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淒美的掛在天上，沒人知道夜幕之下的暴戾。風沙始終在天厥城上呼嘯，一浪高過一浪的卷動而來。

不知是誰一把扯下了拂煙身上的棉被，一桶冷水從頭到腳，濕了個遍。漠北的溫度本就不高，除了盛夏的那兩三個月格外炎熱，其餘時候都有些涼。尤其在晚上，必須蓋著棉被才稍顯溫暖。而此刻從深井之中打上來的水，更為冰涼刺骨！

這一下澆到身上，拂煙忍不住一個激靈。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不停打著哆嗦。

說話的那人扯住少女的衣領，上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

“賤蹄子，以後給我老實點兒！”

幾人將拂煙從通鋪架到了對面的一處角落裏，又將棉被放在水桶中浸濕，扔到拂煙的身上，“賤蹄子，今晚你就在這裏睡！”

少女的目光在黑暗之中很是明亮，夜視不錯，她能看著眼前人的模樣，一一記住。隱忍是她這些年學會的最好的一門課，這幾人雖不像尋常人家的丫鬟，可在她面前也都是不堪一擊的。但是她不能動手，她不能惹人懷疑，更不能再引人註目。

她需要時間，她需要等待時機！

今夜這事，她已經記下了，總會有還的時候！

冷風從窗口灌進來，肆無忌憚的與陰冷潮濕的被子一起，鞭策著少女堅強！少女就裹著被子，坐在一角，看著那些人漸漸入睡。面上心裏都和這溫度一樣的冷！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屋子就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少女也微微閉起了雙眼。緊接著，一只手在她肩膀輕輕拍了拍。

拂煙睜開眼，面前人就對她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噓！小點兒聲，別讓她們聽見了！天厥城夜晚很涼，你蓋著濕被子會著涼的！這是我的被子，你先蓋著吧！”

這女孩約莫十一二歲的樣子，個頭不高。一張平凡的臉上卻帶著憨厚的笑。丫鬟的發式在她頭上顯得十分乖巧。

剛剛被子被拉開的一刻，這女孩就在她身後。眼中滿是擔憂，像極了受驚的小白兔，盡管她的皮膚不算特別白。她確定，這是今夜唯一沒有對她動過手的人！

拂煙本想說一句謝謝，可那女孩已經偷偷摸摸爬上了通鋪最外面和衣躺下，末了又回頭朝她一笑禁聲說了四個字，這才睡下。至於那那口型說的四個字便是，我叫雲瑤！那一抹純真笑意讓置身寒冷之中的拂煙多了一絲溫暖！這夜也在多變的轉折裏，重新進入了安靜時刻。

少女再次閉上眼，明天太陽照常升起，她也要照樣好好活著。

雞鳴在漠北之地不常有，因為漠北的太陽比別處都要升的早，落的晚！人們早早就醒來，根本用不著等雞鳴！

點點紅霞冒了頭，後院廚房養的雞才懶洋洋的開了嗓。拂煙已經起床，端了銅盆，站在莫蓮心的房門外候著。

雲芝從身邊經過，不懷好意的上前問道，“昨晚睡的可好？呵呵，原以為是哪裏來的鳳凰，沒想到卻是一只山雞想要變鳳凰！”

拂煙沒有理會她的嘲諷，眼觀鼻，鼻觀心，低頭守在門邊。

雲芝身邊的小丫鬟雲蘭就是昨日打她最狠的那個，和雲芝一樣，二人都是這莫府調教出來的，心思卻沒有像莫將軍這般正直。果然是一樣米養百樣人！

雲蘭驕橫的扯過拂煙的衣衫，一盆洗臉水被晃得左右搖動，免不了又打濕了衣衫。

“連個盆都端不穩，我看你是連山雞都不如！”

雲芝得意的一笑，“行了行了！一會兒小姐要是出門看見她這副委屈的可憐樣，還真以為我們欺負了她呢，到時候讓這丫頭一告狀，我看我們免不得要挨頓板子！你說是不是？”

最後的一問，她側頭看著拂煙，笑容裏的威脅讓拂煙心中怒火難消。欺負人不說，還不準她告狀，當真以為這莫府是她家的麽？原本還想多忍一時，只怕有人不願意！那到時候也怪不得她了。

想及此處，嘴角一絲冷笑泛起，前世不是沒看過電視小說裏的手段，有時候看到可氣之處，她都覺得報覆的不夠狠。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了這宅院心機爭鬥裏的一員，那麽她的手段絕不會比那些電視小說裏的溫柔！

門裏傳來莫蓮心的聲音，雲芝和雲蘭帶著諷刺的笑意從拂煙身邊離去。拂煙端著銅盆進了屋裏，莫蓮心見她衣服上的水跡疑惑道，“這是怎麽了？”

拂煙連忙低眉道，“不小心絆了下，不礙事的！”

“沒事就好！”莫蓮心點了點頭，這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流浪，想必伺候人的事情一時半會也不習慣！”

“拂煙會好好做事的！”拂煙小心答道！

莫蓮心此刻只穿著白色綢緞內衣，黑發如瀑披散在肩頭，聽拂煙這樣說，便轉過身看著她，“你可別學府裏那些丫頭，知道我為什麽讓你來我這院子伺候嗎？呵呵，因為我覺得你和她們不一樣，你的眼睛和她們不一樣！”

拂煙心中一虛，難道自己有什麽地方敗露了痕跡？

“煙兒，你知道韓舒雨嗎？她是東璃最厲害的女將軍，也是東璃史上唯一的女將軍！我最崇拜的人，有朝一日，我也想要站在沙場之上，捍衛國土！”

頓了良久，這一番豪言壯志之下卻是一聲沈沈嘆息！

“可惜，父親讓我們莫家女眷習武，卻從不讓我們上戰場！”

“刀劍無眼，老爺也是擔心小姐受傷！何況殺戮血腥，小姐也未必能習慣！”拂煙心頭一松，暗笑自己過於心虛！

莫蓮心握住拂煙的手，有些激動，“我幼時習武，學過兵書，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我不會比哥哥做的差！”

拂煙不明白，面前少女為何如此想要去戰場證明自己，不過卻也對她的愛國之心感到敬佩。

“小姐自然不會比任何人差，相信若是有朝一日上了戰場，小姐也一定巾幗不讓須眉！到時拂煙也願意追隨小姐一起！”

莫蓮心面色一喜，第一次聽到有人認同她的想法，好像找到了知音一般！“我就知道，你和府裏那些女子不一樣！”

不一樣麽？少女心中好笑，生死之間交錯走過的人，怎麽會和那些只會耍心機爭寵上位的女人一樣呢？她們都不知道死是什麽滋味，也不知道從死亡的邊緣掙紮著活下去的痛苦。一切的一切，她都經歷過，體會過！她又怎麽能一樣呢！

可這些讓她更加清楚，活下去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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