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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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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當蘇魏君得知此事,他勃然大怒。

蘇魏君特地抽空去了一趟府上,喊:“謝林安!給本大人出來!”

仆人見蘇魏君來了,趕忙去給謝林安通報。

見狀,蘇魏君足尖輕點,幾下就按住了那個下人。他銀白祥雲緞面皂靴踏在仆人的後腰處,咬牙切齒地道:“好啊,見到本大人竟敢不跪拜,還先跑去通報你的主子!”

這府上,究竟誰是主子?!這些人眼裏沒有他蘇魏君,難道只有謝林安嗎?

謝林安聞訊,姍姍來遲。

他嘴角噙笑,慢條斯理地問:“蘇大人做事為何這般不體面,拿個下人出氣?”

此言一出,蘇魏君自知舉止有失風度。他哼了一聲,松開腳。

謝林安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道:“拿點外敷內用的傷藥,給這人好好瞧瞧,可不敢留傷。這等忠心耿耿的人才,今後還要重用呢。”

謝林安敢在蘇魏君面前袒護自個兒的下人,著實是給了府上所有追隨他的仆人一劑猛藥。

蘇魏君知曉自己沖動,此時又被謝林安利用了,還借他做人情,這小子真是個厚臉皮的!

他動了肝火,恨不得掐死陰陽怪氣的謝林安。

謝林安好似渾然不覺蘇魏君黑臉的原因,他還心平氣和地笑,道:“蘇大人這風風火火地來,可是有誰惹到你了?這又是……生什麽氣呢?”

“你小子……”蘇魏君湊近謝林安的耳畔,低語,“明知故問。”

謝林安見狀,也不怕,不卑不亢地道:“哦,我懂了,原來是下人不知稟報,怠慢了蘇大人。只是這是我的府邸,先和我通報一聲,再接客,這才是主子家的禮遇之道吧?蘇大人不是說了嗎?盡管把府中的一切當成是自己家宅的東西。我可不就是把偌大的府邸,當成自己的家了嗎?”

“確實……如此。”蘇魏君暫時不想和謝林安搞僵了關系,他還需要利用謝林安親近謝侯爺呢。

蘇魏君環顧燈火通明的府邸,覺得此地陌生極了。

如今這個地方,成了謝林安的巢穴。

蘇魏君警惕地盯著眼前的小子,頭一次感受到了危險。

這廝……不是善茬呀。

蘇魏君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尋謝林安,也不是專程來責罵他的。

於是,謝林安問:“可是有事來尋我?”

蘇魏君道:“謝侯爺去京都遠郊的莊子上避暑,我買通了他莊子上的下人,可安插你去親近他了。”

謝林安想到這個素未謀面的父親,心緒微動。

片刻,謝林安問:“我與他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他為何會信我?”

蘇魏君早知謝林安警惕,他命人從小廝那處端來一壇子梅子釀,道:“我尋到戲班頭,和他打聽過了,早些年,你母親黛娘還在杜麗院唱戲時,最愛喝自己制的梅子釀。當年還送過謝侯爺一壇,他該是記得的。”

“用這招,讓謝侯爺睹物思人嗎?”謝林安嗤笑,“你不是說,謝侯爺刺殺我與母親,是個無情無義之輩,又怎會勞神記得一壇梅子釀?”

“若是真無情,也不會生下你了。”蘇魏君不屑一顧地道,“想來也是有幾分情誼的,只是這份情誼及不上謝皇後那一條路的天家富貴。為了謝氏一族的榮耀,不過是一個女子,自然是可以舍棄的。說來,謝侯爺也有幾分蠢笨。若是我,不過玩一個戲子,幾碗避子湯下去,幹幹凈凈,清清白白,哪還那麽多事兒呢?”

蘇魏君本就是上位者,不用太顧忌旁人情緒。此時輕描淡寫講出的幾句分析的話,卻刺痛了謝林安本就敏感的心思。

謝林安從袖中抽出防身的手刀,瞬息之間,已逼近蘇魏君的眉眼。他擡手,幹凈利落地削下蘇魏君一縷黑發,惡狠狠地道:“口無遮攔者,該死的。”

蘇魏君防不勝防,被他嚇了一跳。等到他察覺謝林安的殺心,緩慢後退一步時,衣襟上的盤扣已經被謝林安凜冽的刀刃挑開了。

蘇魏君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人:“你!”

謝林安的仇恨之色卻眨眼間消弭殆盡,他收回刀刃,端出祥和的笑容,道:“這是蘇大人曾經教過我的話,如今演示給您聽。這,代表林安記得您說過的每一句話,今後也謹遵蘇大人教誨,聽從您的吩咐。”

他輕描淡寫將這件事圓了過去,蘇魏君倒有些看不懂他了。

謝林安看似乖順,可在不為人知的暗處,他又好似會迅猛地伸出利爪撓人。

蘇魏君抿著唇,死死盯著謝林安,道:“不管你說的是真也好,假也罷。我勸你都老老實實聽話,別耍什麽花招。我再不濟,手上也掌握整個下蓮,處置你這只害蟲,還是輕而易舉的事。”

謝林安微微一笑,道:“這是自然,謝某很有自知之明。”

沒幾天,謝林安就被安排進了避暑山莊。他同謝侯爺會面很是順利,謝林安端著梅子釀的壇子,不卑不亢同謝侯爺講話,聊起母親,他實話實說:“林安不知母親模樣,如今這壇梅子釀也是從杜麗院戲班頭那裏打聽出來的。自從外祖母告知林安關於父親的下落,待她仙逝以後,林安便一心上京都尋父。”

說完,謝林安跪到地上,給謝侯爺磕頭:“林安自知母親身份卑賤,乃是戲子出身,尋父也不敢聲張,因此只能趁父親來避暑山莊之時,小心叩問。”

謝侯爺瞧見他那酷似黛娘的眉眼,聲調已然喑啞。

這是黛娘和他的孩子,做不得假。

謝侯爺無比唏噓,眼眶已然潮紅:“為父對不起你們母子。”

若是按照蘇魏君的吩咐,這時候謝林安就該借助謝侯爺的愧疚心,同他親近了。

可是謝林安偏不,他就要一著險棋。

他擡頭,盯著謝侯爺,話語裏是無盡的涼意:“確實,你作為父親,對不起我與母親。我恨您,恨之入骨。當年,您若是厭棄我與母親,又為何要讓她懷胎十月,將我生下?既然生下,又為何在臨盆之日,派產婆來親手殺害我與母親?若不是外祖母心存憐憫,我又豈能逃出生天?如今您見著我,可是在盤算如何處置我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也免得您再四處尋我,將我鏟除!”

謝林安這是在賭,若是謝侯爺真有殺心。這番話無疑是點醒了他,讓他將謝林安殺害,斬草除根。

若是謝侯爺沒有殺心,給他一個解釋。那麽謝林安便可推翻蘇魏君的說辭,好好分辨一下,這些事的原委。

謝侯爺原本以為這會是父子重逢的溫情戲碼,誰知他竟被謝林安的一番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他翕動唇瓣,好半晌才道:“黛色為林青,安是我給你起的名。這話只有你母親知曉,她為你起名林安啊。縱然在她死時,也惦念著我,為你起林安啊。”

謝侯爺老淚縱橫,擡手捂住了半張臉。他沒哭過的,在孩子面前失態,真是丟人啊。

謝侯爺蹲下身子,同謝林安解釋:“當年,不是我要殺你們母子的。當時我在外征戰,已安排好一戶家世清白的人家,打算等你生下以後,就安排他們認你娘當女兒,再帶著你清清白白進入侯府的。戲子之身,有失天家顏面,實在難容,因此我已有萬全之策,讓你們順利回侯府的。只是在我打戰之時,黛娘懷有身孕這事讓大夫人知曉了。她以‘守護謝家功勳門楣’之名,派出產婆殺害你們母子。她占著大義,說戲子出身的黛娘以及流落鄉野的私生子會壞了謝家的清譽,甚至給謝皇後抹黑。她既是謝家主母,自然要庇護謝家名聲,鏟除禍端。此話一出,便是老夫人也奈何不了她,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大夫人在前年生了大病,如今已經過世了。”

謝林安聽得這些話,一時不語。

謝侯爺又道:“待我趕回京都時,已經來不及了。他們都說,你們母子死了,怕人認出屍體,因此燒成了骨灰,而產婆也自盡了。我將裝有你們母子的骨灰壇埋到我院中的花樹之下,日日相見,夜不能寐。我想,黛娘一定恨死我了,因此夢中都不得相見。”

謝林安沈吟一聲,道:“老人都說,若是夢到死去的親人,會損活人氣運。或許,母親在夢裏,也想庇護您,願您今後平安。”

所以她還願意給他起名林安,記住父親贈的“安”字,願他如松如柏,秀木成林,永世平安。

謝侯爺聽出謝林安話外之意,他是在寬慰他這個做父親的人。

謝侯爺好不容易找回了兒子,他也知曉一下子要兒子重新仰慕起父親來,那不是一件易事,必須下苦功夫。

於是,他將兒子接回山莊裏,好吃好喝照料他。怕他多心,同他解釋,為什麽他不把謝林安帶回謝家。

謝侯爺道:“你不是嫡子,乃是庶出。若是將你帶回謝府,難免有心人會順藤摸瓜挖出當年的事。到時候,你冠上戲子出身,怕是會影響前程。而且到那時,要讓你認大夫人為母親,給她的牌位磕頭,你定然心裏也生怨。倒不如這般好,你要做什麽,為父定會幫你。錢財也好,官途也罷,這是為父欠你的,一定要好好補償你。”

謝林安點了點頭,他也確實不打算回謝家。

原本還想著手刃大夫人,為母親覆仇,可惜大夫人已死,總不能刨墳鞭屍吧。

這樣做,太引人註意了。(言下之意是,倒也不是沒想過這招。)

就這樣,謝林安和謝侯爺日夜相處,維系幾年的父子之情。

他相信謝侯爺說的話,又詫異蘇魏君這般沈得住氣。

蘇魏君是想讓他恨上謝侯爺,再由他這個私生子刺殺謝侯爺的。因為他深得謝侯爺喜愛,這樣他的父親才會放松警惕,讓謝林安得手。

可是謝侯爺這一番解釋,化開了謝林安的心結,他不會再怨恨父親了。

不怨恨,也就代表他不會刺殺謝侯爺。

那麽蘇魏君還能討得到什麽好處嗎?他不是白忙活了嗎?

就在謝林安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刻,他看到了謝侯爺的屍體。

謝侯爺剛死,是被人刺殺的。而這個殺人兇犯,不是他!

一瞬之間,謝林安懂了。

他急忙逃出院子,趕在官兵發現他的時刻,逃離京都。

原來,蘇魏君根本就不是想利用他暗殺謝侯爺。

他不過是借助謝林安的身份,放出風聲,殺害謝侯爺以後,再將所有的事都嫁禍到他身上。

蘇魏君放出“謝侯爺曾經和一個戲子生出了野種”的消息,後來,謝侯爺怕這樣下三流的孩子給家族蒙羞,因此心狠手辣地殺害了他們母子。奈何孩子逃出生天,回來覆仇,這才殺害了謝侯爺。

特別是犯案現場還留下了字條,上面用血寫著:謝家殘忍,殺我母親。如今我用父親的血,以慰母親在天之靈!

甚至有避暑山莊的下人作證,這些年,謝侯爺確實和私生子見面。兇手就是這小子,錯不了。

朝廷震怒,一時間沸反盈天。

聖上被奏折淹沒了,這裏頭,有彈劾謝家的折子,也有催促大理寺緝拿兇犯的折子。

不管怎麽說,只要抓住了謝家那個私生子,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不過是區區一個私生子,死就死了,誰會追究?

而謝家戰功赫赫的老侯爺倒臺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謝林安在逃跑之前,利用特別培育的信鴿,給蘇魏君送了一封鬼畫符的信。上面的符咒,乃是血蓮花獨有的密碼,學過這一套暗語的人即可解讀。

信上寫著:“蘇大人,好久不見,甚想甚念。你是不是一心想讓我死呢?甚至不惜將我的容貌繪制成畫像,讓人緝拿我?可惜了,我手上有你和賀貴妃往來密謀的書信。若是抓住了我,將這些書信暴露。聖上會不會猜疑起二皇子呢?畢竟聖上老了,兒子年輕氣盛,不好再壓制了呢。”

蘇魏君確實有向朝廷透露私生子謝林安相貌的想法,可是一看謝林安的信件,驚駭不已。

謝林安拿來的書信?是故弄玄虛嗎?

他是放出謝林安的畫像,讓朝廷盡快將他緝拿歸案,還是多留一個心眼呢?

蘇魏君不敢賭,他怕謝林安是真的有底牌握在手中。

謝家出事,大皇子的母族受創,那獲利的自然是其他皇子,特別是賀貴妃膝下的二皇子。

聖上年老多疑,若是得知下蓮越過君王,勾結皇子,恐怕會生出事端,也不好糊弄。

於是蘇魏君勒令手下的人,將見過謝林安的山莊下人們都處理掉。

他要趕在朝廷之前抓住謝林安,銷毀謝林安手上的信件。屆時,他就能將謝林安的屍體交給大理寺處置。

謝侯爺的案子了結,謝氏一族少了一個助力。到那時,他就高枕無憂了。

對,當務之急就是要活捉謝林安!

謝林安,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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