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半夏小說

回落水村路上他們碰見了不少人，有些人認出了賀恒，總是和同伴嘀嘀咕咕的，眼神古怪。

尹宓瞧著生氣，抿緊唇第一次瞪了她們一眼，握住賀恒的手腕快步走到了前面。

賀恒低眸看向她氣呼呼的小臉，心底柔軟，嘴角微微彎起。

賀恒家和許婉家離得近，已經入夜，但許婉家仍黑漆漆的，不見燈光。

賀恒家倒是燈火通明，還傳出了女人的聲音。

尹宓懵了一陣下意識看向賀恒，賀恒爹爹該不是給賀恒也找了後娘吧？

房門被推開，尹宓剛想睜大眼睛去看，就被賀恒倏然握住手腕，躲到了一旁的草叢後。

尹宓沒站穩，腳一歪倒進了賀恒懷裏。

賀恒下意識的摟住她的腰，兩人都沒反應過來，對視片刻後像燙到一般匆匆分開。

夏季的夜裏已有了蟬鳴，尹宓捂著臉頰蹲在草叢後，懊惱的咬住唇瓣低下了頭。

不是投懷送抱呀。

女人端著一盆水出來，倒了水後並沒有立即回屋，而是靠在墻上獨自沈默了很久。

借著屋內透出的燈光，尹宓看清了女人的長相。

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女人模樣很不錯，只是柔弱婉約的眉眼間像是縈繞著一層淡淡的憂愁，但絲毫不減美麗，反而令她多了幾分楚楚動人之感。

“怎麽不進來？”賀武生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女人身子一僵，剛站直身子，賀武生便出來了。

女人似乎很怕他，見他出來身子都顫了顫，但沒過多久就被他捏著手腕拉進屋內。

之後許久，沒再有人出來，裏頭的燈也被吹滅了。

賀恒一聲未吭，只是靜靜的看著，久到尹宓都快睡著了，他才啞聲開口：“宓兒，我們走吧。”

尹宓點點頭，瞧他好像心情不好也就沒有多問，只是回去的路上絞盡腦汁安慰他。

“賀恒，也不是所有後娘都不好的。”

賀恒沈默走著，夜裏星光點點，微風帶著些許熱意。

“她是我親娘。”

尹宓下意識的點頭，點完後忽然意識到似乎有哪裏不對，停下了腳步。

賀恒也停下了腳步。

“親娘？”她錯愕的問。

她一直以為賀恒的娘親也過世了。

“之前怎麽沒聽你說？”

賀恒眸色沈冷，嗓音低沈冷漠：“我以為她死了。”

是她令他活在折磨和痛苦之中。這麽多年了，他死都忘不掉那骯臟的一幕以及賀武生洩憤遷怒的鞭子。

她應該死的，為什麽還要回來？為什麽還有臉回來？

他來之前一直在想，她應該死的，他甚至想殺了她。

但是見到人那一剎那，他緊握的拳頭便無力的松開了。

他已經有的自己的救贖，也有了自己想保護的人，別的人他不想再去在意了。

尹宓沈默下來，想就這樣沈默的走回鎮上，但是又不舍得。

“賀恒。”她停下腳步，輕輕喚了他一聲。

賀恒低眸看她。

尹宓也不知道自己提這事會不會讓他不高興，但是她想做點什麽。

她不安的仰起小臉，“賀恒，她不好嗎？”

賀恒心臟一縮，垂著的雙手倏然用力握緊。

呼吸粗重了些，他死死捏著拳頭，張開嘴，但喉嚨幹澀，像是被一團東西堵住了一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冷漠的眸子裏難得有了茫然，他咽下哽咽，嗓音低啞微顫，“嗯，不好。”

尹宓擔憂的看著他，“不好就不回來看她了，別難過。”

她話音還未落下，就被賀恒緊緊摟入懷中。

尹宓唰的一下紅了小臉。

他抱得太緊，尹宓紅著小臉眨了眨眼，伸出小手試探的也抱住他，將腦袋放在了他肩上。

白如月回來後，賀武生在村子裏呆的時間長了起來，見了村子裏的人也會笑著打招呼了，不像是以前那種無所謂隨時都會搬走的姿態了。

村子裏都是好人，一向都是你什麽態度，我什麽態度。

白如月模樣姣好人也溫柔，說話聲音輕柔，別人就算心裏懷疑她的來路，但也生不起輕視的心思。

賀武生從裏正手裏買了一塊地，近日都起得很早去地裏翻新土地。

目送他離開後，白如月抱著被子坐起身，沈默的看著自己身上斑駁的紅痕，捂住臉，肩膀微顫，哭出了聲。

當晚，她放好飯菜後輕聲開口：“夫君，恒兒在哪？”

賀武生擡眸看她一眼，嗤笑一聲嘲諷：“怎麽？你還要去找他？”

白如月一下子變得有些慌亂，“我，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賀武生擰著眉，表情不悅：“有什麽好看的，之前不看，現在這麽大了看什麽？”

眼裏滿是難堪，白如月臉色微白，眼淚無聲落下。

賀武生一陣煩躁，“行了別哭了，明日我會去鎮上一趟，你要跟他說什麽跟我說就行，我幫你轉告。”

白如月忙擦掉眼淚，低著頭：“謝謝夫君。”

賀武生走出村子不遠就察覺到有人跟著自己了，他往身後一看，看見了樹後露出的藕色衣角。

他沈著臉，這臭婆娘。

他擡起腳想趕她回去，但是想起如今鎮上都是怎樣說賀恒的。

心臟瞬間冷硬，他冷笑一聲想讓她自己也聽聽那些人說得有多難聽，便裝作沒有發現，擡起腳繼續往鎮上走。

他放慢腳步，但是一到鎮上便故意走得快了一些兒。

鎮上人這會兒人很多，他躲到巷子裏，看著白如月慌亂的左右尋找走過去後，再走出來跟在她身後。

“你好，請問您見過一個……”她戛然而止，話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自己並不知道這會兒賀恒長多高，模樣生得怎麽樣了。

被她拉著的女人見她竟然哭了，怕遇上瘋子趕緊扯回自己的衣袖，避開她快步走了。

“恒兒，恒兒，賀恒……”

她一路喃喃，被人撞了好幾下，賣菜的大娘看不過去把她拉到一邊問：“妹子，你找誰？大娘幫你問問。”

白如月雙眼沒什麽焦距，蒼白的嘴唇動動：“恒兒，賀恒。”

大娘湊過去仔細聽了聽，聽到賀恒的名字後臉色一變，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後不解的問：“你找賀恒？你找他做什麽？”

未等白如月開口，她便接著說道：“賀恒就住在前頭的醫館，不過你找他做什麽？現在鎮上人都想趕他出去呢。”

“前段時間鎮上死了好多人，都是因為他招來了山匪。”

白如月聽到山匪二字時，瘦弱的肩膀微顫了幾下，指甲用力嵌入了手心中。

她沒再說話，推開大娘便踉蹌的繼續往前走。

醫館裏仍舊空蕩蕩的，老大夫冷哼，對此並不在意。

顧明岳最近沒銀子花了，有大戶人家聘他去當西席，他嫌麻煩就給拒了，最近都在作畫賣錢。

他拿著畫出門時，看見一個貌美婦人站在醫館門口猶豫不決，而且臉色蒼白一看就是身子骨不太好的。

他心下一喜，忙笑著迎上去，“這位夫人，是身子不舒服嗎？我們醫館開張的，需要扶您進去嗎？”

白如月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勉強彎了彎嘴角輕聲開口：“請問，賀恒……。”

她聲音極輕，顧明岳笑著剛想說聽不清楚時，醫館裏就飛出來兩包藥材。

他下意識的伸手接住，畫筒就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他顧不上白如月了，沖醫館裏生氣的喊：“賀恒！你自己去送，我都跟你說過我今日很忙了。”

白如月眼裏一亮，但很快眼裏的光又沈寂了下去。

她走到門邊往裏看了一眼，看到了院子裏曬藥材的賀恒。

眼眶發熱，她捂住嘴，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顧明岳古怪的看著她，“夫人，您剛才說您是要找賀恒？”

白如月身子一僵，剛想說不是，就聽見顧明岳朝裏喊了一聲，“賀恒，有人找你哦。”

白如月錯愕的睜大雙眼。

顧明岳貼心的說：“夫人別急，賀恒馬上就出來了。”

他剛說完，就見人轉身面色慌張的快步跑走了，還摔了一跤。

他吃了一驚，下意識的要上去扶人，但還未動肩膀就被人按住了。

他擡起頭，看見了賀恒。

賀恒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淡聲道：“別去。”

他語氣雖淡，可壓在顧明岳肩上的手卻極其用力。

顧明岳被他壓得肩膀疼，躲開後不滿的動了動肩，再一擡頭白如月就已經不見了。

奇奇怪怪的，他一挑眉，“找你的，認識？”

賀恒看他一眼，“我娘。”

顧明岳：“……你不想說就不說。”

他賣畫前去送了藥材，路過繡坊的時候還去看了一下尹宓，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尹宓居然不在。

他問了一個面善的大嬸，對方笑呵呵的跟他解釋說尹宓是回家了，聽說是爹爹回來了。

顧明岳回醫館的時候順口將這事跟賀恒提了一下，還賤兮兮的重覆大嬸跟他說的話。

她說尹宓已經及笄，她爹爹這次回來就要給她相看人家了。

要是他再不說，就要看著小姑娘嫁給別人了。

“可惜呀，小姑娘明明有喜歡的人，不過誰叫她沒眼光看上了一個悶葫蘆呢。”

他冷冷看他一眼。

顧明岳立即無辜的說：“看我幹嗎？你自己心裏難道不清楚？”

賀恒緊緊捏住藥材，低下眸繼續收藥材，但收到一半，他緊抿著薄唇站了起來。

“顧明岳。”

顧明岳立即擡頭，笑嘻嘻的：“在，在，我知道，你要去落水村一趟，讓我幫你收拾藥材是吧？”

賀恒不自在的嗯了一聲。

他出去前又回了一趟房間，把自己攢的銀錢全拿了出來。

只是出門前，差點跟人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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