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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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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身後場景變換, 變成了一座高大的薔薇花園。

玉鴻遙遙指著望不到盡頭的終點懶散道:“花園的盡頭有一塊琉璃,你去將它取來。”

遼闊的花園被一道高大的柵欄門鎖著,密密麻麻的薔薇花擁擠著, 團簇著向門外張牙舞爪地盛放。

帶著一股瘋狂的美。

郁冶感覺不太對勁:“那是什麽花?”

“雙生薔薇。”

見他們都沒有聽過的樣子, 玉鴻解釋道:“被它紮中時, 毒氣與仙氣同時釋放, 是生是死,靠你自己的造化。”

桑昭臉色一變, 隨機破口大罵:“哪有這麽不講道理的破花!你這是變著法子讓她去死!”

郁冶跟著叫囂:“不過一道破花園,咱們直接飛到終點去拉倒。”

實在嫌他們過於聒噪,玉鴻指尖一點, 二人“砰”地一聲消失不見, 只原地留下兩只小倉鼠。

桑昭, 郁冶:……?

吱吱吱吱!!!

玉鴻悠哉悠哉拎起兩只吱哇亂叫的小東西, 轉身進了屋。

“決定權在你手上。”

姜嬋絲毫不帶怕的, 不如說, 她根本就沒有考慮過。

自從離開千鶴島, 離開鉉雲宗之後,她的目標便只剩下了一個。

救謝懷。

她眼神堅毅,義無反顧地沖進薔薇花叢中, 沒有一絲猶豫。

*

“男歡女愛, 情情切切, 這些東西,最不利於修行了。”

玉鴻進了屋,隨手將兩只倉鼠丟在桌上, 翻找著寶庫中的東西,一邊嘟嘟囔囔著:“怎麽, 你當初難道沒有教她這個道理嗎?渺渺。”

房間內的一塊古鏡中,連接著一處風雨滔天的島嶼。

雷鳴聲震耳到就連這邊的玉鴻都聽得一清二楚,他擡頭望了眼古鏡中,那邊狂風暴雨,靈獸嘶鳴的慘狀。

“……你能不能冷靜一點啊?”

“她人呢?”

周自渺沙啞的聲音透過古鏡傳來。

“在雙生薔薇叢中的…哇!”

一道急速的閃電徑直向著玉鴻劈來,直將寶貴的古鏡劈出一大道裂紋。

“要撒潑在你的島上撒!拿我的鏡子撒什麽氣!”

周自渺的聲音冰冷至極:“我應當囑咐過你,若是阿嬋前來找你,好生幫我照料著。”

一字一頓,咬牙切齒:“你就是這麽照料的?”

“她的修為太低了,”玉鴻冷冷道,“將謝枕流的神識容納至今,已經算是她天賦淩然。但如今殘魂已經死死吸附在她靈府之內,若是要將謝枕流剝離,按她如今的修為,你覺得她能撐得住嗎?”

“撕扯神魂,分離靈脈之痛,她受的住嗎?”

周自渺許久沒有回話,只是可以透過古鏡窺探,千鶴島上風暴愈發強盛。

翻找東西的玉鴻也並沒有理睬他,許久之後才聽得一句沙啞的:

“我現在過來一趟。”

“你瘋了?!”

玉鴻駭到臉色蒼白,大手一揚,古鏡便飛速落入他手中,他對著鏡子那邊吼道:“當時說好了,到你死都不能離開千鶴島!現在為了你徒弟就棄整個修仙界不顧了是吧?!”

突然意識到屋內還有兩個小東西在,玉鴻瞥了眼桌上的兩只,長舒一口氣,語重心長:“姜嬋這邊我替你看著,不會出事的。你給我老實呆著,別再動歪心思。”

桑昭與郁冶對視了一眼。

桑昭吱吱吱地叫喚:千鶴島是什麽地方?

郁冶:從來沒聽說過。

桑昭心裏納悶道,聽逍遙仙的語氣,那頭的人好像與他關系匪淺,還是姜嬋的師父。

她有些犯嘀咕,這麽看來姜嬋出生也頗為名望,為何之前卻沒有聽說過這麽個人,她又究竟為何要獨自一人帶走謝懷呢。

桑昭正想著,腦海深處傳來一陣清脆的哼鳴,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哼唱著安逸的搖籃曲調。



桑昭正欲仔細聽,聲音又驀然消失了。

真是奇怪,桑昭脾氣有些暴躁地在桌上來回亂竄。

都怪這個破逍遙仙,把她變成老鼠,現在腦子都不好用了!

*

姜嬋渾身刺痛,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著血腥味道。

麻痹神經的毒素浸透她的身體,流淌在她的血液中,叫囂著沖向身體的各個角落。

但與此同時,靈府內的靈力暴漲,木屋外的風雪盛大,靈力化作的雪花像是棉花團子一樣厚重濃郁,砸在破舊的小木屋上,都要將它淹沒。

謝懷躺在屋內,神識不由自主地探出,源源不斷地將屋頂地上的雪花團子通通吸入體內,饒是再龐大的靈力,入了謝懷的身也似泥牛入海,不見蹤跡。

在花叢中跋涉的姜嬋頓住,她像是了悟過來,謝懷需要這裏純粹的靈力。

她咬咬嘴唇,下定決心一般,幹脆不再掙紮,她利落地切開自己瘦弱的手腕,任由血液淚淚而流。

“吃個飽飯吧,謝懷。”

姜嬋閉上眼,輕聲說道。

覺察到整座秘境都在震顫時,已經來不及了,玉鴻的動作猛地怔住,隨即像是不可置信一般,一卡一頓地直起身子。

他睜大漆黑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望向薔薇叢的方向:“不可能吧……”

逍遙仙的秘境與世隔絕,雖說不大,卻也充斥著仙草靈獸,如今它們都像受驚一般瑟縮著身子,朝著薔薇叢的方向發抖。

強烈的震感以花叢為中央,密密麻麻地向著四周鋪設而去嗎,轟轟烈烈地震碎了一地珍惜的花草。

無邊無際的薔薇叢原先嬌嫩,璀璨,盛放著誘人又迷惑的艷麗。

如今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以中間一點,飛速地朝著四周的方向枯敗雕零。

磅礴的仙力與毒氣化作兩道直沖雲霄的漩渦,裹挾著鋪天蓋地地朝著姜嬋的方向奔湧而去,又盡數被她吸收,消失的幹凈徹底。

不由得讓人想問,這麽瘦小的身軀,怎麽能容納這麽龐大的力量。

“真是瘋了……”

晦暗的天色下,玉鴻臉色難看的要命,他望著那震撼的畫面,不由得喃喃:“瘋子的徒弟,也是個小瘋子……”

劇烈的兩道漩渦徑直吸入姜嬋的體內,直到整座薔薇叢全部枯萎,灰敗的顏色覆蓋了原先的嬌艷,姜嬋才站不穩地原地晃悠兩下,停了下來。

數以百萬朵的雙生薔薇,竟是被她吸收的幹幹凈凈,一朵不剩。

靈力盡數被靈府內吸納,花毒卻全部留在了姜嬋體內。

她蒼白著小臉,盡力去忽視體內螞蟻啃咬般的蝕骨疼痛,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花園深處。

盡頭處是一片沈重的花石巖,正中央雕刻著一枚拳頭大小,通透漂亮的碧藍琉璃。

光感十分純粹,能將陽光折射出澈藍的光線。

姜嬋上手,只覺觸手冰人的很,直將她凍得打了個寒戰。

用了些力氣,將整塊琉璃摳了下來,一回身,撞上了滿身花香的人。

姜嬋頭腦被毒素入侵,如今恍惚的很,一時間站不穩,就要向後倒去。

還不忘死死握著手中的琉璃。

玉鴻拉住了她,將她身子擺正。

姜嬋這才看到他,吃吃一笑,擡起手心,琉璃光在她眼底流轉,煞是好看。

她像個小孩獻寶一般,語氣雀躍:“你看!我拿到了!”

玉鴻神色覆雜,一方面心疼這滿園的雙生薔薇,一方面又對眼前這姑娘有些無奈。

“你為何將所有花都吸收了,你知不知道,所有毒素擠在你腦子裏,能殺了你的。”

姜嬋已經聽不進去別的話了,她眼中只有這塊閃亮亮的琉璃,如今在她心中,這個就等於謝懷的命。

她吃吃傻笑,捧著琉璃不住呦呵:“謝懷!謝懷!”

與此同時,他掛在腰間的古鏡開始狂震,震得他腰都發麻,周自渺那煩人的聲音空靈傳出。

“我聽見阿嬋的聲了!讓我見見她!”

現在這個樣子讓周自渺見了,千鶴島分分鐘就炸了。

兩頭都在吵鬧,素來社恐又喜靜的玉鴻難得動了怒火,百年都沒有發過脾氣的他徑直解下腰間古鏡扔向遠處:“滾啊!!”

面對依舊傻樂的姜嬋,玉鴻嘆了口氣,捏了捏眉間,將她手心的琉璃收下。

另一只手正欲敲下,望見她蒼白的小臉,閉了閉眼,揪起她脖頸後的衣領,像拎著只小貓似的將她整個人拎起。

“罷了罷了,”他無奈道,“碰上你們師徒二人,算我倒黴。”

他收起姜嬋尋來的琉璃:“既然材料都已經齊全了,那就開始吧。”

*

姜嬋被玉鴻扯著,一路跌跌撞撞來到一處安靜的石洞內。

石洞正中央擺放著一張極為寒冷的冰床。

還未靠近它,姜嬋就冷的打擺子。

與自然界的冰雪不同,姜嬋雖然不怕冷,但是這冰床散發的寒是帶有冰雪氣息的靈力。

姜嬋靈力屬木,一向對溫度要求敏銳,謝懷當初靈力便是寒冰氣息,當初為了放他進自己靈府,受了許多折磨。

花毒入腦,姜嬋意識本渾濁著,但一進這山洞 ,便凍得有些清醒。

她茫然地擡頭望向玉鴻。

玉鴻昂首示意道:“將你靈府中的謝枕流殘魂,剝離出來,放在這寒石上。”

姜嬋閉上眼。

她走進簌簌飄雪的靈府,走進記憶中的那間木屋,走進安睡著的謝懷。

她恍若發覺,謝懷在她靈府之中,已經安睡了整整三月。

三個月之前,她還是千鶴島無憂無慮的小弟子。

如今,她東奔西逃,入道修煉,竟也成為能獨當一面,守護他人的存在了。

“謝懷,”她跪在窗邊,輕聲在謝懷耳畔說道,“該起床了。”

姜嬋起身那一剎,手腕倏地被人抓住。



姜嬋身體瞬間僵硬住,血液都好似不再流動,整個人化成一座冰雕。

她不可置信地回身望去,謝懷滿臉是汗,依舊緊閉著雙眼,大掌死死桎梏著她的手腕,嘴唇囁嚅:“是誰……”

啪嗒。

姜嬋眼淚不受控制,她顫抖著,輕輕地將手覆在他手上:“謝懷?”

“你是誰?”

謝懷聽到她的回覆,神情激動了些,聲音沙啞,卻執著地一遍又一遍地發問:“你是誰?”

是誰將他從無盡的業火地獄中救出,是誰將他安置在溫暖的漆黑之中。

謝懷渴慕著答案,就像這段時日一來一直渴慕著靈力來生存一般。

“阿嬋,盡快。”

虛空之中傳來玉鴻的聲音。

姜嬋不敢再猶豫,扯斷他的手,開始生生將這縷殘魂自自己靈府剝離。

在姜嬋靈府之中紮根三月,分離的時候,姜嬋沒有忍住,痛呼出聲。

將謝懷從自己的靈魂中抽出,那是一種怎麽樣的疼痛?

打斷骨頭尚還連著筋,更何況是將神識脈絡硬生生切碎呢。

謝懷只覺自己離開了那片溫暖的一片漆黑,溫熱的觸感再也感知不到,直到意識消散而去,他也沒能知道究竟是誰救了自己。

玉鴻就站在姜嬋身邊,眼睜睜望著她癱軟在地,渾身虛汗,銀發被打濕,黏膩在她側臉脖頸處,襯的小臉愈發的蒼白。

她連疼痛都沒有力氣叫出口,歪倒在地,像一頭受了重傷的小獸虛弱地哼唧。

玉鴻撫了撫胸口,掌心一片劇烈的震動。

幸而周自渺那個瘋子沒在這裏。玉鴻膽戰心驚地想著,姜嬋這副模樣,他見了都心疼得緊,若是叫周自渺看見了,自己這個秘境也得遭殃。

他的視線移到寒石上,原先名震天下的天才劍修,如今就躺在那裏,身體透明著,只怕伸手過去揮兩下便能讓他神魂俱滅的虛弱。

姜嬋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她額頭虛汗未擦,眼神空蕩。

她望著謝懷的殘魂,就像望著自己心中那空缺的慰藉。

玉鴻將謝懷掃視了一遍,突然開口道:“雖說我可以讓他重塑肉身,重新來過。”

他認真地望向姜嬋:“可是他原先的劍骨,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姜嬋張張嘴,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劍骨……沒有了?

她在想什麽?

她在想天地之間那個靈力逼人的天才,肆意昂揚,高高在上的樣子。

她在想曾經鉉雲宗親傳九弟子,輕松拔出鎮山的寶劍,他成為修仙界眾人口口相傳的傳說與向往,一人一劍,足以蕩平天下妖祟。

謝懷會失去他的劍骨嗎?

姜嬋最後想到的,是他那雙在黑夜裏,顯得尤為閃亮泠然,充滿傲氣的一雙眼睛。

不曉得以後,還能不能再看到了……

“枕流劍……”

她突然小聲喃喃道。

玉鴻彎下腰:“什麽?”

姜嬋擡起頭,有些委屈又茫然:“我還沒有將枕流劍找回來。”

他確實再一次地被姜嬋震懾到了,玉鴻啞口無言,不清醒地重覆道:“…什麽??”

姜嬋掙紮著站起來:“我要去找它……”

玉鴻抓住她的胳膊,有些愕然:“你真的瘋了吧?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外面那兩只小老鼠都能把你打死?花毒你能受住我認了,剝離神魂能受住我也認了,現在這個狀況你要出去找枕流劍?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還是嫌周自渺瘋的不徹底啊?”

姜嬋已經聽不進去他的話,就連提到了周自渺她也沒註意,她一心想著枕流劍,撒潑似的在他手中亂動,活像個小孩子。

“你能不能聽話點?!”玉鴻吼她,“你這樣……”

玉鴻倏地靜了聲。

姜嬋安靜地哭了,哭得滿臉都是眼淚,止不住的淚水滑過她細瘦的脖頸,濡濕她的衣領。

她哭得好絕望,令人心碎。

姜嬋捂住臉,不想讓別人看見她這樣狼狽的樣子。

她強撐著開口說話,聲音裏盡是酸澀和苦楚:“我求求您了……”

姜嬋抽噎著,眼淚啪嗒嗒地掉在地上,粉身碎骨,就像謝懷耀眼的過往,一樣的結局。

“讓我去吧……”姜嬋哭道,“謝懷沒了劍骨,不可以再沒有枕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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