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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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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共寢

深夜, 主院內。

萬籟俱靜,月色正好,理應是個睡覺的好時候。

可郁徵在床上不安地動來動去, 怎麽也睡不著。

太燥了,他第一次體會到從天靈蓋到尾椎骨的那種燥意。

月光撒下來, 從窗外能看見躺在床上的郁徵不安地動來動去。

郁徵來到這個世界後從沒有那種渴望。

可是這天晚上,從心底深處深深燃起的渴望, 讓他再次確認自己是名男性。

一名健康的年輕男性。

郁徵在床上滾來滾去, 實在睡不著, 只好坐起來,從床邊取了大氅,披好後出去外面。

外面的風很冷, 月光很暗淡,院邊尚未融化的殘雪堆積,顯露出白色的輪廓。

他伸手捉了一段月華。

月華在他手心裏跳動,他沒凝為月露, 而是松開那段月華。

月華跳開, 又融入其他月色中。

從臥室出來,再往前幾步就是一塊平地, 平地正對著湖。

月色太暗, 他幾乎分不出湖面與山林。

郁徵遠遠看著湖的方向, 吹著山風,那股灼熱感總算漸漸降了下來。

“咚咚。”門外傳來敲門聲。

郁徵一個人住在主院, 門口日夜有侍衛值守。

他想不到有誰會過來敲門。

很快, 敲門的人開了口, 沈沈帶笑的聲音在月下傳來:“殿下睡不著,要來喝杯酒麽?”

是左行懷的聲音。

難得這人也沒睡覺。

郁徵側耳傾聽, 頓了一瞬,雙手輕輕拉開門。

門口站著高大的左行懷,左行懷舉舉手中的酒壺,眼裏含笑:“聽見殿下起床的動靜,忍不住來找殿下深夜喝酒。”

郁徵:“可是我吵著將軍睡覺了?”

左行懷:“非也。同是不眠人,夜深人靜,聽見了開門聲。”

既然原本就睡不著,那一起喝杯酒倒無妨。

郁徵欣然點頭,他需要做的別的,來轉移註意力。

郁徵迎左行懷進來:“夜色已晚,今日恐怕要與將軍飲一杯清酒了。”

院子裏有桌椅子,略清掃一下便能坐下來。

兩人相對坐下,左行懷道:“月色勸飲,山風助興,足以。”

郁徵端酒敬左行懷:“左兄真乃妙人。”

郁徵想起第一回見胡心姝時,他在眼前的賣弄,不由露出笑意。

胡心姝那麽仙人姿容的狐仙,喝酒尚要從別地搬運瓜果點心過來,左行懷這一身肅殺之氣的紅塵將軍,反而追尋山月。

怪哉。人間當真有趣。

左行懷好端端地忽然看見他笑:“殿下這是想到了什麽?”

郁徵舉著酒杯道:“想到了故人舊事。”

說著,他將事情與左行懷說了一遍。

左行懷可惜道:“左某自然比不上狐仙的仙家手段。”

郁徵唇邊帶著笑意,“還是用凡人手段為好。我現在回想起來都不知道他那菜從哪拿來,有沒有給銀子?我們還是不做梁上君子為好。”

兩人互敬一杯,對視著笑起來。

左行懷將斟滿酒的小杯子遞給郁徵。

杯子不過核桃大,左行懷的手穩穩拿著杯子,郁徵接的時候不免碰到他的手。

雪天深夜,左行懷的手柔軟幹燥,修長的指骨蒙著一層薄薄的皮肉,接觸起來觸感非常好。

這是一雙非常賺人好感的手。

左行懷說道:“殿下的手怎麽那麽冷?”

郁徵倒不覺得,帶著幾分醉意說道:“我的手常年都這樣,倒是你的手格外暖和。”

說著,郁徵暗嘆一聲:“若我身子好些就好了。”

左行懷聞言拿走他手中的杯子。

郁徵擡眼,左行懷說道:“既然如此,我們進去喝罷,免得明日凍病了。”

郁徵哂笑:“不至於,方才不是還說月色就酒麽?”

左行懷:“那你的手爐在何處?我去給你拿來。”

“熄了。”郁徵拉著左行懷的袖子,“喝酒,莫管那勞什子手爐。”

今天郁徵一點都不覺得冷,他還覺得冷風冷酒很是暢快。

左行懷解下肩上的大氅給他披上:“殿下若冷著,明日言官參我的折子怕就要放到陛下案桌上了。”

郁徵微嘆口氣,笑道:“這話我倒沒法反駁了,進屋就進屋。”

左行懷的大氅又大又重,暖和中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也不知道是否熏了香。

郁徵披著他的大氅,像蓋著一床寬大柔軟的被子,感覺倒十分舒適。

兩人進屋喝酒,各自聊平日的趣事。

郁徵聊種地,左行懷聊打獵,誰都不觸及比較敏感的那些事兒。

聊得開心了,兩人推杯換盞,一杯接一杯。

郁徵又一次碰到了左行懷的手。

暖意傳來,郁徵盯著他的手,忍不住羨慕道:“左兄怕是未體會過手冷腳冷的滋味罷?”

“冷的滋味不常體驗,燥熱卻也令人難受。”對上郁徵的目光,左行懷解釋道,“無論冬夏都燥熱得不成,下雪天氣也要洗冷水澡。”

郁徵搖頭:“總好過我裹著被子打哆嗦。”

左行懷笑:“殿下是未體會過我的燥熱。”

“怎會沒有?”郁徵反駁,心道剛剛我還燥得睡不著,“偶爾也是有的。”

“總不如我燥?”

“左兄不是我,怎知不如?”郁徵本就苦悶,此時忍不住,“實不相瞞,方才我還覺得燥,又冷又燥。”

左行懷:“巧了,左某方才覺得又熱又燥。”

郁徵:“究竟誰燥,比一比便知曉了。”

兩人都喝得有點多,卻也沒喝醉。

以兩人謹慎的性子,若是真喝醉了,反而會警惕地將人拒於千裏之外。

恰恰因為沒喝醉,兩人還能正常地漱口洗臉,警惕性沒那麽高,最後躺到一張床上去了。

郡王府現在不缺銀子,郁徵又是郡王府的主子,他的床榻最是舒服,墊了兩床被子,蓋著兩床被子,枕頭也是蓬松綿軟,說高床軟臥也不為過。

郁徵怕冷,床上的兩層被子是為了讓他牢牢裹住自己。

今日左行懷跟他一起睡,郁徵拽著被子簡單地分了一下:“左兄,我們一人一床被子?”

左行懷說道:“我冬日也蓋薄被,倒是殿下,一床被子夠暖和麽?”

可能還真不夠暖和。

郁徵想了想,默默地收回了分被子的手。

都是大男人,左行懷也不像是隔三差五才洗澡的那種糙漢,一床被子睡應當不要緊。

郁徵率先躺到裏面去,給左行懷讓出一大半位置。

他的被子蓋到下巴。

左行懷看他一眼,掀開被角,也躺了進去。

兩人掖好被角後,各自在心底裏喟嘆一聲。

舒坦!

郁徵沒想到跟人睡的體驗會那麽好。

左行懷就像一個人形大火爐,又沒有火爐那麽燥,燙得人想把被子掀了。

左行懷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過來,郁徵的手腳很快就暖了,這是他之前從未有過的體驗。

他之前在被子裏放著湯婆子,燙婆子很熱,有時候會熱得他腳心微微出汗,但手仍不暖和。

那種外熱內冷的感覺非常難受。

左行懷的體溫不至於那麽燙,卻很穩定,全身上下都散發出暖意,將被子烘得恰到好處。

郁徵在黑暗中瞇起眼睛輕聲說了一句:“左兄,和你睡真舒坦。”

左行懷回道:“我也有這種感覺。”

左行懷沒說謊,他一個人睡的時候,往往嫌被子裏燥熱,不得不把被子掀開。

被子掀開之後又冷,他還得摸索著蓋上。

一晚上,熱了又冷,冷了又熱,他得重覆幾次,才能漸漸睡踏實。

今日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因為被窩裏躺著一個很契合的人,兩人都快速入睡了。

他們睡得很快,起得也很晚。

以兩人的身份,也沒有人敢過來叫起床。

最後還是左行懷先醒。

他一睜眼睛發現旁邊貼著個人。

正是郁徵。

郁徵似乎很喜歡他的體溫,從頭到腳牢牢貼著他,兩人以一個肩並肩的姿勢睡著。

一般人的睡眠姿勢恐怕好看不到哪裏去,郁徵卻不是如此,他長發披散,手乖巧地放在腹部。

除了貼得過緊之外,沒有半點逾矩之處。

郁徵的睡眠姿勢很板正,臉上的表情也很恬淡,長眸緊閉,睫毛如扇子般排列,嘴唇閉攏。

他不磨牙,不說夢話,不打呼嚕。

左行懷長年在軍中,從未見過比他睡相更好的人。

左行懷看著郁徵的臉,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門外響起敲門聲。

郁徵一下子醒來,睜開眼睛,那雙漆黑的眸子還帶著茫然。

看得左行懷莫名手癢,想揉一揉他的頭發,讓他早些清醒。

左行懷克制住內心的想法,不僅沒表現出來,還往後退了一些,溫聲道:“你醒了?”

“左兄?”郁徵還記得喝酒後給左行懷改的這個稱呼,笑道,“我起晚了。”

郁徵手撐著自己,將自己撐起來。

郁徵手肘動時,頸部線條拉得特別明顯,寢衣下的鎖骨也露出大半,那顆艷紅的小痣剛好撞入左行懷的眼簾。

左行懷的心臟微微頓了一下。

一種難以言喻的沖動席卷了他的內心,讓他不由自主地用目光去追尋那顆小痣。

好在,他的失態不過一瞬間,被他察覺到後,他立刻將心思收束回來,同時目光克制地看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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