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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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72
接到連清榮約飯電話時，黎徵在智宸能源總裁辦公室。
合作談判已經到最後階段，只有一些具體條款沒有確定，蔣榕邀請黎徵一起商定。
已經到午飯時間，蔣榕合上文件，主動邀請，“還是一起吃飯？我又找到一家新開餐廳，口味你應該會喜歡。”
談判合作這半個月，黎徵一直跟蔣榕一起吃飯，吃飯時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兩邊所有談判高管都會一起。
但今天，談判即將結束，高管下班，吃飯確實只有他們兩個人。
黎徵沒立刻答應，她說:“我先去接電話。”
工作期間，她的手機是靜音模式，手機只有來電顯示，沒有鈴聲。
蔣榕含笑望她，“好。”
今天黎徵穿一襲明綠色長裙，外搭米白色長款風衣，精致又優雅，是灰蒙蒙的冬季裏，最迷人的一抹亮色。
有些人是越接觸越欽佩的。
蔣榕對黎徵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比起冷靜理智的黎徵，他覺得單純嬌憨的女生更打動他的心。
跟黎徵相處太累，每一句話說出口前都得小心斟酌，這幾天跟她共事，他筋疲力盡。
但如果要選妻子，黎徵絕對是第一選擇。
黎徵接完電話回來，她溫聲開口，“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飯，我欠連總許多人情，得吃飯補償他一次。”
蔣榕眼眸微暗，笑道:“連總跟陸先生關系很好，他恐怕是為陸先生來得，畢竟，我們的合作可是深深打擊了陸先生。”
黎徵微笑道:“不管他說什麽，都不會動搖我跟你合作的決心。”
“再見。”黎徵轉身。
“等等!”蔣榕知道這應該是他黎徵短期內最後一次見面，合作已經達成，下次她就不會親自來智宸，而是派代表。
他走到休息室，拿出一個紙袋，“絕版球衣。”
黎徵眼眸微亮，真心實意笑起來，“謝謝。”她沒拒絕，直接把袋子拎起來。
蔣榕順勢邀請，“還是一起看球？”
黎徵想了下，又望眼球衣，點頭，“我訂時間。”
她總是這樣，把所有主動權都緊緊握在手中。
黎徵離開後，蔣榕叫來秘書詢問，“這幾天，清和資本那邊有沒有動靜？”
他跟黎徵合作，既反擊了陸聿珩，又挖了陸聿珩墻角，他不信陸聿珩會無動於衷。
秘書搖頭，“我們在清和資本埋得釘子都被清理出來，暫時不知道內部情況。”
“但我了解到一些其他信息。”
蔣榕又提起興趣，“說說看。”
抵達會所，連清榮已經到了。
接到王負煊電話之後，連清榮給自己做了一上午心理建設。
黎徵跟陸聿珩不愧是兩口子，她跟陸聿珩一樣多疑且冷漠，但偏偏示人的面目總是無比溫雅充滿柔情，讓你摸不透她心思，不知她是否已經記仇。
該這麽向她傳達王負煊的意思，這是個巨大挑戰。
得知黎徵的車停到會所院子，連清榮親自下樓迎接，他熱情招呼，“黎總!”
黎徵將車鑰匙遞給門童泊車，微微挑眉，心底警醒。
她不動聲色，跟連清榮握手，“連總。”
她溫和說:“跟您一起吃飯是為了還您人情，您怎麽還下來接我，太見外了。”
她提醒連清榮，他有恩於他，用不著客氣，有話直說就好。
連清榮聽懂她的言外之意。
入座後，他親自給黎徵倒一杯酒，主動談起，“我約你，是受人所托。”
黎徵眼眸微頓。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忙跟智宸能源合作的項目，記不清自己得罪誰或者被誰得罪，也想不出有誰要借連清榮的口跟她搭話。
或者有一個人。
黎徵眼眸沈靜。
——陸聿珩。
黎徵已經做好連清榮承認是陸聿珩派他過來的準備。
不料，連清榮卻說:“王負煊，王總。”
黎徵繃緊的心弦放松。
不是陸聿珩就好。
黎徵聽過王負煊的名字。
華爾街赫赫有名的點金勝手，清和資本的二把手，陸聿珩左膀右臂。
黎徵剛入行的時候，就聽頂頭上司這樣評價過王負煊，“一個王負煊，比得上三個CEO。”
王負煊擅長投資管理，他的投資理論非常出名，寫進商科教科書，投資目光極具戰略性，能看到行業未來三十年的發展。
當然，他最出名的特點是內鬥。
王負煊是內鬥的一把好手，從入行起，已經成功在幾家世界五百強中內鬥成功，並把那幾家五百強企業成功拆家，所以他還有“宮鬥冠軍”“拆家能手”的外號。
聽說因為他這個喜歡內鬥的怪癖，他入主清和資本一度不被看好，擔憂清和資本成為下一個被拆家對象，但幾年過去，風平浪靜，王負煊兢兢業業，取得一個又一個輝煌成就，使得別人都覺得他轉了性。
黎徵卻覺得，王負煊還是沒有改變樂於內鬥的本性，因為清和資本的企業文化就是“內鬥競爭”，旗下員工極富自主性，總是喜歡自己給自己指派任務，一切以利益為先，過度民主。
王負煊在這樣的內鬥大環境環境裏，可謂如魚得水，真正融入進去，凸顯不出他自己的內鬥特色。
黎徵垂眸品酒，淡笑，“他托您說得話您暫時不用告訴我。”
連清榮雖然疑惑，心底卻松一口氣。
不到萬不得已，他真不想跟黎徵直接對上。
“那你的意思是？”
黎徵喝完一杯酒，放下高腳杯，眼眸瑩潤通透，含笑道:“幫我約他吧，有話我當面跟他說。”
接到連清榮電話時，正是清和資本的午休時間，王負煊從來不午休，他在加班。
聽著連清榮的話，他凝眸，“我當然沒意見跟黎總直接見面，她什麽時候有時間呢？”
對面就是面含輕笑的黎徵，連清榮捂住聽筒，問她，“他同意了，問你什麽時候有空見他。”
黎徵溫聲，“今天晚上就很好。”
夜長夢多，黎徵不喜歡把矛盾堆積到以後。
王負煊應下來，他下午也沒應酬，不過有個會，但可以提前離開。
他說:“我們見面的事，暫時還是不要跟陸總說。”
他可不想讓大Boss覺得他在欺負他老婆。
黎徵應下，已經想好用什麽理由跟陸聿珩交代她晚歸的事情。
下午會議，王負煊只寥寥講了幾句話便離場，這跟他以往滔滔而談的形象大相徑庭，李巖有些疑惑，想起近些時日公司裏傳出的謠言，他疾步跟過去。
他裝成若無其事的姿態，詢問，“王總今天走得好早啊，陸總還沒有做會議總結您就先離開了。”
王負煊猜測這可能是大老板給他的警示，覺得他對會議的態度不夠認真。
他想了下，解釋，“有點私事需要急著趕回去。”
至於什麽私事他沒說。
晚上跟老板娘一起吃飯算不上什麽光鮮亮麗的事情。
李巖溫和說:“您總得給我個理由，然後我才能回去跟陸總解釋。”
王負煊垂眸，想了會兒，“相親。”
李巖覺得這個理由好熟悉。
好像，他有次跟黎徵約飯用得就是這個理由。
他忍不住多想，會議結束後，就把自己的猜測告訴陸聿珩。
黎徵剛剛發來消息要加班開會，陸聿珩便沒有急著回蘇河灣，聽到李巖絲毫沒有理性依據的推理猜測，但很符合感性直覺的猜測，他翻文件的手微頓。
他微微揚眉，“發一份文件給王負煊。”
不管王負煊是不是要找黎徵，他都不能讓王負煊誤會黎徵找她的麻煩。
李巖:“是關於太太的文件嗎？”
陸聿珩輕輕頷首，“把那份股份轉讓書發給他。”
他慢悠悠道:“王負煊總懷疑黎徵會為了fibric對清和不利，給他看股份轉讓書，他會打消懷疑。”
畢竟，黎徵在清和資本的持股比例很重，跟他持平。
“好，我馬上辦。”
黎徵在約定的包廂等到七點鐘，還沒等到王負煊。
經理詢問是否要上酒菜。
黎徵擡腕看時間，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差十分鐘。
她搖頭，“再等等吧。”
說不準有事情推遲。
等待得實在無聊，黎徵走到窗臺前看風景，會所在A市遠郊，是一棟隱藏式的園林建築，後院栽種著粉白色的梨花樹。
梨花樹旁邊，是停車區。
此時，一輛黑色勞斯萊斯緩緩開進停車區。
黎徵微微蹙眉。
接著，手機鈴聲響起，是王負煊。
“夫人，您到地方了嗎？”他巧妙換了稱呼。
黎徵挑眉，說:“你不打算來了？”
王負煊飽含歉意，“之前我對您一直有很多誤會，我認為您會利用陸總對您的心軟吞噬清和的利益，現在看來是我太狹隘，您不會這樣做。”
他說:“既然誤會已經解除，那我就不跟您見面了，您今晚的酒水錢全記在我的賬上，我再送您兩瓶好酒。”
黎徵邊聽著王負煊說話，清澈明潤眼眸徐徐望著梨花樹下那一輛通體漆黑的勞斯萊斯。
車門緩緩推開，她望見那道熟悉又清瘦的身影。
“是你們陸總給你解釋的誤會嗎？”她輕聲問。
王負煊的聲音更顯愧疚，“是的，他給我看了那份股權轉讓協議，您是清和資本的第二大股東，當然不會損傷清和資本的利益。”
“沒關系。”黎徵溫和說:“今晚的酒水不用你請，花銷全部記在你家陸總賬上。”
剛掛電話，經理又來敲門，這次銀質托盤上端著兩瓶七位數的好酒。
他含笑，“是王先生特意囑托的。”
黎徵笑了笑，“先放著吧。”
跟陸聿珩在一起又不是應酬，用不著喝酒，“再上幾盤水果和果汁。”
黎徵沒下去迎接陸聿珩。
大廳內，迎接他的另有其人。
陸聿珩剛下車，走到專梯前，陸寶珠便帶著她的一圈塑料姐妹花急急走到陸聿珩身邊。
陸寶珠趴在窗上看風景時恰好認出陸聿珩的車，急急跑過來。
年輕的小姑娘們一邊眼神發光看著他，一邊跟著陸寶珠的稱呼，此起彼伏喊“三叔!”
李巖腦子嗡嗡響。
陸聿珩倒面色平靜。
不等他開口，陸寶珠直勾勾望著陸聿珩，打好腹稿，咬唇開口，“三叔，你把我的分紅凍結了，是嗎？”
自從陸聿珩停止給陸寶珠生活費之後，信托基金和股票分紅便成陸寶珠唯二的收入。
因為陸兆麟的原因，陸氏宗族將陸寶珠的名字在族譜中抹去，她的信托基金不覆存在，她只能靠中匯集團的分紅生活，但現在，她的分紅也沒有了。
陸聿珩沒說話。
李巖開口解釋，“小姐，您誤會先生了，你的分紅是被法院凍結的，大爺的審判結果下來，與他相關的一切財產全部凍結，你的分紅跟他的股份連在一起，所以都被收歸國有了。”
陸寶珠眼淚都要下來，聲音隱隱帶著哭腔，“三叔，那我該怎麽生活呢？你不讓我聯姻，又不給我生活費，是想逼著我去死嗎？”
陸聿珩擡眼，慢條斯理道:“這件事你該去問你的父親和母親，他們都不管你的死活，我為什麽管呢？”
“我沒有阻止你聯姻，就如同我沒有逼迫你去西疆，一切都只是你的選擇，只是我不會如從前那般再給你一分助力。”
陸寶珠垂下眼睛，沈默不說話，似乎被他毫不留情的話刺傷。
陸聿珩擡步從她身邊掠過，步伐絲毫沒有停頓。
陸寶珠心底越發不甘，這段時間的委屈和痛苦疊加起來，讓她怨氣橫生。
她膽子大起來，咬牙狠聲說:“陸聿珩，你憑什麽不管我？如果不是你把我寵成這樣子，現在我會一無是處只能去聯姻？”她用力揉著眼眶，眼角通紅，“既然你已經護著我二十年，你憑什麽不繼續護著我？”
陸寶珠身邊的塑料姐妹花齊齊一驚，她們互看一眼，都覺得陸寶珠瘋了，敢這麽挑釁陸三爺。
脊背發冷，她們若無其事散開，連看陸三爺一眼的膽量都沒有了。
陸聿珩頓住腳步，望她一眼，眼神難辨，依然沒有開口。
陸寶珠以為他心虛，走近他，想向從前一般軟聲撒嬌。
她相信，只要她說幾句軟話，她又會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陸家大小姐。
專梯此時開門。
黎徵擡起眼睛，便是陸寶珠要靠近陸聿珩身邊的模樣。
不過，剛剛陸寶珠的質問她也聽了幾句。
恰好問到她心底裏。
黎徵對陸寶珠的恨意一直都很有限。
一個寵壞的丫頭做再多可惡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些傷害。
黎徵真正怨恨的是寵著她縱容著她，她殺人給她她遞刀子的那些人。
就比如，現在站在這裏，長身玉立，面色清冷的陸聿珩。
她輕挑眉，走出電梯，明綠色裙擺垂到腳踝，搖曳生姿。
陸聿珩看向她，眼神溫和。
黎徵擡起眼睛，沒有看陸聿珩，反倒望著陸寶珠。
她眼底流動盈盈笑意，語調那麽柔情，話語卻不含善意，“陸先生，可以說說為什麽縱容她那麽多年嗎？這個問題我也挺想知道答案。”
陸聿珩突然開口，是對李巖，“讓陸小姐回到她該回的地方。”
李巖剛想示意保鏢把陸寶珠弄走，黎徵卻道:“陸小姐還沒罪大惡極到一句真話都聽不了。”
陸聿珩伸手去撫她肩膀，黎徵偏身避開，他只好收回手，望著她幹凈又清澈的眼睛，從她的眼睛裏，似乎望見他罪惡的靈魂。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捧殺罷了。”
陸寶珠唇角笑意凝固，眼淚慢慢滑落眼眶。
陸聿珩輕笑，“徵徵，陸兆麟算計我的繼承權算計，算計我的婚姻，我養壞他的女兒，只是投桃報李。”
望向默默哭泣的陸寶珠，陸聿珩的眼神變得冷靜而淡漠，“陸大小姐，其實你也知道，我所謂的寵壞你只是推波助瀾，算不上你淪落到如此地步的根本原因，大多數人都沒有和諧的童年，他們更沒有你這樣優渥的生活條件，但他們都可以變得很好，而你，除了殺人放火沒有做，其他的都做得差不多了。”
他冷聲:“到今天這一步，你怪不得我，只能怪你自己。”
陸寶珠被帶走之後，陸聿珩伸手想去撫黎徵臉頰，又差一點，黎徵再次躲開。
黎徵輕輕眨了下眼睛，若無其事說:“先上樓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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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連清榮約飯電話時，黎徵在智宸能源總裁辦公室。
合作談判已經到最後階段，只有一些具體條款沒有確定，蔣榕邀請黎徵一起商定。
已經到午飯時間，蔣榕合上文件，主動邀請，“還是一起吃飯？我又找到一家新開餐廳，口味你應該會喜歡。”
談判合作這半個月，黎徵一直跟蔣榕一起吃飯，吃飯時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兩邊所有談判高管都會一起。
但今天，談判即將結束，高管下班，吃飯確實只有他們兩個人。
黎徵沒立刻答應，她說:“我先去接電話。”
工作期間，她的手機是靜音模式，手機只有來電顯示，沒有鈴聲。
蔣榕含笑望她，“好。”
今天黎徵穿一襲明綠色長裙，外搭米白色長款風衣，精致又優雅，是灰蒙蒙的冬季裏，最迷人的一抹亮色。
有些人是越接觸越欽佩的。
蔣榕對黎徵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比起冷靜理智的黎徵，他覺得單純嬌憨的女生更打動他的心。
跟黎徵相處太累，每一句話說出口前都得小心斟酌，這幾天跟她共事，他筋疲力盡。
但如果要選妻子，黎徵絕對是第一選擇。
黎徵接完電話回來，她溫聲開口，“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飯，我欠連總許多人情，得吃飯補償他一次。”
蔣榕眼眸微暗，笑道:“連總跟陸先生關系很好，他恐怕是為陸先生來得，畢竟，我們的合作可是深深打擊了陸先生。”
黎徵微笑道:“不管他說什麽，都不會動搖我跟你合作的決心。”
“再見。”黎徵轉身。
“等等!”蔣榕知道這應該是他黎徵短期內最後一次見面，合作已經達成，下次她就不會親自來智宸，而是派代表。
他走到休息室，拿出一個紙袋，“絕版球衣。”
黎徵眼眸微亮，真心實意笑起來，“謝謝。”她沒拒絕，直接把袋子拎起來。
蔣榕順勢邀請，“還是一起看球？”
黎徵想了下，又望眼球衣，點頭，“我訂時間。”
她總是這樣，把所有主動權都緊緊握在手中。
黎徵離開後，蔣榕叫來秘書詢問，“這幾天，清和資本那邊有沒有動靜？”
他跟黎徵合作，既反擊了陸聿珩，又挖了陸聿珩墻角，他不信陸聿珩會無動於衷。
秘書搖頭，“我們在清和資本埋得釘子都被清理出來，暫時不知道內部情況。”
“但我了解到一些其他信息。”
蔣榕又提起興趣，“說說看。”
抵達會所，連清榮已經到了。
接到王負煊電話之後，連清榮給自己做了一上午心理建設。
黎徵跟陸聿珩不愧是兩口子，她跟陸聿珩一樣多疑且冷漠，但偏偏示人的面目總是無比溫雅充滿柔情，讓你摸不透她心思，不知她是否已經記仇。
該這麽向她傳達王負煊的意思，這是個巨大挑戰。
得知黎徵的車停到會所院子，連清榮親自下樓迎接，他熱情招呼，“黎總!”
黎徵將車鑰匙遞給門童泊車，微微挑眉，心底警醒。
她不動聲色，跟連清榮握手，“連總。”
她溫和說:“跟您一起吃飯是為了還您人情，您怎麽還下來接我，太見外了。”
她提醒連清榮，他有恩於他，用不著客氣，有話直說就好。
連清榮聽懂她的言外之意。
入座後，他親自給黎徵倒一杯酒，主動談起，“我約你，是受人所托。”
黎徵眼眸微頓。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忙跟智宸能源合作的項目，記不清自己得罪誰或者被誰得罪，也想不出有誰要借連清榮的口跟她搭話。
或者有一個人。
黎徵眼眸沈靜。
——陸聿珩。
黎徵已經做好連清榮承認是陸聿珩派他過來的準備。
不料，連清榮卻說:“王負煊，王總。”
黎徵繃緊的心弦放松。
不是陸聿珩就好。
黎徵聽過王負煊的名字。
華爾街赫赫有名的點金勝手，清和資本的二把手，陸聿珩左膀右臂。
黎徵剛入行的時候，就聽頂頭上司這樣評價過王負煊，“一個王負煊，比得上三個CEO。”
王負煊擅長投資管理，他的投資理論非常出名，寫進商科教科書，投資目光極具戰略性，能看到行業未來三十年的發展。
當然，他最出名的特點是內鬥。
王負煊是內鬥的一把好手，從入行起，已經成功在幾家世界五百強中內鬥成功，並把那幾家五百強企業成功拆家，所以他還有“宮鬥冠軍”“拆家能手”的外號。
聽說因為他這個喜歡內鬥的怪癖，他入主清和資本一度不被看好，擔憂清和資本成為下一個被拆家對象，但幾年過去，風平浪靜，王負煊兢兢業業，取得一個又一個輝煌成就，使得別人都覺得他轉了性。
黎徵卻覺得，王負煊還是沒有改變樂於內鬥的本性，因為清和資本的企業文化就是“內鬥競爭”，旗下員工極富自主性，總是喜歡自己給自己指派任務，一切以利益為先，過度民主。
王負煊在這樣的內鬥大環境環境裏，可謂如魚得水，真正融入進去，凸顯不出他自己的內鬥特色。
黎徵垂眸品酒，淡笑，“他托您說得話您暫時不用告訴我。”
連清榮雖然疑惑，心底卻松一口氣。
不到萬不得已，他真不想跟黎徵直接對上。
“那你的意思是？”
黎徵喝完一杯酒，放下高腳杯，眼眸瑩潤通透，含笑道:“幫我約他吧，有話我當面跟他說。”
接到連清榮電話時，正是清和資本的午休時間，王負煊從來不午休，他在加班。
聽著連清榮的話，他凝眸，“我當然沒意見跟黎總直接見面，她什麽時候有時間呢？”
對面就是面含輕笑的黎徵，連清榮捂住聽筒，問她，“他同意了，問你什麽時候有空見他。”
黎徵溫聲，“今天晚上就很好。”
夜長夢多，黎徵不喜歡把矛盾堆積到以後。
王負煊應下來，他下午也沒應酬，不過有個會，但可以提前離開。
他說:“我們見面的事，暫時還是不要跟陸總說。”
他可不想讓大Boss覺得他在欺負他老婆。
黎徵應下，已經想好用什麽理由跟陸聿珩交代她晚歸的事情。
下午會議，王負煊只寥寥講了幾句話便離場，這跟他以往滔滔而談的形象大相徑庭，李巖有些疑惑，想起近些時日公司裏傳出的謠言，他疾步跟過去。
他裝成若無其事的姿態，詢問，“王總今天走得好早啊，陸總還沒有做會議總結您就先離開了。”
王負煊猜測這可能是大老板給他的警示，覺得他對會議的態度不夠認真。
他想了下，解釋，“有點私事需要急著趕回去。”
至於什麽私事他沒說。
晚上跟老板娘一起吃飯算不上什麽光鮮亮麗的事情。
李巖溫和說:“您總得給我個理由，然後我才能回去跟陸總解釋。”
王負煊垂眸，想了會兒，“相親。”
李巖覺得這個理由好熟悉。
好像，他有次跟黎徵約飯用得就是這個理由。
他忍不住多想，會議結束後，就把自己的猜測告訴陸聿珩。
黎徵剛剛發來消息要加班開會，陸聿珩便沒有急著回蘇河灣，聽到李巖絲毫沒有理性依據的推理猜測，但很符合感性直覺的猜測，他翻文件的手微頓。
他微微揚眉，“發一份文件給王負煊。”
不管王負煊是不是要找黎徵，他都不能讓王負煊誤會黎徵找她的麻煩。
李巖:“是關於太太的文件嗎？”
陸聿珩輕輕頷首，“把那份股份轉讓書發給他。”
他慢悠悠道:“王負煊總懷疑黎徵會為了fibric對清和不利，給他看股份轉讓書，他會打消懷疑。”
畢竟，黎徵在清和資本的持股比例很重，跟他持平。
“好，我馬上辦。”
黎徵在約定的包廂等到七點鐘，還沒等到王負煊。
經理詢問是否要上酒菜。
黎徵擡腕看時間，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差十分鐘。
她搖頭，“再等等吧。”
說不準有事情推遲。
等待得實在無聊，黎徵走到窗臺前看風景，會所在A市遠郊，是一棟隱藏式的園林建築，後院栽種著粉白色的梨花樹。
梨花樹旁邊，是停車區。
此時，一輛黑色勞斯萊斯緩緩開進停車區。
黎徵微微蹙眉。
接著，手機鈴聲響起，是王負煊。
“夫人，您到地方了嗎？”他巧妙換了稱呼。
黎徵挑眉，說:“你不打算來了？”
王負煊飽含歉意，“之前我對您一直有很多誤會，我認為您會利用陸總對您的心軟吞噬清和的利益，現在看來是我太狹隘，您不會這樣做。”
他說:“既然誤會已經解除，那我就不跟您見面了，您今晚的酒水錢全記在我的賬上，我再送您兩瓶好酒。”
黎徵邊聽著王負煊說話，清澈明潤眼眸徐徐望著梨花樹下那一輛通體漆黑的勞斯萊斯。
車門緩緩推開，她望見那道熟悉又清瘦的身影。
“是你們陸總給你解釋的誤會嗎？”她輕聲問。
王負煊的聲音更顯愧疚，“是的，他給我看了那份股權轉讓協議，您是清和資本的第二大股東，當然不會損傷清和資本的利益。”
“沒關系。”黎徵溫和說:“今晚的酒水不用你請，花銷全部記在你家陸總賬上。”
剛掛電話，經理又來敲門，這次銀質托盤上端著兩瓶七位數的好酒。
他含笑，“是王先生特意囑托的。”
黎徵笑了笑，“先放著吧。”
跟陸聿珩在一起又不是應酬，用不著喝酒，“再上幾盤水果和果汁。”
黎徵沒下去迎接陸聿珩。
大廳內，迎接他的另有其人。
陸聿珩剛下車，走到專梯前，陸寶珠便帶著她的一圈塑料姐妹花急急走到陸聿珩身邊。
陸寶珠趴在窗上看風景時恰好認出陸聿珩的車，急急跑過來。
年輕的小姑娘們一邊眼神發光看著他，一邊跟著陸寶珠的稱呼，此起彼伏喊“三叔!”
李巖腦子嗡嗡響。
陸聿珩倒面色平靜。
不等他開口，陸寶珠直勾勾望著陸聿珩，打好腹稿，咬唇開口，“三叔，你把我的分紅凍結了，是嗎？”
自從陸聿珩停止給陸寶珠生活費之後，信托基金和股票分紅便成陸寶珠唯二的收入。
因為陸兆麟的原因，陸氏宗族將陸寶珠的名字在族譜中抹去，她的信托基金不覆存在，她只能靠中匯集團的分紅生活，但現在，她的分紅也沒有了。
陸聿珩沒說話。
李巖開口解釋，“小姐，您誤會先生了，你的分紅是被法院凍結的，大爺的審判結果下來，與他相關的一切財產全部凍結，你的分紅跟他的股份連在一起，所以都被收歸國有了。”
陸寶珠眼淚都要下來，聲音隱隱帶著哭腔，“三叔，那我該怎麽生活呢？你不讓我聯姻，又不給我生活費，是想逼著我去死嗎？”
陸聿珩擡眼，慢條斯理道:“這件事你該去問你的父親和母親，他們都不管你的死活，我為什麽管呢？”
“我沒有阻止你聯姻，就如同我沒有逼迫你去西疆，一切都只是你的選擇，只是我不會如從前那般再給你一分助力。”
陸寶珠垂下眼睛，沈默不說話，似乎被他毫不留情的話刺傷。
陸聿珩擡步從她身邊掠過，步伐絲毫沒有停頓。
陸寶珠心底越發不甘，這段時間的委屈和痛苦疊加起來，讓她怨氣橫生。
她膽子大起來，咬牙狠聲說:“陸聿珩，你憑什麽不管我？如果不是你把我寵成這樣子，現在我會一無是處只能去聯姻？”她用力揉著眼眶，眼角通紅，“既然你已經護著我二十年，你憑什麽不繼續護著我？”
陸寶珠身邊的塑料姐妹花齊齊一驚，她們互看一眼，都覺得陸寶珠瘋了，敢這麽挑釁陸三爺。
脊背發冷，她們若無其事散開，連看陸三爺一眼的膽量都沒有了。
陸聿珩頓住腳步，望她一眼，眼神難辨，依然沒有開口。
陸寶珠以為他心虛，走近他，想向從前一般軟聲撒嬌。
她相信，只要她說幾句軟話，她又會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陸家大小姐。
專梯此時開門。
黎徵擡起眼睛，便是陸寶珠要靠近陸聿珩身邊的模樣。
不過，剛剛陸寶珠的質問她也聽了幾句。
恰好問到她心底裏。
黎徵對陸寶珠的恨意一直都很有限。
一個寵壞的丫頭做再多可惡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些傷害。
黎徵真正怨恨的是寵著她縱容著她，她殺人給她她遞刀子的那些人。
就比如，現在站在這裏，長身玉立，面色清冷的陸聿珩。
她輕挑眉，走出電梯，明綠色裙擺垂到腳踝，搖曳生姿。
陸聿珩看向她，眼神溫和。
黎徵擡起眼睛，沒有看陸聿珩，反倒望著陸寶珠。
她眼底流動盈盈笑意，語調那麽柔情，話語卻不含善意，“陸先生，可以說說為什麽縱容她那麽多年嗎？這個問題我也挺想知道答案。”
陸聿珩突然開口，是對李巖，“讓陸小姐回到她該回的地方。”
李巖剛想示意保鏢把陸寶珠弄走，黎徵卻道:“陸小姐還沒罪大惡極到一句真話都聽不了。”
陸聿珩伸手去撫她肩膀，黎徵偏身避開，他只好收回手，望著她幹凈又清澈的眼睛，從她的眼睛裏，似乎望見他罪惡的靈魂。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捧殺罷了。”
陸寶珠唇角笑意凝固，眼淚慢慢滑落眼眶。
陸聿珩輕笑，“徵徵，陸兆麟算計我的繼承權算計，算計我的婚姻，我養壞他的女兒，只是投桃報李。”
望向默默哭泣的陸寶珠，陸聿珩的眼神變得冷靜而淡漠，“陸大小姐，其實你也知道，我所謂的寵壞你只是推波助瀾，算不上你淪落到如此地步的根本原因，大多數人都沒有和諧的童年，他們更沒有你這樣優渥的生活條件，但他們都可以變得很好，而你，除了殺人放火沒有做，其他的都做得差不多了。”
他冷聲:“到今天這一步，你怪不得我，只能怪你自己。”
陸寶珠被帶走之後，陸聿珩伸手想去撫黎徵臉頰，又差一點，黎徵再次躲開。
黎徵輕輕眨了下眼睛，若無其事說:“先上樓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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