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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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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夏知秋在吉祥鎮內尋到了蘇蘿的屍體。

人都死了,塵歸塵土歸土,夏知秋買了一口棺材將其入殮。

她想起蘇蘿死之前是右手執刃,隱約間反應過來什麽,隨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阿五跑了,守衛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既然抓不住人,夏知秋下達了通緝令後,也就暫且不去琢磨這件事了。

夏知秋解除了吉祥鎮的戒備狀態,一切都恢覆如初。

百姓們見夏知秋屢破奇案,不由拿她和上一任縣令作對比。坊間隱隱有“夏青天”的名聲傳出來,惹得她夜裏都在偷笑。

誰不愛賢名,誰不愛被黎民百姓愛戴?夏知秋也是肉眼凡胎的普通人,自然不能免俗。

這一日,趙金石被夏知秋派去監督河岸造橋的公事,小翠見那條河離她一個姐妹的住處較近,也跟著去拜訪好友。

一時間,夏府只剩下夏知秋和謝林安兩人,頓時冷情了不少。

夏知秋平日裏嫌棄趙金石吵鬧,真要沒了他,又覺得寂寞。特別是小棉襖似的小翠也不在,連個湊到她身側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屬實遺憾。

她這般重情,思念親朋好友。謝林安卻顯得冷情許多,他半點沒有不適,甚至心情頗好。

好幾次,夏知秋撞見謝林安,都瞧見他嘴角微微上揚,似有笑意。

晚膳時刻,謝林安在夥房裏做飯。他今日挑了幾根鮮嫩的筍,如今是冬末春初,很難分辨究竟是冬筍還是春筍。

夏知秋不擅於挑菜,因此只敢囫圇看一眼,怕謝林安多嘴問話,笑她知之甚少。

謝林安將嫩筍剝葉處理了,再用溫水泡去筍裏的青澀口感。

夏知秋見他將筍逐一切成條狀,碼在瓷碗裏,好奇地問:“謝先生今晚想煮什麽?”

謝林安瞥她一眼,溫聲道:“腌篤鮮,吃過嗎?”

夏知秋搖搖頭:“我還真沒嘗過這湯品。”

“哦。那你今晚算是有口福了,我頗為擅長煮這道菜。”謝林安頓了頓,道,“就是將脆筍、鹹肉等物放入燉鍋,加水加鹽,鍋底下用文火慢煨,用上約莫一個時辰燉成的湯。這是一道初春的時令菜,每年基本就這個時候能吃到。”

夏知秋知曉筍的鮮味,只要處理得當,便不會有那股子刺舌頭的澀味,搭配湯品或炒菜都極為美妙。

她聽得唇齒生津,讚嘆:“謝先生真是厲害呀,什麽都會煮。”

謝林安平素聽不慣這等拙劣的奉承,今日不知招了什麽邪祟,竟昏了頭一般有些受用。他抿出一絲笑來,輕聲道:“你若是想吃些旁的菜,也可以告訴我。今晚我心情好,什麽都可以滿足你。”

夏知秋驚奇地道:“發生了什麽好事兒,值當你這麽高興?”

謝林安深深地看了夏知秋一眼,打著啞謎:“保密。”

這廝說話神神叨叨的,難不成他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要來刻意討好?

夏知秋聽說過一樁奇聞異事,就是吉祥鎮裏有一名靠媳婦發家的男子,身上連個私房錢都沒,單憑那還算好看的皮囊,出門偷腥,出軌已婚婦人。每次幹完壞事,他自個兒又無比愧疚,回家疼愛媳婦兒。他的妻子還當自己命好,尋來的丈夫這般體貼,直到外頭的第三者尋上門來,她才知曉是怎麽一回事,當場將丈夫逐出家門,還讓彪悍的兄長替她撐腰,逼丈夫簽下和離書,凈身出戶。

如今,謝林安的行徑和這名丈夫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心裏揣著事兒,對待身邊人溫柔體貼。

夏知秋在心裏暗暗編排了一番謝林安,忍不住捂唇癡癡地笑。

笑夠了,她又驚奇發現——等等,謝林安又不是她的誰。即便偷人,他也該無愧於心啊。

不對,謝林安連女子都不讓近身,怎麽會偷人呢?

何況,這跟她又有什麽關系?真是鬼迷心竅了。

夏知秋越想越亂,索性將這些想頭都拋之腦後。

謝林安還在熬那一鍋腌篤鮮,他先燉了筍,再放入一砧板臘肉片。謝林安刀工極好,那臘肉切得單薄,輕可吹起。肉片紅白相間,燭光透過去,還有一層黃澄澄的光潤之色,恐怕在文火煨燙之下,都可融入發白的筍湯裏。

等謝林安燉好一鍋湯,率先盛了一小碗遞給夏知秋。那湯頭口味鹹鮮,汁濃味重,極為好喝。

夏知秋喝了湯,仍舊意猶未盡,還拿筷子夾了幾段脆筍來吃。

見她喜歡,謝林安的笑意更盛,慢條斯理地道:“我再給你炒兩個旁的菜。對了,今日的米也是新米,不是放了兩年谷倉的陳米,應當會很好吃。”

夏知秋驚訝,謝林安今日竟然連米的出處這般細枝末節的事兒都關心上了?他究竟是怎麽了?總覺得有哪處不太對勁……

夏知秋提心吊膽地問:“謝先生,你別總是笑。你這臉一露天晴,我心裏就瘆得慌。”

謝林安臉上的笑容一僵,咬牙切齒地問:“給你好臉子瞧,你還挑剔上了?”

夏知秋聳聳肩,嘟囔:“是有些不習慣。”

“夏知秋!”謝林安無奈扶額,“你非得讓我罵兩句才開心?”

那她也不敢真讓謝林安發怒啊,忙狗腿子似地笑:“嗳,對!這樣,味兒就正了!”

謝林安懶得理她了,他自顧自洗菜去。

若不是今晚,他有話同夏知秋說,恐怕也不會這般有耐心。

謝林安操持了一桌子菜肴,繼腌篤鮮後,還特地做了一道三河酥鴨。據說這道菜是起源於三河鎮。故而起了這名兒。

這道菜最吃火候,以洗凈瀝幹的光鴨為主料,以香菇、蔥蒜等物為輔料,再燜到砂鍋裏,淋上醬汁。

這時燒柴,鍋中隔水燉鴨。待鴨肉燒至八成爛,便可提溜出來放涼。

這一桌菜下去,籌備一兩個時辰才能開席。

晚膳的菜色豐富,夏知秋吃得歡實。見謝林安也坐上桌了,她忙湊到謝林安邊上,幫他斟酒夾菜,殷勤誇讚他辛苦,就差沒給謝林安敲背揉肩了。

若是往常,夏知秋也是有朝廷命官的臉面在身,自然不敢親近謝林安。如今家中無外人。她扮憨逗弄謝林安,也不過是兩人之間的小小玩笑,無傷大雅。

謝林安溫了一壺桃花釀,他怕夏知秋酒量不好還強撐,因此刻意兌了一點糖水進去。哪知夏知秋蘸了蘸舌頭,發現這酒既香又淡,低估了酒的後勁兒,一杯接著一杯,反倒喝高了。

夏知秋沒醉,只眼神兒飄忽不定,臉頰駝紅,喝到微醺。

她單手撐頭,盯著謝林安傻樂。她是真的沒喝大,不過是眼前蒙上一層霧,看謝林安板著臉的模樣,著實好笑。

奈何在謝林安眼中,此時的夏知秋眼角微紅,臉上雲蒸霞蔚,瞧著著實動人。

謝林安慶幸地想,得虧沒讓人瞧見她這嬌態,不然女子身份,怎麽可能藏得住呢?

他伸出手,想要幫夏知秋掖去嘴角的酒澤。

奈何謝林安手掌冰涼,剛一觸上夏知秋的臉,便被她擡手握住。

夏知秋覺得臉頰升溫,急需拿個什麽事物涼上一涼。謝林安那冰冷的指尖可不就是最好的降溫物件?因此她昏了頭一般,摯著人的手就往臉上貼。

謝林安初次觸碰女子的臉,一下子驚得渾身僵硬。

他動都不敢動,任憑夏知秋輕薄他。

若是按照謝林安平日裏的脾氣,他大可甩開手。為何今日,他連抽回手的勇氣都沒有了呢?

夏知秋……可真是個蠱惑人心的妖女啊。

謝林安垂下眼睫,不敢看夏知秋那雙明亮的眼眸。等了許久,他微微啟唇:“夏知秋,你是醉了嗎?”

“唔……”夏知秋此時的酒意稍減,她察覺到此刻的自己正在冒犯謝林安,驚得心神不寧。她想放開謝林安的手,又怕人察覺她酒醒了,當面責罵她。於是,夏知秋繼續裝醉,巧妙地松開了謝林安的手,含糊其辭地噥囔。

謝林安以為夏知秋醉了,遺憾之餘,又有一絲竊喜。

至少,清醒時的夏知秋聽不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不知他此刻如何狼狽,如何荒唐。

謝林安靠近夏知秋,低語:“夏知秋,我有話同你說。”

他說話繾綣無比,溫柔異常,與平時的謝林安判若兩人。

夏知秋被他的言行舉止嚇了一跳,不知該作何反應。她驚駭的同時,又有些期待謝林安接下來的話語,於是繼續裝醉,眼神迷迷瞪瞪。

謝林安像是要說什麽難以啟齒的話,緘默不語許久。

就在夏知秋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刻,謝林安終於開口了:“夏知秋,有一句話我藏在心裏很久了……”

他說了一半又不講了,夏知秋決定助他一臂之力,道:“什麽話?”

見她醒了,謝林安微微一楞,小聲補充:“你是個好官。”

“就這?”夏知秋瞠目結舌。

“不然呢?”謝林安皺眉,問,“難不成,你在期待些什麽?”

“沒什麽……”夏知秋覺得沒勁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謝林安講出什麽話,只是方才那句,一定不是她想聽的。

不滿的火種落入心原,頃刻間燃起熊熊烈火。星點之火,足以燎原。

夏知秋別扭極了,她如鯁在喉,又不知該講什麽。只能猛喝了幾口酒,嗆得涕淚橫流。

謝林安給她遞來帕子,勸慰:“即便是高興,也不值當這般豪飲。”

夏知秋悶聲悶氣地道:“是啊,心裏高興呢!”

這一頓飯,酒好菜好,就是人不對勁,兩人吃得差強人意。

夏知秋幫著謝林安收拾完碗碟,打算回屋了。

就在她要提著燈籠回屋時,謝林安喊住了她:“你等一等。”

“謝先生,有事嗎?”夏知秋洗過臉了,還喝了一碗醒酒湯,此時人是清爽的。郁氣消散不少,整個人面色好了不少。

謝林安抿唇,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遞到夏知秋手裏:“這個給你。”

“這是什麽?”夏知秋觸摸玉石,只覺得這枚白玉溫潤極了,布滿謝林安的體溫。她面上燒紅,將玉石翻來覆去地看。

忽然之間,她看到白玉背面還有一行用刻刀拓出的小字。

她提燈去瞧,下意識念出那幾個字:“我心悅你。”

“我也是。”謝林安當機立斷接上了一句。

聞言,夏知秋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她望著眼前霞姿月韻的謝林安,唇齒作絆,一時間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她口幹舌燥,不由自主地咽下唾液。

夏知秋反應過來,這是謝林安設下的拙劣的圈套。

她明明該拒絕的,可不知為何,她喪失了勇氣。

夏知秋天不怕地不怕,竟怕傷了謝林安這顆來之不易的愛慕之心嗎?

這算什麽道理?

夏知秋眨巴眨巴眼睛,只覺得心神蕩漾。是她的酒還沒醒嗎?為何覺得周遭的一切景物看起來都暈暈乎乎的?

許是夜色壯人膽子,謝林安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無端端升起一腔孤勇。

他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道:“夏知秋,我忍不住了。”

“什……什麽?”夏知秋聽他講虎狼之詞,結結巴巴反問。

謝林安挑眉,暧昧低語:“我要親你了。”

話音剛落,謝林安傾身、低頭,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夏知秋。

夏知秋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男子,感受他唇上的薄涼,心臟不由自主地狂跳。

其實謝林安給過她拒絕的時間,可她為何沒能及時逃跑呢?

還是說,這正是她心裏期待的?

夏知秋好似不討厭謝林安,也不討厭同他親近。

她在心底悄悄安撫自個兒。

不過是區區一吻,她早在很久以前就親過謝林安的側臉了。

如今這一吻,算是她的賠償吧!

是吧,是吧?

只是,謝林安何時起,對她情根深種,又按捺不住愛慕之心,意欲吻她的?

他究竟在想什麽?他究竟喜歡她什麽?

明明夏知秋不同於尋常嬌俏女子那般溫柔可人,也不會和普通姑娘一樣賣乖撒嬌。

她呆板、耿直,毫無女兒情態。這樣的她,為何能吸引到謝林安呢?

夏知秋每想一茬子,心間便酸脹一瞬。酸酸甜甜的心緒,猶如撒入河川的那場毫無預兆的梅雨,將她頃刻之間淹沒了。

夏知秋心亂如麻,腿間發軟。

等謝林安松開她的時刻,她顧不上許多,倉皇撩起衣擺,逃之夭夭。

謝林安看著夏知秋逃竄的背影,落寞地垂下眼睫。

是他嚇到她了嗎?可他只是,不想自己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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