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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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凝滯的氣氛像是一根細絲線，將心險而又險的高高吊起，而底下就是粉身碎骨的萬丈深淵。
裴風郁居高臨下看去，等待著這根立於殿中，如松如柏的身影，如他預料的那樣，俯首低頭。
只是他失望了，周燃星定定對視半晌，忽而笑了，開口的內容膽大包天，生生將一旁的內侍嚇出一身冷汗。
“這事？不知是太子殿下以身捉犯人的事？還是本要殺臣，卻陰差陽錯傷了公主的事？”
每說一句，帝王的臉就難看一分，周燃星卻視若無睹，自顧自道：“還是那所謂的雜耍團中，存著幾張臨花箋這事？”
“大膽！”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發出一聲沈悶的聲響，在大殿中回蕩，裴風郁徹底冷下臉來。
而被這樣壓制下，周燃星不見半分慌亂，他不緊不慢跪下，神情淡然，無半分悔意道：“臣失言，望聖上恕罪。”
裴風郁維持著冷臉，但半垂的眼睛裏，卻因周燃星的話而猶疑不定。
臨花箋是宮內禦用之物，只有宮中才有，若周燃星說的是實話，真的在雜耍團中搜出了這個東西，那這背後之人是誰，簡直就是呼之欲出。
周燃星雖歷來愛胡鬧些，觀他的樣子，卻不似作偽，裴風郁手握成拳，緊緊松松。
看似乖覺跪著的周燃星，卻暗自松了口氣，他慶幸的想，自己應該是賭對了。
昨夜的召見，於情，他沒受傷，行動正常，最適合審訊，於理，他為太子辦事，理應不用太子這個身份的人出現，都該讓他來負責審查，可是一場召見下來，卻變成了由裴歸野一人負責。
唯一能說得通的，就是皇上有什麽事情，想要掩蓋起來避人耳目。
而他能想到的，能讓聖上如此做法的，就只有宮裏這個方向了，若這人當真與宮裏有牽扯，那麽必然就有聯絡的方式，故而賭了一把，賭的就是，聖上不清楚具體的事情來龍去脈，卻仍然要粉飾太平袒護那人的心理。
而現在看起來，他應該是賭贏了。
裴風郁神色陰晴變換，良久，擡手揉揉眉心，“說吧，你要做什麽。”
此言一出，周燃星幾不可微的勾了下唇角，而後不卑不亢道：“臣只想求聖上一個承諾，讓長樂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裴風郁有些意外：“長樂一個公主，用得著你來求朕？朕的女兒，自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周燃星回想著昨日的情形，紅燭映在她蒼白羸弱的面上，像是搖搖欲墜的芍藥花，但她擲地有聲的說“我不想再稀裏糊塗的活下去”時，那雙眸裏的堅定，猶如穿破暗夜的星辰，璀璨奪目，攝人心魄，讓人移不開眼睛。
對峙時，他幾乎是瞬間就屈服讓步了，餘下的沈默裏，不過在想，怎麽讓她進去審人。
而此刻，他想，就當做為他昨天的承諾，一個小小的踐行吧。
他回覆道：“臣知道，公主千金之尊，自然是可隨心而為，但聖上您方才說不希望這事再發生，臣做不到，只好像您討個承諾了。”
裴風郁怔了怔，這才想起他叫周燃星過來的初衷，一大早，就有人稟報，長樂公主和周小將軍乘著一頂小馬車，偷偷去了大理寺，當下便覺得怒不可遏，只覺得這是周燃星沖冠一怒為紅顏，拉上裴夢歡去給她出氣去了，如此說來，竟是誤會一場，是夢歡提出來的？
裴風郁難得的，升起了幾分愧疚，他輕咳一聲以作掩飾，“朕自然是無不應的。”
周燃星聞言謝恩。
“那你之前說的…”
“臣自然是什麽都沒搜到。”周燃星心想，這倒是真話。
裴風郁滿意的點點頭。
待周燃星退下後，一直立於旁邊的內侍，看著衣袂翻飛，大步流星走入門口白芒日光中的背影，感慨道：“這周小將軍，果然是個癡心人吶。”
先前那場退婚風波過後，諒誰都以為，這兩人定會老死都不相往來，尤其是周燃星，被當眾拒絕，更是會從此做個陌路人，誰想，人家硬生生能無視世俗的言論眼光，當個沒事兒人似的，一腔真心的為長樂公主考慮，這般做法，普天之下，也是少有。
“就該讓這臭小子吃吃這方面的苦。”心中不爽利的裴風郁甩袖起身，冷哼一聲，“擺駕昭陽殿。”他得去確認一下心中猜想。
裴夢歡一路無事的回到公主府，剛一落地，就吩咐人取來歷年的玉料單子來。
又回到寢殿換了身衣裳，才堪堪覺得喘過氣，一擡頭，便看到秋實提著一籃子針線走進來。
“放你一天假，是讓你好生休息的，怎的又來。”她不讚同的看著秋實。
秋實笑吟吟的，掂了掂手中的籃子，“左來無事，便給殿下再繡個帕子，再說了，殿下都無事，奴婢更沒事了。”
“你呀…”裴夢歡無奈嘆口氣，自從把春華送回未央宮後，秋實就一日比一日成熟，再不是那個她一回來，就嘰嘰喳喳跑來的小姑娘了。
她示意秋實坐，而後起身開了窗，日光無遮無攔的傾瀉下來，照得滿室光亮，俯身向下看去，碧意盎然的庭院中，人影寥落。
“府裏人都哪去了？”
秋實跟著望了眼窗外，手下針線不停，“自您上次…少的人太多，一時還沒選進府裏來。”
裴夢歡若有所思點點頭，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真正回到這府裏，看著一派冷清，才覺出先前那股子繁華熱鬧究竟虛假到什麽地步。
輕舒一口氣，待心中郁氣消散些，方才坐下。
桌上放著一碗白嫩鮮亮的三鮮珍珠湯，她舀了一勺，剛一入口，裴夢歡便蹙起了眉，疑惑問道：“換廚子了？”
這味道雖然和她這些年來每日用的相近，但還是有些細微的差別。
秋實頓了頓，開口道：“這是奴新找的廚子，家是三鮮珍珠湯正宗出身的，您不喜歡這個味道嘛？”
“但也不是，之前那個廚娘呢？”
秋實遲疑了一下，猶豫再三，放下手中的針線，小時開口道：“之前那個廚娘是您名單上記著的那個。”
裴夢歡楞了楞，下意識“哦…”了一聲，眼眸遲鈍的移向面前奶白色的湯，一時無言。
這碗湯是她只要在府裏，就會雷打不動用上一碗的，倒也不是有多好喝，只是之前偶然賞賜了全府，這個廚娘專程過來謝了恩，是個胖胖的，圓臉婦人的模樣，一臉感激的對她說，謝謝她的賞錢，這才請得起郎中，醫好自己重病的兒子，她聞言，還派人又送了許多藥材過去。
現在看來，只怕病重的兒子是假，叩首謝恩也是假，就連那和現在味道不一致的湯，都不知道摻了些什麽東西。
被人愚弄的憤怒和連個廚娘都在騙她的悲哀，一下子讓她心情低落下來。
攪動著湯碗，細小的漣漪一圈圈蕩開，怔怔看了會兒，只覺得心口發悶，像有一塊巨石沈甸甸的壓著，直教人喘不上起來，一陣密密麻麻的痛感無孔不入。
她漫無目的的想，自己一個空有虛名的閑散公主，何以有這麽大的榮幸，讓人苦心孤詣的潛伏十多年呢？扯扯嘴角，她面無表情的內心說道，她裴夢歡，何德何能啊！
重來一世，反而是撥開周身的迷霧，發現原本舒適放心的身邊，竟是奸細林立，忠心之人屈指可數。
深深的挫敗感襲來，還夾雜著難以言說的委屈，憑什麽，憑什麽這些人，就要這樣對待她呢？從曉事起，她就在小心翼翼的周旋在未央宮和昭陽殿間，不知道內情的人，畏懼她公主的身份，敬而遠之，知道內情的人，更是不願扯上如此覆雜的渾水，更是繞道而行。
盡心竭力這麽多年，所求的，不過就是那丁點兒的真心，而今天這碗湯，如同一根細針，輕而易舉的就挑破了她長久以來自欺欺人的美夢，將她壓在那黑壓壓、血淋淋的真相前，逼著她看。
眼眶發燙，睫毛輕顫，一點晶瑩就這樣順著鼻尖墜入湯中。
“殿下…”秋實關切開口，眼裏止不住的擔憂。
裴夢歡的指節攥到發白，壓抑著聲音，啞著嗓子，“本宮無事，你先出去吧。”
秋實欲言又止，無奈只好一步三回頭的退出去。
人一離開，一串串淚珠如脫了線的珍珠似的落了下來，還不等她擡手擦拭，頭頂微微一沈，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裴夢歡淚眼婆娑的看去，周燃星彎腰俯身，單手放在她頭上，正一眨不眨的註視著她。
抽噎幾聲，想要忍下這股淚意，卻聽聞周燃星輕聲噓了一聲，嗓音輕柔，帶著令人沈醉的語氣，“沒事的，哭出來吧。”
這句輕飄飄的話，像是拉開了大閘，這下，本就難以抑制的哭聲再不需要克制，連同著陳年累月的周旋和無數次吞咽下去的酸楚，徹底釋放出來。
周燃星寬厚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撫著顫動的脊背，垂眼描摹著懷裏淚人似的少女，只覺得心如刀絞，痛意翻湧，他在哭聲中，緩緩閉上眼，將眼尾的那點猩紅，生生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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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滯的氣氛像是一根細絲線，將心險而又險的高高吊起，而底下就是粉身碎骨的萬丈深淵。
裴風郁居高臨下看去，等待著這根立於殿中，如松如柏的身影，如他預料的那樣，俯首低頭。
只是他失望了，周燃星定定對視半晌，忽而笑了，開口的內容膽大包天，生生將一旁的內侍嚇出一身冷汗。
“這事？不知是太子殿下以身捉犯人的事？還是本要殺臣，卻陰差陽錯傷了公主的事？”
每說一句，帝王的臉就難看一分，周燃星卻視若無睹，自顧自道：“還是那所謂的雜耍團中，存著幾張臨花箋這事？”
“大膽！”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發出一聲沈悶的聲響，在大殿中回蕩，裴風郁徹底冷下臉來。
而被這樣壓制下，周燃星不見半分慌亂，他不緊不慢跪下，神情淡然，無半分悔意道：“臣失言，望聖上恕罪。”
裴風郁維持著冷臉，但半垂的眼睛裏，卻因周燃星的話而猶疑不定。
臨花箋是宮內禦用之物，只有宮中才有，若周燃星說的是實話，真的在雜耍團中搜出了這個東西，那這背後之人是誰，簡直就是呼之欲出。
周燃星雖歷來愛胡鬧些，觀他的樣子，卻不似作偽，裴風郁手握成拳，緊緊松松。
看似乖覺跪著的周燃星，卻暗自松了口氣，他慶幸的想，自己應該是賭對了。
昨夜的召見，於情，他沒受傷，行動正常，最適合審訊，於理，他為太子辦事，理應不用太子這個身份的人出現，都該讓他來負責審查，可是一場召見下來，卻變成了由裴歸野一人負責。
唯一能說得通的，就是皇上有什麽事情，想要掩蓋起來避人耳目。
而他能想到的，能讓聖上如此做法的，就只有宮裏這個方向了，若這人當真與宮裏有牽扯，那麽必然就有聯絡的方式，故而賭了一把，賭的就是，聖上不清楚具體的事情來龍去脈，卻仍然要粉飾太平袒護那人的心理。
而現在看起來，他應該是賭贏了。
裴風郁神色陰晴變換，良久，擡手揉揉眉心，“說吧，你要做什麽。”
此言一出，周燃星幾不可微的勾了下唇角，而後不卑不亢道：“臣只想求聖上一個承諾，讓長樂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裴風郁有些意外：“長樂一個公主，用得著你來求朕？朕的女兒，自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周燃星回想著昨日的情形，紅燭映在她蒼白羸弱的面上，像是搖搖欲墜的芍藥花，但她擲地有聲的說“我不想再稀裏糊塗的活下去”時，那雙眸裏的堅定，猶如穿破暗夜的星辰，璀璨奪目，攝人心魄，讓人移不開眼睛。
對峙時，他幾乎是瞬間就屈服讓步了，餘下的沈默裏，不過在想，怎麽讓她進去審人。
而此刻，他想，就當做為他昨天的承諾，一個小小的踐行吧。
他回覆道：“臣知道，公主千金之尊，自然是可隨心而為，但聖上您方才說不希望這事再發生，臣做不到，只好像您討個承諾了。”
裴風郁怔了怔，這才想起他叫周燃星過來的初衷，一大早，就有人稟報，長樂公主和周小將軍乘著一頂小馬車，偷偷去了大理寺，當下便覺得怒不可遏，只覺得這是周燃星沖冠一怒為紅顏，拉上裴夢歡去給她出氣去了，如此說來，竟是誤會一場，是夢歡提出來的？
裴風郁難得的，升起了幾分愧疚，他輕咳一聲以作掩飾，“朕自然是無不應的。”
周燃星聞言謝恩。
“那你之前說的…”
“臣自然是什麽都沒搜到。”周燃星心想，這倒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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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周燃星退下後，一直立於旁邊的內侍，看著衣袂翻飛，大步流星走入門口白芒日光中的背影，感慨道：“這周小將軍，果然是個癡心人吶。”
先前那場退婚風波過後，諒誰都以為，這兩人定會老死都不相往來，尤其是周燃星，被當眾拒絕，更是會從此做個陌路人，誰想，人家硬生生能無視世俗的言論眼光，當個沒事兒人似的，一腔真心的為長樂公主考慮，這般做法，普天之下，也是少有。
“就該讓這臭小子吃吃這方面的苦。”心中不爽利的裴風郁甩袖起身，冷哼一聲，“擺駕昭陽殿。”他得去確認一下心中猜想。
裴夢歡一路無事的回到公主府，剛一落地，就吩咐人取來歷年的玉料單子來。
又回到寢殿換了身衣裳，才堪堪覺得喘過氣，一擡頭，便看到秋實提著一籃子針線走進來。
“放你一天假，是讓你好生休息的，怎的又來。”她不讚同的看著秋實。
秋實笑吟吟的，掂了掂手中的籃子，“左來無事，便給殿下再繡個帕子，再說了，殿下都無事，奴婢更沒事了。”
“你呀…”裴夢歡無奈嘆口氣，自從把春華送回未央宮後，秋實就一日比一日成熟，再不是那個她一回來，就嘰嘰喳喳跑來的小姑娘了。
她示意秋實坐，而後起身開了窗，日光無遮無攔的傾瀉下來，照得滿室光亮，俯身向下看去，碧意盎然的庭院中，人影寥落。
“府裏人都哪去了？”
秋實跟著望了眼窗外，手下針線不停，“自您上次…少的人太多，一時還沒選進府裏來。”
裴夢歡若有所思點點頭，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真正回到這府裏，看著一派冷清，才覺出先前那股子繁華熱鬧究竟虛假到什麽地步。
輕舒一口氣，待心中郁氣消散些，方才坐下。
桌上放著一碗白嫩鮮亮的三鮮珍珠湯，她舀了一勺，剛一入口，裴夢歡便蹙起了眉，疑惑問道：“換廚子了？”
這味道雖然和她這些年來每日用的相近，但還是有些細微的差別。
秋實頓了頓，開口道：“這是奴新找的廚子，家是三鮮珍珠湯正宗出身的，您不喜歡這個味道嘛？”
“但也不是，之前那個廚娘呢？”
秋實遲疑了一下，猶豫再三，放下手中的針線，小時開口道：“之前那個廚娘是您名單上記著的那個。”
裴夢歡楞了楞，下意識“哦…”了一聲，眼眸遲鈍的移向面前奶白色的湯，一時無言。
這碗湯是她只要在府裏，就會雷打不動用上一碗的，倒也不是有多好喝，只是之前偶然賞賜了全府，這個廚娘專程過來謝了恩，是個胖胖的，圓臉婦人的模樣，一臉感激的對她說，謝謝她的賞錢，這才請得起郎中，醫好自己重病的兒子，她聞言，還派人又送了許多藥材過去。
現在看來，只怕病重的兒子是假，叩首謝恩也是假，就連那和現在味道不一致的湯，都不知道摻了些什麽東西。
被人愚弄的憤怒和連個廚娘都在騙她的悲哀，一下子讓她心情低落下來。
攪動著湯碗，細小的漣漪一圈圈蕩開，怔怔看了會兒，只覺得心口發悶，像有一塊巨石沈甸甸的壓著，直教人喘不上起來，一陣密密麻麻的痛感無孔不入。
她漫無目的的想，自己一個空有虛名的閑散公主，何以有這麽大的榮幸，讓人苦心孤詣的潛伏十多年呢？扯扯嘴角，她面無表情的內心說道，她裴夢歡，何德何能啊！
重來一世，反而是撥開周身的迷霧，發現原本舒適放心的身邊，竟是奸細林立，忠心之人屈指可數。
深深的挫敗感襲來，還夾雜著難以言說的委屈，憑什麽，憑什麽這些人，就要這樣對待她呢？從曉事起，她就在小心翼翼的周旋在未央宮和昭陽殿間，不知道內情的人，畏懼她公主的身份，敬而遠之，知道內情的人，更是不願扯上如此覆雜的渾水，更是繞道而行。
盡心竭力這麽多年，所求的，不過就是那丁點兒的真心，而今天這碗湯，如同一根細針，輕而易舉的就挑破了她長久以來自欺欺人的美夢，將她壓在那黑壓壓、血淋淋的真相前，逼著她看。
眼眶發燙，睫毛輕顫，一點晶瑩就這樣順著鼻尖墜入湯中。
“殿下…”秋實關切開口，眼裏止不住的擔憂。
裴夢歡的指節攥到發白，壓抑著聲音，啞著嗓子，“本宮無事，你先出去吧。”
秋實欲言又止，無奈只好一步三回頭的退出去。
人一離開，一串串淚珠如脫了線的珍珠似的落了下來，還不等她擡手擦拭，頭頂微微一沈，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裴夢歡淚眼婆娑的看去，周燃星彎腰俯身，單手放在她頭上，正一眨不眨的註視著她。
抽噎幾聲，想要忍下這股淚意，卻聽聞周燃星輕聲噓了一聲，嗓音輕柔，帶著令人沈醉的語氣，“沒事的，哭出來吧。”
這句輕飄飄的話，像是拉開了大閘，這下，本就難以抑制的哭聲再不需要克制，連同著陳年累月的周旋和無數次吞咽下去的酸楚，徹底釋放出來。
周燃星寬厚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撫著顫動的脊背，垂眼描摹著懷裏淚人似的少女，只覺得心如刀絞，痛意翻湧，他在哭聲中，緩緩閉上眼，將眼尾的那點猩紅，生生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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