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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在被崔嶠校考了一番後,魏眠婉拒了徐家的留飯,主動提出告辭,回到自己家中。

許是心情極好的原因,他面上帶著微微的笑意,連進門的腳步都輕快許多。

“阿兄你回來啦?”

一道小小的身影聽到動靜後跑出來迎他,卻在半道上緊急停住步子,直勾勾地盯著他手裏那個怪模怪樣的東西。

“阿兄,你手裏拿的這是什麽啊?怎麽這麽……”

小少年整理了一番措辭,最後還是沒能找出一個合適又不失禮貌的詞來形容,最後只好放棄。

魏眠不覺失笑,擡起手中的東西,“這是行之特意為祖父做的拐杖。”

經過大半年的修養,自家祖父的腿雖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長時間臥床,如今慢慢恢覆走路,腿上便使不上力氣,正是需要拐杖的時候。

雖然他自己也覺得這個拐杖的外觀有些奇特,但親身使用過後,發現的確好用,不僅好抓握,也很穩當。

魏覺一聽這話,長長地“哦”了一聲,半點兒都不帶懷疑地點了點頭,“既然是徐大哥做的,那肯定好用!”

有一股盲目的信任。

兄弟二人邊說話邊走進屋裏,魏老爺子正坐在窗邊看書。

見他們過來,便笑著招呼了一聲,“回來啦?跟人家好好道謝了嗎?”

魏眠頷首,“您今天好些了嗎?”

魏老爺子合上書,點點頭,和藹地道:“好多了,已經能扶著墻在院子裏走一圈了。”

就在此時,魏覺趕忙獻寶似的把那根拐杖給自家祖父介紹了一遍。

魏老爺子早就註意到了這根樣貌奇特的棍子,心裏好奇得不得了,好不容易等到小孫子開口,便輕咳了兩聲,眼神示意。

魏眠:“……”

把拐杖遞到祖父手中,簡單介紹了一遍,“這邊是上面,那邊是下面,來,您握著試試。”

魏老爺子“哎”了一聲,興致勃勃地握著站了起來。

“謔,你別說。”老爺子拄著走了兩步,“你還真別說,下面多出來的這幾根枝幹,還真的挺穩。”

說罷,又意猶未盡地走了一圈才停下來,累得坐在椅中微微喘氣,愛不釋手地握著拐杖看了又看。

半晌才反應過來,“阿眠啊,你上徐家拜訪,不是專程去道謝的嗎,怎麽還反過來拿了東西回來?”

合著您現在才反應過來啊?

魏眠有些哭笑不得,同老爺子解釋了一番,對方才明白過來。

老爺子聽罷,搖了搖頭,把拐杖放置在一邊,“雖說是一碼歸一碼,但總歸還是咱們家占了便宜,這樣不好。”

“您說得是,所以我打算給行之再準備一份回禮。”

在他們旁邊,魏覺托著下巴聽了好半天,終於在這時忍不住疑惑開口:“可是阿兄,你跟徐大哥不是至交好友嗎,怎麽還要分得這麽清楚?”

魏眠卻正色道:“阿覺,正因為是好友,所以才更應該珍視這份情誼,不應該將對方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我這麽說你能懂嗎?”

魏覺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好像有點懂,又好像沒太懂。

“好了好了,時間長了他就懂了。”

最後還是魏老爺子打了個圓場,主動換了個話題,“對了,你方才不在,有幾個人來咱們家裏尋你,說是錦江書院的人。”

“錦江書院?”

聽到這四個字,魏眠很快想到撞傷祖父那輛馬車的主人——範清。

也在錦江書院讀書,還是山長的得意弟子。

想到這裏,他眉心微皺,“他們來做什麽?”

“想要招你進書院讀書。”魏老爺子道。

提起這幾人,心中也生不起什麽好感,雖說他們家的確清貧,但那幾人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仿佛自家長孫能進他們書院讀書是天大的福氣一般。

可魏老爺子還是忍住了不耐,禮數周全地將這幾人送走。

畢竟錦江書院的確聲名在外,是整個太原府乃至山溪省最好的書院……

“我不去。”

還沒等他想好該怎麽勸,先聽見了魏眠平靜的拒絕。

“這是為何?”

魏老爺子不解,“這不是頂好的書院嗎,有這樣的機會,怎麽不願意去?”

魏眠沒有提範清與那位山長的師徒關系,反而將崔嶠的存在,以及自己被校考之後,收到了對方邀請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祖父。

果不其然,一聽到“鷺陽書院”這四個字,就連魏老爺子的眼睛也驟然一亮,連忙追問道:“你答應了沒有?”

魏眠搖頭,“未曾立刻答應,只跟崔先生說要與家人商量一番。”

“哎呀!這還有什麽可商量的?”魏老爺子這個急啊,“那可是鷺陽書院!你這個傻小子!”

魏眠卻很平靜,“孫兒明白,只是鷺陽書院遠在千裏之外,若是孫兒入學就讀,家中便只剩您與阿覺,您年事已高,阿覺還小,這怎麽讓人放心得下?”

“這有什麽不放心的?”

魏老爺子不以為意,“我跟阿覺都有手有腳的,離了你還能活不成了?”

魏眠看著他的腿沒說話。

魏老爺子:“……”

屋內頓時安靜了片刻,魏老爺子這才猶自強辯,“這是意外!而且這不都已經好了嗎!”

不過就連魏覺也聽說過鷺陽書院的大名,猶豫了片刻,也加入了勸阻的行列,“阿兄,這個機會可遇不可求,你也說了,若不是崔先生正好是徐大哥的舅舅,就算是這樣的校考,也不一定能落到你身上,我已經十三了,能照顧好祖父和自己的。”

看著目光灼灼的祖父和懂事的弟弟,魏眠再次沈默了。

十日後,京都,西山大營。

周慕雪剛結束了一天的操練,大冷的天,硬是練得身上的裏衣都被汗濕透了,渾身無力,踉踉蹌蹌地回到房中,直接趴到了床上。

好半晌了,直挺挺的,一動不動,跟沒聲沒息了似的。

“公子,公子?”

甲庚從門口進來,手中捏著一封信,看到自家公子又沒換衣裳沒脫鞋的邋遢樣子,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喚了好幾聲,床上的少年都沒動彈。

他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聲音放大不少,“公子,安康來信!”

話音剛落,周慕雪登時打了個激靈,從床上彈跳而起,直勾勾盯著他問,“行之的回信?”

甲庚點點頭。

少年倏地如小旋風一般沖過來,從他手裏搶過信,三下五除二果斷利落地拆開,從頭到尾快速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後,肩膀頓時松懈下來,趴在桌子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還好,還好……”

“還好什麽?”伴隨著這句,一杯溫熱的茶水被推到他跟前。

甲庚收回手,把茶壺放回原處,不明所以地問了一句,方才看得他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家公子又在搞什麽鬼。

“你不懂。”少年那張英俊的臉上頓時充滿了惆悵,一口把茶水飲盡,又“啪”的一聲把茶杯放回桌上。

動作豪邁極了。

要是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他喝的不是茶,是酒呢。

甲庚懶得理他了,自個兒找了個凳子坐下,摸出一塊幹凈的帕子開始擦刀。

周慕雪還在自顧自發著愁。

恨不得回到半個月前給當時的自己一巴掌,叫你口無遮攔!叫你不長腦子!叫你沖動!

要是他早點知道阿娘給自己議親的對象是宋侍郎家的那位姑娘,他怎麽都不可能把這件煩心事寫給行之的。

那可是行之的前未婚妻!

要問他現在是什麽感受,那就是後悔,十分後悔,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他越想臉色越黑,忍不住連自家阿娘都悄悄編排了一通。

這天底下的女子那麽多,跟誰議親不行啊,怎麽偏偏就挑中了個宋芙,這親事若是成了,他以後還怎麽跟行之當好兄弟?

不行,不能成,堅決不能成。

“來人吶!給我備馬!回京!”

另一邊的安康縣,徐氏族學終於結束了冬日的假期,恢覆上課。

一大清早,學生們便陸陸續續地背著書袋回到這裏,許是還沒能從假日的餘韻當中調整過來,各個兒都無心溫書,三三兩兩的聚成團閑聊。

徐行之走進課舍時,課舍內已經有不少人了。

“堂兄!”

“行之來了?恭喜啊。”

“聽說徐兄得中案首,恭喜恭喜。”

還未走到自己的課桌前,就差點兒被迎面而來的恭賀聲淹沒,徐行之只好暫且停住步子,客氣地謝過同窗們。

其中最熱情的一個,莫過於那個擠在最前面的矮個兒學生,絲毫不在意別人詫異或是隱含鄙視的目光。

這人便是先前範沛身邊的小跟班之一,沒少幫著對方幹些不太好的事,比如先前徐行之的書桌文章被墨汁汙了這件事,就是他去做的,後來被先生查出來,還挨了頓罰呢。

孰不知這人心裏也在叫苦。

要不是他聽說了範府最近的事,得知範沛日後就不再來徐家族學讀書,甚至連書都不繼續讀了,開始在家學著打理生意,還傻不楞登地等著對方回來呢。

現在可好了,之前得罪過的徐行之考了縣案首,自己的靠山又倒了,他要不趕緊巴結這點兒,萬一這位大少爺以後找茬兒把自己趕出族學可怎麽辦,他又不像範沛那樣,有整個範家撐腰……

然而他卻是想多了,就連範沛都不曾被徐行之看在眼中。

更何況他呢?

好不容易應對完熱情的同窗們,徐行之走到屬於自己的那張書桌旁,剛落座,正要從書袋中取出書本,身側又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恭喜徐兄。”

轉身看過去,恰好對上黃琦那雙覆雜難言的眼睛。

徐行之裝作沒看出來的樣子,對他笑了笑,“黃兄,同喜。”

原本對方才是這次參加縣試的族學學生當中學識最好的一個,但最後的名次卻是第二,徐行之設身處地作想,換做自己是黃琦,看到後來居上者,想必情緒也會十分覆雜。

好在山長看人很準,黃琦很快便調整好了心態,露出一抹寡淡的笑意,“那篇文章我看到了,確實強過我數倍,不知等到閑暇時分,能否同徐兄請教?”

“好啊。”徐行之沒怎麽思考便答應了下來,“咱們互相請教便是,在詩賦上還需黃兄指點指點。”

黃琦似是沒想到他這麽輕易就答應了,稍稍一楞,隨即回神,頷了頷首,“沒問題。”

二人達成共識之後,便各自溫書,互不打擾。

課舍內有這麽兩個學霸在,讀書的氣氛逐漸彌漫開來,其他學生也不好意思再打鬧喧嘩,連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不少,生怕打擾了這兩人,但幹坐著又實在無趣,思來想去,只好也翻開了書頁。

本來只是打發時間,也不知怎的,看著看著就看了進去。

待到蔣夫子來上課時,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副所有學生都在認真讀書的場景。

頓感欣慰,不由得點了點頭。

念著今日是覆學的第一日,蔣夫子便給他們留出了半堂課的時間用來溫書,另外半堂課則用來校考。

放假期間懈怠了讀書的,一考就露了餡兒,挨了頓手板。

別看蔣夫子看著儒雅又斯文,可打起手板來的勁兒卻一點兒都不小,被打的學生們差點兒疼得嗷嗷叫出聲來。

全班沒有挨到手板的,也就只有五個人。

徐行之與黃琦皆在其中,引來不少羨慕的眼神。

一堂課的時間很快過去,課間休息時間,課舍中那兩個一直空著的座位頓時引起了學生們的議論。

“那兩個位置坐的是誰來著?”

“要是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王若山跟範沛?”

“你沒記錯,就是他們兩個。”

“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沒來上學?”

他們議論的聲音有些大,正趴在桌子上小憩的徐行之也不免聽到了只言片語,擡頭往空位的方向看了一眼。

神情不明。

王若山沒來上學的原因,他倒是能猜得到幾分,但範沛又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是因為沒考到縣內前十,嫌丟人,就不肯來上學了?

他支著下巴漫無邊際地想,按照範沛那個矜驕自傲的性子,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至於真正的原因,說話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不說話。

他註視空位置的動作,很快被一直觀察著他的那個前·範沛小跟班看到,心裏糾結了片刻,最後還是果斷偷偷摸摸地湊了過去,“徐兄,你想不想知道範沛為什麽沒來?”

忽然聽到這句話,徐行之轉過頭,目露疑惑。

像一些不甚重要的人與事,他很少記在心裏,所以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個人是誰。

對上對方充滿期待的目光,他輕笑了一聲,然後緩緩吐出兩個字,“不想。”

對方:“……”

沒管這人的神情是如何變化的,說完這兩個字,徐行之便自顧自重新趴回了桌上,闔上眼睛,繼續補覺。

無論是王若山,還是範沛,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

他不關心,也沒多少好奇。

課間休息時間很快結束,蔣夫子手中拿了薄薄的兩張紙,來給他們上早上的第二堂課。

“這堂課,我們先不講《論語》,來講一講這次縣試的考題。”

這句話落下,原本還有些昏昏欲睡的學生們立馬精神起來。

還有人用書擋住臉,悄悄轉過頭去看徐行之。

被註視的人反倒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坐得端正挺直,如往常一般鋪開一張空白的竹紙,研好墨,握著筆靜待夫子開講。

雖然自家小舅舅已經為他講解過這些考題,令他受益頗深,但正所謂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見解,蔣夫子學識深厚,又教了這麽多年書,徐行之同樣很期待對方的講解。

站在前方的蔣夫子已經開口:“首先,是這道‘中立而不倚強哉矯義’……”

徐行之提筆蘸墨,剛準備在紙上記錄,卻聽到對方沒有立即開始詳講,反而點了個座位在前列的學生起身。

“曾同,你起來答,這句出自何處?”

叫曾同的學生立刻起身,猶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道:“回夫子的話,這句……這句應當……出自《中庸·第十章》。”

“不錯,正是出自此處。”蔣夫子點點頭,“坐吧。”

曾同頓時松了口氣,緩緩落座。

其他人卻忽地提起心來,果不其然,蔣夫子隨即又點了個學生起來,讓他將這句的原文完整地背誦一遍。

這個學生許是有些緊張,背前半部分的時候還算順利,到了後半部分時,就有些磕巴,背錯了好幾處。

然後挨了好幾下手板。

看著原本就還沒消腫的手心雪上加霜,這個學生頓時欲哭無淚,在聽到蔣夫子允許落座的聲音後,帶著滿頭的汗,如蒙大赦地坐了下來。

好在問過他們二人之後,蔣夫子便沒有再點人起來回答問題。

正式開始講題,從這道題考的是什麽,到如何破題,文章又該如何寫,都詳細認真地為他們講了一遍。

徐行之聽得很是認真,神情專註,筆下的竹紙上也在不知不覺間寫滿了字。

果然,蔣夫子的破題思路與自家小舅舅的並不一樣,只有方式的不同,沒有誰優誰劣。

蔣夫子講到最後,還把黃琦與徐行之在考試中所寫的文章也拿了出來,先發到學生手中,讓他們傳閱之後,才逐字逐句開始講。

雖然在學生們的眼中,這兩篇文章寫得已經很厲害了,不過在蔣夫子看來,好則好矣,但若是認真挑,還是能挑出不少毛病的。

但他是授課的夫子,不是專門來挑刺的,因而該誇的誇,該提出的問題也沒有放過,認真細致,循循善誘,就這一道題目,便講了整整一堂課。

這堂課下來,幾乎所有人都有了不少心得與收獲。

徐行之亦是如此,倘若此時讓他再關於這道題目寫一篇四書文,他定然能寫得比先前那篇更好。

上午課程結束,直到他回到家中,心中都還在回想蔣夫子提出的那幾種破題思路。

進門時差點兒跟徐老爺撞上。

“想什麽呢?走路都不專心?”

還好徐老爺緊急剎住了步子,才避免了被撞倒的命運。

“沒想什麽……”徐行之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您沒事兒吧?”

徐老爺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擺了擺手,“沒事,對了,等會兒吃完飯,我帶你去趟庫房。”

“嗯?”

徐行之不明所以:“去庫房做什麽,要搬什麽東西嗎?”

徐老爺哼哼兩聲,眼中閃過幾分得意,“這不是看你縣試考得不錯,所以打算獎勵你嗎?等會兒開了庫房,裏頭的東西任你挑選,看上什麽,隨便拿!”

“此話當真?”徐行之聞言便笑了,故意問:“拿什麽都行?拿多少都行?”

“咳咳……”

徐老爺有點兒慌,心道這小子該不會想把庫房搬空吧,但想到自己把話都放出去了,還是忍痛點了點頭。

“行,都行!”

他臉上的糾結都快化為實質了,徐行之頓時樂不可支,放過了自家老父親,“您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雖然徐老爺還有點兒將信將疑,但在用過飯後,還是履約把他帶到了庫房門口。

順道遞給他一本冊子,“若是沒看到什麽想要的,就對著單子找也行,不過記得拿出來以後找老吳記上。”

說完就趕緊走了,像是生怕自己會後悔似的。

徐行之:“……”

目送親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中,他這才哭笑不得地收回視線,走進庫房。

吳管家就等在門口,沒有進去。

庫房內,徐行之剛進去就被晃了眼,地上堆著許多箱子,架子上擺著的各式瓷器,漆器,銅器,金器,還有各式各樣做工精巧的盒子,他隨便打開了其中一個,就看到了裏面放著滿滿一盒拇指大的粉色珍珠。

他動作微頓,又合上放了回去。

雖然一直知道自家不缺錢,但沒想到家底居然這麽厚。

直接選不出來,他幹脆翻起手中的冊子,片刻之後,便在裏面挑中了一塊兒青田石,不算很名貴,但很適合用來刻章。

他最近正跟著小舅舅學刻章,想給自己做個小印,正好缺這麽一塊兒好料子。

選好之後,他便打算離開去尋吳管家,卻在轉身時,不小心碰到了什麽,“咣當”一聲,仿佛是個盒子掉了下去。

他轉頭看過去,但見一個不大不小的紅木盒子躺在地上,盒蓋分離,露出裏面裝著的東西。

那是一對做工粗糙的泥人,已經被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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