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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半夏小說
他們沒再買河燈，尹宓拉著他去人少的位置蹲下。
她輕聲的叮囑：“我們兩個人放一盞就好了，我待會放河燈下去，你有什麽心願就要馬上和河神說哦。”
賀恒恩了一聲。
尹宓將散發著柔和光暈的河燈放到水裏，立即閉上眼許願。
賀恒冷漠的看向河裏，河道上擠滿了各色各樣的河燈，那河神真的有精力實現這麽多人的心願嗎？
他一向不信這些，也從不會去什麽天祥寺祈求開年好運。
如若真的有神，有佛，那也是對人間毫不關心的神佛，他無需浪費時間在祈願身上。
放完河燈後他們又去看了雜技表演，尹珠一直跟在她們身後。
只是她越看越迷惑，尹宓身邊那人為何這麽眼熟？
只是人來人往，她一直站著不動被人擠來擠去，還被罵了幾聲。
她氣不過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再回過頭就看不見尹宓他們了。
她慌張的往前擠了擠，沒找著人暗罵兩聲，擠出人群，撞上了一堵人墻。
她擡起頭，看見了顧明岳笑得溫和的臉。
“姑娘，你是在找我嗎？”
尹珠心虛著，立即否認，“你搞錯了，我不認識你。”
顧明岳恍然點頭，然後微笑著往外側了側身子露出尹宓和賀恒，“那你是在找他們？”
尹珠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被抓包，傻眼了。
回過神後她見已經被發現，就幹脆破罐子破摔。
反正這裏這麽多人，他們也不能拿自己怎麽樣。
她攥緊拳頭，義正言辭的指責她：“尹宓，你可真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你竟敢丟下娘不管，你忘記爹爹出門前怎麽交待我們的嗎？”
尹宓懶得與她爭辯什麽，面色冷靜的開口：“我們回去吧。”
尹珠見她不與自己爭辯，就覺得自己占了高勢，瞬間洋洋得意。
眸子裏閃過一抹惡毒，她說：“心虛了吧，我回家後立即告訴娘親你就躲在鎮上，讓她把你嫁出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爹不在，就只有娘親能做主。
而且就算爹爹以後知道了也來不及了，尹宓那時說不定都懷上了。
她想得暢快，眉梢間盡是愉悅。
賀恒慢慢皺起眉頭，落在尹珠身上的目光冰冷陰沈。
尹珠忽覺一陣森冷涼意。
她不解的看向賀恒，認了好一會兒後驚呼出聲，“你不是那個鐵匠的兒子嗎？好啊尹宓，你居然跟這種人在一起，你忘記爹爹的腿是怎麽傷的了嗎？”
顧明岳是聽得雲裏霧裏，賀恒有爹啊，怎麽從來沒聽他說起過？
“難怪先前娘拿了他的銀子，你悶悶不樂那麽久，原來你那時就跟他勾搭上了。”
她仗著這會兒人多，他們不敢拿自己怎麽樣，得意洋洋的說了很久。
顧明岳看著賀恒的臉色，覺得他可能，似乎不是那種會憐香惜玉的人。
但是當尹珠說完昂著頭走掉時，賀恒仍舊一動未動，他又開始懷疑自己這個猜想。
莫非賀恒不僅對尹姑娘好，對她的妹妹也異常寬容？
賀恒：“宓兒，很晚了，先送你回繡坊吧。”
尹宓也沒有再逛的心情，聽話的點了點頭。
顧明岳聽到也擡起腳步，但賀恒與他擦肩而過時，冷聲說了一句，“跟著她。”
他脊背一涼，果然。
他就說他那麽平靜肯定不對勁。
賀恒換了一條安靜的路回繡坊，尹宓跟著他走，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
快到繡坊時她忽然停下腳步。
她說：“賀恒，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賀恒：“恩？”
尹宓抿了抿唇，仰起瓷白小臉，小聲道：“爹爹的腿會受傷不能怪你，他……”她覺得不好意思，低下眸，嗓音也越來越輕，“是因為我鬧著要吃肉，爹爹看見你家陷阱裏有野兔子，所以才會去拿，不小心踩中陷阱的。”
“不能怪你，是我和爹爹的錯。所以尹珠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她還未說完，腦袋就被輕拍了拍。
她想擡頭，但是頭被賀恒輕輕壓著，她沒能擡起來。
她有些懵，“賀恒？”
“我知道。”
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不解道：“你知道？你知道還拿了那麽多銀子出來？你不會也怕娘親吧？”她驚訝的問，覺得自己猜中了真相。
溫柔溢滿心頭，賀恒唇角微彎，眼裏又零星的笑意。
他輕聲道：“恩，跟你一樣。”
尹宓小臉微紅，不服的鼓了鼓臉頰，小聲道：“我不是怕她，我是不想讓爹爹為難。”
爹爹要賺錢養家已經很累了，她不想再拿這些瑣事去煩他。
好吧，剛見到她時是有一些怕的。
剛開始受了委屈也沒有很習慣，總喜歡自己一個人到外面閑逛，剛開始是山上，後來就去落水湖。
“宓兒姑娘？”繡坊裏有人見門開著，提著燈走了出來。
尹宓應了一聲，擡起小臉看他，杏眸清亮道：“那我進去啦？”
賀恒：“恩，早點休息。”
他看著人走進去，門被關上。閉了閉眼，撫平躁動不已的心臟後，擡起腳走回街上。
街上依舊熱鬧，顧明岳看到賀恒走過來，忙沖他揮揮手。
賀恒皺眉，走過去冷聲道：“人呢？”
顧明岳朝前面賣胭脂香粉揚了揚下巴，“在那呢，給了老板幾個銅板讓她拖著人。”
說罷他躊躇的問：“不過賀恒，你要做什麽？聽這姑娘的口氣，她好像是尹姑娘的妹妹吧。”
賀恒面色冷漠，淡聲道：“那又如何。”
血緣能牽絆住很多，但很多時候牽絆越多，對自己的傷害也就越大。
顧明岳知道自己說不動他，也沒再多嘴，看著尹珠站起身後，和賀恒一起跟了上去。
尹珠是走出街道才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的。
她冒了冷汗，越走越快，到後面直接跑了起來。
安哥哥的酒樓怎麽還沒到，怎麽還沒到。
手心冒了汗黏膩得很，肩膀被人用扇子敲了一下時，她渾身一僵，好似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去，軟趴趴的癱倒在地奔潰的大哭出聲，“別過來別過來，我不好吃，別吃我。”
顧明岳臉上的表情頗為一言難盡，他這是被人當成惡鬼了？
他輕咳一聲，“姑娘，你冷靜一點。”
尹珠捂著腦袋慢慢擡起頭，她方才在商鋪上貪便宜往臉上偷偷抹了胭脂，這會眼淚一流，倒像是真的惡鬼了。
是人？她松了口氣，身上冒了汗被夜風一吹，衣裳都黏在了身上，非常的不舒服。
她緊緊咬住下唇，壯著膽子再仔細看了一眼。
“好啊，原來是你們，是不是尹宓讓你們這樣做的！”
她氣惱非常，像在家裏一樣對別人頤指氣使，“她人呢？快點讓她來見我。”
賀恒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忽然輕笑了一聲，懶聲道：“好啊。”
尹珠古怪的看著他，先前沒註意，這個鐵匠兒子模樣也不錯。
雖然她只喜歡溫潤溫柔的公子相，但是發現又有男人喜歡尹宓，心裏頭還是很不舒服。
她不就是模樣好了一些，那裏胖了一些，腰纖細了一些嗎？
她心裏不是滋味，自然也不想別人好過，便故意道：“你喜歡尹宓吧，不過我勸你還是早點死心，她呀看不上你的。”
顧明岳心裏一咯噔，覺得要糟。
可偏偏尹珠分不清形勢，還憐憫的看了賀恒一眼，嘆氣道：“我姐姐連安大哥都看不上，更別說是你了，只不過是現在一個人在外頭太過無聊，才找上你的。”
“不過前兩天被山匪擄走的就是她吧。”
賀恒冷冷盯著她，過後低笑出聲。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走出了鎮上，晚上野外的風都帶著陰森的味道。
尹珠死死皺緊眉頭，“你笑什麽？”
賀恒漫不經心道：“笑你馬上就要死了還有心情說三道四啊。”
尹珠臉色一變：“你瞎說什麽！”
她話音剛落，就發覺有東西纏上了自己的腿，滑滑的，是蛇。
她最怕蛇了，頓時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
“保證你不會把今天看到的說出去我就放了你。”賀恒面色冷淡的說。
她僵硬著身體一動都不敢動，蛇順著她的褲腿往上爬，一圈又一圈。
她有種它會從自己的喉嚨裏爬出來的感覺，她下意識的高仰起頭，哭也不敢哭怕嚇到蛇。
她不信他敢殺自己，強撐著咬牙切齒道：“你敢動我！”
賀恒面色平靜：“你以為我不敢麽？不然你以為那些山匪是誰殺的？”
尹珠震驚的瞪大雙眼，手腳冰涼。
是了，她還聽到那些人繪聲繪色的講山匪死得有多慘，眼睛被挖耳朵被割面目全非。
這時，蛇忽然停了下來。
精神瞬間緊繃到極點，她瞬間奔潰，“我錯了，我錯了，我發誓我不會說出去的，求你快讓它出去。”
賀恒面無表情看著她奔潰大哭，一雙眸子又沈又冷，惡意的黑色在眼中蔓延，令人不寒而栗。
顧明岳張了張嘴還是沒敢幫尹珠求情，而是迂回的對尹珠呵道：“如若你違背誓言了該如何？”
尹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害怕的看向賀恒，看見他眼中明顯的陰鷙後瑟縮了一下。
臉色慘白如紙，她咬牙道：“如若我違背誓言，就臉上長瘡，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顧明岳看向賀恒，試探道：“差不多了吧賀恒。”
尹珠希冀的看著他，下一秒就被咬了。
她渾身一顫，眼珠往上一翻，僵直著身子向後倒去。
顧明岳被嚇了一跳，反應過後臉色煞白，“賀恒，你殺人了。”
賀恒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怎麽？你要去官府告發我嗎？”
顧明岳面色覆雜的看他，過後咬牙道：“我們快走，別叫人發現了。”
賀恒定定看了他幾秒，低笑了一聲淡淡道：“放心，人沒死，蛇沒毒。”
顧明岳不相信，指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尹珠語無倫次道：“她她她都翻白眼了。”
賀恒嗤笑一聲，嘲諷道：“嚇暈了而已。”
顧明岳剛想追問，就看見那條小蛇從尹珠的褲腿裏鉆了出來，還往他們這邊爬了。
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失去了語言能力。
他在想暈暈不了中掙紮時，看見賀恒半蹲下身，面不改色的點了點小蛇的頭。
竟然碰了蛇的頭！
顧明岳看著他冷銳的側顏和漠然的表情，想起那被滅了滿門的山匪，咽了口唾沫。
幸好他沒跟自己計較啊。
小蛇像是得了莫大的鼓舞一般，仰著身子嘶嘶了兩聲後爬進草叢裏。
賀恒站起身，淡聲道：“走了。”
顧明岳迅速用眼神向他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尹珠，“那她呢？你拿無毒的蛇嚇她，她不會惱羞成怒之下將尹姑娘的事說出去吧。”
一個姑娘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了，被山匪擄走即使無事發生，但一傳十十傳百，誰知道會被傳成什麽樣。
絨兒不也是，連去醫館都被人罵了嗎？
賀恒瞧他一眼冷漠道：“她若是敢亂說，無毒的蛇就會變成有毒的蛇。”
躺在地上的尹珠一僵，立即將眼睛閉得更緊了。
賀恒他們走後好半晌她才敢睜開眼，躺在地上虛脫的大口喘氣。
鎮子裏有人出來了，她本想看一下腿上的傷口都來不及，只能咬著牙站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回走。
雖然她親耳聽見了賀恒說蛇是無毒的，但她還是放心不下，便拐著腿去了醫館。
但醫館黑著燈，她上前扣了扣門環，沒人應，她惱怒的捶了一下門後忍著氣往酒樓走。
酒樓裏，許安面色難看的等在一樓。
他最近心情不好脾氣也差，店裏的小工無事都不敢跟他說話。
許安看見她時，眼裏的不耐嫌棄之色濃到快溢了出來。
可偏偏尹珠看見他立即眼眶一紅，委屈得不得了。
許安拿她還有用，便耐著性子問了一句，“你怎麽了？”
“我，”她戛然而止，憋屈道：“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平地都能摔跤，簡直又蠢又壞。許安沒了再應付她的心思，恩了一聲後回了房間。
尹珠也顧不得他的態度了，整夜都翻來覆去不敢閉眼，心驚膽戰生怕自己睡著就醒不過來了。
第二日天還未亮，她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發覺右腿似乎沒什麽知覺了，嚇得連臉都未洗，驚慌的往醫館趕。
醫館還沒開門，她便在門外大喊大叫，命都快沒了，還要什麽面子。
賀恒來開門時，她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所以見到了惡魔。
“你有事？”
依舊是那又冷又沈的聲音，她如夢初醒，冷汗直流，恨不得就地暈過去。
“賀恒，誰來了啊？”老大夫走上來，看見了面色慘白，唇瓣哆嗦的尹珠。
他一驚，忙問：“小姑娘，你這是急病發作了？”
尹珠聽不到他說的，下意識的後退兩步，咽下一口唾沫，驚懼的盯著賀恒。
老大夫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賀恒。
賀恒面色平靜，並無反應。
老大夫心想，怪了賀恒這小子有這麽可怕嗎？
他便以為是這小姑娘認錯了人，剛想開口介紹一下，就見她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老大夫嘆氣拍他一掌，“我當初說什麽來著，你整日冷著張臉，把姑娘都趕跑了。”
賀恒瞥他一眼，神色自若面不改色。
老大夫想起尹宓，眸子裏閃過一抹戲謔之意，故意道：“雖然人家宓兒姑娘脾氣好，但是也禁不住你整日冷著張臉的，相信師傅，師傅是過來人。”
賀恒皺眉，有了反應。
他沈默半晌淡聲道：“我只是她的好友，不會幹預她的去留。”
她若是不高興了想找自己說說話，他會陪她。
但若是她有一天厭了，他也不會去煩她。
老大夫笑了他一聲，“還好友呢，你自封的嗎？我看人家小姑娘可沒把你當好友。”
賀恒冷著臉走了。
尹珠跌跌撞撞的回到酒樓後撩起褲腿，看到那被咬出的兩個鮮明的小孔後呼吸一滯，覺得頭有些暈，喘不過氣。
她央求許安為自己請了一個大夫。
大夫強調她一點事都沒有，她不信再讓他仔細看看。大夫覺得她這是在質疑自己，不高興的拂袖離去。
許安面色古怪的看她片刻，若有所思的坐下，難得對她露出了笑臉。
“尹珠妹妹，你昨晚出什麽事了嗎？”
尹珠受寵若驚的擡頭，但又不敢如實告訴他，只能含糊道：“昨晚不小心被蛇咬了，我怕是毒蛇。”
許安一個字也不信。
他站起身，溫聲笑道：“尹珠妹妹好生休息，我先出去了。”
尹珠是極喜歡許安的長相的，她楞楞的看著他，小臉微紅的點了點頭。
許安笑著走出門，立即換了張臉。
他走出酒樓，在小鎮最亂的巷道停下，皺眉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破草席上的小乞兒。
“幫我打聽件事。”
小乞兒不作聲，只是伸出了臟兮兮的手。
許安嫌棄的扔了兩個銅板，叮囑道：“我要知道尹珠昨晚見了什麽人，越快越好。”
小乞兒擺擺手，拿起破碗離開了。
許安在原地站了好片刻，清雋面上陰晴不定。
他還在查夫子那件事，一個老婦人說的話自然當不了呈堂證據。
他那日只是想讓尹宓提前知道賀恒的真面目，可是她卻執迷不悟。
她不接受自己的示好，卻去親近一個什麽都沒有的鐵匠的兒子，甚至，甚至還。
他一拳砸到墻面上，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就看到他鋃鐺入獄。
小乞兒動作很快，沒過多久就打聽到了昨晚尹珠跟著兩個男人出了鎮子。有小乞兒以為能看到好戲，跟上去躲在角落看到了全程。
許安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熱茶清淡道：“你確定那蛇是聽他們指揮的？”
小乞兒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恩，確定。”
許安丟給他剩餘的銅板，等他走後眉目舒展的吹了吹熱氣，勾起了嘴角。
這幾日繡坊都忙，尹宓沒有空餘的時間去醫館。
尹宓沒來，可捕頭卻三天兩頭過來蹭個飯，話裏話外無非就是想讓賀恒進衙門做事。
老大夫明知道賀恒心情不好，還故意刺激他。
“我那日說什麽來著，只可惜某人不聽我的話。”
顧明岳給他出主意，“賀恒，尹姑娘生辰是什麽時候？”
賀恒：“四月十八。”
顧明岳算了算日子，驚訝道：“四月十八？那不是沒有幾日就到了嗎？”
賀恒點頭，難得主動的把想送的禮拿了出來。
顧明岳簡直受寵若驚，立即肅起臉，湊過去看。
“這是什麽？”他一臉茫然的看著這個不明物件。
賀恒：“是宓兒養的小雞。”
顧明岳：“……那你為何不直接刻一個尹姑娘呢？”
賀恒瞥他一眼，沒有解釋。
顧明岳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若是未婚男女，男子若是送了女子的木雕刻像，是表明心意的意思。
他不由覺得有些好笑，故意裝作恍然大道：“哦我忘了，你自詡尹姑娘的好友，自然是不能送的。”
“只是我瞧你這禮不太行。”
賀恒：“繼續說。”
顧明岳娓娓道來：“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尹姑娘以前在家中過得並不好吧。你瞧她穿的都是偏素凈的衣裳，有兩件還洗得發白了，可她那妹妹卻打扮得花枝招展。”
“明明天姿國色，若是養得好了……”
賀恒目光冷了幾分，不悅的冷聲糾正他，“宓兒現在就很好。”
顧明岳一卡，無奈道：“尹姑娘人美心善又嬌俏可愛，自然很好，不過小姑娘嘛都喜歡那些胭脂首飾，你與其在這刻她的小雞木雕，還不如去鋪子裏選選，我看送簪子就不錯。”
入夜，賀恒在桌旁溫習了新的一頁藥材名後，打開抽屜拿出了一根木簪子。
夜風習習，他看著簪子難得出神。
這是賀恒的娘親給他的簪子，簪子是賀武生年輕沒錢的時候給她刻的，說是定情信物。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娘親不見了，賀武生將家裏所有她的東西都砸得稀碎，唯有這根早早給他的簪子保留了下來。
他恨他的娘親，甚至刻意去模糊淡忘她的面孔。到這時，他已經記不太清她的臉了。
他每次控制不住想發瘋時，都想把這根惡心，沒有愛意只有背叛的簪子折斷，燒毀。
但是記憶裏那個溫柔的娘親卻總會不適時的出現在腦海裏，讓他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
只是為了留住那點可憐的記憶，他這樣勸慰自己。
第二日他拿上銀錢去鋪子裏買了一盒胭脂，視線掠過那些精美的簪子時，冷漠的收回了視線。
他不會送宓兒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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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再買河燈，尹宓拉著他去人少的位置蹲下。
她輕聲的叮囑：“我們兩個人放一盞就好了，我待會放河燈下去，你有什麽心願就要馬上和河神說哦。”
賀恒恩了一聲。
尹宓將散發著柔和光暈的河燈放到水裏，立即閉上眼許願。
賀恒冷漠的看向河裏，河道上擠滿了各色各樣的河燈，那河神真的有精力實現這麽多人的心願嗎？
他一向不信這些，也從不會去什麽天祥寺祈求開年好運。
如若真的有神，有佛，那也是對人間毫不關心的神佛，他無需浪費時間在祈願身上。
放完河燈後他們又去看了雜技表演，尹珠一直跟在她們身後。
只是她越看越迷惑，尹宓身邊那人為何這麽眼熟？
只是人來人往，她一直站著不動被人擠來擠去，還被罵了幾聲。
她氣不過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再回過頭就看不見尹宓他們了。
她慌張的往前擠了擠，沒找著人暗罵兩聲，擠出人群，撞上了一堵人墻。
她擡起頭，看見了顧明岳笑得溫和的臉。
“姑娘，你是在找我嗎？”
尹珠心虛著，立即否認，“你搞錯了，我不認識你。”
顧明岳恍然點頭，然後微笑著往外側了側身子露出尹宓和賀恒，“那你是在找他們？”
尹珠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被抓包，傻眼了。
回過神後她見已經被發現，就幹脆破罐子破摔。
反正這裏這麽多人，他們也不能拿自己怎麽樣。
她攥緊拳頭，義正言辭的指責她：“尹宓，你可真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你竟敢丟下娘不管，你忘記爹爹出門前怎麽交待我們的嗎？”
尹宓懶得與她爭辯什麽，面色冷靜的開口：“我們回去吧。”
尹珠見她不與自己爭辯，就覺得自己占了高勢，瞬間洋洋得意。
眸子裏閃過一抹惡毒，她說：“心虛了吧，我回家後立即告訴娘親你就躲在鎮上，讓她把你嫁出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爹不在，就只有娘親能做主。
而且就算爹爹以後知道了也來不及了，尹宓那時說不定都懷上了。
她想得暢快，眉梢間盡是愉悅。
賀恒慢慢皺起眉頭，落在尹珠身上的目光冰冷陰沈。
尹珠忽覺一陣森冷涼意。
她不解的看向賀恒，認了好一會兒後驚呼出聲，“你不是那個鐵匠的兒子嗎？好啊尹宓，你居然跟這種人在一起，你忘記爹爹的腿是怎麽傷的了嗎？”
顧明岳是聽得雲裏霧裏，賀恒有爹啊，怎麽從來沒聽他說起過？
“難怪先前娘拿了他的銀子，你悶悶不樂那麽久，原來你那時就跟他勾搭上了。”
她仗著這會兒人多，他們不敢拿自己怎麽樣，得意洋洋的說了很久。
顧明岳看著賀恒的臉色，覺得他可能，似乎不是那種會憐香惜玉的人。
但是當尹珠說完昂著頭走掉時，賀恒仍舊一動未動，他又開始懷疑自己這個猜想。
莫非賀恒不僅對尹姑娘好，對她的妹妹也異常寬容？
賀恒：“宓兒，很晚了，先送你回繡坊吧。”
尹宓也沒有再逛的心情，聽話的點了點頭。
顧明岳聽到也擡起腳步，但賀恒與他擦肩而過時，冷聲說了一句，“跟著她。”
他脊背一涼，果然。
他就說他那麽平靜肯定不對勁。
賀恒換了一條安靜的路回繡坊，尹宓跟著他走，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
快到繡坊時她忽然停下腳步。
她說：“賀恒，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賀恒：“恩？”
尹宓抿了抿唇，仰起瓷白小臉，小聲道：“爹爹的腿會受傷不能怪你，他……”她覺得不好意思，低下眸，嗓音也越來越輕，“是因為我鬧著要吃肉，爹爹看見你家陷阱裏有野兔子，所以才會去拿，不小心踩中陷阱的。”
“不能怪你，是我和爹爹的錯。所以尹珠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她還未說完，腦袋就被輕拍了拍。
她想擡頭，但是頭被賀恒輕輕壓著，她沒能擡起來。
她有些懵，“賀恒？”
“我知道。”
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不解道：“你知道？你知道還拿了那麽多銀子出來？你不會也怕娘親吧？”她驚訝的問，覺得自己猜中了真相。
溫柔溢滿心頭，賀恒唇角微彎，眼裏又零星的笑意。
他輕聲道：“恩，跟你一樣。”
尹宓小臉微紅，不服的鼓了鼓臉頰，小聲道：“我不是怕她，我是不想讓爹爹為難。”
爹爹要賺錢養家已經很累了，她不想再拿這些瑣事去煩他。
好吧，剛見到她時是有一些怕的。
剛開始受了委屈也沒有很習慣，總喜歡自己一個人到外面閑逛，剛開始是山上，後來就去落水湖。
“宓兒姑娘？”繡坊裏有人見門開著，提著燈走了出來。
尹宓應了一聲，擡起小臉看他，杏眸清亮道：“那我進去啦？”
賀恒：“恩，早點休息。”
他看著人走進去，門被關上。閉了閉眼，撫平躁動不已的心臟後，擡起腳走回街上。
街上依舊熱鬧，顧明岳看到賀恒走過來，忙沖他揮揮手。
賀恒皺眉，走過去冷聲道：“人呢？”
顧明岳朝前面賣胭脂香粉揚了揚下巴，“在那呢，給了老板幾個銅板讓她拖著人。”
說罷他躊躇的問：“不過賀恒，你要做什麽？聽這姑娘的口氣，她好像是尹姑娘的妹妹吧。”
賀恒面色冷漠，淡聲道：“那又如何。”
血緣能牽絆住很多，但很多時候牽絆越多，對自己的傷害也就越大。
顧明岳知道自己說不動他，也沒再多嘴，看著尹珠站起身後，和賀恒一起跟了上去。
尹珠是走出街道才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的。
她冒了冷汗，越走越快，到後面直接跑了起來。
安哥哥的酒樓怎麽還沒到，怎麽還沒到。
手心冒了汗黏膩得很，肩膀被人用扇子敲了一下時，她渾身一僵，好似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去，軟趴趴的癱倒在地奔潰的大哭出聲，“別過來別過來，我不好吃，別吃我。”
顧明岳臉上的表情頗為一言難盡，他這是被人當成惡鬼了？
他輕咳一聲，“姑娘，你冷靜一點。”
尹珠捂著腦袋慢慢擡起頭，她方才在商鋪上貪便宜往臉上偷偷抹了胭脂，這會眼淚一流，倒像是真的惡鬼了。
是人？她松了口氣，身上冒了汗被夜風一吹，衣裳都黏在了身上，非常的不舒服。
她緊緊咬住下唇，壯著膽子再仔細看了一眼。
“好啊，原來是你們，是不是尹宓讓你們這樣做的！”
她氣惱非常，像在家裏一樣對別人頤指氣使，“她人呢？快點讓她來見我。”
賀恒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忽然輕笑了一聲，懶聲道：“好啊。”
尹珠古怪的看著他，先前沒註意，這個鐵匠兒子模樣也不錯。
雖然她只喜歡溫潤溫柔的公子相，但是發現又有男人喜歡尹宓，心裏頭還是很不舒服。
她不就是模樣好了一些，那裏胖了一些，腰纖細了一些嗎？
她心裏不是滋味，自然也不想別人好過，便故意道：“你喜歡尹宓吧，不過我勸你還是早點死心，她呀看不上你的。”
顧明岳心裏一咯噔，覺得要糟。
可偏偏尹珠分不清形勢，還憐憫的看了賀恒一眼，嘆氣道：“我姐姐連安大哥都看不上，更別說是你了，只不過是現在一個人在外頭太過無聊，才找上你的。”
“不過前兩天被山匪擄走的就是她吧。”
賀恒冷冷盯著她，過後低笑出聲。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走出了鎮上，晚上野外的風都帶著陰森的味道。
尹珠死死皺緊眉頭，“你笑什麽？”
賀恒漫不經心道：“笑你馬上就要死了還有心情說三道四啊。”
尹珠臉色一變：“你瞎說什麽！”
她話音剛落，就發覺有東西纏上了自己的腿，滑滑的，是蛇。
她最怕蛇了，頓時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
“保證你不會把今天看到的說出去我就放了你。”賀恒面色冷淡的說。
她僵硬著身體一動都不敢動，蛇順著她的褲腿往上爬，一圈又一圈。
她有種它會從自己的喉嚨裏爬出來的感覺，她下意識的高仰起頭，哭也不敢哭怕嚇到蛇。
她不信他敢殺自己，強撐著咬牙切齒道：“你敢動我！”
賀恒面色平靜：“你以為我不敢麽？不然你以為那些山匪是誰殺的？”
尹珠震驚的瞪大雙眼，手腳冰涼。
是了，她還聽到那些人繪聲繪色的講山匪死得有多慘，眼睛被挖耳朵被割面目全非。
這時，蛇忽然停了下來。
精神瞬間緊繃到極點，她瞬間奔潰，“我錯了，我錯了，我發誓我不會說出去的，求你快讓它出去。”
賀恒面無表情看著她奔潰大哭，一雙眸子又沈又冷，惡意的黑色在眼中蔓延，令人不寒而栗。
顧明岳張了張嘴還是沒敢幫尹珠求情，而是迂回的對尹珠呵道：“如若你違背誓言了該如何？”
尹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害怕的看向賀恒，看見他眼中明顯的陰鷙後瑟縮了一下。
臉色慘白如紙，她咬牙道：“如若我違背誓言，就臉上長瘡，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顧明岳看向賀恒，試探道：“差不多了吧賀恒。”
尹珠希冀的看著他，下一秒就被咬了。
她渾身一顫，眼珠往上一翻，僵直著身子向後倒去。
顧明岳被嚇了一跳，反應過後臉色煞白，“賀恒，你殺人了。”
賀恒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怎麽？你要去官府告發我嗎？”
顧明岳面色覆雜的看他，過後咬牙道：“我們快走，別叫人發現了。”
賀恒定定看了他幾秒，低笑了一聲淡淡道：“放心，人沒死，蛇沒毒。”
顧明岳不相信，指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尹珠語無倫次道：“她她她都翻白眼了。”
賀恒嗤笑一聲，嘲諷道：“嚇暈了而已。”
顧明岳剛想追問，就看見那條小蛇從尹珠的褲腿裏鉆了出來，還往他們這邊爬了。
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失去了語言能力。
他在想暈暈不了中掙紮時，看見賀恒半蹲下身，面不改色的點了點小蛇的頭。
竟然碰了蛇的頭！
顧明岳看著他冷銳的側顏和漠然的表情，想起那被滅了滿門的山匪，咽了口唾沫。
幸好他沒跟自己計較啊。
小蛇像是得了莫大的鼓舞一般，仰著身子嘶嘶了兩聲後爬進草叢裏。
賀恒站起身，淡聲道：“走了。”
顧明岳迅速用眼神向他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尹珠，“那她呢？你拿無毒的蛇嚇她，她不會惱羞成怒之下將尹姑娘的事說出去吧。”
一個姑娘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了，被山匪擄走即使無事發生，但一傳十十傳百，誰知道會被傳成什麽樣。
絨兒不也是，連去醫館都被人罵了嗎？
賀恒瞧他一眼冷漠道：“她若是敢亂說，無毒的蛇就會變成有毒的蛇。”
躺在地上的尹珠一僵，立即將眼睛閉得更緊了。
賀恒他們走後好半晌她才敢睜開眼，躺在地上虛脫的大口喘氣。
鎮子裏有人出來了，她本想看一下腿上的傷口都來不及，只能咬著牙站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回走。
雖然她親耳聽見了賀恒說蛇是無毒的，但她還是放心不下，便拐著腿去了醫館。
但醫館黑著燈，她上前扣了扣門環，沒人應，她惱怒的捶了一下門後忍著氣往酒樓走。
酒樓裏，許安面色難看的等在一樓。
他最近心情不好脾氣也差，店裏的小工無事都不敢跟他說話。
許安看見她時，眼裏的不耐嫌棄之色濃到快溢了出來。
可偏偏尹珠看見他立即眼眶一紅，委屈得不得了。
許安拿她還有用，便耐著性子問了一句，“你怎麽了？”
“我，”她戛然而止，憋屈道：“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平地都能摔跤，簡直又蠢又壞。許安沒了再應付她的心思，恩了一聲後回了房間。
尹珠也顧不得他的態度了，整夜都翻來覆去不敢閉眼，心驚膽戰生怕自己睡著就醒不過來了。
第二日天還未亮，她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發覺右腿似乎沒什麽知覺了，嚇得連臉都未洗，驚慌的往醫館趕。
醫館還沒開門，她便在門外大喊大叫，命都快沒了，還要什麽面子。
賀恒來開門時，她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所以見到了惡魔。
“你有事？”
依舊是那又冷又沈的聲音，她如夢初醒，冷汗直流，恨不得就地暈過去。
“賀恒，誰來了啊？”老大夫走上來，看見了面色慘白，唇瓣哆嗦的尹珠。
他一驚，忙問：“小姑娘，你這是急病發作了？”
尹珠聽不到他說的，下意識的後退兩步，咽下一口唾沫，驚懼的盯著賀恒。
老大夫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賀恒。
賀恒面色平靜，並無反應。
老大夫心想，怪了賀恒這小子有這麽可怕嗎？
他便以為是這小姑娘認錯了人，剛想開口介紹一下，就見她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老大夫嘆氣拍他一掌，“我當初說什麽來著，你整日冷著張臉，把姑娘都趕跑了。”
賀恒瞥他一眼，神色自若面不改色。
老大夫想起尹宓，眸子裏閃過一抹戲謔之意，故意道：“雖然人家宓兒姑娘脾氣好，但是也禁不住你整日冷著張臉的，相信師傅，師傅是過來人。”
賀恒皺眉，有了反應。
他沈默半晌淡聲道：“我只是她的好友，不會幹預她的去留。”
她若是不高興了想找自己說說話，他會陪她。
但若是她有一天厭了，他也不會去煩她。
老大夫笑了他一聲，“還好友呢，你自封的嗎？我看人家小姑娘可沒把你當好友。”
賀恒冷著臉走了。
尹珠跌跌撞撞的回到酒樓後撩起褲腿，看到那被咬出的兩個鮮明的小孔後呼吸一滯，覺得頭有些暈，喘不過氣。
她央求許安為自己請了一個大夫。
大夫強調她一點事都沒有，她不信再讓他仔細看看。大夫覺得她這是在質疑自己，不高興的拂袖離去。
許安面色古怪的看她片刻，若有所思的坐下，難得對她露出了笑臉。
“尹珠妹妹，你昨晚出什麽事了嗎？”
尹珠受寵若驚的擡頭，但又不敢如實告訴他，只能含糊道：“昨晚不小心被蛇咬了，我怕是毒蛇。”
許安一個字也不信。
他站起身，溫聲笑道：“尹珠妹妹好生休息，我先出去了。”
尹珠是極喜歡許安的長相的，她楞楞的看著他，小臉微紅的點了點頭。
許安笑著走出門，立即換了張臉。
他走出酒樓，在小鎮最亂的巷道停下，皺眉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破草席上的小乞兒。
“幫我打聽件事。”
小乞兒不作聲，只是伸出了臟兮兮的手。
許安嫌棄的扔了兩個銅板，叮囑道：“我要知道尹珠昨晚見了什麽人，越快越好。”
小乞兒擺擺手，拿起破碗離開了。
許安在原地站了好片刻，清雋面上陰晴不定。
他還在查夫子那件事，一個老婦人說的話自然當不了呈堂證據。
他那日只是想讓尹宓提前知道賀恒的真面目，可是她卻執迷不悟。
她不接受自己的示好，卻去親近一個什麽都沒有的鐵匠的兒子，甚至，甚至還。
他一拳砸到墻面上，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就看到他鋃鐺入獄。
小乞兒動作很快，沒過多久就打聽到了昨晚尹珠跟著兩個男人出了鎮子。有小乞兒以為能看到好戲，跟上去躲在角落看到了全程。
許安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熱茶清淡道：“你確定那蛇是聽他們指揮的？”
小乞兒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恩，確定。”
許安丟給他剩餘的銅板，等他走後眉目舒展的吹了吹熱氣，勾起了嘴角。
這幾日繡坊都忙，尹宓沒有空餘的時間去醫館。
尹宓沒來，可捕頭卻三天兩頭過來蹭個飯，話裏話外無非就是想讓賀恒進衙門做事。
老大夫明知道賀恒心情不好，還故意刺激他。
“我那日說什麽來著，只可惜某人不聽我的話。”
顧明岳給他出主意，“賀恒，尹姑娘生辰是什麽時候？”
賀恒：“四月十八。”
顧明岳算了算日子，驚訝道：“四月十八？那不是沒有幾日就到了嗎？”
賀恒點頭，難得主動的把想送的禮拿了出來。
顧明岳簡直受寵若驚，立即肅起臉，湊過去看。
“這是什麽？”他一臉茫然的看著這個不明物件。
賀恒：“是宓兒養的小雞。”
顧明岳：“……那你為何不直接刻一個尹姑娘呢？”
賀恒瞥他一眼，沒有解釋。
顧明岳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若是未婚男女，男子若是送了女子的木雕刻像，是表明心意的意思。
他不由覺得有些好笑，故意裝作恍然大道：“哦我忘了，你自詡尹姑娘的好友，自然是不能送的。”
“只是我瞧你這禮不太行。”
賀恒：“繼續說。”
顧明岳娓娓道來：“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尹姑娘以前在家中過得並不好吧。你瞧她穿的都是偏素凈的衣裳，有兩件還洗得發白了，可她那妹妹卻打扮得花枝招展。”
“明明天姿國色，若是養得好了……”
賀恒目光冷了幾分，不悅的冷聲糾正他，“宓兒現在就很好。”
顧明岳一卡，無奈道：“尹姑娘人美心善又嬌俏可愛，自然很好，不過小姑娘嘛都喜歡那些胭脂首飾，你與其在這刻她的小雞木雕，還不如去鋪子裏選選，我看送簪子就不錯。”
入夜，賀恒在桌旁溫習了新的一頁藥材名後，打開抽屜拿出了一根木簪子。
夜風習習，他看著簪子難得出神。
這是賀恒的娘親給他的簪子，簪子是賀武生年輕沒錢的時候給她刻的，說是定情信物。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娘親不見了，賀武生將家裏所有她的東西都砸得稀碎，唯有這根早早給他的簪子保留了下來。
他恨他的娘親，甚至刻意去模糊淡忘她的面孔。到這時，他已經記不太清她的臉了。
他每次控制不住想發瘋時，都想把這根惡心，沒有愛意只有背叛的簪子折斷，燒毀。
但是記憶裏那個溫柔的娘親卻總會不適時的出現在腦海裏，讓他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
只是為了留住那點可憐的記憶，他這樣勸慰自己。
第二日他拿上銀錢去鋪子裏買了一盒胭脂，視線掠過那些精美的簪子時，冷漠的收回了視線。
他不會送宓兒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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