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進來的時候正看到夕陽打在拂煙臉上的一幕，毫無察覺心跳竟然漏掉了幾拍，面上一股探究之色在仔細打量之後，才對身後的下人使了個眼色，兩個婢女便進了屋裏，帶了些換洗的衣物。

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原本就淺眠的拂煙一下睜開雙眼，機靈的眸子，四下掃視了一遍，才轉到正主的臉上。

“我想見的人呢？”拂煙出聲問道！

“急什麽？好好梳洗一番，晚飯時候會有人來帶你過去！”莫非說完，眉頭就擰到了一起，只見拂煙從她身邊走過，手中握著莫四的令牌。不由摸了摸腰間，心中很是疑惑這少女是什麽時候拿回了那令牌的？

面色自然也是一冷沒有好話，“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拂煙雙手在銅盆中捧起水花灑在臉上，嘴角一列，笑道，“我覺得狗改不了吃屎更合適我這樣的身份！”

莫非懶得與拂煙這般無賴之人說話，轉身就拂袖離去。

拂煙這才收了笑意，不是她願意這樣貶低自己，而是除了隱忍，她不知道還能怎麽做！只有這樣她才有可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抓到當年的兇手。莫家的公子，這兩年，她也陸續聽過些傳聞，只是傳聞終究比不上眼見。

這人可絕不像表面看起來溫文爾雅，至少在今早，他那副咄咄逼人的氣勢的確有嚇到她。

兩個婢女看起來也不像只是單純的婢女，手心留有厚繭，應都是習武之人。這莫府雖簡單冷清，但莫府中的人個個都不簡單，到讓拂煙的心中多了幾分安定。

“姑娘，屏風後面已經備好熱水，這是換洗的衣物！待到卯時，奴婢們再來帶姑娘去前廳用晚飯！”

拂煙點了點頭，兩個婢女也就行禮出去了。

關上門，解開身上的衣衫。男子的樣式穿在她的身上到底還是大了許多，幾個月來，她就是以這樣的面貌混跡在乞丐堆裏。天厥城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就在這裏！

這裏面有各國邊境逃來的人，每天閉著眼睛就能聽到耳邊的嘆息與無奈，正是因為如此，拂煙也算收集了不少信息。

眼下三國國勢緊張，皇上之所以沒動莫家，是還有用處，北羥的人在這天厥城外越發的猖狂，也只有莫洪川的莫家軍可以和這樣的野蠻部族抗衡。

南周與東璃之間的關系也十分微妙，因為拂煙母親的死，兩國一直處於互不相幹的局面。可雪桑是南周國最尊貴的公主，多年來屍首未見，東璃又遲遲拿不出任何線索。現在北羥的人想要侵占天厥城，南周似乎也在蠢蠢欲動了。

一旦戰事爆發，天厥城必然成為血雨腥風之地。

而血雨腥風之中，拂煙的腦中茫然閃過一個念頭，手心緊緊握拳，父皇你是真的想要這樣做嗎？

天色暗的早，風沙卻絲毫沒有停息的痕跡。呼嘯的風在天厥城裏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只是今日這風格外的大！

拂煙瞇起眼睛，跟著婢女一起，繞過北院的花壇，走入長長的回廊。莫府雖不大，可在漠北已經算是大戶格局。

回廊每段都有兩名侍衛把守，傲立風中，如蒼勁古松。腰間是冰冷的刀刃，穿著堅銳的鎧甲，個個精神飽滿。莫家軍名不虛傳，這樣一支軍隊，不是掌握在皇帝自己手中，的確忌憚的很。

從這些人的面前走過，拂煙心中竟有些敬佩！他們曾在沙場，不顧性命的保護國土，他們才是真正的勇士。

可這高高在上的權利者們，無視他們的性命，在殺伐之中尋找勝利的樂趣。而他們只能服從，前行，不得後退一步！

她有些猜不透，猜不透究竟東璃最高處的人，為何要在現在這樣的局勢裏，還要對莫家軍如此打壓。

前廳離著北院不遠，帶著滿心疑惑，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也就到了。換做皇宮，單是前殿走到芙蓉殿也需半個多時辰了！

前廳裏的人不多，俱都圍著中間的玉石圓桌。首座坐著的正是莫洪川，右手邊依次是莫非，莫朗還有一個拂煙未曾在早上進城的隊伍中見過的長者。左手坐著兩個女子，一個年過三十，風韻猶存，一個與莫非年紀相仿，性子卻是極開朗。從拂煙進來，便帶著淡淡的笑意，席間也只她一人還在說話。

仔細聽來不過是些對天厥城的初次印象！

莫洪川見到拂煙，臉上沒有過多變化，只是客氣的說了聲：“姑娘請坐！”

莫非掃過拂煙一眼，換了較為合身的白色衣裙，洗凈了臉上的灰塵，深邃的五官在那張瓜子臉上，充滿了異域風情。

身下的手不由握緊了一些，表面看來卻是極其冷淡。

拂煙沒有一絲客氣，坐在預留出的位置上，等著莫洪川開口。

果然沒過久，莫洪川就問道：“姑娘叫什麽？”

“拂煙！”少女的目光盯著桌上的美食，欲伸手夾菜，一旁的莫非看不過去，輕咳起來。

莫洪川身邊的女人微微一笑，“不要緊，莫府沒那麽多規矩！拂煙姑娘要是餓了，就吃吧！”

拂煙停在半空的手，因為這句話，就再也沒有停過。說起來，為了做好乞丐這份差事，她可是辛苦了好幾個月。每天能夠吃飽已是不易，更別說吃到肉了。實在嘴饞的時候，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去沙漠之地抓些沙蛇烤來吃！加上現在，莫洪川對她心中存疑，若是還表現的如同大家閨秀豈不更是惹人猜忌！

莫洪川倒也不介意，等少女吃了些飯菜才接著問道：“姑娘認識莫四嗎？”

少女的臉上略帶著悲傷，停手低頭看著碗裏的食物，眼中閃爍著淚光，倒不是因為莫四的死難過，卻是想起了當日被雪狼逼迫的險境。差點就喪了命！這條命如今就是為了報仇而活，她不能在輕易將自己至於險境。

“莫四是我義父，當年義父在陌桑山救過我，後來見我可憐就帶著我一起。誰知後來被歹人暗算，好不容易逃脫追捕，卻又在冰寒雪地之中遭遇雪狼襲擊。最後義父為了救我，與那雪狼同歸於盡！”說罷仰起頭，拉開脖子處的衣領，“如果當年那雪狼在多咬進幾分，我這條命也是難保了！”

莫洪川對於這樣的說詞仍有存疑，目光裏透著不解。莫四的脾性他最是清楚，果斷，冷傲，不善言辭，更不會去多管閑事！尤其在身負重任的時候！

拂煙望著莫洪川那質疑的目光，極力表現的坦蕩，心中卻是緊了又緊。握住竹筷的手心已經攥出了汗水，若是在問幾句，只怕就要穿幫了。

所有人都等著莫洪川接下來的問題，時間停滯在這一刻，讓少女內心飽受煎熬。她在腦中細細回憶有關莫四的身影。那副被雪狼咬的血肉模糊的屍體，還有什麽關鍵之處能讓莫洪川消除疑慮。

她必須趕在莫洪川發問之前，讓他徹底相信！否則便是功虧一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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