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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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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

“來來來,請問大家準備好了嗎?我們今天的運氣王,將獲得烤全羊一只!”

卓瑪的哥哥站在篝火旁,語氣高昂熱烈,調動全場氣氛,大家紛紛熱鬧響應。

許之愉本來最不愛湊這些熱鬧,可和趙惠美處在一處,一方試圖愧疚彌補,一方想要躲避,相處起來別扭而難受。

畢竟,那些事只是藏在心底罷了。

誰也沒有真正過去,雙方閉口不談,不過在粉飾太平。

她討厭這樣。

還不如痛痛快快、酣暢淋漓地大吵一架。

也許,就不會有現在的難受別扭?

她隨手抽了一個遞過來的簽子,放在一邊不管了。

“現在,讓我宣布那個幸運兒的數字是——222!”

在場的人低頭看自己的號碼,不約而同搖搖頭。

小暴龍提醒許之愉:“小魚兒,好像是你的?”

“怎麽可……能?”

許之愉下意識要反駁,驀地想起她剛才掃了一眼,好像真的是……她?

找到被丟在一旁的簽子確認,真的是她!

許之愉驚呆了眼,猶猶豫豫喊出聲:“好像……是……我。”

直到,火光映照,烤全羊散發出誘人的肉香,她處在恍惚中。

怎麽就是她了呢?

好像……有點點走運哎?

小暴龍知曉原因,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

好歹是有了靈力的龍王大人。

這點小幸運還能搞不定?

但他不會說的。

除非,小魚兒有天自己發現。

不過,以小魚兒的遲鈍程度,到那時,他的靈力估計會驚呆小魚兒。

嘿嘿嘿嘿。

最後,他們和眾人一起分享了烤全羊。

篝火旁的氣氛一時熱鬧到了極點,連一向不愛湊熱鬧的許之愉,心底湧出一種陌生但溫暖的感覺。

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

一群人來自五湖四海,無意相遇,共度一個美好的晚上,留下美好記憶再相互告別,也許,人生不再有機會相見,但那又如何呢?

這一刻的美好,已足以證明此次相遇的值得。

第二天,許之愉的狀態好了許多。高原反應並未將她徹底擊倒。

他們四個一大早,驅車前往青海湖邊,等待日出。

這天的雲層很厚,重重的雲壓著,裏面隱有光芒透出,可一直見不著太陽的影子。

青海湖一眼望不到邊,晨風吹著微涼,偶有細碎的霞光灑在湖水上水光瀲灩,攪碎了一池風光。

“今天,可能看不到日出了。”趙惠美輕聲說。

許承安讚同地點點頭。

雲層太厚,太陽想要破雲而出,困難重重。

然而,許之愉和小暴龍堅持著站在原地,等待日出。

太陽卯足了勁,天邊的重雲一邊被染得透亮,天際顯出了淺淺的橘紅色。

這道橘紅色越來越寬、越來越寬,直到半個天際全是紅的、亮的,如同喝醉了似的。而這個時候,太陽似乎蓄積了足夠的力氣,一道金燦耀眼的光柱從雲層縫隙溜了出來,徑自打在碧波蕩漾的湖水上。

遠處深色的湖水幾乎一瞬間,亮了!

表面泛著點點光芒,與來自天際的光柱相接,映襯著瀲灩波光。

有了第一道,就有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一道道光柱破雲而出,而青海湖成了光柱的聚集地,托起澄澈而望不到邊的圓盤,一一接受這歷經困難重重的光芒。

萬丈光芒,不過如是。

不一會兒,橘紅橙亮的太陽緩緩鉆出雲層,完成一次絕美的亮相。

許之愉失聲感嘆:“好美!”

美的是這清晨的朝陽。

更美的是,破雲而出的光芒萬丈。

許之愉被日出震撼,回去一路沈默。

大自然的美景往往讓人心生震撼,更多的是它們無意識的舉動啟迪他人。正如朝陽,明明被認定了不可能,可依然不懈地、只為那一刻絕美華麗的出場,以萬丈光芒的姿態震驚眾人。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有機會呢?

許之愉把這份動搖壓在心底,和許承安他們騎車去環湖。

小暴龍強烈要求坐在許之愉的後車座,三人三輛電瓶車悠悠噠噠在青海湖邊閑逛。

一股清幽沁脾的馨香鉆入鼻腔,擡眼望去,目之所及,金黃一片。

油菜花海!

除了日出,這大概就是青海湖最美的地方吧。

他們三人停車,在油菜花海流連忘返。

或許是這些天的氣氛太好。

或許是留戀花海的許之愉笑容太燦爛。

又或許是,她內心的松動恰好被許承安窺到一絲絲蹤跡。

許之愉低頭與花海親密接觸時,清風送來了一句話。

“小愉,你還喜歡畫畫嗎?要不要再……接著畫畫?”

說話的許承安帶著試探與猶豫。

幾乎是一瞬間,剛剛還人畜無害的許之愉剎那間便豎起全身的戒備,聲音冷淡,有點諷刺。

“您還在試探什麽呢?現在不都如您所願了嗎?”

許承安囁嚅著嘴角:“我……小愉,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的。”

許之愉掀了掀唇角,冷嘲到極致:“您當初可不是這麽說的。”

這句話說得冷硬,可胸內的氣悶郁結得讓許之愉喘不過去。她迫切地想逃離這個地方,像許多年前的那樣,倔強而又決絕地離開。

她轉身上了電瓶車,油門直接被擰到底,“嗖”一下沖了出去。

迎著青海湖而去,許是陽光過於刺眼,許之愉的眼角不知何時滑下了兩行淚。

呵。

這個陽光真刺眼。

那樣的話也真……諷刺。

*

許之愉一走,原地的許承安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嘴唇顫抖,眼神覆雜,隱含後悔的意味。

偏偏,許之愉要的不是這份後悔。

太晚了。

真的太晚了。

曾有一個悖論題:遲到的正義,究竟還算不算正義?

有人覺得算,有人覺得不算,各有各的一套說辭,爭論不休,誰也未能說服誰。

在許之愉眼裏,無論是趙惠美的愧疚和彌補,還是許承安的後悔,終究是太晚了。

她,已經不需要了。

曾經,她或許滿心歡喜地盼望著,期待他們能站在她這一邊,相信她,哪怕僅僅只有那一次。

可是,多大的期待就換來多大的空歡喜,直至滿心長成荒蕪,再無任何留戀。

也不會,

再有任何,

不切實際的奢望。

小暴龍遲疑地待在原地,看著許承安一瞬間變滄桑的身影,內心劃過一抹陌生的同情。

他應該是最能理解許之愉心情的那個龍。

畢竟,他曾接收許之愉的眼淚,也將其內心所有別扭且擰巴的情感接收。

他垂著眸子,一時糾結。

到底該不該告訴對方?

但他內心尚有一絲絲不解:

小魚兒是真的不想原諒對方,還是不敢原諒對方?

突地,他想起他們兩個討論陳徑的話題。

喜歡對方,寧可遠遠看著也不敢靠近。

片刻後,他好像明白小魚兒真正在意的點是什麽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如果不做,就永遠不會受傷害。

永遠可以縮在自己的殼裏,安然無憂。

小暴龍覺得,他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而許承安似乎終於撐不住了,身子佝僂起來,被一旁的趙惠美扶穩身體。

他喃喃自語:“真的……錯了嗎?”

“姥爺,錯了。”

小暴龍接過話。

許承安偏頭看他:“究竟……哪裏錯了?”我為女兒安排好路,她按著走幾乎可保一生無憂,這也算錯了嗎?

許承安未說,小暴龍卻瞬間讀懂。

對方是一個一輩子兢兢業業的學者,嚴謹小心,唯一出錯的一次便是在自家女兒身上。他研究數十載,卻好像真的無法明白女兒在想什麽。

他要求學理,安排好一切,恐怕女兒會走他當年的老路吃他吃過的苦,所以想方設法替她掃清障礙。

許之愉只需要聽要求,跟著走,一輩子小富即安是有的。

可她偏偏……轉頭學了文,還背著他和趙惠美學了繪畫,走上藝考之路。

小暴龍知道,這是許之愉和許家二老關系降臨冰點的導·火·索。

“你說說,我究竟哪裏錯了?”

“我和老趙都是沒什麽文藝細胞的理化研究者,到底是什麽讓她激發了……藝術意識?”

“可她現在不也沒按著我們的走嗎?為什麽還是不高興?還是不滿意?”

“再說,她當初發生那種事,我和老趙有說她什麽嗎?”

許承安憋著氣,一口氣全吐了出來。

他臉脹得通紅,額間隱有青筋暴起,好像十多年來的憋悶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只為尋求一個答案。

到底為什麽?

他們的女兒為什麽會這樣?

他做了一輩子的研究學者兼教育學者,卻無法看懂女兒。

他覺得,自己好失敗。

小暴龍目睹許承安的爆發,緊抿唇角。

之前,他或許會不懂許之愉的別扭,明明這兩位慈祥的老人已做低姿態,她看起來還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

但莫名的,他對許之愉有種天然的信任。

就是相信她,無論她做什麽,即便他覺得有不對勁或者別扭的地方,就像之前這種,他也不會出言幹涉對方的選擇。

然而,在許承安爆發之後,他徹底懂了。

不是許之愉不依不饒,而是對方真的沒懂。

所以,以她龜縮的性子,她怎麽敢邁出第一步?

想了想,小暴龍直視許承安的眼睛,軟糯的聲音帶著不容置度的認真。

“姥爺,您真的錯了,您和姥姥都錯了。”

“您替小魚兒安排好道路,替她設想好一切,可您卻沒想過問過她的意見,沒有問問她是不是開心、是不是真的喜歡這個。”

“您和姥姥或許真的熱愛您所在的那一行的研究,但不意味著,您的女兒就一定會繼承您的喜好,愛您熱愛的,喜您所喜的。您該問問她的,即使無法平等對話,也應尊重地問過她的意見,尊重她作為一個人的自主選擇權和自由權利。”

許承安顫抖著嘴唇:“這……”

“何況,這不是小魚兒真正在意的了。”

不出所料,許承安和趙惠美皆是萬分意外,他們睜大眼睛,顯然無法相信小暴龍所說。

“怎麽……可能?”

趙惠美率先問出心中懷疑。

如果不在意,為什麽這些年幾乎與他們決裂?

小暴龍鎮定自若,繼續說:“因為,小魚兒知道這是您們對她的一番心意。她曾為辜負您二老的心意而愧疚和不安。”

“但是,她當時年少,沒有話語權,選擇最激烈的姿態與您二人反抗,她一直覺得,當初不該用那麽不近人情、無法溝通的姿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覺得您二老是通情達理的人,也是唯二毫無保留為她付出的人。”

“她愧疚過、不安過、後悔過,甚至一心想證明,證明自己的選擇沒有錯,證明靠自己也可以收獲未來的萬丈光芒。”

“小魚兒其實,很努力的,在你們不曾看到和關註的地方。”

許承安與趙惠美飛快對視一眼,想說什麽,但小暴龍沒有給他們機會。

他直接問出致命一擊,靈魂一問幾乎頃刻將他們二人擊垮。

“您二老真的認為,小魚兒當初抄襲了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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