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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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頤順三十六年，正是郁徵與左行懷成親三周年的日子。
這裏的人並不怎麽過成親紀念日，郁徵與左行懷原本也是不過的，直到有一日，郁徵偶然提起，左行懷方知成親需要紀念一番，不僅成親，生活中發生的每一件大事都需要紀念一番。
於是，三周年紀念日，左行懷拉著郁徵要出去玩。
近年來邑淶郡發展得很好，郁徵麾下人才濟濟，他日常需要處理的公務不多，堆幾日也是行的。
郁徵同意了游玩的計劃，只是對於游玩的地點有所分歧。
郁徵：“去灣年山不是正好麽？現下秋葉如火，五彩斑斕，正是賞景的好時節。”
左行懷給他配上香囊，順口道：“一年四季我們都在灣年山打獵，連哪株樹上有鳥兒多下了顆蛋都知曉，再去還有什麽新鮮感？”
郁徵想了想：“那逶迤河？這兩年逶迤河道修得不錯，兩岸山景好看，水景也好看，我們可在河上泛舟，飲酒賞景，說不得還能見到南飛的北雁。”
左行懷整理好了他的衣裳：“上個月你才從逶迤河回來，再去你不膩？”
又聽他否決，郁徵依舊好脾氣地想其他地點。
左行懷坐在他旁邊，盯著他的臉：“別想了，邑淶郡哪個地方你不是踏過百遍千遍？我們去好玩一點的地方。”
這倒是真的。
郁徵有些無奈道：“要不然去幻境蓬萊？”
郡王非詔不得出封地，郁徵不想招京都那些人的眼。
三皇子倒下後，大部分目光都落到了他這裏來，他雖不懼，但也不想與某些人來回扯皮。
其他郡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幻境蓬萊倒還勉強說得過去。
左行懷：“哪年你不去幻境蓬萊幾次？那麽丁點大的地方，街上有幾塊磚都快數清楚了。”
郁徵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好笑道：“你不是有主意了，還叫我猜？”
左行懷：“我看看還有沒有你想去的地方。”
郁徵認真想了一下，老實道：“還真沒有。”
正如左行懷所說，邑淶郡就這麽大，幾年下來，他們每一個地方都踏遍了，真沒什麽好去的。
左行懷道：“既然你沒有想去的地方，那聽我的如何？”
郁徵：“你有什麽妙計，盡管說便是。”
左行懷：“只是有個小想法，今年不如進山去，從邑淶書院的山背後走，一直走到氏略山，飽纜山中大好風光，再打道回府。”
郁徵還真沒想過往山裏走，“氏略山與撫寧郡接壤，我們過去，怕要走到撫寧郡去。”
左行懷：“不過那邊便是。”
郁徵：“那得多帶些人，謹防山中的虎豹熊狼與妖鬼等。”
左行懷：“這個你放心，交給我便是。”
左行懷素來靠譜，很快，郁徵便在他的操持下，帶著人跟他進了山。
秋季正是山景最好的時候，山中獵物也肥美，還有許多山果可摘，兩人帶人進山，一路連吃帶玩，倒是有趣。
這裏靠近邑淶書院，附近有不少奇人異士在隱居。
他們在游玩的時候，一路拜訪過去，交到不少朋友，也增長了不少見聞。
這日是他們進山的第五日。
他們轉過一座山頭，只見夕陽西下，滿目冷青的山林中，有一座紅墻黃瓦的小道觀正穩穩坐落在山坳裏。
夕陽的陽光照耀在金色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目的光芒。
一行人站在山頭觀察。
郁徵得出結論：“人類的道觀，不是山精鬼魅幻化而成。”
左行懷：“那便去借宿試試。”
他們騎著馬往山坳裏走。
山中古道年久失修，騎馬不太方便，且路遠眼看就在眼前的道觀，他們足足走了兩個多時辰才走到。
到的時候天都黑了，他們不得不提著馬燈照明。
走到道觀前，禮貌起見，郁徵和左行懷親自要去敲門。
沒想到門根本沒有鎖，輕輕一敲門就開了。
道觀裏面燈光煌煌，燃香裊裊，一下就和外面的世界隔了開來。
紀衡約看這種情況，立即按著劍，帶著人往前一步，將他們護到身後。
這時，有一個洪鐘一般的聲音突然響起：“貴客前來，有失遠迎。”
緊隨聲音後面的，是一個穿著青色道服的高大身影。
郁徵往那邊看過去，只見前來的道士頭戴高冠，唇留胡須，兩道漆黑的眉毛如拂塵般飄逸。
盡管打扮怪異，也能看出這個中年道士容貌俊美，氣質非凡。
郁徵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突然想了起來：“清古道長？”
中年道士念了聲：“福生無量天尊。殿下，左將軍。”
郁徵含笑：“道上多有傳聞，說道長極擅卦算，道長恐怕早已知道我們今日會來？”
清古：“正是。禪房已令小弟子備好，床榻也都灑掃過，還請殿下與將軍在此住一晚。貧道盼著與殿下夜談。”
郁徵：“想來道長找我有事？”
清古：“久聞殿下在道上造詣極深，能以道會友，豈不是人生快事？且我與殿下別有一種緣分，也該見一面。”
以道會友郁徵能理解，別有緣分他就想不到哪裏有緣分了。
他跟清古才第一次見面，以往也沒有交集，既不是新朋，也不是故友，這位道長為什麽特地在深山裏等他們。
郁徵和左行懷對視一眼。
左行懷目中帶著不解之色，看來他也不知道原因。
不管了，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能住的道觀，先住下來再說。
郁徵和清古客氣幾句。
很快有小道童過來，帶他們去安頓。
他們洗漱好後，道觀這邊已經準備了素齋。
山中的食物清淡，滋味卻極佳，每一道盡得山林之鮮。
吃過晚飯，清古邀請郁徵和左行懷清談。
夜晚，已經不適合飲濃茶。
清古煮上由竹葉制成的竹葉茶，又調整了下竹桌上糕點的位置，對郁徵一笑：“貧道曾與殿下的陽世魂有一面之緣，恐怕殿下不記得了。”
郁徵沒想到他一開口就道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當即一驚。
左行懷在桌子底下握住了郁徵的手，微微傳來的力道讓郁徵定了定神。
郁徵道：“此話怎講？”
清古：“貧道相面數萬人，殿下的命格最為奇特，陽世魂與陰世魂共處一體，沒想到現在陽世魂反而先離開，陰世魂留在體內。”
說著，清古朝郁徵笑了一下。
郁徵微擡下巴：“這又如何？道長要去京都中告發我？”
清古：“陽世魂與陰世魂俱是殿下，如何告發？又向誰告發？貧道前來，只因前有邀約，現在來赴約罷了。”
郁徵：“陽世魂的邀約？”
“正是。”清古道，“當年還在京都中時，陽世魂曾邀貧道在其加冠時再見一面，貧道答應了，不料此後再未相見。陰陽兩世魂原為一體，貧道就來見殿下了。”
郁徵沒想到還有人和原本的“郁徵”有約定，心情既欣慰又酸澀。
這些年來他越來越順利，總覺得頂替了原本“郁徵”的生活，沒想到他和原本的郁徵是陰陽兩世魂的關系。
如此說話，原本的他，是不是也是現在的他？
既然都是同一個人，那麽很多事情便沒必要糾結了。
無數念頭在郁徵腦海裏閃過。
片刻後，他端起手中的竹葉茶，喝下一口，定了定心神：“道長的蔔算天下無雙，怎麽還會錯過？”
清古：“帝星之事，豈容凡人喟嘆？”
郁徵被他這記委婉的馬屁一拍，也不再揪著，直接道：“道長來見我，可是有什麽話要與我說。”
清古：“旁的也無，只是想說陰陽兩世魂原為一體，你即是他，他即是你，殿下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郁徵握著茶杯沒說話。
清古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左行懷：“殿下只餘陰世魂，將軍卻是世間陽氣最足者，二位成為伴侶，姻緣前已定下，乃是天生一對，恭喜二位。”
左行懷風度翩翩地一笑：“多謝道長。”
郁徵握著茶杯：“除此之外，道長可還有別的囑咐？”
清古搖頭：“帝星之事，非我等凡人可置喙。”
郁徵拉著左行懷，要將他拉起來：“如此，我等便不打擾道長了。”
清古站起來笑著送客：“旁的不知，殿下與將軍必會白頭偕老，一生相守。”
郁徵：“多謝道長。”
兩人站起來離開。
在走到門前的時候，郁徵轉到往後面看了一眼。
清古正含笑目送他們的背影，可能因為帶著笑意，面容顯得有些慈祥。
郁徵心中一動，再次朝他點頭。
清古忽然伸手，輕輕揮了揮。
左行懷牽著郁徵回到他們今天暫住的禪房，摸了摸他的臉頰：“我讓人給你送水來洗漱。”
郁徵有些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左行懷見他這樣，在他面前站定：“在想什麽？”
郁徵：“清古道長特地等在深山裏見我們一面，就是為了安我的心？總覺得我可能漏掉了什麽。”
左行懷笑了笑：“為安你的心怎麽？你心懷天下，廣受讚譽，清古道長那樣的人，特地來給你解憂，也沒什麽奇怪的。我倒覺得，以你現在的名聲，他想什麽理由來見你一面都不奇怪。”
“這樣麽？”郁徵嘆一聲，“沒想到這麽久，還是受到了那個郁徵的遺澤，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希望他一切都好。”
“肯定會一切都好，二皇子夫婦興許陪著他。”左行懷拉著他的手，“各人有各人的緣分，你們緣分已盡，接下來是我陪著你了。”
郁徵仰頭笑笑：“好。清古道長說我們是白頭偕老的緣分，我們定會百年好合。”
左行懷看著他的眼睛：“我會死心塌地一輩子跟著你。”
郁徵鄭重道：“我亦白首不移此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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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人並不怎麽過成親紀念日，郁徵與左行懷原本也是不過的，直到有一日，郁徵偶然提起，左行懷方知成親需要紀念一番，不僅成親，生活中發生的每一件大事都需要紀念一番。
於是，三周年紀念日，左行懷拉著郁徵要出去玩。
近年來邑淶郡發展得很好，郁徵麾下人才濟濟，他日常需要處理的公務不多，堆幾日也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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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徵：“去灣年山不是正好麽？現下秋葉如火，五彩斑斕，正是賞景的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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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徵想了想：“那逶迤河？這兩年逶迤河道修得不錯，兩岸山景好看，水景也好看，我們可在河上泛舟，飲酒賞景，說不得還能見到南飛的北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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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他否決，郁徵依舊好脾氣地想其他地點。
左行懷坐在他旁邊，盯著他的臉：“別想了，邑淶郡哪個地方你不是踏過百遍千遍？我們去好玩一點的地方。”
這倒是真的。
郁徵有些無奈道：“要不然去幻境蓬萊？”
郡王非詔不得出封地，郁徵不想招京都那些人的眼。
三皇子倒下後，大部分目光都落到了他這裏來，他雖不懼，但也不想與某些人來回扯皮。
其他郡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幻境蓬萊倒還勉強說得過去。
左行懷：“哪年你不去幻境蓬萊幾次？那麽丁點大的地方，街上有幾塊磚都快數清楚了。”
郁徵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好笑道：“你不是有主意了，還叫我猜？”
左行懷：“我看看還有沒有你想去的地方。”
郁徵認真想了一下，老實道：“還真沒有。”
正如左行懷所說，邑淶郡就這麽大，幾年下來，他們每一個地方都踏遍了，真沒什麽好去的。
左行懷道：“既然你沒有想去的地方，那聽我的如何？”
郁徵：“你有什麽妙計，盡管說便是。”
左行懷：“只是有個小想法，今年不如進山去，從邑淶書院的山背後走，一直走到氏略山，飽纜山中大好風光，再打道回府。”
郁徵還真沒想過往山裏走，“氏略山與撫寧郡接壤，我們過去，怕要走到撫寧郡去。”
左行懷：“不過那邊便是。”
郁徵：“那得多帶些人，謹防山中的虎豹熊狼與妖鬼等。”
左行懷：“這個你放心，交給我便是。”
左行懷素來靠譜，很快，郁徵便在他的操持下，帶著人跟他進了山。
秋季正是山景最好的時候，山中獵物也肥美，還有許多山果可摘，兩人帶人進山，一路連吃帶玩，倒是有趣。
這裏靠近邑淶書院，附近有不少奇人異士在隱居。
他們在游玩的時候，一路拜訪過去，交到不少朋友，也增長了不少見聞。
這日是他們進山的第五日。
他們轉過一座山頭，只見夕陽西下，滿目冷青的山林中，有一座紅墻黃瓦的小道觀正穩穩坐落在山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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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徵得出結論：“人類的道觀，不是山精鬼魅幻化而成。”
左行懷：“那便去借宿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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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一個洪鐘一般的聲音突然響起：“貴客前來，有失遠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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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了，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能住的道觀，先住下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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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小道童過來，帶他們去安頓。
他們洗漱好後，道觀這邊已經準備了素齋。
山中的食物清淡，滋味卻極佳，每一道盡得山林之鮮。
吃過晚飯，清古邀請郁徵和左行懷清談。
夜晚，已經不適合飲濃茶。
清古煮上由竹葉制成的竹葉茶，又調整了下竹桌上糕點的位置，對郁徵一笑：“貧道曾與殿下的陽世魂有一面之緣，恐怕殿下不記得了。”
郁徵沒想到他一開口就道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當即一驚。
左行懷在桌子底下握住了郁徵的手，微微傳來的力道讓郁徵定了定神。
郁徵道：“此話怎講？”
清古：“貧道相面數萬人，殿下的命格最為奇特，陽世魂與陰世魂共處一體，沒想到現在陽世魂反而先離開，陰世魂留在體內。”
說著，清古朝郁徵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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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古：“陽世魂與陰世魂俱是殿下，如何告發？又向誰告發？貧道前來，只因前有邀約，現在來赴約罷了。”
郁徵：“陽世魂的邀約？”
“正是。”清古道，“當年還在京都中時，陽世魂曾邀貧道在其加冠時再見一面，貧道答應了，不料此後再未相見。陰陽兩世魂原為一體，貧道就來見殿下了。”
郁徵沒想到還有人和原本的“郁徵”有約定，心情既欣慰又酸澀。
這些年來他越來越順利，總覺得頂替了原本“郁徵”的生活，沒想到他和原本的郁徵是陰陽兩世魂的關系。
如此說話，原本的他，是不是也是現在的他？
既然都是同一個人，那麽很多事情便沒必要糾結了。
無數念頭在郁徵腦海裏閃過。
片刻後，他端起手中的竹葉茶，喝下一口，定了定心神：“道長的蔔算天下無雙，怎麽還會錯過？”
清古：“帝星之事，豈容凡人喟嘆？”
郁徵被他這記委婉的馬屁一拍，也不再揪著，直接道：“道長來見我，可是有什麽話要與我說。”
清古：“旁的也無，只是想說陰陽兩世魂原為一體，你即是他，他即是你，殿下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郁徵握著茶杯沒說話。
清古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左行懷：“殿下只餘陰世魂，將軍卻是世間陽氣最足者，二位成為伴侶，姻緣前已定下，乃是天生一對，恭喜二位。”
左行懷風度翩翩地一笑：“多謝道長。”
郁徵握著茶杯：“除此之外，道長可還有別的囑咐？”
清古搖頭：“帝星之事，非我等凡人可置喙。”
郁徵拉著左行懷，要將他拉起來：“如此，我等便不打擾道長了。”
清古站起來笑著送客：“旁的不知，殿下與將軍必會白頭偕老，一生相守。”
郁徵：“多謝道長。”
兩人站起來離開。
在走到門前的時候，郁徵轉到往後面看了一眼。
清古正含笑目送他們的背影，可能因為帶著笑意，面容顯得有些慈祥。
郁徵心中一動，再次朝他點頭。
清古忽然伸手，輕輕揮了揮。
左行懷牽著郁徵回到他們今天暫住的禪房，摸了摸他的臉頰：“我讓人給你送水來洗漱。”
郁徵有些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左行懷見他這樣，在他面前站定：“在想什麽？”
郁徵：“清古道長特地等在深山裏見我們一面，就是為了安我的心？總覺得我可能漏掉了什麽。”
左行懷笑了笑：“為安你的心怎麽？你心懷天下，廣受讚譽，清古道長那樣的人，特地來給你解憂，也沒什麽奇怪的。我倒覺得，以你現在的名聲，他想什麽理由來見你一面都不奇怪。”
“這樣麽？”郁徵嘆一聲，“沒想到這麽久，還是受到了那個郁徵的遺澤，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希望他一切都好。”
“肯定會一切都好，二皇子夫婦興許陪著他。”左行懷拉著他的手，“各人有各人的緣分，你們緣分已盡，接下來是我陪著你了。”
郁徵仰頭笑笑：“好。清古道長說我們是白頭偕老的緣分，我們定會百年好合。”
左行懷看著他的眼睛：“我會死心塌地一輩子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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