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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一絲微光穿透黑暗,遙遙地落於山巔,只聽落雷炸響,大雨傾盆而下。

金鳳與沈三連忙跑上前來,他們有些擔憂地看向顧南挽,看到她面上的血色,幾人當即面色大變,“怎麽樣了?醫修呢?快去請醫修!”三長老亦是神色焦急地看向她,眸中盡是悔恨。

先前那位老者連忙坐著酒葫蘆便要去尋人,顧南挽見狀搖了搖頭,“還好,爺爺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事的!”她的目光掃過暗處,察覺到數道氣息隱匿於林中,正小心翼翼地窺探這此處。

她伸出掌心,只見一道玄妙的靈紋於她的掌心若隱若現,那靈紋似是團霧氣籠罩於她的掌心,又似是水波蕩漾,“戚無宴先前給我繪制了靈陣,沒事的。”

若沒有這個保命的陣法在,她方才定然也不敢貿然上前。

金鳳聞言依舊不滿地瞪向戚無宴,“你怎麽回事啊?大晚上的突然發瘋?”

幾位長老看了眼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的三首將,覆又神情凝重地看向戚無宴,大有一有不對直接將他們絞殺之勢。

三首將的目光在戚無宴與老鳳凰之間流連了片刻,神色有些古怪。

戚無宴沈默地立於顧南挽的身後,看著滿地的狼藉,他指尖微動,只見一縷黑煙隨著晚風遁入了虛空。

“是聞鈺與他的父親。”

戚無宴面無表情地看向三首將,三首將摸了摸鼻子,他一臉老實道,“就是那什麽聞蕭把我們放出來,然後讓我們到處作亂殺人。”他將先前知道的那些消息,事無巨細通通說了一遍。

“聞蕭他們據說在各大門派都安插了人手,還用種蠱蟲培養了一堆死侍,你們先前看到的那些便是。”三首將摸了摸腦袋,幾雙眼睛打量著眾人面上的神色,見他們沒有殺意,三首將瞇了瞇眼睛,“他們本體應該也是種鳥,平日裏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群鳳凰,天天說要滅你們全族報仇!”

幾位長老聞言皺了皺眉頭,“找我們鳳族報什麽仇?”他們避世已久,哪怕是先前也沒什麽需要滅族的血海深仇。

三首將嘿嘿笑了兩聲,“這我就不曉得了。”

他的目光在顧南挽與戚無宴之間流連了片刻,眸底閃過一絲精光。

大長老與大祭司對視了一眼,察覺到越來越多的氣息正快速地向這邊趕來,大祭司沈聲道,“先隨我回去,有事明日再說,此地不宜久留。”

顧南挽聞言點了點頭,她擡起頭,只見戚無宴正面無表情地盯著虛空處,銀色的長發間沾染了些許的鮮血,暗色的妖紋自他的衣物中蔓延至頰邊,比起平日裏的冷漠凜然,此刻的他多了些許的邪肆危險,周身的靈力隱隱有些起伏,他的心緒並不如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琥珀色的眸子一轉,二人視線有片刻的交匯。

戚無宴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避開了她的視線,他現在竟不知該如何面對顧南挽,那些一直藏匿於暗處,不可為人所知的秘密忽然間暴露在了顧南挽的面前,以那般醜陋的姿態。

他的本體醜陋又惡心,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想讓顧南挽看到他那般模樣,尤其還是在那般的情況,以那種突兀又狼狽的姿態。

戚無宴微微垂下了眼睫,他額心的紋印都隨之黯淡了幾分。

顧南挽卻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快步走到了戚無宴的面前,而後扯了扯他的寬大的袖子,小聲道,“回家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戚無宴一怔,琥珀色的眸子中泛起點點漣漪,似是暈染了些許的墨色,他本以為經此一事,顧南挽會討厭他。

哪怕他從未挑明,顧南挽也一直極力掩飾,他依舊能隱隱察覺到,顧南挽有些怕他,他們早已做過最親密的事,卻不似尋常道侶那般親昵,仍是有些說不出的生疏與距離,再經過方才一事後,他以為顧南挽會越發小心地避開他。

卻沒想到,顧南挽會說回家吧。

家。

對他來說極為陌生的一個詞。

戚無宴薄唇緊抿,眸底洩出了絲光亮,半晌,他方才低低應道,“好。”他的指尖動了動,反手握住了她微涼的指尖,而後牢牢地將那小手納入了掌心。

“我們回家。”

一行人有些沈默地坐在酒葫蘆之上,戚無宴不知從何處尋來一瓶靈藥,細致地塗抹在她被灼的紅腫的胳膊上。

幾位長老與大祭司皆是有些沈默地看著一枚羅盤,就連金鳳亦沒了往日的神采,他躺在酒葫蘆之上,有些失神地看向天際的那絲亮光。

氣氛無端地有些壓抑,就連粗枝大葉的沈三與三首將都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三首將連銀魚都不敢多吃,他們瞧著戚無宴給顧南挽笨手笨腳上藥的模樣,忍不住挑了挑眉。

三首將挪了挪位置,好奇地看向顧南挽,“小鳳凰,你方才給神君說了什麽,他怎麽突然就冷靜下來了?”他們這群人自小在外域長大,體內容納了濃郁的汙濁邪氣,有時動用靈力便可能會被邪氣侵占心智,短時間內失去理智不分敵我大開殺戒,這只能靠著自己硬生生發洩或者硬抗過去。

許多人都死在了那個時間。

方才看到戚無宴來到那地方,他便猜到這事兒要遭,卻沒想到顧南挽方才卻幾句話便讓他恢覆了正常,這怎麽可能讓他不好奇,“你告訴我一下唄,以後神君要是再失控我老三也不怕了!”

沈三聞言亦是好奇地將腦袋湊了過來。

顧南挽與戚無宴同時一噎,顧南挽面容隱隱有些發燙,擡起頭看了三臉好奇的三首將一眼,聲音有些僵硬,“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

“有啥不能說的,我老三做人你放心,我定不會告訴其他人,我發誓!”

“我發誓給你看怎麽樣?!!”

顧南挽連忙搖了搖頭,“你說什麽都不行!”

戚無宴面無表情地看了三首將的三個大腦袋,那話顧南挽說出來讓他心神蕩漾滿心歡喜,可若是三首將亦或者是其他人,只會讓他暴躁的想殺人,將那個碎嘴的人挫骨揚灰。

他眸色涼涼地看向三首將,只聽一聲脆響,他手中的玉瓶倏然碎裂。

細碎的瓷片被狂風吹的糊了三首將一臉,看著那破碎的玉瓶,三首將瞬間噤聲。

他有些幹巴巴道,“不問了不問了,神君您莫生氣!”

三首將安靜地坐了片刻,他又忍不住湊到了顧南挽的身側,“小鳳凰,你有吃的沒有?你們這裏的東西可真不錯!”

顧南挽發現人是真的不可貌相,這三首將看著兇悍毒辣不愛言語,卻是個自來熟閑不住的話嘮,她從袖中取出給小肥啾準備的零食靈果丟到了他的手中,“就這些了。”

三首將美滋滋地接過去,立刻塞入了口中。

戚無宴靜坐於一側,他的餘光落在顧南挽的面上,只見她正拖著下巴瞧著三首將,溫暖的曦光洩在她雪白的頰邊。

他微微垂下眸子,神色晦暗。

聞蕭幾人匆匆趕至一片山脈,此處群山環繞依山傍水,他長袖一揮,只見原本茂密寂靜的叢林瞬間從中裂開露出其下的光景來,卻是一個數丈之深的天坑,下面淩亂地躺著數百名黑衣修士,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九頭蛇卻是深吸了口氣,有些享受地瞇了瞇眼睛,“這是什麽?”

聞蕭的斷臂略過虛空,星星點點的鮮血自他的手臂滴落,隨著那鮮血落入天坑之中,只見無數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自地下鉆了出來,而後爬入了那群修士的體內。

聞蕭瞬間面如金紙,他擰了擰眉頭,取出一枚靈丹囫圇塞入了口中,“現下那戚無宴已經發現了我們,這地方也不能再呆,必須得盡快將他們搬離此處。”

話落,聞蕭的聲音一頓,他驀地看向了九頭蛇,他勾了勾嘴角,笑意卻不達眼底,“不知那戚無宴究竟是如何發現我的存在的?”

九頭蛇聞言挑了挑眉,“你懷疑是我們?”

他看著聞蕭眼底的冷意,嗤笑了一聲,“六尾三首將他們是神君的舊部,若他想知道,哪怕他們不說,他也可以知曉。”

聞蕭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只見那天坑之下的修士已然全部蘇醒,他們神色空洞地看向聞蕭,一言不發。

聞蕭深吸了口氣,目光落在一側的聞鈺身上,只見他神色淡淡地看向遠處的山脈,神色比那些被蠱蟲控制的死侍更加空洞,他的聲音漸緩,“接下來那棲梧山的望天碑還需你去處理。”

聞鈺的目光一滯,沒有片刻的停頓,他冷聲道,“你先前不是說不會動鳳族的望天碑。”

聞蕭聞言輕笑了聲,他目光森森地看向聞鈺,“此一時彼一時,現如今不僅鳳族,海域的我也要破,我就不信他們能是那麽多人的對手……我定要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聞鈺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聞蕭卻是瞬間變了臉色,“如果沒有我,哪來你的今天?!聞鈺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手心!”

天色將明。

待他們回到隱族之時,大祭司與幾位長老甚至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在收到一枚傳音紙鶴之時便已匆匆離去。

顧南挽將仍在熟睡的小肥啾送回房內,整個隱族都似是西山落幕,有種令人心悸的死寂,山下傳來幾道嬰兒的啼哭聲。

眼見戚無宴方才回來便又要隨著三首將一同離去,顧南挽連忙小跑上前,“戚無宴,你去哪?”

戚無宴看著向他跑來的顧南挽,他的大手落在了她毛絨絨的發間,低聲道,“先前我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了記號,我去看看。”

顧南挽有些詫異地看向戚無宴,“你才剛回來又要出去嗎?”

戚無宴靜靜地看著面前一臉擔憂的小姑娘,想到方才她沖到漫天黑炎中抱住他的那一幕,戚無宴的眸色難得地柔和了些許。

他微微俯下身,於她的嘴角落下個微涼的吻,“給我點時間。”

三首將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努力地屏住呼吸,他們外域民風開放,情緒上來在路邊布個結界交/配的也不再少數,更別提親個嘴了。

可若是這人變成戚無宴,就著實有些令人詫異了,三首將興奮地魚鰭都微微炸開。

顧南挽眼睫顫了顫,她點了點頭,“你要小心一點。”

“我等你回來。”

戚無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著三首將大步離開了小院子。

顧南挽看著戚無宴離去的身影,腳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地面,心緒有些覆雜。

她自是知曉戚無宴對隱族與邪物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並不在意,他生性漠然,人命在他的眼中和路邊的螻蟻沒什麽區別,卻突然之間性情大變,一直追尋聞蕭的下落,甚至只身闖入了聞蕭老巢。

哪怕她不多想,也能明白戚無宴這般做,其中定然有些蹊蹺,大抵便是為了她。

還有爺爺他們這段時日亦是神色匆匆,甚至有刻意躲避著她的模樣,想到戚無宴與各位長老的異樣,顧南挽揉了揉額頭,露出了個苦澀的笑容。

只覺有時候人還是糊塗一些好。

顧南挽嘆了口氣,她避開金鳳,無意識地走至陡峭的崖邊,山風呼嘯,流雲緩動。

冰冷的山風吹亂了她的思緒,幾只鳥雀依偎著縮在濃密的枝葉間,她微微垂眸,看著山下往來的人群,似是一只只渺小的螻蟻。

不知何時,鵝毛大雪悄然席卷至整座山澗,純白的霜雪輕盈地跳躍於她的指尖,明媚的日光落在霜雪之間,熠熠閃爍。

身後傳來幾道輕盈的腳步聲,顧南挽轉過身,卻發現是先前同長老大祭司他們一同回來的那群神秘修士,他們身著黑色長袍,面上繪制著玄妙的青紋。

為首是個容貌蒼老的男修,他的身後浮著枚巴掌大的羅盤,周身似是有浮光流動,似是靜坐於高臺之上的佛像,神色悲憫柔和。

他的長發與胡子已然花白,面上的溝溝壑壑皆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一派的仙風道骨。

顧南挽看向那老者的雙目,“前輩。”

所羅一微微頷首,他身後的羅盤緩緩地落在了他的身前,“你便是那小鳳凰?”

顧南挽有些詫異,隨即點了點頭,“是我,不知前輩找我有何事?”

“或許,我會有你想要的答案。”

所羅一神色溫和地打量著面前的小姑娘,他伸出手心,只見一道玉牌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正是她先前不知何時丟掉的玉牌,顧南挽抿了抿紅唇,揚起了個有些牽強的笑容,“多謝前輩。”

“您怎知我想知道什麽?”

所羅一輕笑一聲,他生的一雙極為溫柔的眉眼,慈祥悲憫,說起來話來如沐春風,他的指尖遙遙地點在羅盤之上,“萬年之前,那群邪作祟,鳳凰一族與隱族先人聯合眾人將他們鎮壓於外域,以各族至寶為楔,結成靈陣。”

“如今盤天石破碎,靈陣搖搖欲墜,邪祟即將破陣出世,為禍四方,你爺爺與外婆正四處尋找破局之法。”

明明老者的聲音極為溫和,顧南挽卻是忍不住退後了半步,看著他那雙溫和慈祥的眼睛,她卻只覺心底隱隱有些發涼,如坐針氈,她的聲音無端地有些幹澀,“什麽破局之法。”

所羅一面上的笑容漸淡,他的目光直視著顧南挽的眼睛,“破局之法說來也極為簡單,需得隱族之人鮮血澆築祭陣,輔以聖物修補盤天石,而後重鑄靈陣。”

顧南挽心下一沈,她的面色微變。

所羅一目光寸寸略過顧南挽的面容,這麽多年過去道法衰弱,靈力雕零,那些弟子根基一代不如一代,現今隱族弟子血脈薄弱,幾乎已經沒了先人之姿。

他掐了掐指尖,面上的笑容漸淡,“你體內既有隱族之血,又是鳳族子嗣,天生地養的靈物,又有高人相助為你洗髓伐骨,無疑是祭陣的最好人選。”

顧南挽瞳孔一縮,她下意識地想要打斷了所羅一的話,只耳邊似有晴天霹靂驟然落下,震的她的識海都混沌了片刻,所羅一卻是直勾勾地看向她。

似是察覺到她的驚慌,他搖了搖頭,神色覆又恢覆了先前的溫和,身後的羅盤隨之發出了細微的聲響,“你不必害怕。”

“你的爺爺與外婆會為你解決一切。”

顧南挽落在袖中的手驀地收緊,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不出的沙啞難聽,“他們會死嗎?”

所羅一看著羅盤之上亮起的符文,聲音依舊溫和,“可能會死。”

“也可能會留得一線生機,畢竟幾位長老修為深厚,萬事皆有可能。”

顧南挽的心跳劇烈地鼓動著,她怔怔地看向面前之人,“什麽時候祭陣?”

“今夜子時。”

“……”顧南挽已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她從未想過,這般荒唐的事會落在她的身上,活人祭祀,多麽可笑的事。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所羅一沈默了片刻,沒有隱瞞,“你的爺爺與外婆很強,修仙界需要他們,他們不僅僅是你的庇護。”

鳳族的幾位長老可以稱得上是他們,甚至是修仙界最大的底牌,有他們在,哪怕到時那群邪祟真的破陣而出,他們也有一戰之力。

顧南挽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老者,半晌,她方才低聲道,“多謝前輩告知。”她轉身有些急切地走回了院中。

所羅一靜靜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良久,他低低地嘆了口氣。

“爺爺,鳳族前輩不是不許您將此事透露出去的嗎?您怎麽……”看著顧南挽離去的背影,女童有些好奇地看向老者,烏溜溜的大眼睛中盡是不解,“難道您不怕那群前輩找您麻煩嗎?”

所羅一摸了摸女童毛絨絨的發頂,“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的,怕又如何。”他活了這麽多年,對生死已經沒了那麽多的執念,他早已掐算了千百遍,此次一事,這小鳳凰才是關鍵。

那群老鳳凰與大祭司窺得天機,欲為她強行改命,保她周全,愛女之心他也可以理解,可這世間萬般皆是造化弄人。

鳳族前輩因著這般修為方才能為小鳳凰強行改命,卻也因那滿身修為,他不能讓他們就此隕落。

哪怕事後那群老鳳凰殺了他,他也沒任何怨言。

所羅一向前兩步,他看著腳下流動的雲層,露出了個苦澀的笑容,“這就是他們的命。”

顧南挽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小院中,只見金鳳與沈三正抱著白蛋和小肥啾曬太陽,她腳步一頓,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

她有些魂不守舍地坐著長劍飛向了山下,只見面容蒼老的婦人抱著幼童,小心翼翼地穿梭於荒無人煙的街道上。

原本繁華的城鎮,幾息之間便已化作了一座死城,她正要提醒那婦人可以帶著孩子前往隱族尋求庇護。

卻見她身後暗光一閃,她甚至尚未來得及提醒,那婦人已經被不知從何而來,渾身長滿倒刺的邪物撲倒在地,鋒利的倒刺紮入她的腹中,鮮血瞬間流了滿地,她淒厲地慘叫著,卻下意識地將那幼童死死地護在懷中。

顧南挽一劍砍下了那邪物的頭顱,連忙去查看那婦人的狀況,卻見她只顫顫巍巍地將懷中的幼童拖起,滿眼皆是祈求,鮮血自她的喉間溢出,染紅了她身下的土地。

幼童小臉上沾滿了鮮血,她神色天真地向顧南挽伸著小手,尚不知發生了什麽。

顧南挽接過幼童,那婦人扯了扯嘴角便已氣絕身亡,遍地的鮮血無端地有些刺目。

顧南挽抱著一臉天真的幼童,踏上了飛劍,一路上她看到了許多類似的事情,那些邪物繁殖的極為迅速,只短短的幾日,附近原本已經快被清理幹凈的邪物便又到達了一個恐怖的數量。

顧南挽看向坐在她面前的幼童,無意識地小聲問道,“祭陣會死嗎?”

幼童吹著泡泡,只有些無辜地看向她,滿眼皆是不谙人事的天真,顧南挽有些羨慕他們的無憂無慮,不管是她,還是小肥啾。

顧南挽抱著孩子回到了隱族,她將那幼童送給了沈三與金鳳,小肥啾一聽她的聲音,立刻抱著果子啪嗒啪嗒地向她跑來,腦袋上的呆毛隨著他的動作晃來晃去,他伸著小翅膀將果子遞到了顧南挽的面前,“啾啾啾!”

顧南挽撇了撇嘴,眼眶無端地有些酸澀。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小肥啾將果子推的更近了些,難得乖巧地貼在她的頸間蹭個不停,“啾啾啾!”

顧南挽摸了摸她柔軟的小腦袋,她低聲道,“我不餓……”

“啾?”小肥啾不解地歪了歪腦袋,一雙豆豆眼眨啊眨的,眨得顧南挽心中越發的酸澀,她從儲物袋中取出先前給他準備好的零食。

先前怕他吃的太多,顧南挽每日只允許他吃幾顆糖果,今日顧南挽難得大方地多給了他幾顆,小肥啾眼睛一亮,激動地抱住了他的指尖,“啾啾!”

顧南挽的目光落在窗外,距離戚無宴離開已有大半日的時間,他仍未回來。

顧南挽陪著小肥啾玩了一整天,以往她不許他吃的喝的,今天通通都讓他吃了個過癮。

天色漸晚,小肥啾抱著果子懶洋洋地趴在窗子上,溫暖的日光落在他赤色的羽毛上,似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

門外依舊沒有戚無宴的身影。

顧南挽給小肥啾蓋了小被子,她神色如常地闔上門,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她怕再看一眼,她便會舍不得小肥啾,舍不得這裏的一切,她快速地向著盤天石所在的方向趕去。

華燈初上,明月當窗,天邊的最後一絲亮光被夜色吞沒。

顧南挽快步穿梭於林間,往日溫柔的山風此刻都帶上了一絲淩冽,刮的她面頰刺痛,山風掀起了她的裙角,她躲在叢林之中,目光死死地看向高臺上的身影。

只見幾位長老與大祭司正立於高臺之上,玄妙的靈紋浮於他們的身側,他們的衣袍無風自動,數名鳳凰正守在周圍,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白日裏見到的所羅一正手持羅盤立於石臺中央,他劃破掌心,滾燙的鮮血沒入玄青色的羅盤之中,“三千世界,九方神域。

南辰北鬥日夜移,所化分神應乾坤!”

他們腳下的石碑隨之亮起點點星光,明月高懸,繁星點點,漫天的星光似是受到指引,隨著晚風溫柔地落在幾位長老的身上,他們體內的靈力宛若涓涓細流,緩緩地湧向盤天石內。

盤天石上一道細碎的裂紋於那星光下緩緩閉合,微弱,那女童卻是瞬間發現了異樣,她指著那道愈合的裂縫,眼睛一亮,“爺爺,這裏好了!”

顧南挽看著長老逐漸慘白的面容,她縱身一躍,輕盈地跳上樹梢,一縷黑煙浮於她的掌心,顧南挽低喝一聲,只見一道漆黑的巨物瞬間爆射而出,襲向了位於她正前方的黑鳳。

黑鳳驀地掀起眼皮,他直勾勾地看向那破空聲傳來的方向,一道漆黑的炎火瞬間穿透虛空,攜著驚人的威勢襲向了那漆黑的巨物。

然而,往日裏無往不利的攻擊今日卻是失了手,黑鳳瞳孔一縮,只見那漆黑的巨物穿透火焰,已迅速逼近,一道纖細的身影緊隨其後。

黑鳳有些詫異,“挽挽?你怎會在此處?”

其餘幾名老鳳凰亦是面色微變,他們下意識地攔在顧南挽的面前,“你怎麽來了?”

察覺到身後的異樣,他們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連忙道,“長老們還在忙,有什麽事兒你等會再來吧!”

“找我們有什麽事兒嗎?”

顧南挽的目光落在高臺之上,只見又是一道裂紋緩緩愈合,長老的面色愈發蒼白,只眨眼間,似乎連面上的皺紋都更深了些,目光越發的黯淡。

顧南挽看向攔在她面前的黑鳳,低聲問道,“等會再來,等會我還能再看到爺爺嗎。”

她的眼眶有些酸澀,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緊,她目光清淩淩地直視著面前之人,“你們都知道了嗎?為什麽要瞞著我呢。”

她怎麽可能讓幾位長老和大祭司代替她去死。

黑鳳沈默了片刻,他定定地看向顧南挽,“長老不想你不開心。”

顧南挽眼眶忍不住地泛紅,她強忍著心底的澀意,“我也想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可有些事,我必須去做。”

“為了自己能夠活命,讓那麽多長輩為我去死,那我與畜牲又有什麽區別。”

顧南挽想要推開擋在她面前的人,然而他們卻像是磐石一般,牢牢地將她隔絕在外。

黑鳳死死地抓著她的胳膊,不讓她上前。

顧南挽推著推著,卻覺面上寒涼,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早已淚流滿面,她高聲喊道,“爺爺!外婆!都住手,你們聽到沒有!住手!”

高臺之上的人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他們當即面色大變,三長老連忙道,“挽挽你怎麽來了?你們他娘的還不帶她離開!!”

顧南挽推開擋在她面前的人,“爺爺,他們需要你們!你們不能有事。”

她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但一場惡戰是在所難免,就像所羅一所說,幾位長老幾乎是修仙界的最強力量,日後修仙界還需要他們,鳳族也需要他們。

三長老搖了搖頭,混濁的眸子溫柔地看向顧南挽,他隔著山風細細地描繪著她的眉眼,“爺爺在棲梧山下給你埋了些東西,本打算以後你出嫁時親手交給你。”

“……待這事結束後,你便去將那些東西挖出來吧,別哭。”

“好孩子別哭。”

顧南挽死死地咬住唇,她不住地搖頭,眼淚似是決堤一般,她這幾日幾乎沒看到幾位長老與大祭司的身影,他們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忽的從她的世界中銷聲匿跡。

若不是她主動找來,可能白日就是她這輩子見他們的最後一面,她拼了命地想要沖向高臺之上,“爺爺,爺爺你不能死……你都不想見我的嗎!”

三長老看著顧南挽淚流滿面的模樣,心底止不住地酸澀,他們又怎麽可能不想見她,混濁的眸底爬上了一絲淚光,這是他們等待千年,方才等來的幼崽,這是他們最寶貴視為生命的幼崽,他們怎麽可能不想見她。

他們只是怕見多了她,便再舍不得去死。

她還這麽年輕,她不能死,她甚至才二十歲,若在鳳族長大,還只是個需要吃奶的奶娃娃。

他們這群老骨頭活了這麽多年,該看的都看了,落魄過也風光過,什麽都經歷了一遍,這輩子也值了。

三長老看著面前的小姑娘,他抿了抿唇,沈聲道,“帶她走!”

黑鳳聞言驀地捏住了顧南挽的手腕,便要直接將她打暈帶離此處,顧南挽死死地看著高臺上的幾位長老,只見他們皆是錯開了視線,或閉上眼睛不再看她。

往日的一幕幕浮上心頭,顧南挽瞪大雙眼,目眥欲裂,她周身的靈力迅速地攀升著,不知何時,鵝毛大雪悄然席卷至整片高臺。

落在一側的棺材隨著她的掙紮劇烈地震顫著,純白的霜雪迅速地掩埋了一切,她一掌拍向攔在她身前的黑鳳,“讓開!”

隨著她的爆喝聲,只見無數尖銳冰刺瞬間拔地而起。

巨棺暴起,化作漆黑的流光迅速地飛向了顧南挽,顧南挽暴起巨棺,她低喝一聲,猛地砸向了身前,只聽一聲脆響,腳下的山石瞬間崩裂。

顧南挽趁機快步跑向了盤天石,無數的冰蓮於她的腳下倏然綻放,純白的霜雪跳躍在她的發梢眉間,她的速度越來越快,隱隱約約間,一對雪白的雙翼自她的背後悄然舒展。

黑鳳猛地瞪大了眼睛,只聽一道清脆的鳳鳴隨著晚風緩緩地流淌在寂靜的山澗之中,通體雪白的鳳鳥馭著漫天的霜雪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地飛向了高臺之上。

只聽一道脆響,無形的結界應聲碎裂。

來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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