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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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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不過花費了半日,謝林安和夏知秋便來到了青苔鎮。

桂嬤嬤是伺候過曹夫人的人,在鎮上很得臉面,不僅買了二進的院子,家裏還請了伺候人的小丫頭。

這可是地主婆的逍遙日子,甭提多讓人羨慕了。

因此,桂嬤嬤的家事就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問起家住哪兒,隨便拉個路人都能知曉。

夏知秋又問起桂嬤嬤的長相,那人說桂嬤嬤長得圓潤,笑起來喜人模樣,就是臉頰有一塊紅色胎記。

夏知秋兀自噥囔:“高門大院裏奴仆,莫說是臉上有胎記,就是有一顆黑痣,也會被主子家認為不雅觀而不貼身使用。這桂嬤嬤倒是有幾分本事,即便臉上有瑕疵,也得主子信賴。”

聞言,謝林安不置可否。

謝林安和夏知秋來到桂嬤嬤家宅的時機很巧,正見後院,一男一女在鬼鬼祟祟地推搡。

他們忙躲到一側偷窺,隨即發現這兩人並不是在親近,而是在爭辯什麽。若是犯了口角,應該會大聲嚷嚷起來,又不知在忌憚何物,縱使是爭吵,他們也十分小心,生怕被人瞧見了。

他們站得遠,聽不到這兩人的交談。

但見其中一名微胖的老婦人臉上帶了紅色胎記,便猜測這正是桂嬤嬤。

不是說桂嬤嬤的家宅有傭人在嗎?還需要她這樣的主子出來同人糾纏?

謝林安和夏知秋面面相覷,兩人心裏都犯嘀咕。

片刻,桂嬤嬤轉身要進院子。後面那個年邁的男子突然提高了音量,道:“你如今發達了,可別忘了弟兄們給你撐的腰!小心我說出實情,看主子家還領不領你的情!”

聽得這話,桂嬤嬤惶恐不安,原本囂張的氣焰頓時熄滅了。她猶豫片刻,還是拉住了身後的老男人,她左顧右盼,見四下沒人,這才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袱,塞到對方手裏。

男人掂了掂桂嬤嬤塞來的好處,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也不再刁難她,點頭哈腰地問了個好便走了。

見狀,夏知秋回過味來,這桂嬤嬤肯定有把柄落在人手裏啊。

謝林安和夏知秋對了個眼神,轉而跟蹤這男人走向了茶樓。

謝林安攔住了老男人的去路,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道:“在下有沒有資格請你喝一杯茶?”

老男人看見錢,眼睛都直了,小聲道:“這……給我的?”

謝林安妥帖地將銀票塞到了他的手中,溫聲軟語地道:“都是給你的,只要待會兒你再回答我幾個問題,我還能給你更多。”

老男人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子,忙殷勤地道:“有我鄭老三知道的,都告訴爺!”

謝林安請他來到茶樓的一間偏僻廂房,剛落座,夏知秋就開口了:“你方才和桂嬤嬤都在聊什麽事兒呢?”

鄭老三見她要問這件事,有片刻猶豫:“這個……倒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

謝林安從懷裏掏出一枚玄龜玉佩,道:“這是上好的玉石,若是拿出去賣,至少有個一千兩。我想桂嬤嬤就是被你敲詐一輩子,都敲不出一千兩銀子吧?”

鄭老三激動地手都在抖,喃喃:“一千兩?!”

謝林安大大方方將玉推到鄭老三的面前,莞爾:“不錯,只要你肯老老實實說出你拿捏了桂嬤嬤什麽把柄,這塊玉石就是你的了。可別和我撒謊,我既能拿出這個錢,背後必定是有權勢的,到時候也能抓住你的人。”

鄭老三一咬牙,把玉塞到了懷裏,道:“富貴險中求嘛!既然兩位公子想知道,我就說了。我鄭老三只圖財,誰給的錢財都不打緊,是桂花自個兒太摳門,與我無關。”

夏知秋笑瞇瞇地道:“正是。所謂買賣,自然是價高者得,我們能出得起高價,你的消息當然要賣給我們了。”

鄭老三被這從天而降的餡餅砸暈了,他也怕這兩人突然反悔不給錢了,於是忙將桂嬤嬤的事情托盤而出:“桂花能進曹家當差,那都是哥幾個的手筆。”

“此話怎講?”夏知秋不解地問。

鄭老三舔了舔下唇,道:“曹夫人小的時候,曾跟著家裏人來青苔鎮落腳。那時候,兄弟幾個和桂花想攀上這樣高門大戶,特地趁花燈會,將曹夫人擄了來,丟到荒山野嶺之中。你想想,一個小姑娘家在山上待幾天,能不害怕嗎?這時候再讓桂花偶遇曹夫人,在山上庇護她,養了她幾日。哥幾個還會送過去燒雞燒鴨等吃的,讓桂花去哄這個孩子。後來桂花帶曹夫人回了家,曹夫人惦記著桂花的恩情,說什麽也要將她留在身邊。就這樣,她對曹夫人有救命之恩,成了人的乳嬤嬤。說起來,孩子也真好騙。荒郊野嶺的,哪來那麽肥碩的雞鴨?鐵定是有陰謀唄!”

聊起這事兒,鄭老三還覺得自個兒格外長臉呢。

他剝了幾顆瓜子,塞到嘴裏咀嚼,得意地道:“兄弟幾個幫她尋了這麽好的差事,讓她一下子成了一等丫鬟,可不得拿點好處?自此,咱們就一直跟著她要封口費。後來曹夫人嫁到了曹家,成了尚書夫人,咱們也跟著來到了京都。她都是一等一的大嬤嬤了,手裏漏一點兒,也夠哥幾個吃喝了。不然讓我們抖出她的事兒,那曹夫人能容得了她?做人可不能忘本呀!”

鄭老三說了一堆,夏知秋也就明白了。

就是他們和桂嬤嬤合夥騙了曹夫人,讓桂嬤嬤成功成為了曹夫人的心腹仆人。

桂嬤嬤利用了他們,卻不知這些人不懂知足,反倒像寄生在人身上吸血的螞蟥,怎樣都甩不開了。

按她說,這也是桂嬤嬤自作自受,怨不得其他人。

如今,夏知秋知曉了這事兒,也就是說,她從鄭老三這邊花錢買來了消息,桂嬤嬤的把柄,也就落在她手上了。

鄭老三拿了玉石和銀票,又怕謝林安反悔,連夜逃離了青苔鎮。

他如今有錢了,何必再和桂花這個老虔婆討飯吃,自個兒去外地逍遙自在了。

謝林安和夏知秋一同登門,拜訪桂嬤嬤。

給他們開門的是桂嬤嬤家買來的小丫鬟,她探頭探腦,問:“兩位公子,有什麽事兒啊?”

夏知秋微微一笑,道:“勞煩你喊一聲桂嬤嬤,就說是鄭老三有事找。”

“鄭老三?好的。”小丫鬟趕忙跑進屋通知桂嬤嬤。

聽到這個名字,桂嬤嬤氣得砸了一只茶盞,道:“這畜生怎麽又來了?!一天天要飯吃,都給了那麽多還塞不住他的嘴嗎?這種人,與其讓他拿捏把柄,倒不如讓他永遠閉嘴呢!”

她兀自發了通脾氣,轉頭還要笑臉迎人。

桂嬤嬤一出門,見來的人是謝林安和夏知秋,一時間笑容僵在了臉上。她虎著臉,道:“兩位是什麽人?”

謝林安似笑非笑地道:“自然是知道你底細的人。我們拿住了鄭老三,你當年做過的事情,可都讓我們知曉了。如今你和曹夫人主友仆恭,都惦念著舊情。若是讓曹夫人知曉,她錯信了奸人,認賊作乳母,還讓你看了快大半輩子的笑話。她會不會惱羞成怒,鏟除你呢?左右你也是她的仆人,雖說放了奴籍,但要懲治你,還是易如反掌吧?”

一瞬之間,桂嬤嬤想起從前在曹府祠堂看到的一切,一陣膽寒。

她知曉,曹夫人並不是外表看來那般楚楚可憐,她的手腕狠厲,並不輸男子。

桂嬤嬤洩氣地道:“你們想要多少錢?”

夏知秋搖搖頭,道:“我們不要錢。”

謝林安微笑:“我不像鄭老三,我很好收買的。”

他朝前邁進半步,居高臨下睥著桂嬤嬤,道:“我們只要和你打聽一些事,你如實說了,我們便會放過你。鄭老三已經被我收買了,他拿了那麽大筆的錢財,鐵定不會回來了。我為嬤嬤做了這麽一件好事,你是該回報我的。”

桂嬤嬤自然知曉謝林安來者不善,可她別無選擇,只能請兩人進院子詳談。

桂嬤嬤讓丫鬟上了兩杯茶,問:“你們想知道什麽?”

夏知秋見她松了口,驚喜地道:“我們想知曉曹巖大人的事。”

桂嬤嬤聽得這個名字,慌忙錯開了眼,道:“老爺都死這麽多年了,誰知道他的事呢?”

謝林安嗤笑一聲,道:“是嗎?可我聽曹管事說,那曹夫人每日都會多備一份飯菜端進祠堂裏,企圖和老爺同用飯菜,一如生前那般。對於這種慣愛在外拈花惹草的丈夫,曹夫人真的會惦念嗎?她怕是巴不得人死了吧?那麽那份飯菜又是何用呢?難不成……祠堂裏真有什麽人,能吃那一份飯菜?”

桂嬤嬤心慌意亂,喃喃:“夫人的事,我們做奴婢的又怎會知道呢?”

“哦?既然如此,那我也沒有替你保密的必要。你不肯說實話是嗎?那我們就讓曹夫人看看,她知曉了真相以後,還會不會庇護你這心腹乳嬤嬤。”

光腳不怕穿鞋的,謝林安說起身告密就是起身告密。

桂嬤嬤被他嚇得險些尿了褲子,她忙扯住謝林安,懇求道:“別介!小兄弟怎麽這麽沖動?”

謝林安眼中寒光畢露,他回頭,陰森森地問:“桂嬤嬤,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若是撒謊了,我轉頭就去尋曹夫人。若是你老實回答,沒準還能留下逃命的時間,我也不會將你的事情說出去,你自個兒選吧!”

桂嬤嬤唯唯諾諾地點頭:“是……是。”

“曹巖大人,真的死了嗎?”謝林安語氣陰冷,猶如一條毒蛇,讓人瞧見了就心底發寒。

桂嬤嬤猶豫片刻,不知該說什麽。

夏知秋嘆了一口氣,道:“你若是不猶豫,我還猜不著曹巖生死。你猶豫了,說明他本是該死的人,卻偏偏活著,因此你不敢說出真相。”

聞言,桂嬤嬤腿都發軟了,她直接跪倒在地,帶著哭腔,道:“我們做奴婢的,哪敢妄言主子的事。要是讓夫人知曉,我們全家都得沒命啊!”

謝林安從懷中掏出銀票,遞給桂嬤嬤,道:“你放心,你說出實情以後,拿了錢便能離開此地。曹家之後自有人懲治,他們自個兒都分身乏術,尋不到你的頭上來。你拿了錢,躲得遠遠的,福氣在後頭呢!”

謝林安打一巴掌給一顆紅棗的計謀玩得嫻熟,桂嬤嬤兩下就被哄住了。

她想了想,如今她的奴籍已除,受不得曹家轄制,這筆賬未必會算到她頭上來。何況,這麽一摞銀票,夠她幾輩子的吃喝了,用那秘密來換,倒也不虧。

桂嬤嬤眼睛一閉,咬牙道:“老爺……確實活著!”

“哦?”謝林安問,“那他身在何處?”

桂嬤嬤斬釘截鐵地道:“就藏在曹府祠堂裏,由夫人看守著。”

“這是怎麽一回事?你了解哪些實情嗎?能否給我們講上一講?”夏知秋追問。

桂嬤嬤把秘密都說了,也不怕再多說點什麽。

她放下心來,反倒大大方方讓小丫鬟再上一杯茶,潤了口以後,將故事娓娓道來:“十年前,老爺被落雷擊中,成了一句焦屍。闔府上下都哭喪,我也跟著夫人辦老爺的身後事。哪知,沒過幾天,突然有一位不知名的小哥尋上夫人。這樣的人,自然是不能見主子面的,所以由我去接見他了。我勸他離開,可他卻給了我一封信,說是給夫人看上一眼,夫人就會見他了。這位小哥,我瞧著也不是府上的什麽親戚,怎可能有這般神通呢?而且什麽東西都接過來給主子瞧,萬一是什麽入不得眼的東西,我才是會被怪罪的那個。因此,我打開信件瞧了一眼。你們猜怎麽著?”

“怎麽了?”夏知秋的好奇心被勾起,忍不住傾身去聽桂嬤嬤的後話。

桂嬤嬤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壓低了聲音,道:“信裏頭是老爺的字跡,上面寫著——‘我還活著,速來城外柳如客棧見我’,落款也是老爺的私章。我幫夫人收拾過老爺的書房,這麽多年了,對於字跡以及私章還是能認出來的。我看到這個,也不敢怠慢,忙將其拿給夫人看。見夫人也是一副慌張的模樣,我也就能確認,那確實是老爺的手筆了。只是老爺沒死的話,那棺材裏的焦屍是誰呢?這白事還辦不辦?老爺可是朝中大官,又為何不敢回京呢?”

夏知秋也是心生疑慮,問:“那後來呢?”

桂嬤嬤舔了舔下唇,道:“後來啊,夫人真的去了城外柳如客棧,她帶回來一個蒙面的男子,瞧身材,我也能知曉,那應當就是老爺。不過府中沒人知道這事兒,因此也無人討論這些。當晚,我就聽到少爺和夫人在房中討論事宜。你們也知道的,這不是好奇嘛!因此我就上前聽了一耳朵。”

“你都聽到了什麽?”饒是謝林安,此時也想知曉後面的故事。

桂嬤嬤咽下一口唾液,道:“我聽到了……”

如今她想起當初的事,心裏還發寒。這也是她為何不繼續在夫人身邊做一把手嬤嬤的原因,她們主仆一場,就斷在這兒吧。

那時,她聽到曹家少爺和曹夫人談話,內容就是有關曹老爺的。

曹夫人心急如焚地道:“你爹說是聖上不能容他,這才派來暗衛殺人。他為了活命,將半個曹家的家財都給了那暗衛,這才讓暗衛借了一具焦屍,掩蓋他的行蹤。”

曹少爺咬牙切齒地道:“聖上要殺爹,那必定是不能容他。死了他一個倒還好,這代表聖上並不想遷怒曹家。娘也應該知道,‘改官’選人賄賂一案,和爹肯定脫不了幹系,聖上不想深究此事,饒過曹家子孫,這是咱們的福氣。若是爹還活著,甚至回了朝中,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麽事!沒準聖上還會記恨咱們曹家,牽連子孫。若是暗殺了爹,聖上對咱們曹家有愧疚,畢竟此事與我無關,反倒可能提攜。娘可別一時糊塗,讓咱們曹家都倒臺了!”

“那你說,該怎麽辦吧?”

“要我說,爹就不能留。”

“你是說,想要除掉他?”曹夫人嚇了一跳,她猜出兒子的心思,沒料到他在何時已長成了這般殺伐果決的狠厲少年郎。

曹少爺自然是將母親的反應看在眼裏,他怕母親對他失望,忙改口道:“娘怎麽會這般想我呢?我豈是這樣狠毒之輩?要我說,娘就將爹帶回祖宅,別讓他肆意走動。那暗衛違背聖命,領了錢財,也不敢吭聲。咱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此事含糊過去,那就天下太平了。”

曹夫人也懂了兒子的意思,為今之計,也只能這樣做了。

為了避免惹禍上身,他們必須將曹巖囚禁祖宅之中,遠離京都!

夏知秋猜到,那暗衛就是蘇魏君。誰不喜歡錢財呢?人的欲望,無非源起名與利。

桂嬤嬤嘆了一口氣,道:“後來的事,也不必我說了。曹夫人在祖宅祠堂設了一個暗室,就將老爺關在裏頭,日日供他吃喝拉撒,凡事親力親為。她命人不要靠近祠堂,我也不敢貿貿然前往,只是偶然的機會瞥見過幾次,那老爺如今都沒了個人樣了!”

“竟是如此啊。”夏知秋感慨了一句。

桂嬤嬤也沒有其他東西可打聽的了,兩人邊要來消息以後,快馬加鞭回了喜來鎮。

夏知秋問謝林安下一步計劃,謝林安道:“我通知上蓮的人來祠堂抓曹巖,不必知會曹夫人,以免打草驚蛇。”

夏知秋點點頭:“是這個理。也沒見捕快要抓兇犯了,還提前打一聲招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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