回舟村的。
有一天魁哥從隔壁的三裏村回到舟村，他帶回了一個驚天的消息：李二黑出事了。
“你說他到底惹了什麽事？李二黑死了，不可能，他們道上那麽多人，怎麽會被別人打死呢？”村民們問魁哥。
“你們有所不知，李二黑他們一夥人每到一個地方，就打聽附近誰最有錢，然後就敲詐，讓別人拿出錢來。”魁哥搖搖頭說道，然後問周圍的人，“你們說三裏村誰最有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異口同聲地說：“當然是姜家溝的姜福。”
“你們猜對了，就是姜福，李二黑幾個就是被姜福給打死的。”
魁哥的話簡直把眾人嚇得目瞪口呆。這個姜福因為家裏富有在附近幾個村都是很有名的人物，說他有錢所有人都認同，但你要說他會殺人，而且一下子殺了好幾個地痞流氓，大家說什麽都不會相信。
姜福和舟村的一戶人家是遠親，村裏人對她還算熟悉。他身材矮小，胖墩墩的，是個不茍言笑老實本分的男人。三十多歲的他前幾年搞了十幾畝地種植中藥材，又砍了很多山林種木耳和香菇，他為此大賺了一筆。
“你們不相信我可以理解，因為今天早上我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覺得難以置信。因為我們是幹親家，李二黑的父母天還沒亮就找到我，讓我趕去三裏村。”
“李二黑他們那夥人不是會武功嗎？他們那麽多人怎麽可能打不過姜福一個人？”大家一時間還接受不了這個事情。
“哪裏會武功？那都是散播出來嚇唬人的。”魁哥說完便問誰家有木杠和麻繩，他過兩天要請幾個人把李二黑從三裏村擡回來。他說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等勘察完畢，才允許把人擡走。
“李二黑的父母怎麽樣了？他們會自己找人幫忙啊。”
“他們兩個老人現在在家差點都哭暈過去了，哪還有精力跟心情處理這些事情。”
村裏人大多認為是李二黑的父母害了李二黑。原來這個李二黑的父母四十多歲的時候老來得子，生下李二黑，然後當個寶貝一樣給寵著，打不得罵不得。然後長大了不學無術，跟不三不四的人混社會，才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魁哥接著說：“李二黑一行五個人到達姜福的家裏，各種逼迫主人交錢，但是姜福不肯給錢，於是李二黑和他的同夥就讓姜福跪玻璃渣。姜福雖然老實但人又不傻，他苦苦哀求李二黑放過他們一家人，但是那些地痞哪裏肯放棄即將到嘴的肥肉。萬般無奈之下，憤怒的姜福操起一條長木凳，朝著李二黑他們頭上砸去，當場砸死一個，李二黑幾個人見狀趕忙逃命，四散往屋外跑……“
見魁哥講得口幹舌燥了，於是周圍的人給他遞上一杯水，讓他繼續講。
“李二黑試圖從院子邊的石坎往稻田裏跳，哪知殺紅了眼的姜福一不做二不休，舉起一只木椅子朝他的頭上砸去，李二黑栽倒在田裏……我早上去的時候李二黑還躺在水田裏，水都被染紅了一大片。我把他拖到田坎邊，他的褲兜裏還裝了幾百塊錢，那個場面真夠瘆人的……”
所有的人都聽得入了神，甚至都忘記了還有家務活要做，圈裏的牲畜需要餵養，竈臺上的鍋都快燒幹了……
“李二黑和另一個死了，那其他人呢？”
“剩下的人不要命地逃，但是姜福怎麽可能放過他們。姜福追到屋前的一塊坡地，見到那幾個人正在往下跑，他撿起一塊飯碗大小的石頭扔下去，他本來是想嚇唬一下那幾個逃跑的，因為離得太遠了，砸中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姜福自己都沒有想到，他這一下子不偏不倚地砸到一個家夥的頭上。”
“那就是說姜福接連砸死了三個人？”旁邊有人驚訝地問道。
“三個，李二黑和另外兩個同夥。”魁哥掰開三個手指數了數。
“你把李二黑拖到田坎邊，這算不算破壞現場呢？”
“我把他拖上來的時候警車剛剛趕到，我還被問了好久的話，還問我和李二黑是什麽關系，怎麽這麽早就感到了現場。我都一五一十地照實回答了。”
“那姜福逃跑了沒有？警察把他抓走了嗎？”
“他打報警電話自首了。我去的時候他還在家裏等警察到來，我上面講的很多細節都是姜福自己說的，他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曾經的那個姜福。”
更多的消息陸續傳到舟村，大家終於接受了李二黑已經死了這個事實。
兩天後，警察已經勘察取證完畢。裹著厚厚的白布的李二黑被綁在木架子上，被一群人擡回了舟村安葬在英灣。
李二黑逃跑的同夥後來在很遠的地方被抓捕歸案，嚴加審訊，他們交代很多警方所不知道的罪行。
後來大家得到消息，法院認定李二黑等人屬於地方黑惡勢力，而姜福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因為考慮到逃跑的地痞可能糾集報覆，姜福和他的家人被警察保護了很長一段時間。姜福因為這件事情在附近的十裏八村受到人們的敬重，大家再也不用擔心李二黑他們上門索要錢財了。
再後來，芳子從魁哥那裏聽說李二黑的墳頭草全部變成了紅色，像血一樣鮮紅。李二黑的家人認為地底下一定有怪物在作祟，於是又找魁哥和其他人把墳改遷的別的地方。
“墳頭草全部變紅了，你們遷墳的時候把墳挖開裏面到底有什麽呢？”芳子問道。
“我們挖開的時候除了棺材什麽也沒看見。李二黑的父母讓我們繼續把棺材打開，我們撬開發現裏面全是手指一樣長的紅色的毛，像發黴的豆腐，只是黴豆腐上面的是白色。”魁哥說著都被滲得直搖頭，“後來陰陽先生說李二黑的墳地風水太好，但是他沒有後人，根本受不住，所以才會長紅色的墳頭草，棺材裏面也是紅色的。而且還說幸好墳地改遷了，不然要出大事。”
“李二黑都死了，還會出什麽大事呢？”芳子不解地問。
“陰陽先生說如果墳地不改遷，紅毛就會越長越長，李二黑就會變成厲鬼繼續到處害人。”畢竟幹親家一場，魁哥講起這些事情還是有點惋惜，“他們這樣的人無法無天是該好好被治治，但是沒想到直接人沒了，只可惜李二黑年邁的父母，以後無依無靠每個著落……”
李二黑的死，以及他的墳頭草變紅這件事情在舟村被傳了很多年。
舟村的人對李二黑的死感到惋惜的同時，但也長舒了一口氣。一個沒有地痞流氓出入的舟村才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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