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鹿呦呦聽說有錢可掙這才臨時決定中止冷戰，願意跟著程鳴去往她的黃金屋。可是這人忒不靠譜，帶著她走街串巷逛起街來，卻就是不做正事。

鹿呦呦實在不耐煩，說：“你要是想我陪著壓馬路，麻煩就實話實說，好歹讓我有個選擇的機會。我這個人是很忙的，你這樣浪費我時間，讓我覺得很是困擾啊。”

程鳴正看到一個檸檬黃色的布藝發箍，上頭印著整齊的小圓波點，看起來很是可愛。他一把抓住鹿呦呦的手，帶她進到店裏，將那發箍自模特頭上取下來，不由分說就給繞到她腦袋上。

鹿呦呦將手狠命抽出來，警告：“你別拉拉扯扯的！”又將勾住自己下巴的發箍給取下來，撫平了鋼絲，說：“這玩意兒是紮後腦勺的，你見哪個包這兒的，那人是下巴要掉了嗎？”

程鳴聽得直笑，說：“那你趕緊戴好了給我看看。”

身後正是一面鏡子，鹿呦呦將發箍沿著後腦勺圍一圈，在頭頂上繞出一個蝴蝶。程鳴摸了摸下巴，說：“不錯，還挺好看的，咱們買了吧。”

喊來服務生，這人卻說是配件，概不出售。程鳴想了個辦法，說：“我實在懶得跑了，這樣吧，我們在你這兒買幾件衣服，你把這東西送給我們？”

古人說回眸一笑百媚生，豐腴著稱的唐貴妃從此一舉拿下亂花迷眼的帝王。鹿呦呦無緣得見這曠世美人，今日看到程鳴微微一笑，覺得也差不多是一個效果。

方才還紋絲不動的堡壘搖搖欲墜，空氣裏虛浮起一陣濃烈的氣味，鹿呦呦聞見了，這位店員也聞見了，以至於她看著程鳴的眼裏都泛起桃花。

程鳴在店裏走了一圈，拿了幾件衣服往鹿呦呦身上一拍，說：“趕緊進去換過來，一會兒還有正經事呢。”

鹿呦呦特小農地先看了一眼價標，立馬驚得合不攏嘴，說：“程鳴，你沒毛病吧，這衣服能買一車這發箍了，我帶你去樓下小店，那兒這種東西可多了。”

程鳴往四周一瞅，擰著眉道：“你能不給我丟臉嗎，我挑的東西還有退回去的道理？要你去換就去，不然一會兒見到人別說認識我。”

鹿呦呦誠惶誠恐：“你你不是要把我打扮漂亮抓去賣給別人吧！”

程鳴氣得內傷，大手在她頭上狠狠揉了下：“就你也能有人要？我還是考慮怎麽把你洗白白，按斤賣肉吧！”

哪兒來這麽一毒舌怪，鹿呦呦一咬牙，心想豁出去了，既然他說要換，那就就換好了：“反正我沒帶錢出來，你自己看著辦吧！”

試衣間門再開啟的時候，程鳴已經刷過卡，看到鏡子前頭整理連衣裙下擺的鹿呦呦，有幾秒的停頓，隨即笑道：“打扮一下倒還人模狗樣的，果然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鹿呦呦齜牙：“你一天不擠兌我會死！”

程鳴舉著剪刀走來，給她將吊牌一一除了，接過裝好她舊衣服的袋子，說：“這下行了，不至於拿不出手。”

走兩步又想起什麽，把她頭上的那個發箍除下來，說：“這個可不是給你的。還有——”她兩只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他笑：“今天買衣服的錢從你工資裏扣。”

“……”鹿呦呦扯著外套前襟：“你等著，我把衣服還給他們去！”

十來分鐘後，程鳴帶著鹿呦呦走進了廣播電臺的大廈。過門禁的時候，程鳴將手機遞給一邊保安瞅了下，人立馬客客氣氣地為他們敞開綠色通道。

這兒是每個有志於做電臺DJ的人的理想殿堂，鹿呦呦幾次從外路過欲要進來，總像覬覦櫥窗裏的玻璃鞋，想要而不可得。

今天終於進來，左看看，右看看，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程鳴問她開不開心，她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問她最喜歡誰，她想了一想，說：“柯藍。”

“喲，臺柱子啊，你倒是挺隨大流的。”程鳴對這人顯然也不陌生，說：“沒意思啊，十個人裏有九個都喜歡她，我以為你會有所不同的。”

該怎麽告訴他，她其實就是那十個裏剩下的那一個呢？她對柯藍其實並不感冒，嫌她聲音過於甜膩，一字一句都是設定好的模式，毫無驚喜感……

可高岑岑喜歡啊。

鹿呦呦問他：“那你喜歡哪一個？”

程鳴低頭看她，狡黠一笑：“反正不是她。”

背後壞話說不得，鹿呦呦剛在心裏附和程鳴批判過這位風頭正勁的大紅人，後腳就發現他給自己介紹的正是這位“反正不是她”。柯藍剛下節目，帶著他們進到自己辦公室。

她顯得與程鳴很是熟絡，帶他去窗邊看她的一盤多肉，笑道：“你看我把它養得多好，沒辜負你吧？你今天來得可真準時，我原本特地照應他們給你留門，想你現場聽聽我節目的……”

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又彌漫開來，不過這次發功的不是程鳴，而是這位穿著考究套裝的女人。高岑岑的影響下，鹿呦呦對她簡歷如數家珍，本科畢業，入職三年，到達這個高度，也不過才二十五歲。

算算年紀，還算般配。

柯藍這時候看了她一眼，眼裏的那點桃色遁得很快，取而代之是一種落落大方的溫柔：“你給我提過的那位就是她吧？你們學校的高材生？很了不起，給我妹妹做家教屈才了。”

程鳴半邊身子倚著窗臺，歪著腦袋看過來，陽光只在他半邊臉上落下光亮，照得輪廓如高眉深目的西式雕塑。他笑一笑，時間都走得歡快一點：“不是她，是誰呢。”

鹿呦呦又想起大衛，想起他大理石身體在光線下隱隱煥發的光澤，想起那細膩暢快的肌理，想起那瘦而有肉，整齊排列的腹肌，手感是那樣堅硬又熾熱……等等，腹肌是怎麽回事？

柯藍跟程鳴已經並肩向她走來，柯藍很自然地挽著程鳴的胳膊，對鹿呦呦說：“走吧，我帶你們去我家裏。”

掙錢的項目是，給柯藍還在念小學的妹妹輔導家庭作業。每晚至少兩個小時，周末各半天，時薪二十五塊軟妹幣，這麽一算一周起碼也有三四百塊的收入。

程鳴原本以為聽到這兒，這位二三十塊音頻生意都肯接的財迷，肯定是一臉興奮的同意了，可出乎意料的，她居然沈默了，思考了，最後甚至一搖頭。

程鳴做個中間人，說：“這樣吧，時薪提高五塊錢，湊成三十整。現在外面找家教一對一輔導，一個學期兩三萬不說，那些所謂的老師質量參差不齊，一大半還比不上呦呦呢。”

柯藍想也沒想同意了，說：“大家都是朋友，不用為錢傷和氣，你們不嫌少就行。不過咱倆說得不算數，現在還得看你小女朋友的意思啊。”

鹿呦呦像突然被上發條，回過神來了，終於意識到不能和錢過不去，說：“我同意的，隨時都可以開始。還有……我不是他女朋友。”說完立馬下意識去看程鳴一眼，燈光裏，他笑容不變。

早先買的發箍派上用場，柯藍妹妹小雨被推出來跟大家見面，程鳴蹲在她面前，將那檸檬黃的發箍纏到她頭上。

柯藍鼓掌說：“真漂亮，你親自去買的東西，一定不便宜吧？”

有人腹誹當然不便宜，為了這東西，花了好幾千呢。程鳴輕飄飄一句還好啊，學著鹿呦呦方才的手法，在小雨頭上紮個蝴蝶，問：“你喜歡嗎？”

小雨紅著臉往她姐姐身後鉆，拼命的點頭，羞答答地說：“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鹿呦呦一手捂臉，哀嚎這還是人嗎，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這晚沒有補習任務，主要是讓鹿呦呦和小雨熟悉彼此，本著認真負責的原則，鹿呦呦將小雨的課本一一瀏覽。

柯藍和程鳴起初在旁陪著，沒過多久就開始坐不住。鹿呦呦視線從眼鏡框上飄出去，瞧見柯藍湊近程鳴問：“我前幾天剛買了室內高爾夫，想不想去打？”

程鳴欣然允諾，說：“好啊，回國之後一直沒空去俱樂部，手都開始生了。”

柯藍笑著拉他起來，說：“那也一定比我強，我還連球都擊不中呢，一會兒你教我？”

鹿呦呦一陣怒火中燒，將手裏的筆握得嘎吱嘎吱響，想象這就是程鳴那花心大蘿蔔的一張臉，我撓你個五彩又斑斕，我撓你個笑靨如殘花。

小雨在旁驚呼：“小鹿老師，墨水滴下來啦！”

鹿呦呦回神一看，不由倒吸口氣，桌上好大一滴藍墨水。她跟小雨七手八腳去找紙巾，來擦的時候還是被這墨水滲進一點在桌面。

小雨很是遺憾：“要是程鳴哥哥在就好了，他什麽都做得好好的！”

鹿呦呦刻意忽略了這語氣裏她什麽都做不好的潛臺詞，糾正小雨的一個稱謂：“你應該喊程鳴叔叔。”

小雨疑惑：“我姐姐要我喊哥哥的。”

鹿呦呦認真：“你姐姐說的不對，老師說的才對，你以後喊程鳴叔叔。”

小雨沒明白個中乾坤，點了點頭，說：“好吧，那我平時不上課的時候見到老師，應該喊你什麽呢？”

鹿呦呦脫口而出：“阿姨，你喊我阿姨。”

阿姨這時候坐立難安地闔上手裏的書本，點著小雨頭上的發箍，若有所思地問：“你說你姐和程鳴在外面幹嘛呢？”

小雨咬著手指搖頭。

鹿呦呦眼睛一轉：“小雨，今天咱們不補習，你可以自由活動，看你喜歡的書或是畫畫，老師我上外頭轉一轉，待會兒就該走了。”

小雨點點頭，很高興地拿出自己的蠟筆。

鹿呦呦這才放心大膽地走出去。客廳沒人，但隱隱約約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循著這聲響找過去，北陽臺上，鋪著一個綠絨毯，小小的白球支在地上。

柯藍拿著球拍做準備，身後，程鳴為她糾正姿勢，兩個人親昵的靠在一起，他手臂內側和前胸都緊緊貼在她身上。

柯藍看起來很是高興，他們依偎在一起談笑風生。

這晚回去的時候，程鳴發現鹿呦呦又不愛理自己了。甚至放棄她的專屬座駕，寧願捂著肚子走路，也不肯坐上車子。

程鳴開一段路，等一段路，最後實在莫名其妙，將車往路邊一杵，拎她到自己面前，問：“又耍哪門子脾氣呢，我招你惹你了？”

鹿呦呦一腳踹他小腿上，吼道：“說了別拉拉扯扯了！”

程鳴疼得捧住迎風骨直跳，說：“鹿呦呦，你到底幹嘛，不把我踢折了不罷休是不是！我好心好意給你找個掙錢的工作，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鹿呦呦就覺得又火上頭。她跟著程鳴一陣跺腳，說：“什麽破工作啊，我不要了，誰要去誰去，反正姑奶奶不伺候！”

程鳴停下來看她，擰著眉道：“你再說一遍！”

“再說多少遍都行！”鹿呦呦氣得鼻翼張闔，穿著粗氣：“你想跟她約會直接去就好了，幹嘛非拿我做掩護啊！”

程鳴這回是又好氣又好笑了：“什麽，什麽，約會？我跟誰去約會啊？”

鹿呦呦直呸：“敢做不敢當，跟柯藍都纏纏綿綿一整晚了，還在我跟前裝糊塗。我說你啊，別以為自己長得好一點，就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要為你折腰。就你這段位，糊弄小女生還湊合，柯藍那樣的你真以為自己能hold住？”

程鳴一句反對沒有，就等著她把垃圾往外倒，支著下巴：“你繼續。”

“你知道她真正要什麽嗎，你知道她在想什麽嗎，別以後被吃得渣都不剩，跑回來沖我哭！哼，你調查過人家嘛，就蜜蜂見了糖似的往上撲，我看她面相不好會克夫，還有那個小雨啊，誰知道是她妹妹還是女兒。”

程鳴這時候才徹底笑起來，笑得驚天動地，惹得路人頻頻側目，笑得鹿呦呦尷尬無比，拔腿要跑——他眼疾手快將她一下拉住了，順著慣性摟她進懷裏。

他撥著她額角的碎發，呼吸熱熱地噴在她臉上，說：“鹿呦呦，我之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刻薄啊？你發這麽大火，是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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