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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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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探

“沒事吧?”

懸星劍嗡嗡兩聲,表示自己無事。

“你還有心情關心別人?”殷素之道。

殷逢雪扭頭看向他:“馬上就沒心情了。你說你,抓我幹什麽?我又妨礙不了你。”

一邊說,他一邊觀察殷素之的神情。不知堂弟知不知道他就是應寒……應該不知道吧,不然不會用這種隨便一扭就能掙開的刑具來鎖他。

不過,殷素之好像真的很討厭他啊,他一開口就皺眉。

殷逢雪蠢蠢欲動,想試探一下殷素之的底線,便道:“你鎖我幹嘛,要是恨我,直接一刀殺了豈不了事?”

殷素之卻道:“我不恨你,也不會殺你。”

殷逢雪:“……”你不恨我,那你燒我披風?

“別裝了,我勸你快動手,”他故意道,“不然等丹丹來了,你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殷素之卻沒回答,一揮袖子,他就從這個由烈焰組成的牢籠中消失了。

他一走,在旁邊裝死的懸星劍就飛了過來,劍靈虛弱地飄出來:“我幫你斬斷這東西。”

殷逢雪大驚。那怎麽使得,且不說他要靠這個來減輕殷素之的戒心,懸星劍在這種狀態下斬不斬得斷這東西也是個問題。

這鐵環本身不能被磕碰一下,不然,那些長釘會深深釘進他手腕腳腕的!

他把這話一說,劍靈楞了楞:“那我該怎麽做?”就在他們對話時,魔氣侵蝕得更深,劍靈慢慢咬住牙關。

劍靈道:“不行,這樣下去,我會更無力。這些刺針上也有魔氣,這樣下去你也受不了。反之,我若能一劍將他們斬斷,你也就痛那一瞬,忍一忍,就過去了。”

殷逢雪欲言又止,看了看自己手腕腳踝,又看了眼劍靈,嘆了一聲。

“我有個辦法。你先把劍靠過來,盡量輕一點。”

劍靈疑惑地讓劍刃輕輕搭在他手腕的鐵環上,正在等他下一步指示時,周身刺痛忽然一輕,可看劍上纏繞的魔氣,卻又分毫未減。

它瞠目:“你、是不是你……”

還沒說完,殷逢雪就刻意清了下嗓子,一下蓋過了劍靈的聲音:“就這麽輕輕磨吧,先試試劍。我可不想廢了自己的手腕。”

他也沒做什麽,就是把殷素之的魔氣換成他的了而已。

總不能讓懸星劍在這兒廢掉吧。

有丹丹在,殷素之暫時不會殺他,可懸星劍就沒這個保障了。

懸星劍想抽走自己,可壓在身上的魔氣卻強迫它緊緊靠在鐵環上,它不得不按照殷逢雪的話做起來。

劍靈再不谙世事,此刻也察覺到了一些事情。比如說,面前這個狐妖,絕不似他表現出來的這般無害。

想到殷逢雪方才提到的“丹丹”二字,劍靈不由問:“丹丹是誰?游丹庭麽?”

殷逢雪奇道:“你怎麽知道?”

劍靈道:“我是她師尊游影道長鑄造出來的靈劍。游影道長仙逝之後,仙界是很關註她弟子的。”

不料在這種時候竟聽見了游影兩個字。殷逢雪怔了片刻,道:“可我只說了丹丹,你怎麽能確定那就是她?”

劍靈很奇怪地看著他:“瞎猜的啊,人界大能就那麽幾個,我當然猜我知道的。”

倒也說得通。畢竟方才他也是瞎猜猜出來懸星劍身份的。只能說這個天下太小,高手太少。

話說回來,游影道長果然早已仙逝了麽。雖然心中早有預感,從傅馭的歇斯底裏中,從丹丹的回避中——他不認為游丹庭會走火入魔,所以,那肯定是托辭——都能窺見某種可悲的結局。

“游影道長是因為什麽仙逝的?”他問。

劍靈很人性化地嘆了口氣:“在那個魔修叛逃後,壽盡而終。”

魔修?叛逃?是說傅馭麽?

他這樣問,劍靈道:“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又不是游影道長的弟子,仙界不關註他。”

游影是鑄造懸星劍之人,幾乎等同於劍靈的另一個主人,故此,說起這話來它格外忿忿,還忍不住對殷逢雪吐槽:“道長忽然去世,未必沒有被那魔修的叛逃氣到了的緣故。”

這可是胡說了,修士壽數自有定規,絕不會一氣就氣死了的。

說完傅馭還不夠,劍靈又道:“游丹庭也奇奇怪怪的。”

殷逢雪不悅:“怎麽會?”

劍靈道:“我還沒造好時,她每次路過都會來彈我一指甲!”

殷逢雪:“……”

“道長去世後,仙尊見她日益孤僻,便說要收她為徒,可她竟然拒絕了。明明主人都幫她把房間收拾好了。”

“大概是因為那時游影道長才去世不久吧?”殷逢雪道。

劍靈從沒想過這個原因:“可是到了仙界,她也能祭拜游影道長啊。”

那是不一樣的。殷逢雪心道。

而且,說實話,他對餮龍前輩的現狀也很不樂觀,劍靈它……想來,劍靈能這麽輕易地信任他,也是因為他與餮龍前輩同行了大半日,身上沾了她的氣息吧。

正在感慨,劍靈又道:“所以她什麽時候能來救我們?”

殷逢雪搖了搖頭:“我……”

還未說完,四面八方的火舌忽集體向一個方向傾倒而去,殷逢雪也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力量迫使他向右側壓去,右腕上傳來一陣刺痛,那疼痛像是什麽東西要硬生生將這只手剁去。

劍靈驚道:“你的手!”

鮮血淋漓而落,又迅速地幹涸在皮肉上,殷逢雪道:“沒事。”他打量著四周:“殷素之在朝某個方向飛。”

奇怪,殷素之應該會老老實實留在若休涯才是。他這是要去哪兒?

劍靈加快了磨劍的速度,道:“那游丹庭還能找到我們麽?”它頓了頓,“她會來救我們麽?”

殷逢雪沒怎麽在意它說的話,只是在仔細觀察火焰傾倒的方向,企圖從中獲取一點信息。聞言,他隨口道:“為什麽不會?”

劍靈沈默了,開始更快速地磨鐵環。

殷逢雪倒自己想通了。他笑了笑。

忽然,劍靈小聲道:“我想去試試能不能刺開這只甲。”

殷逢雪道:“要是能走,你就走吧。”

劍靈:“那我就不試了。”

它真的很講義氣。殷逢雪聽著手腕上懸星劍一下一下的挫劍聲,心裏有種微妙的感覺。

懸星劍是游影道長打造出來的劍,丹丹是游影道長的弟子,某種程度上,他們似乎有那麽一點相似……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殷逢雪昏昏欲睡,劍靈也累了,四周安靜無比,只有因火焰燃燒而若有似無的熱流湧動著,提醒他們,時間仍在一點點的過去。

就這樣悶著也不行。還是聊聊天吧。

殷逢雪睜開雙眼:“你是怎麽被他捉住的?”

劍靈道:“不是他,是囚琴。”

“你不是說……”

劍靈道:“我從來沒有傷過靈波。我是在三百年前假作戰利品落到囚琴手中的,主人讓我潛伏,所以這麽多年我沒出去過。而且,靈波是主人的妹妹,我不會傷害她的。”

殷逢雪又閉上了眼。如果劍靈說的是真的……那靈波知道麽?她是怎麽想那一劍的?

他嘗試梳理整件事:靈波墮魔,姐妹倆依舊保持聯系。然後,在靈波墮魔的第五年,她被舊日仇敵用假懸星伏擊。

事情在這裏產生了兩種可能,一種,靈波認出了假懸星,一種,她沒有。

但無論哪種可能,都通向了真實的未來,也就是,從那之後,靈波與廣溟斷去了聯系。

而廣溟這邊,則在三百年前,或許更早,就已經安排好了所有的事。甚至在畫卷上看見囚琴用一把假劍刺殺靈波時,她也表現得十分平靜,似乎疲於解釋,疲於驚訝。

而靈波,在那一劍之後,自然對囚琴恨意更深,經過多年籌謀,她指使殷素之,或者說,與殷素之合作,一個在人界,一個在魔界,同時端掉了囚琴的老巢。

囚琴敗了,懸星劍也被……

殷逢雪梳理到這裏,發現還有一件事沒問清楚:“你是什麽時候被殷素之捉住的?”

劍靈想了想:“挺久了。”

也就是說,在三年前,殷素之就找到了懸星劍。

也就是說……

頭頂忽然傳來轟隆轟隆的巨響,打斷了他的思緒,在殷逢雪被那股力量捉出去的那一瞬,劍靈也被打暈了。

殷逢雪被扔掉一個又硬又冷的石地上,他被什麽東西硌了一下腦袋,擡手去揉,摸到一腦袋的石粉。

便是打算裝柔弱,他也不打算在口頭上柔弱,立刻罵道:“殷素之,你能不能尊老愛幼一點。”

殷素之道:“被你說中了,我正是帶你來尊老的。”

這是什麽話?殷逢雪揉著腦袋打量周圍。

是個很短的石窟,窟裏什麽都沒有只有滿地的碎石,前後都被堵著。這種地方,打架不好施展,逃跑找不到路。殷素之怎麽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他還在四處亂看,殷素之也在盯著他,片刻後,終於不耐煩了:“你連白厝塢也不認得了麽?”

殷逢雪其實想起這是哪兒了,他只是奇怪,殷素之一個把父母當仇人看(當然,他父母也並不慈愛)的狐貍,怎麽會來這兒。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心中隱隱警惕,面上還裝得稀松平常:“我認得。然後呢?”

殷素之道:“你就在這裏,永遠和你父母做伴吧。”

殷逢雪心道他倆閉關呢,做伴也只能在門外做伴。

“行啊。”

大不了就是殷素之把白厝塢封起來,他可以後面悄悄地跑出去嘛,想來,殷素之不會把那封印設得太嚴。

然而,殷素之一擡手,那道法術竟向他襲來,殷逢雪身體自動騰起旋身避開,他站穩身,回頭一看,後方的石壁,或者說石雕竟被這一掌打得粉碎!再轉回來,殷素之掌中又凝起一道深藍魔波。又是殺招。

“你這是做什麽?我不是答應你了?”

殷素之因他竟能躲開那一擊而微敢驚訝,不過那仰起一瞬的眉,很快就壓了下去:“是啊,你答應我了。”

他臉上忽然浮起詭異的淡笑,掌中的光染到他側頰上,殷逢雪幾乎覺得他眼中並沒映出光,而是燃起了兩團火。

只聽殷素之道:“你不知道白厝塢的厝,是什麽意思麽?“

“又或者說,你從來都沒有想過,為什麽這裏布滿了棋侍衛——而你,又從來都沒有見過你的父母。”

殷逢雪還保持著那個故作滑稽的揉腦袋的姿勢。

他還在繼續揉著,似乎真的覺得腦袋太疼了,連鮮血直流的手腕腳踝都比不上那種疼。

揉了半晌,他發現殷素之還盯著他。

“你在期待什麽?”殷逢雪扯起一邊嘴角,慢慢地放下手臂,兩只手腕間的鐵鎖鏈隨之嘩啦一聲,“是要我痛哭流涕當場自縊,還是心如死灰束手就擒,說吧。”

殷素之冷靜地道:“你果然不是殷逢雪。”

殷逢雪輕輕地、仿佛恍然地“啊”了一聲:“原來如此,你用這個來試探我。”

原來,這個偽裝,殷素之並非毫無察覺。可殷逢雪就是殷逢雪,所以他決定用一些別的方法來辨認。

殷素之二話不說開始攻擊:“你是誰!”

殷逢雪也不躲,反而擡著手迎上去,讓他那一擊正正落在手腕鐵環和鐵鎖鏈上,鐵鎖鏈因此鐺鐺震響,殷逢雪也被擊退了半步。

然後,他又迎了上去。固然,這樣會讓長釘刺得皮膚血肉模糊,可是越痛,流越多血,他越是放聲大笑。

整個洞窟,回蕩著他的笑聲和嘲諷:“殷素之,你就是殺了我,殺了所有人,也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

殷素之轉手又是一擊,幾乎攻到他面門:“我想要什麽,豈是你這種廢物會明白的!”

殷逢雪側身躲開那一擊,殷素之亦沒收勢,兩人一擦而過,待殷素之回身欲再出一掌,迎著他眼睛而來的,卻是一點寒星。

背景中,殷逢雪的右手還保持著放箭的姿勢,琉璃彎弓似月,碧色弓弦兀自振動,他神情冷漠,袖口沾了長長鮮血,蕩開如波。以魔身使仙器,魔氣與仙氣交纏出電,驚起石窟中無數石塵。

仙器對魔的天然壓制,讓殷素之在這一瞬本能地僵硬了一下。

殷逢雪放下弓,滾滾煙塵中,他忽然揚起一個十分惡劣的笑容。這笑容殷素之十分熟悉,往往笑過後,都聽不見什麽好話。

這次也是一樣。

殷逢雪笑著道:“那我就先去找丹丹告狀了,堂弟。”他的身影一閃而逝,哢噠一聲,兩副鐵鎖鏈墜地,短短的石窟中,只剩一只沒入後方棋侍衛中的仙矢還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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