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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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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阿雪

守闕人道:“已經聯絡到那位姑娘了。”他怕殷逢雪不信,還將靈鳥看到的畫面用法力化出。

只見海天同昏風嚎浪湧,似有暴雨將傾,白衣女子踏波而立,聽靈鳥按殷逢雪的話將來龍去脈講述完畢,就淡淡地點了點頭,也不知信是沒信。

“這回可以放開我了吧?”守闕人道。

殷逢雪一揮手,卸下魔氣桎梏。

現在他得快點趕去若休涯。他讓守闕人傳的話可以說是漏洞百出,但……也沒別的辦法了。

一日後,終於追至若休涯,剛見上面,殷逢雪便把靈鳥的話又妝點一番,總算勉強湊成故事。

“餮龍前輩告訴你的?”游丹庭淡然一笑,“那阿雪如今好麽?”

殷逢雪心虛道:“沒什麽大礙。你想去看看他麽?”如果她要去,那他就再捏個分身出來。

游丹庭沈吟片刻,卻搖了搖頭:“既然沒大礙,就讓他好好養著吧,守闕人不敢怠慢他的。倒是有勞你了。”

殷逢雪越發心虛,目光都漂移起來:“沒什麽。”

游丹庭笑得越發溫和,目光清清亮亮地落在他身上,也說不清是不是有什麽深意,殷逢雪擔心她要問什麽細節,連忙將“夢”和書信的事告訴出去。

“夢”的事要緊一些,書信麽……殷逢雪想起殷素之當時走進屋內時,指尖還夾著一封信。

既然殷素之在查靈波的往事,那他們就也該去查一查。

游丹庭道:“他倒不像這樣的人……”

“什麽?”

“不像會對父母舊事感興趣的人,”她道,“剛捉到他那時,我還想過等稍微空閑一些,就去查一查他的身世……”好看看能怎麽來個對癥下藥,哪知三年過去,她還沒找到空閑時候,局勢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這時乾坤袋裏的傅馭又發言了:“什麽身世,最差也不過就是我這樣。你又該白費功夫。”

殷逢雪一驚:“這是傅馭?”還沒見過能在乾坤袋裏醒過來的,何況,這還是游丹庭的乾坤袋。

游丹庭不作聲,彈了一下乾坤袋,再次將裏頭的人打倒後,便若無其事地向若休涯的方向飛去。

殷逢雪跟上去,聽著前頭游丹庭袖中時斷時續的呼痛嗚咽,倒覺得這一來一回似乎頗為熟稔。想到之前李悉說的話,他也能串起一些事情來了。

兩人隱身從海上走上海灘,此時天色終於陰到極致,雨濃濃地落下,所說晴天時的海岸天空比內陸天空闊朗,那暴雨時就更窄悶。

若休涯內空無一人,連之前隨處可見的彩衣侍女都沒了蹤影,只有雷聲雨聲充盈著空蕩宮室,轟隆隆的,墻壁好像變作一面鼓皮,人站在屋內,就像站在被風雨捶打的鼓中。

游丹庭走到水晶廊前,看見連廊外如瀑雨水,不由住了步子。

半是因那雨水已經迅速地漲到了水晶廊中,半是因為,系統提醒了她一件事——前頭的珊瑚堂中,檢測到一只殘魂。

她心中起了一種預感,擡手將寶相花放出,設定條件“瑞卿的殘魂”。

片刻後,珊瑚堂緊閉的門窗中爆出一抹炫光,系統提示:“對象已捕捉。”

娃娃機帶著瑞卿的殘魂出來,殷逢雪也認出了那是誰,一時有些迷惑:“他怎麽會在這兒?”

那還用說麽。

游丹庭收起娃娃機,瑞卿的殘魂便漂在了水晶廊中。雖是殘魂,但基本的意識還是有的,一片閃閃爍爍中,悲喜陣自動開啟,瑞卿仿佛念了幾個名字出來。

游丹庭認出那口型,只想冷笑。須臾幻夢,其實有什麽用,事情做過,就已經無可回頭了。

將殘魂收進乾坤袋,兩人在傅馭嗚哩哇啦的叫罵聲中走進了珊瑚堂後的臥房。

果不其然,餮龍寫的信整整齊齊地放在書桌上。游丹庭盯著那個木匣,真是一點都不想看內容。

她心裏有些憤怒,幾乎氣笑了。

傅馭停下罵聲,感嘆道:“體貼,真是體貼。”

游丹庭擡手將他捉出。這幾日傅馭也算陰陽怪氣夠了,幹脆讓他站出來說好了。

傅馭被揪出來,仍是一副“我不怕你”的表情,落地後反而走到書桌邊,抽出一封信來:“要看就看,管他的目的是什麽呢。你看,我抽的這封就不錯,上面正好寫了殷素之的事。”

聞說此言,殷逢雪欲上前:“給我看看。”

傅馭斜睨:“與你什麽關系?”

游丹庭也拉住他:“不必,你去休息。”

“我沒……”

“事”字還沒出口,他就感覺手腕被輕輕地捏了一下,那上面的釘傷還沒好,他用幻術掩蓋著,又用袖子遮了,本以為她是看不出來的。

殷逢雪怔了怔,游丹庭握著他的手腕,將人輕輕推到一張貴妃榻前:“坐吧。”

她確實很不想看殷素之送上來的這些東西,甚至覺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送上這些東西來,是一種徹頭徹尾的輕視,但……

傅馭道:“別在我眼前演這種東西。”

游丹庭擡起殷逢雪的袖子看了一眼,聞言淡聲道:“再說這種話我就剪了你的舌頭。”她放下袖子,轉過身向書桌走去,殷逢雪看不見她的神情,卻發現傅馭很明顯地楞了一下,然後竟當真閉上了那張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嘴。

接下來的時間裏,殷逢雪無事可做,只能看著游丹庭飛快地瀏覽信件,她閱讀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就將五十多封信件全部看完。

見她放下最後一封信紙,殷逢雪立刻起身上前:“如何?這上面都寫了什麽?”

游丹庭慢慢將信紙折回信封:“不知真假的事,沒什麽好說的。”這些信都是殷素之拿給她看的,不是沒有偽造的可能。

而且,就算是真的,這信也不全。從餮龍的回覆中可以看出,靈波對那位不信任她的仙尊心懷怨懟。雖不知過去發生了何事,但餮龍一直在安慰她,甚至最後一封中,餮龍見靈波與殷追月之事,乃是木已成舟,也沒有再提反對的話,只是期盼妹妹回信。這實在沒什麽好說的。

游丹庭擡起頭,狀若平常地說:“應寒,你回南宮一趟吧。”

殷逢雪:“是有什麽……”

“把飛花他們帶回人界,我也放心。還有這個人,”她向傅馭揚揚下巴,面上浮起一絲笑,“把他的修為廢掉,一並帶回碧羅山,關押起來。”

傅馭渾身一震:“游丹庭!”

殷逢雪一巴掌就把激動不已的傅馭拍暈了:“好。”

游丹庭繼續笑著:“你也暫時別回來了。”

殷逢雪呆了呆,可他每每面對游丹庭時,十分口舌只能發揮三分,所以在游丹庭說出下一句話之前,他還呆著。

“總之,其他人都帶走……尤其是阿雪,好好保護他。”

殷逢雪忍不住了,就好像游丹庭口中的那個“尤其是”的“阿雪”不是他,而是一個憑空鉆出來的、冒冒失失的小白臉。

“我可以幫你的,”他也不好意思用應寒這個身份軟磨硬泡耍賴,只能盡力克制著沖動,“我把他們送回去,有上尊在,他們不會出事的,殷逢雪也不會出事……讓我留下來吧?”

游丹庭卻笑了笑,就那麽平靜地看著他,平靜地退了一步:“不行,你要和阿雪一樣,留在人界,保護好自己。”

她語氣柔軟而堅決,殷逢雪越發著急,還想爭取兩句,可是也想不出什麽說辭來了。

他最明白的,丹丹雖然心軟,卻不喜人自作主張不聽話,說她在某些方面是個獨*裁者都委婉了。他能越過的,都不叫雷池,一旦她決定退步,那周圍的人,就再沒有任何向前的可能。

游丹庭輕輕敲了敲桌面,雖然是仰視,可她的神態,就像在俯視他一般。

“再者,我追尋的是飛升,你也明白吧?”

殷逢雪驟然沈默。這是第二次失敗。

游丹庭似乎沒有註意到他的落寞,她負著手,慢慢行至窗邊。

暴雨之大,連窗框都被濺濕了,似有若無的海腥味兒隨著雨水浸滿整個庭院,室中昏暗,她的聲音也隨之微沈。

“方才傅馭有一句話,說最差也不過就是他那樣。”

傅馭那樣是什麽樣?殷逢雪腦海中冒出八個字“無父無母,無親無友”。

“殷逢雪”也是這樣。

游丹庭道:“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他出事。”

她很早之前就從殷追月的口中聽說了他的計劃,其中就包括殷逢雪的身世。

如果說修士應當太上忘情,那麽魔修就註定斷情絕愛。殷追月是個很有耐心和決心的執行者,他致力於培養出一個真正的、強大的魔——至於說原因……游丹庭沒有細問,不過,強大的實力總是伴隨著權力財富,這根本不必問——總之,數百年來,白厝塢中借口閉關的銀狐妖們,悉數化為了殷素之的養分。

殷追月說,阿雪是給殷素之的最後一劑強藥。只要再殺一個,殷素之就能迎來最後一道魔劫,脫離她的控制,飛升成魔。

總之,那小狐貍很可憐,處境很危險,看他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又傻乎乎的。

“尤其是阿雪”。這話未必有多真。她回頭看去,晦暗室內,那白衣郎君沈默地站在那裏,就那麽站著,游丹庭忽然不忍心起來。

“傷口疼麽?”

殷逢雪輕輕搖頭。

“我看看。”

於是他擡起手,柔軟衣料順著手臂無聲滑落,他解開障眼法,將那難以入目的傷痕展示給她。

“怎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呢,你什麽都不對我說,”游丹庭嘆了口氣,慢慢走過去,虛擡他的手腕,用一種類於嗔怪的語氣說,“阿雪總是什麽都告訴我。一點委屈,一點誤會,什麽都說。”

她肌膚微涼,輕覆在因愈傷而發熱的患處,正好合適。

與這種舒適相反的,是殷逢雪亂如麻的內心。

從白厝塢出來後,他就刻意不去想某些事,感受某些情緒。

他身處於一個巨大的騙局之中,甚至還在這種表面安穩裏作為一個養料生活了那麽多年。

真是遲鈍得足夠,失敗得足夠。

其實他不是沒有預感的。當時那麽孤註一擲地去追尋她的腳步……說不定,也是因為這種預感。

殷逢雪在這一刻幾乎想坦白所有事。可是上次坦白的結果還歷歷在目,他不怕撞南墻,可總是硬邦邦撞上去,墻也會覺得煩惱吧?

游丹庭等待片刻,不見他說話,但她也不可能把話說得更明白了。

傻乎乎地編故事,他以為她那麽好糊弄麽?

系統也發覺了真相,可這是它作為系統的失職,它不敢說話,只能嘟嘟囔囔地提示游丹庭:“掙了那麽多功德呢,宿主,給大功臣一個面子唄。”

“你叫我怎麽給呢?”游丹庭向它嘆氣,“我可是要飛升的呀。”

系統一下噤聲,半晌,它就像被格式化了那樣,用平直的電子音說道:“沒錯,宿主,你是必須要飛升的。”

不飛升就會被敵人殺死,她沒辦法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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