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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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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在飛速之間, 姜嬋思考著對付司濼的計謀,還要註意著周自渺的傷勢。

司濼是下了死手的,她就是想看到姜嬋選擇了周自渺, 卻仍舊看他死在自己眼前的絕望。

兩方之下, 竟還能分出一點精神, 去想韶音的事。

關山韶家, 她是聽說過的。

韶家的長子在鉉雲宗掌門座下行五,因這份關系, 兩家素來親近。韶家最受寵的幺女,多年前下落不明,失蹤了許多年, 韶家苦尋多年不得, 一度以為香消玉殞, 沒曾想竟被困在了妖域。

思及此, 姜嬋低頭又看了眼韶音。

她年歲不大, 比起姜嬋還要年幼兩歲, 看得出來在妖域過得不好, 人清瘦許多不說,精神也惶惶不安,受盡了折磨。

對上姜嬋的目光, 先是下意識瑟縮, 又強迫自己沖著姜嬋笑。

過了許久, 還是沒忍住小聲問謝懷:“枕流前輩,何時才能回到修仙界?”

謝懷一楞。

姜嬋也意外地看她:“你認得他?”

雖說韶家與鉉雲宗親近,韶音受寵, 經常隨父親出入鉉雲宗,與謝懷相識也沒什麽奇怪的。

姜嬋意外的是, 謝懷已脫胎換骨一遭,容貌較之以往大相徑庭。

這樣還能一眼識出謝懷,屬實讓人意外。

韶音年幼失蹤,雖與謝懷數年不見,但沒覺得自己認出來有多奇怪,她耿直地指著謝懷的劍:“那不是枕流嗎。”

二人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枕流劍盈盈亮著,周身劍氣銳利又溫和。

韶音吶吶:“我雖與枕流前輩多年未見,但天下人不會不認得枕流劍,見劍如見仙,我曉得的。”

謝懷聽罷,許久未曾說話,抱著劍低垂著眼,綿延的雲煙像是順著疾風漫進了他的眼底。

姜嬋知道他心中的郁結,便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問韶音:“你為何會在妖域?”

少女沈默許久,好像自己也不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只磕絆說:“那年妖潮之亂,我隨父親平亂,聖嶼殿的人趁亂抓人,也不知是因為什麽,等我清醒過來,我周遭都是年紀相仿的女孩。”

姜嬋低頭思索:“其他人呢?”

“都,都被殺了,”韶音面色慘白,“不過三日,便都殺了個幹凈。”

姜嬋奇怪:“只留了你一個?”

這話聽著像有歧義,韶音的臉色愈發不好,她只顧著搖頭,搖搖欲墜的眼淚好像就要砸下。

謝懷開口:“你失蹤之後,聖嶼殿也在一直追尋你的蹤跡,那些年只要是年紀相仿的純善之女,都會被擄走虐殺,這件事我有耳聞。”

他看了眼韶音,又看了看姜嬋:“他們本就不願放過你,她當年估計也是因為這原因被帶去了妖域吧。”

姜嬋淺淺一笑:“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奇怪罷了。”

她擡手默默韶音的頭,眼神慢慢柔軟下來:“若不是因為我,你這些年也不會吃這麽多苦了。”

韶音聽到後,瞬間搖頭道:“仙子怎麽這樣說,是那妖域中人殘殺無辜,今日您救我出來,我還不知怎麽報恩才好。”

她咬咬唇,像是回憶起了什麽,面露恨意:“妖神封印這些年,妖域聖嶼殿全權交由副手負責,他,我能活至今日,也是他的……”

姜嬋自能聽出她的意思,先她一步虛掩她唇齒:“我說了不懷疑你,不必自證清白,過去的事,不願提起也無需回憶,從今往後,你還會是關山韶家的幺女,不會改變。”

颯颯冷風中,韶音汲取著身旁人的溫暖,倏地落下眼淚。

*

聞涿已不在入口,妖域交界一片空蕩。

好似天地間就要發生一場大事,冷寂的空氣中也飄蕩著惶惶的氣息。

謝懷:“去尋司濼嗎?”

“我知她在哪。”

道心就是司濼的死穴,只消閉上眼,妖神那股濃烈的惡念氣息便會清晰顯現。姜嬋在韶音周身揮了兩下,確保不會再有妖群能近她的身。

她實在是太過孱弱,若非這一路回家的信念支撐,估計早就倒了。

“你送他和師父回去,回玉鴻的仙山上去。”

“你知道,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去的。”

姜嬋回身看他,歪了頭:“你自己不要命,也要我師父跟韶姑娘一起赴險?”

“我已用心決跟玉鴻前輩取得聯系,他一會便能趕到。有玉鴻在,你師父和韶音便能得到救治,而護著他們,對我來說也不算難。”

姜嬋深吸一口氣,瞥見一旁韶音害怕的模樣,心念一動,靈力覆蓋在她雙耳之上,屏蔽了周遭所有聲音。

韶音明白過來這是她不想讓自己聽到他二人的爭執,便乖乖捂住耳朵,連眼睛也迅速閉上。

見狀,胸口中不斷積堆的怒火終於在此刻爆發出來,姜嬋難得情緒失控:“你就不能偶爾聽一次我的話?哪怕一次呢?!”

謝懷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眼神卻不自覺地透露傷心。

姜嬋掐著他的胳膊,用了十分的力,謝懷卻紋絲不動,姜嬋聲音都有些哽咽:“能不能不要讓我擔心?你是我好不容易救回來的,若是你再發生什麽意外怎麽辦?沒有第二個玉鴻能再為你兜底了!!”

見她這樣,謝懷也無法再強裝鎮定,或者說,從註定了姜嬋要面對妖神的時候他就已經瘋了,血絲爬滿眼底,謝懷也終於發洩出來:“你既然知道這條命是你的,你就無法阻止我用這條命去站在你身邊。無論結局是什麽,不過是身死魂消罷了,這個結局,再來一次我也能承受!”

可我不能。

姜嬋閉上了眼:“你如今這般瘋魔,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救命恩。”

先前愚鈍,是因為丟失了道心,如今還是這般認死理,卻是叫人氣的發笑。謝懷聽她這般說,兀自心冷了一會,肋骨下方刺痛異常,就連呼吸都開始絲絲縷縷的痛。

感情這東西,難道都是這般理不清,說不明的嗎?許久之後,謝懷放棄了掙紮:“隨你怎麽說,反正這一趟,你別想丟下我。”

姜嬋睜開眼,對上他的視線。

“不但是我,你師父,司憫,玉鴻,這被你護著的天下每一個人,你都別想丟下。我們就該站在你身邊,你生,我們生,你死,這天下眾人也該親眼望著你隕落,記上一輩子!”

謝懷的眼神執拗到滾燙,直燒進姜嬋心底。

“你們這麽久未歸,還以為是出了什麽意外,原來在這別扭呢。”

聽到聲音,姜嬋回身望去,聞涿與明朝越站在一起,聞涿像是被二人的對話刺激,抱著手臂表情憤憤:“虧我們擔心,燒了不知道多少千裏傳送符一路飛奔到這。”

姜嬋緘默,沒再繼續糾結,只問:“司濼如何了?”

“用磅礴妖力網縛修仙界,因妖力特殊,各大前輩都無法無法出手,只能盡力護住下界凡人。”

司濼的妖力就像是不講理的黑洞,但凡心懷殺意對她出手,靈力只會被通通吞噬。

修仙界出了這麽大的亂子,必定影響凡間,先前謝懷隕落之時,凡間聚變,眾人便已對修仙之人百般不滿,如今司濼重返,修仙界搖搖欲墜,一旦戰敗,凡間結局可想而知。

本就心生怨言,如今只怕更加慌亂,而這些負面情緒源源不斷成為司濼的養料,周而覆始,循環往覆。

天道自知災厄之體並無解法,於是誕生秘境,留給他們最後的希望。

不問嗡鳴,嗜血的性子使它不斷震動,姜嬋伸手觸摸刀刃,只覺滾燙。

“走吧。”

*

鉉雲宗上,風雪漫天。

濃稠的血跡順著白玉臺階累累流下,就像是一道斑駁的瀑布。

眾人被司濼的妖力網縛,既離不開,也靠不近,只能眼睜睜看著聖嶼殿的傀儡遍布四方,圍繞著最中心的二人。

不知是用了什麽法子,竟是讓只有神魂之體的司憫受創。

司憫躺在鉉雲宗空曠的練武場中央,身旁就是高大威嚴的他的雕像。

他神情平靜,唇角帶血,手臂撐著冰冷的地磚將上身微微支起,擡眼去看高高坐於掌門位置上的司濼。

“真狼狽啊。”

司濼支著下巴漫不經心地觀賞著司憫的慘狀,涼薄的眼神從他身下蔓延的血泊輕掃而過:“我這是被關了多久,這破爛的鉉雲宗竟變得這般奢華。”

修仙界眾人都被困在身後,鉉雲宗算是眾門派翹首,開山立派的掌門劍尊被眾創,他們都眼巴巴地盯著司憫看,只恨自己修為低微,幫不得他。

司憫不說話,也不慌張,緘默許久,張口便是:“你放了他們。”

司濼不接他的話茬,自顧自道:“今日這風可真大啊,比你第一次殺我時還要大些。”

“你留我一人就夠了,阿嬋她必會來,你放了他們。”

一時寂靜。

還未等司憫望去,又是一道純黑妖力化劍朝他刺來,不知是用了什麽手段,又或是惡念妖氣就是能傷到靈體,本就稀薄的靈體更是顯得透明,好似下一秒就要原地消失。

“你我二人好不容易重逢,”司濼起身,眼神愈發冰冷,“到頭來,你惦念的還是這群人,這個修仙界,是嗎?”

“重逢?”司憫喃喃,薄涼一笑,“你我之間,向來只有生死,何來重逢?”

他擡頭道:“你動手吧,先前我殺了你共一千餘次,你還一次,倒是虧了。”

司憫沒有為姜嬋拖延時間,甚至沒有為自己辯駁,司濼心想,但凡他肯辯上一句,哪怕是哄騙自己,那一千七百六十二次的恨,她也不是不能忘。

可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心存死志。

“你不救他們了?不救你心心念念的道了?”

司憫搖頭:“已經走到結局了,如今你封印已解,道心已回,不是你死,就是姜嬋死,能拖到今日,我已盡全力了。”

這道靈體本就是司憫飛升前為了阻撓她才留下的。

司濼咬唇:“你就不怕我殺了姜嬋,徹底毀了這天地。”

許是靈體即將消散,司憫反倒輕松,聞言哈哈笑了起來,無比暢快:“不會的,你贏不了了,從我陰差陽錯被姜嬋喚醒那一刻就註定了,天道是站在我這邊的。”

只是,司憫望向遠方白皚皚的雪色,只在心中嘆氣。

最終,還是沒能再見最後一面……

倏地,一片陰影投下。

姜嬋跪坐在他身後,垂下頭望著他,清淺地笑:“我尚且不能十拿九穩的事,您就給我說絕了?”

司憫閉上眼,身下已經開始變透明,氤氳成一團絲絲縷縷的霧氣。他只笑:“因為我信你。”

在此之前,姜嬋還在跟這個利用自己的始作俑者吵嘴,但眼下見他真的消散,心中的那些怒火好似也跟著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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