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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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
清雲樓內，玄玉一直在翻典籍。一縷冷風突然襲來，地上的書冊“嘩嘩”地開合。不一會兒又安靜下來。
“找到了？”首陽站在窗邊，看著坐在地上的玄玉。
玄玉連頭都沒擡，手上動作不停道：“差不多。”
首陽不滿地瞇了瞇眼，走過去也坐在了地上。
“什麽叫差不多？差不多還是沒辦法？”
玄玉放下書冊，突然開口笑道：“有辦法。能保住孩子也能保住她，但…”
首陽看她上下打量自己，毫不猶豫地開口道：“我願意！”
“問都不問就願意！也行，是對你不利但是死不了。東西我也帶回來了，你盡快吧！”
首陽望了一眼地上的東西，沒說什麽。
玄玉玩味地看著他道：“東西也拿回來了，辦法也有了。要不要告訴她懷孕的事？”
首陽低下頭沈思片刻，平靜地開口：“該說了。”
又是很尋常的一天，沒有百姓來送拜貼，三人都臥在谷內各幹各的。
沐清月練完劍出了一身汗，她剛沐浴完首陽和玄玉就找來了，兩人均是一臉凝重。沐清月披散著長發躺在逍遙椅上曬著日光，見狀好奇地問道：“怎麽了？有事？”
兩人坐在她身側，嘴唇一張一合，無聲了半天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沐清月臉色也凝重起來道：“真有事？很重要？是不是上次的妖物不好除掉？還是閑雲谷附近又有人失蹤了？”
看著她倆緘口不言支支吾吾的樣子，沐清月不著急了。在一起生活了不下百年，真有什麽大事她們從來都是直說的。能讓她倆都猶猶豫豫的，那肯定是什麽了不得的八卦。沐清月繼續靠在逍遙椅上，手掌放在越來越胖的肚子上，閉著眼睛，身子上下搖晃起來。
首陽忍不住了，正待開口，院內的玉符驟然亮了起來。三人視線齊齊看向玉符。不一會兒，無麟走了進來，微微俯身行禮後，說出原由。
“閑雲谷外有人拜訪，來人是三清寺的道人普存，指名要見清月仙尊。”
首陽猛地坐起，眼神兇狠氣勢陰寒地盯著無麟。
“你說是誰！”
相處百年，閑雲谷眾弟子都知道三人的脾氣，也不害怕，只平靜地回道：“三清寺普存道人，指名見清月仙尊。要把他放進來嗎？”
沐清月看著首陽那咬牙切齒聲色俱厲的樣子，淡淡地開口說道：“他一個人來的？”
無麟答道：“三清寺只來了一位。”
沐清月徹底靠在椅背上，閉著眼不知道再想什麽。
玄玉看了她片刻，起身撫平衣服的褶皺。
“把陣法關了放他進來。帶到議事堂。”
夕陽西下，日暮途窮。
普存已經在議事堂坐了一天了，催了好幾次。閑雲谷的人倒是客客氣氣的。茶水點心一應不缺。
沐清月三人用完晚膳後才晃晃悠悠地過來。當然懷孕的事由於普存的到來，誰都沒心思說了。
普存看到沐清月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只是那眼神一直圍著她轉。袖子下的手掌松開又握緊。
沐清月坐好後也沒急著開口，端起甜水喝了一口。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那倆人誰都不讓她碰茶了，不過甜水也行。
“以沫？”
普存語出驚人的來了這一句。
首陽瞥了他一眼，無聲地冷笑了一下。
“普存仙長是在說誰？”玄玉眉眼帶笑，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
普存有些不悅，這個身份低微的弟子怎麽配與他搭話。他看向玄玉隨即稍微楞了一下，眼神一下子意味深長起來。只是此次前來是來求藥的，先不能多事。
“沐清月？這是何人給你取的名字？你怎麽連顧姓也改了呢？”
沐清月終於舍得擡頭看他一眼。倒不是怕他，更不是因為什麽可笑的血緣關系。而是現在還不到時候。這麽在乎名聲的一個人，輕易死了太可惜了。
“顧？普存仙長是在說我嗎？”
普存心裏有些不定，不知道小時候的事她還記得多少。
“自然是，老朽之前乃是麒麟城城主，原姓顧。你是我與發妻所生的女兒。只是後來麒麟城被魅族所害，一城百姓盡數屠殺，我當時忙亂不已，實在抽不出空來看顧你，這才與你失散啊。”
普存假模假樣地念了句“阿彌陀佛”。
“真是上蒼保佑，你如今有了這番修為，又得了這處世外桃源。真是顧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啊！”
沐清月一直笑盈盈地看著他。觀他面貌倒是與年輕時無異，只是眼角多了許多細紋。看他這副派頭估計在那三清寺過的不錯。
聽他說這一番話估計是來找她要東西的，這東西還不俗。這麽能編是篤定她那時候小什麽都不記得？
“麒麟城的禍事我倒是聽說過，只是那時年紀尚小，無法相助。卻沒想到普存仙長竟是麒麟城的城主啊！我聽說那一城百姓並無活口，仙長竟能活到如今。想必仙長修為高深，不似凡人啊！”
左一個仙長右一個仙長的，這是不打算相認了。普存一直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沐清月表情太正常，實在是不確定她是裝的還是真不記得了。
“哎，並非老朽修為高深，實乃掌門師兄當年恰好路過，這才得以留下性命。老朽當時為百姓抵擋多日，但那妖物修為實在厲害，被那魅族妖物所傷，至今也有頑疾啊！”
首陽和玄玉作為知情者冷笑連連，只可惜普存始終只盯著沐清月一人。
沐清月驚訝，“仙長真是好福氣啊。凡人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必仙長常常廣施恩德，救濟百姓才得此緣分。恭喜仙長啊！”
普存看著她，也不知道她本來就是這樣的個性還是顧左右而言它，再度開口。
“你真的忘了嗎？你是我的女兒，麒麟城唯一的大小姐。我與你娘親恩愛非常，只是你娘親難以有孕，成婚數十年才只你一女。你原名顧以沫，這是你娘親親自給你取得啊。你娘親希望你這一生活的從容。你怎能忘記呢？”
說完又假模假樣地擦了擦眼角。
沐清月笑意不減，關切地說道“仙長啊，你女兒不見了也不能隨便認的。要不這樣，你畫一幅你女兒的畫像，待有時間，我定幫你尋一尋。”
聽她七拐八拐，普存不再繞彎，不要臉地直說道：“以沫，父親此次前來，實乃多年前舊傷覆發。我是來取八脈青古果殼的。當然，如果你有定靈丹可直接給我。你畢竟是我的親生女兒，如今長大該盡孝了。”
沐清月眉眼愈來愈彎，“仙長，我姓沐。父親也姓沐，我自小是在閑雲谷長大的，從來沒去過什麽麒麟城。還有，八脈青古果殼，定靈丹，我都沒有。仙長找錯人了。”
普存心裏湧上一股火氣。就算她有記憶，自己好歹生下了她，更何況小時候又沒缺她的吃喝。其他的事又不是他做的。
“以沫，我知你對為父那小妾有怨氣。她做的事為父並不知曉。我生你養你你不該如此與我說話？我聽聽仙樓的江城主說你可是有許多丹藥的。如此貪財如此不孝，怎麽對得起供奉你的百姓。”
首陽再也聽不下去，他的眼神閃過一絲危險，手隨意地搭在沐清月的椅背上，不懷好意道：“聽顧城主這麽說，你還有小妾。你的小妾還一直虐待你發妻的女兒。你不是與發妻恩愛非常嗎？你的小妾是如何來的？你的女兒被虐待你怎麽不知呢？你不會對這個女兒一直不管不顧吧？還有，你的發妻呢？難道是被小妾所害？”
玄玉接著說道：“我們閑雲谷確實沒有什麽八脈青古果殼，定靈丹也並未煉出。仙長所聽的大抵是謠言。世人皆愛以訛傳訛，仙長實在是來錯地方了。至於仙長的舊傷，你修為高深，這麽多年都相安無事，想必應是不甚重要。仙長要的東西到別處去尋吧。既然聽仙樓說師尊手中有八脈青古果殼，想必聽仙樓應是不缺的，仙長不如去碰碰運氣。閑雲谷實在無能為力。”
沐清月端起甜水喝了一口，舒服地嘆了口氣。
天色漸晚，暮色來臨，議事堂內還在扯皮。
普存不懷好意地看了玄玉一眼，明白沐清月這是即不想認也不想給。
“這位弟子說笑了，並非老朽故意冷落以沫，乃是那時實在太忙。那小妾也是以沫娘親去世後才擡進來的。哎，本以為她能好好照顧以沫，沒想到私下居然是那種蛇蠍女人。知道實情後，老朽就把那女人趕出去了，都怪我啊，造成如此誤會！”
沐清月心裏無波無瀾，好似毫不知情地詫異道：“竟是如此？那真是錯怪仙長了。如此實情，待我見到顧家小女一定如實相告。”
普存的火氣越來越盛，聲音都帶了幾分怒意。他除了麒麟城那幾天的禍事，何時受過如此敷衍。
“以沫，不要再任性了。父親那時是對不住你，但後來都替你出氣了你還要怎樣。既然定靈丹你沒有，那就給為父拿些冰元丹吧。這你可是會煉的，不許再推辭，你不想讓羽安城百姓知道你是不忠不孝之輩吧！”
沐清月也不生氣，無奈地深深地嘆了口氣。
“普存仙長啊，我記得我說過我姓沐，從未離開過閑雲谷。你這一口一個女兒的，我實在是為難。冰元丹我是有，不過你來的不巧。我都交與聽仙樓的江城主了，你要是實在想要，不如等小五堂拍賣會開始時再去吧。不過到時仙長要多備些靈石或珍品，這冰元丹可是很多修士都想要的啊！”
來這一趟什麽都拿不到，普存不再顧及沐清月的臉面，站起身咒罵道：“你那冰元丹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否則今日出谷，我便昭告天下，讓玄門之人都知道你是何種冷血不孝之人。到時你該如何自處，你可要想清楚了。”
玄玉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好奇地問道：“噢？是何種人？玄門之人皆知冰元丹煉制是要耗損修為的。這可是玄門大忌，是會影響此生功德的。莫非普存仙長不在乎功德，想做那邪修不成？”
首陽的手一直挨著沐清月的後背，聞言冷笑一聲，“是不在乎功德，還是根本沒有功德。你那女兒當時那麽小，你修為不濟，都得靠別人救才能茍活。你那女兒恐怕早就被哪路妖物給吃了。你一個普通的和尚，還想昭告天下，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大人物啊！”
沐清月看著普存暴跳如雷，不容置疑地溫和說道：“首陽和玄玉說的在禮。既然仙長認定我是你的女兒，還請拿出可信的證物。不然這看到個修為比你高的，就隨便認親的舉止可不太好，也就是我大度，不愛與人計較。玄玉，送客。”
玄玉甩出一道靈光提現木偶似的架著普存僵硬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對了。”沐清月想起什麽似的提醒道：“聽仙樓的拍賣會快開始了，普存仙長即想要那冰元丹，還是要早做準備啊！”
普存急赤白臉不情不願地向外走去，嘴唇不斷地蠕動卻開不了口。首陽給他甩了張封口符，普存只能當一個月啞巴了。
這麽多年了還當自己是說一不二的一城之主？沐清月一陣後怕，還好自己像娘親。
打發掉普存後，天色已經很暗了，沐清月剛沐浴完準備入睡，便看到了首陽和玄玉在她的屋內。兩人各坐一邊，幹巴巴地看著桌面。她一進來，倆人視線齊齊與她相對。
沐清月一楞，首陽常常在這兒，她已經習慣了。玄玉也來了，定是有事。想起早晨的一幕，她什麽都沒問，自然地走到床邊，合衣躺好閉眼睡覺。
首陽和玄玉本打算她一進來就不再繞彎直接開口，畢竟這可是大事。現在倒是猶豫起來。
首陽想了片刻，還是決定今晚說清。該做的準備都做了，他一語驚醒沐清月，“清月，你懷孕了，六個月，是我的！”
沐清月的心瞬間一緊，呼吸都停止了。她猛地坐起來，不再裝睡，滿面驚恐不可置信莫名其妙地瞪著首陽。
“你在說什麽夢話？”
玄玉抿了抿嘴，還是開口道：“是真的，本來我也不信。直到你服下玉戈，我再替你把脈時便是喜脈。”
“我什麽時候喝的玉戈，那不是讓神仙也能顯出弱點的聖物嗎？你從那弄來的？我師尊那麽厲害都沒找到，你前段時間離開該不會是找玉戈去了？你從哪兒找到的，你真沒受傷？”沐清月湊上來就要檢查。
是很難得，不過不難找。瓊花宗就有此物，那是首陽私下用冰元丹和崇蘭尊主換的。崇蘭知道這是花凝的孩子後，驚喜不已，送給首陽一堆寶物，還打算宣告所有人。首陽一臉冷漠地拿了玉戈放下冰元丹和其他靈物就走了。崇蘭看著那背影大致了解了他的性格，默默記下，待以後重逢。
而玄玉上次出谷，找的卻是另一樣東西。
沐清月檢查一番後，發現玄玉無礙，放下了心。
“玉戈是半月前熬到藥裏讓你喝下的，你確實有孕，六月有餘，是那次後的。”玄玉掃了一眼首陽。
沐清月“咚”地坐在玄玉身側，看著她的眼睛與她爭論，“可我完全沒有尋常百姓所說的害喜之癥。而且六個月，你看我這像嗎。我再吃不胖，這六個月的肚子也不是我這樣的。我見過的。”
首陽再次驚著了沐清月，“那是因為你懷的是蛋。龍族起始是要破殼而來的。”
沐清月更驚悚了，“你們不是上古一脈嗎？你們龍族不是很難有孕的嗎？怎麽我一下就中了？”
玄玉替她解疑道：“龍呈這一脈用凡人的話來說算是旁枝，所以渡劫期才會如此之長。真真的龍族不用飛升出生便是上仙。至於龍族難以有孕，這倒是真的。”
“那我該不該說我太幸運了！”
首陽輕笑出聲，沐清月意識到這話不對，立刻改口，“我怎麽會這麽容易，難道我根骨奇特，體魄特殊？”
首陽又笑了，給她倒了杯水。看著她尷尬地喝下後，開口說道：“算是吧，我也沒預料到。”
隨即話音一轉，凝視著她正色說道：“雖然是龍族旁系，但到底血脈不俗。我和玄玉查過很多資料，打胎對你的內丹耗損巨大，不是誆你。你放心除此之外，並無影響。你別多想，無論以後怎樣，我都會盡心盡力，不讓你有半分困擾。”
沐清月只想大曰“嗚呼天吶”，我還沒成婚，怕是要浸豬籠了！
明月高掛，星星閃爍，閑雲谷一片安靜隨和。
一座參差不齊的石壁內，滿是草藥的香氣。石壁地上鋪滿了玉石，四周竟是用水晶置成的墻壁，墻壁上還掛著琉璃燈。石壁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煉丹爐，煉丹爐的角落還放著一架窄小的檀木矮榻。那檀木矮榻上鋪著一張上好的雲錦，上面繡著祥雲圖案。
一位身著紅衣的女子端坐在矮榻上，手拄著膝蓋撐著下巴，神情專註地看著丹爐，時不時彈出一道靈光。
火焰熊熊燃燒，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丹爐內，各種珍稀的草藥在爐火的炙烤下慢慢融合在一起，丹藥的香氣愈來愈濃。
突然，煉丹屋內傳來一聲巨響。紅衣女子立刻停下了動作正待起身。一道玄色身影乍然出現在屋內，沐清月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張放大的俊臉就出現在她眼底。
首陽上下打量著她，知道她毫發無損後松了口氣。一邊往正中央的丹爐邊走去，一邊碎碎念。
“你現在身子不好，這煉丹的事就交給我跟玄玉。”
首陽走到丹爐邊停下，兩根手指交疊輕擡，靈光流轉。煉丹爐的蓋子便被靈力操控著揭了起來。一股濃郁的藥香味頓時蔓延至整個屋內。丹爐內靜靜飄著幾顆晶瑩剔透的丹藥，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首陽一伸手丹藥就自動飛到他的掌心。他拿著丹藥走到沐清月身側蹲下身來把掌心攤開給她看。
“品質上乘，靈力強大，融合的很好。”
眼睛直直地看著沐清月，聲音極低極平和，整個人溫柔地能擰出水來。
沐清月歪了下腦袋，不再與他對視，輕輕地“嗯”了一聲。
“丹藥煉好了，該休息了，回屋吧。你已經在這待了許久了。”首陽瞥了一眼那窄小的檀木床，“這麽窄，睡得不難受？走吧夜深了，我保證不鬧你。嗯？”
那聲音又膩又柔，沐清月的心泛上一股癢意，不自在地打了個小寒顫。
首陽立刻把那丹藥隨便扔進儲物戒裏，脫了外衣一把抱起了她。沐清月正在走神，一下低呼了一聲，雙手趕忙環抱住首陽的脖子。聽到頭頂的低笑聲，臉頰通紅埋在首陽懷裏。
怎麽辦？真不知道該怎麽辦？那天聽到那驚天大秘密後，沐清月已經躲了兩人好長時間了。不是出谷買東西就是煉丹，有時還去後山的百草園。
其實閑雲谷前面的平地內也種了許多靈草，但大都是常見的，後山的是真不能與外人知，否則閑雲谷就別想清閑了。不是要防修士拜訪，就是要防修士亂闖。
沐清月頭疼，她現在是完全無法界限與首陽的關系了。這個孩子她不能打，也沒想過打。只能躲，她現在自暴自棄，過一天算一天。不過每天晚上還是會被首陽想方設法弄回去，然後———太累了每天無意識地就睡著了。
這樣的日子日覆一日地又過了幾個月，這天是大年三十，除夕了。
閑雲谷早就一派囍色，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每個庭院都貼滿了鮮紅的對聯，閑雲谷僅有的十來個弟子正在熱火朝天的準備年夜飯。
羽安城內，花燈滿街，平時早就收攤的小商販仍在熱鬧地吆喝著。煙火突然在空中炸開，灑遍整個天際。閑雲谷頓時被漫天煙火映照的如白晝一般。
一棵掛滿霜雪的樹下，沐清月穿著緋紅的錦衫，外罩寬松的紗袍，一點都不怕冷似的坐在軟墊中。她的面前是一張長方形的案幾，案幾上擺滿了做工精致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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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雲樓內，玄玉一直在翻典籍。一縷冷風突然襲來，地上的書冊“嘩嘩”地開合。不一會兒又安靜下來。
“找到了？”首陽站在窗邊，看著坐在地上的玄玉。
玄玉連頭都沒擡，手上動作不停道：“差不多。”
首陽不滿地瞇了瞇眼，走過去也坐在了地上。
“什麽叫差不多？差不多還是沒辦法？”
玄玉放下書冊，突然開口笑道：“有辦法。能保住孩子也能保住她，但…”
首陽看她上下打量自己，毫不猶豫地開口道：“我願意！”
“問都不問就願意！也行，是對你不利但是死不了。東西我也帶回來了，你盡快吧！”
首陽望了一眼地上的東西，沒說什麽。
玄玉玩味地看著他道：“東西也拿回來了，辦法也有了。要不要告訴她懷孕的事？”
首陽低下頭沈思片刻，平靜地開口：“該說了。”
又是很尋常的一天，沒有百姓來送拜貼，三人都臥在谷內各幹各的。
沐清月練完劍出了一身汗，她剛沐浴完首陽和玄玉就找來了，兩人均是一臉凝重。沐清月披散著長發躺在逍遙椅上曬著日光，見狀好奇地問道：“怎麽了？有事？”
兩人坐在她身側，嘴唇一張一合，無聲了半天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沐清月臉色也凝重起來道：“真有事？很重要？是不是上次的妖物不好除掉？還是閑雲谷附近又有人失蹤了？”
看著她倆緘口不言支支吾吾的樣子，沐清月不著急了。在一起生活了不下百年，真有什麽大事她們從來都是直說的。能讓她倆都猶猶豫豫的，那肯定是什麽了不得的八卦。沐清月繼續靠在逍遙椅上，手掌放在越來越胖的肚子上，閉著眼睛，身子上下搖晃起來。
首陽忍不住了，正待開口，院內的玉符驟然亮了起來。三人視線齊齊看向玉符。不一會兒，無麟走了進來，微微俯身行禮後，說出原由。
“閑雲谷外有人拜訪，來人是三清寺的道人普存，指名要見清月仙尊。”
首陽猛地坐起，眼神兇狠氣勢陰寒地盯著無麟。
“你說是誰！”
相處百年，閑雲谷眾弟子都知道三人的脾氣，也不害怕，只平靜地回道：“三清寺普存道人，指名見清月仙尊。要把他放進來嗎？”
沐清月看著首陽那咬牙切齒聲色俱厲的樣子，淡淡地開口說道：“他一個人來的？”
無麟答道：“三清寺只來了一位。”
沐清月徹底靠在椅背上，閉著眼不知道再想什麽。
玄玉看了她片刻，起身撫平衣服的褶皺。
“把陣法關了放他進來。帶到議事堂。”
夕陽西下，日暮途窮。
普存已經在議事堂坐了一天了，催了好幾次。閑雲谷的人倒是客客氣氣的。茶水點心一應不缺。
沐清月三人用完晚膳後才晃晃悠悠地過來。當然懷孕的事由於普存的到來，誰都沒心思說了。
普存看到沐清月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只是那眼神一直圍著她轉。袖子下的手掌松開又握緊。
沐清月坐好後也沒急著開口，端起甜水喝了一口。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那倆人誰都不讓她碰茶了，不過甜水也行。
“以沫？”
普存語出驚人的來了這一句。
首陽瞥了他一眼，無聲地冷笑了一下。
“普存仙長是在說誰？”玄玉眉眼帶笑，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
普存有些不悅，這個身份低微的弟子怎麽配與他搭話。他看向玄玉隨即稍微楞了一下，眼神一下子意味深長起來。只是此次前來是來求藥的，先不能多事。
“沐清月？這是何人給你取的名字？你怎麽連顧姓也改了呢？”
沐清月終於舍得擡頭看他一眼。倒不是怕他，更不是因為什麽可笑的血緣關系。而是現在還不到時候。這麽在乎名聲的一個人，輕易死了太可惜了。
“顧？普存仙長是在說我嗎？”
普存心裏有些不定，不知道小時候的事她還記得多少。
“自然是，老朽之前乃是麒麟城城主，原姓顧。你是我與發妻所生的女兒。只是後來麒麟城被魅族所害，一城百姓盡數屠殺，我當時忙亂不已，實在抽不出空來看顧你，這才與你失散啊。”
普存假模假樣地念了句“阿彌陀佛”。
“真是上蒼保佑，你如今有了這番修為，又得了這處世外桃源。真是顧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啊！”
沐清月一直笑盈盈地看著他。觀他面貌倒是與年輕時無異，只是眼角多了許多細紋。看他這副派頭估計在那三清寺過的不錯。
聽他說這一番話估計是來找她要東西的，這東西還不俗。這麽能編是篤定她那時候小什麽都不記得？
“麒麟城的禍事我倒是聽說過，只是那時年紀尚小，無法相助。卻沒想到普存仙長竟是麒麟城的城主啊！我聽說那一城百姓並無活口，仙長竟能活到如今。想必仙長修為高深，不似凡人啊！”
左一個仙長右一個仙長的，這是不打算相認了。普存一直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沐清月表情太正常，實在是不確定她是裝的還是真不記得了。
“哎，並非老朽修為高深，實乃掌門師兄當年恰好路過，這才得以留下性命。老朽當時為百姓抵擋多日，但那妖物修為實在厲害，被那魅族妖物所傷，至今也有頑疾啊！”
首陽和玄玉作為知情者冷笑連連，只可惜普存始終只盯著沐清月一人。
沐清月驚訝，“仙長真是好福氣啊。凡人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必仙長常常廣施恩德，救濟百姓才得此緣分。恭喜仙長啊！”
普存看著她，也不知道她本來就是這樣的個性還是顧左右而言它，再度開口。
“你真的忘了嗎？你是我的女兒，麒麟城唯一的大小姐。我與你娘親恩愛非常，只是你娘親難以有孕，成婚數十年才只你一女。你原名顧以沫，這是你娘親親自給你取得啊。你娘親希望你這一生活的從容。你怎能忘記呢？”
說完又假模假樣地擦了擦眼角。
沐清月笑意不減，關切地說道“仙長啊，你女兒不見了也不能隨便認的。要不這樣，你畫一幅你女兒的畫像，待有時間，我定幫你尋一尋。”
聽她七拐八拐，普存不再繞彎，不要臉地直說道：“以沫，父親此次前來，實乃多年前舊傷覆發。我是來取八脈青古果殼的。當然，如果你有定靈丹可直接給我。你畢竟是我的親生女兒，如今長大該盡孝了。”
沐清月眉眼愈來愈彎，“仙長，我姓沐。父親也姓沐，我自小是在閑雲谷長大的，從來沒去過什麽麒麟城。還有，八脈青古果殼，定靈丹，我都沒有。仙長找錯人了。”
普存心裏湧上一股火氣。就算她有記憶，自己好歹生下了她，更何況小時候又沒缺她的吃喝。其他的事又不是他做的。
“以沫，我知你對為父那小妾有怨氣。她做的事為父並不知曉。我生你養你你不該如此與我說話？我聽聽仙樓的江城主說你可是有許多丹藥的。如此貪財如此不孝，怎麽對得起供奉你的百姓。”
首陽再也聽不下去，他的眼神閃過一絲危險，手隨意地搭在沐清月的椅背上，不懷好意道：“聽顧城主這麽說，你還有小妾。你的小妾還一直虐待你發妻的女兒。你不是與發妻恩愛非常嗎？你的小妾是如何來的？你的女兒被虐待你怎麽不知呢？你不會對這個女兒一直不管不顧吧？還有，你的發妻呢？難道是被小妾所害？”
玄玉接著說道：“我們閑雲谷確實沒有什麽八脈青古果殼，定靈丹也並未煉出。仙長所聽的大抵是謠言。世人皆愛以訛傳訛，仙長實在是來錯地方了。至於仙長的舊傷，你修為高深，這麽多年都相安無事，想必應是不甚重要。仙長要的東西到別處去尋吧。既然聽仙樓說師尊手中有八脈青古果殼，想必聽仙樓應是不缺的，仙長不如去碰碰運氣。閑雲谷實在無能為力。”
沐清月端起甜水喝了一口，舒服地嘆了口氣。
天色漸晚，暮色來臨，議事堂內還在扯皮。
普存不懷好意地看了玄玉一眼，明白沐清月這是即不想認也不想給。
“這位弟子說笑了，並非老朽故意冷落以沫，乃是那時實在太忙。那小妾也是以沫娘親去世後才擡進來的。哎，本以為她能好好照顧以沫，沒想到私下居然是那種蛇蠍女人。知道實情後，老朽就把那女人趕出去了，都怪我啊，造成如此誤會！”
沐清月心裏無波無瀾，好似毫不知情地詫異道：“竟是如此？那真是錯怪仙長了。如此實情，待我見到顧家小女一定如實相告。”
普存的火氣越來越盛，聲音都帶了幾分怒意。他除了麒麟城那幾天的禍事，何時受過如此敷衍。
“以沫，不要再任性了。父親那時是對不住你，但後來都替你出氣了你還要怎樣。既然定靈丹你沒有，那就給為父拿些冰元丹吧。這你可是會煉的，不許再推辭，你不想讓羽安城百姓知道你是不忠不孝之輩吧！”
沐清月也不生氣，無奈地深深地嘆了口氣。
“普存仙長啊，我記得我說過我姓沐，從未離開過閑雲谷。你這一口一個女兒的，我實在是為難。冰元丹我是有，不過你來的不巧。我都交與聽仙樓的江城主了，你要是實在想要，不如等小五堂拍賣會開始時再去吧。不過到時仙長要多備些靈石或珍品，這冰元丹可是很多修士都想要的啊！”
來這一趟什麽都拿不到，普存不再顧及沐清月的臉面，站起身咒罵道：“你那冰元丹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否則今日出谷，我便昭告天下，讓玄門之人都知道你是何種冷血不孝之人。到時你該如何自處，你可要想清楚了。”
玄玉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好奇地問道：“噢？是何種人？玄門之人皆知冰元丹煉制是要耗損修為的。這可是玄門大忌，是會影響此生功德的。莫非普存仙長不在乎功德，想做那邪修不成？”
首陽的手一直挨著沐清月的後背，聞言冷笑一聲，“是不在乎功德，還是根本沒有功德。你那女兒當時那麽小，你修為不濟，都得靠別人救才能茍活。你那女兒恐怕早就被哪路妖物給吃了。你一個普通的和尚，還想昭告天下，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大人物啊！”
沐清月看著普存暴跳如雷，不容置疑地溫和說道：“首陽和玄玉說的在禮。既然仙長認定我是你的女兒，還請拿出可信的證物。不然這看到個修為比你高的，就隨便認親的舉止可不太好，也就是我大度，不愛與人計較。玄玉，送客。”
玄玉甩出一道靈光提現木偶似的架著普存僵硬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對了。”沐清月想起什麽似的提醒道：“聽仙樓的拍賣會快開始了，普存仙長即想要那冰元丹，還是要早做準備啊！”
普存急赤白臉不情不願地向外走去，嘴唇不斷地蠕動卻開不了口。首陽給他甩了張封口符，普存只能當一個月啞巴了。
這麽多年了還當自己是說一不二的一城之主？沐清月一陣後怕，還好自己像娘親。
打發掉普存後，天色已經很暗了，沐清月剛沐浴完準備入睡，便看到了首陽和玄玉在她的屋內。兩人各坐一邊，幹巴巴地看著桌面。她一進來，倆人視線齊齊與她相對。
沐清月一楞，首陽常常在這兒，她已經習慣了。玄玉也來了，定是有事。想起早晨的一幕，她什麽都沒問，自然地走到床邊，合衣躺好閉眼睡覺。
首陽和玄玉本打算她一進來就不再繞彎直接開口，畢竟這可是大事。現在倒是猶豫起來。
首陽想了片刻，還是決定今晚說清。該做的準備都做了，他一語驚醒沐清月，“清月，你懷孕了，六個月，是我的！”
沐清月的心瞬間一緊，呼吸都停止了。她猛地坐起來，不再裝睡，滿面驚恐不可置信莫名其妙地瞪著首陽。
“你在說什麽夢話？”
玄玉抿了抿嘴，還是開口道：“是真的，本來我也不信。直到你服下玉戈，我再替你把脈時便是喜脈。”
“我什麽時候喝的玉戈，那不是讓神仙也能顯出弱點的聖物嗎？你從那弄來的？我師尊那麽厲害都沒找到，你前段時間離開該不會是找玉戈去了？你從哪兒找到的，你真沒受傷？”沐清月湊上來就要檢查。
是很難得，不過不難找。瓊花宗就有此物，那是首陽私下用冰元丹和崇蘭尊主換的。崇蘭知道這是花凝的孩子後，驚喜不已，送給首陽一堆寶物，還打算宣告所有人。首陽一臉冷漠地拿了玉戈放下冰元丹和其他靈物就走了。崇蘭看著那背影大致了解了他的性格，默默記下，待以後重逢。
而玄玉上次出谷，找的卻是另一樣東西。
沐清月檢查一番後，發現玄玉無礙，放下了心。
“玉戈是半月前熬到藥裏讓你喝下的，你確實有孕，六月有餘，是那次後的。”玄玉掃了一眼首陽。
沐清月“咚”地坐在玄玉身側，看著她的眼睛與她爭論，“可我完全沒有尋常百姓所說的害喜之癥。而且六個月，你看我這像嗎。我再吃不胖，這六個月的肚子也不是我這樣的。我見過的。”
首陽再次驚著了沐清月，“那是因為你懷的是蛋。龍族起始是要破殼而來的。”
沐清月更驚悚了，“你們不是上古一脈嗎？你們龍族不是很難有孕的嗎？怎麽我一下就中了？”
玄玉替她解疑道：“龍呈這一脈用凡人的話來說算是旁枝，所以渡劫期才會如此之長。真真的龍族不用飛升出生便是上仙。至於龍族難以有孕，這倒是真的。”
“那我該不該說我太幸運了！”
首陽輕笑出聲，沐清月意識到這話不對，立刻改口，“我怎麽會這麽容易，難道我根骨奇特，體魄特殊？”
首陽又笑了，給她倒了杯水。看著她尷尬地喝下後，開口說道：“算是吧，我也沒預料到。”
隨即話音一轉，凝視著她正色說道：“雖然是龍族旁系，但到底血脈不俗。我和玄玉查過很多資料，打胎對你的內丹耗損巨大，不是誆你。你放心除此之外，並無影響。你別多想，無論以後怎樣，我都會盡心盡力，不讓你有半分困擾。”
沐清月只想大曰“嗚呼天吶”，我還沒成婚，怕是要浸豬籠了！
明月高掛，星星閃爍，閑雲谷一片安靜隨和。
一座參差不齊的石壁內，滿是草藥的香氣。石壁地上鋪滿了玉石，四周竟是用水晶置成的墻壁，墻壁上還掛著琉璃燈。石壁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煉丹爐，煉丹爐的角落還放著一架窄小的檀木矮榻。那檀木矮榻上鋪著一張上好的雲錦，上面繡著祥雲圖案。
一位身著紅衣的女子端坐在矮榻上，手拄著膝蓋撐著下巴，神情專註地看著丹爐，時不時彈出一道靈光。
火焰熊熊燃燒，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丹爐內，各種珍稀的草藥在爐火的炙烤下慢慢融合在一起，丹藥的香氣愈來愈濃。
突然，煉丹屋內傳來一聲巨響。紅衣女子立刻停下了動作正待起身。一道玄色身影乍然出現在屋內，沐清月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張放大的俊臉就出現在她眼底。
首陽上下打量著她，知道她毫發無損後松了口氣。一邊往正中央的丹爐邊走去，一邊碎碎念。
“你現在身子不好，這煉丹的事就交給我跟玄玉。”
首陽走到丹爐邊停下，兩根手指交疊輕擡，靈光流轉。煉丹爐的蓋子便被靈力操控著揭了起來。一股濃郁的藥香味頓時蔓延至整個屋內。丹爐內靜靜飄著幾顆晶瑩剔透的丹藥，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首陽一伸手丹藥就自動飛到他的掌心。他拿著丹藥走到沐清月身側蹲下身來把掌心攤開給她看。
“品質上乘，靈力強大，融合的很好。”
眼睛直直地看著沐清月，聲音極低極平和，整個人溫柔地能擰出水來。
沐清月歪了下腦袋，不再與他對視，輕輕地“嗯”了一聲。
“丹藥煉好了，該休息了，回屋吧。你已經在這待了許久了。”首陽瞥了一眼那窄小的檀木床，“這麽窄，睡得不難受？走吧夜深了，我保證不鬧你。嗯？”
那聲音又膩又柔，沐清月的心泛上一股癢意，不自在地打了個小寒顫。
首陽立刻把那丹藥隨便扔進儲物戒裏，脫了外衣一把抱起了她。沐清月正在走神，一下低呼了一聲，雙手趕忙環抱住首陽的脖子。聽到頭頂的低笑聲，臉頰通紅埋在首陽懷裏。
怎麽辦？真不知道該怎麽辦？那天聽到那驚天大秘密後，沐清月已經躲了兩人好長時間了。不是出谷買東西就是煉丹，有時還去後山的百草園。
其實閑雲谷前面的平地內也種了許多靈草，但大都是常見的，後山的是真不能與外人知，否則閑雲谷就別想清閑了。不是要防修士拜訪，就是要防修士亂闖。
沐清月頭疼，她現在是完全無法界限與首陽的關系了。這個孩子她不能打，也沒想過打。只能躲，她現在自暴自棄，過一天算一天。不過每天晚上還是會被首陽想方設法弄回去，然後———太累了每天無意識地就睡著了。
這樣的日子日覆一日地又過了幾個月，這天是大年三十，除夕了。
閑雲谷早就一派囍色，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每個庭院都貼滿了鮮紅的對聯，閑雲谷僅有的十來個弟子正在熱火朝天的準備年夜飯。
羽安城內，花燈滿街，平時早就收攤的小商販仍在熱鬧地吆喝著。煙火突然在空中炸開，灑遍整個天際。閑雲谷頓時被漫天煙火映照的如白晝一般。
一棵掛滿霜雪的樹下，沐清月穿著緋紅的錦衫，外罩寬松的紗袍，一點都不怕冷似的坐在軟墊中。她的面前是一張長方形的案幾，案幾上擺滿了做工精致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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