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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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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霧薄,淺暖天光穿透雲層。萬物覆蘇的春季,清晨是最忙碌的,道路兩邊垂柳搖晃的都要比平時歡快。

剛剛下朝的姚元鋒因被皇帝留在千陽殿談話而錯過容國公,剛出千陽殿便馬不停蹄的去了容國公府。

“姚候?”容延詫異,“他來幹嘛?”

管家垂首立於一旁,“並未說明,只言想面見國公爺。”

“你先退下,把人請在偏廳告訴他稍等我片刻。”

“是。”管家立刻出去準備。

偏廳是國公府專門待生客用的。

容國公見到姚元鋒時,對方正滿心悠閑的欣賞掛在墻壁上字,看起來並不像有急事的樣子。

一時有些摸不清對方打的什麽主意。

“這是前朝柳之瑜的字,莫不是姚候喜歡?”容國公款步而入,與其並肩而立,一同看著那副字。

很簡單的幾個字"逆流而上",紙用的是徽州皇家特供宣紙,墨是坪洲特產龍線墨。

是世間最好的墨之一。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價值連城。

姚元鋒輕笑,“我倒是從不喜詩書字畫也就看看罷了,若是讓我看的時間長,也就有的煩嘍。”

“姚候請。”容國公坐在主位,“想來姚候蒞臨我府,也非單單是看一副字這麽簡單吧。”

“瞞不過國公爺。”

姚元鋒將手中茶放置桌案,“我來是找個人。”

容國公慢悠悠的品茶,姿態閑散,“何人?”

“貴府郡君,容巽。”

容國公捏著茶杯的手一頓,擡眸去看姚元鋒,目似鷹雋,好一會才慢慢將茶杯扣在桌案上。

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家老二平日裏乖張跋扈慣了,可是哪裏不小心得罪姚候了。”

“國公爺哪裏話。郡君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若是不經意冒犯,我也不必親自登府而來。”

“哦--那姚候見小女所為何事?”

“前些日子我丟了內子初次見面所贈信物,後被郡君尋得,還給我。這與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信物,故而想親自道謝。”

這回態度悠閑散漫的變成了姚元鋒。

容國公道,“姚候客氣,她是小輩擔不起您的謝,為如此小事登門,可真是折煞小女。”

“此言差矣,信物是我與內子定情之物非同小可,被郡君尋到歸還自是大恩。還請國公爺讓我親自與郡君道謝。”

姚元鋒起身,鄭重一拜。

容國公受的理所當然,嘴裏卻說著客套的話。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好阻攔。”容國公道,“去叫郡君過來。”

下人領命匆匆離開。

宋也剛從兩位貼身侍女的攻擊中掙紮出來,據理力爭總算得到自己穿衣服梳頭的權利。

他是男人對於容郡君那些胭脂水粉,步搖發簪實在不感興趣。故而只把長發用銀白發冠一束,成馬尾在腦後,簡單利落又輕便。

這樣,他也如願以償的穿上容巽衣櫃中最簡單的。呃……也許女人對最簡單是有什麽誤解。

不過不重要啦,不是讓他穿那些繁覆的裙子就很好啦。這身顏色清淺的輕袍,簡單便捷多好。

下人進來道,“見過郡君,國公爺請您去偏廳。”

“好,馬上來。”宋也心裏是一百個不願意見容國公,那身氣勢太可怕,他保證見一次腿軟一次。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日後要在國公府生存,還得多多仰仗這個爹,無論多怕都得去見。

宋也隨下人繞過曲折回廊,步入偏廳。

“見過父親。”宋也的女子禮做不好,因此不倫不類的配著他這身衣衫,總有些滑稽的感覺。

容國公略一蹙眉,“沒看見姚候嗎?還不見禮,禮數都學狗肚子去了。”

宋也一皺眉,寄人籬下,他忍。

轉身對他不認識的那個人見禮,“見過姚候。”

容國公詫異,短短一會時間內他已經詫異兩回了。平日裏乖張跋扈的女兒今天有些乖巧的過頭,派人去請以為他不會來這樣就有理由打發姚元鋒離開。

沒想到人不僅來了,還萬分乖巧。

以為自己在外人面前訓他,她一定會忍不住跳腳反駁,這樣也有理由趕走姚元鋒,沒想到居然又忍下來了。

容國公心裏嘆氣,閨女你就是老天爺派來克我的吧。

親閨女,沒跑了。

姚元鋒老奸巨猾,將容國公挫敗的表情看的分明,心底嗤笑。武臣到底是武臣,這麽多年朝堂爭鬥還是不懂掩飾,逃不過老狐貍的眼睛,細微末節都被看的清楚。

年輕時容國公的魯莽愚忠是整個大梁出了名的,若不是有個安榮公主一路幫襯提攜,就算他承了爵位,也決不會有今日的成就。

當初很多人都以為安榮公主一死,容延也會跟著完蛋,可是誰都沒想到安榮公主那麽算無遺策。

竟然將母系妹子安排嫁過來,又來個一心一意幫襯他的妻子,元氏雖不如安榮公主卻也是聰慧機敏。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容延,居然開竅了,朝堂上也越來越如魚得水。

雖然也有些時候回如同年輕的時候一樣犯蠢,但他家兩個兒子都在朝中,那個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久而久之眾人對容國公也只能越來越敬重,少有冒犯。

姚元鋒斂了神色道,“郡君還記得那塊玉佩嗎?多謝郡君還給我,雖然不值什麽錢與我而言卻值千金。”

宋也不是真正的容巽,自然不知道二人之間發生過什麽。不能暴露身份便只能順著往下說,不管怎麽說只要不暴露身份就都可以圓回來。

打定主意,宋也道,“自然記得。”

說多錯多,既要往下說又要少說,這樣往回圓的時候不會廢力,還可以套套話,最好能搞清楚事情始末。

姚元鋒一挑眉,“如此說來可真要謝謝郡君,若不是你,我的玉就真的找不回來了,那可就罪大了。”

“姚候客氣,就算不是我也回有其他人替姚候找到。”宋也有那麽點市井小民的好奇心。

他現在特別想知道,容巽和這個姚候之間的玉到底是什麽玉,值得一位侯爺親自過來給她道謝。

好奇呀。

“這謝也道過了,本侯就先告辭了。”

容國公起身相送,“姚候慢走。”

等人離開後,容國公道,“巽兒,你找到的那塊玉真的是他當年的定情信物?你又怎麽會和他扯上關系?”

宋也想告訴他,其實他也不知道。可是不能說呀,打碎牙肚子裏咽吧。

“就、遇上了,順手撿塊玉是他的就給他了……”

在容國公越來越有威懾力的目光下,宋也的聲音也越來越小,逐漸有瑟瑟發抖的趨勢。

娘耶,太可怕了,我要回家!

“你好自為之,自己掂量,姚候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容國公對於這個女兒其實是不知道該怎麽相處。容巽與其他孩子不同,她隨母親極其倔強。

當初安榮公主剛離開時,她受不了打擊臥病在床,身體還沒好就迎來父親另娶她人的消息。

大驚之下纏綿病榻的時間急劇加長,那段時間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更沒人顧得上她。

久而久之就養成了這樣的性格。

對於虧欠太多的女兒,容國公選擇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

也正因為如此,容巽才會有深刻的寄人籬下的感覺,終日惶惶不安也逐漸養成飛揚跋扈的性格,以此來掩飾內心的不安。

目送容國公離開,宋也才覺得附近空氣足夠喘氣,這個國公爺的氣勢太可怕了,真的好想回家。

“二姐。”輕柔悅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仿佛帶著涼爽清風讓人心曠神怡。

宋也回身去看,哇!驚為天人。

對面施施然走來的姑娘,貌若天仙、凈雅絕倫、雲鬢花顏、膚若凝脂,美而不俗雅而帶艷。

當真世間難尋絕色。

根據這姑娘的穿著打扮,以及剛剛對這具身體的稱呼,可以斷定,這就是名動長安才貌雙絕的容瑤鄉主。

“妹妹--找我有事?”宋也怕被對方察覺身份,故而只是禮貌性的一問。卻不想他這話一出口,容瑤便紅了眼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宋也眼角一抽,不會這麽倒黴吧?一上來就玩栽贓陷害?

他磕磕巴巴道,“那個啥,妹妹,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個保重,我可啥都沒做啊。”

容瑤根本沒聽他說什麽。現在她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二姐叫她妹妹了,不再是以前的不理不睬或者惡言相向,這是不是代表二姐要接納她?

天吶,好開心,要告訴所有人。

宋也走到門口要出去卻被容國公府匾額吸引,叉腰仰頭,內心無比憤世嫉俗,這就是有錢人家真是太有錢了,這匾額鑲金邊了吧。

這石獅子,一看就是皇家工藝打造,氣勢非凡不說,這眼睛上鑲的是珍珠吧?真是太有錢了。

“看夠沒啊?”懶懶清朗的聲音的從背後傳來。宋也嚇一跳,連連倒退好幾步,轉身看著這人。

絳紫色朝服上繪鎏絲麒麟,窄袖的袖口一邊一個玉石箭扣,腰封上垂下一塊令牌,上面刻著"鯤鵬"二字。

雖然衣著得體,宋也卻沒有忽略他蒼白的面色與眼底的烏青。一般武人都是右手執刀,而他的刀在左邊。

玉佩在右邊,一看就是著急,刀放錯了,他的左手幾乎不曾落在刀柄上,而右手幾次習慣性的往腰側去摸,卻摸了個空。

這人面容極其俊美,和容巽有那麽些異曲同工之處,眉眼銳利如出鞘刀刃,不見血色卻可在眨眼間取人性命。

他眉眼間的疲憊在看到"容巽"那一刻盡數煙消雲散。

應該是容巽兄長沒錯了,大梁朝服文臣三品以上是白鶴,武臣三品以上是麒麟,撫遠將軍位列一品軍銜,他應該是容巽的二兄長,容鶴。

接管安榮公主"鯤鵬軍"的撫遠將軍。

“二哥?”宋也試探性叫一聲,心裏想著可千萬別記錯,要不然死定了。

容鶴一挑眉擡頭看看太陽,還是東邊升起來的啊,怎麽妹妹轉性了,今天不大呼小叫反而規規矩矩的。

“二哥二姐。”容瑤從裏面出來,身姿步履如若柳扶風,“我正要去朝陽公主的詩會,二姐一起?”

“啊--詩會,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玩的開心,註意安全哈。”

讓他去詩會還不就是等於自暴身份,還是算了吧,真容巽絕對會弄死他。

容瑤聽完他說話,略有些激動,雙目盈盈帶淚的模樣,煞是楚楚可憐。她與容鶴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激動。

二姐關心她了!容瑤感覺她已經和二姐越來越近了,一定是二姐被自己的真心實意打動,不在針對她。

容鶴是很欣慰的,雖然不知道妹妹失蹤這兩天經歷過什麽,可是,她現在看起來比以前懂事了。

這就很好。

郭瑯本打算直接去宋家村,轉念一想蘭隱寺。計上心頭他要看看這容郡君可不可以過得了這第一關。

“你怎麽還沒走?”陳斐和葉謂之將九命的屍體安置在凈懸司的停屍房,剛一出來就碰見平時不見人影的郭瑯。

郭瑯並不理他,對葉謂之道,“昨夜入城碰見容郡君,她說她昨天因有事獨自一人去蘭隱寺祭拜。”

葉謂之一蹙眉,“郭瑯你要知道……”

“姚候已準,陛下聖恩。”

葉謂之嘆口氣,“好吧,我盡力。”

他突然覺得整個凈懸司只有他自己是個正常人,一個兩個都是瘋子,玩這麽大遲早出事。

“你們在說啥我咋聽不懂?”陳斐撓撓腦袋,一臉懵懂。

“唉,人傻多讀書。”葉謂之給陳斐順順毛,“帶些人和我走一趟容國公府,有好戲看。”

聞言陳斐樂呵呵帶了一隊禁衛軍。

葉謂之走在最前排打頭陣,正好容國公府外就碰見了"容巽"與容鶴容瑤。

“見過容將軍。”二人見禮。

容瑤亦在他們起身後見禮,“見過二位大人。”

容鶴道,“二位大人這是?”

葉謂之笑的恭敬,“凈懸司辦案,奉命捉拿嫌疑犯容巽。”

宋也猛的擡頭,他剛剛聽到什麽?嫌疑犯容巽,現在他在容巽身體裏,那不就是過來抓他的。

容鶴上前兩步,擋在兩個妹妹前,“嫌疑犯,葉令使是不是用錯詞了。”

葉謂之道,“陛下聖譽,凈懸司辦案,相關人等聽從調配,任何人有嫌疑都不能放過。”

“你是在拿德惠帝壓我?”容鶴略一瞇眼,笑得有些危險邪性。

“葉令使辦案,不得放肆。”容橋從府內信步而來,眉眼冷鷙,下意識看一眼妹妹手微微攥緊,“人你們可以帶走,但容某提醒一句,這是容國公府的郡君,相信葉令使明白某的意思。”

“這是自然。”

宋也想了想道,“葉令使我想同妹妹說幾句話可以嗎?”

葉謂之蹙眉。“這……”

“怎麽大人害怕?我妹妹一無官職二無縛雞之力。可怕嗎?”

“郡君請。”

“容瑤你過來。”

容瑤走進他,宋也貼近她耳邊極小聲道,“我出事後,去宋家村找一個叫宋也的人,據實相告。”

“明白。”容瑤點點頭退回原位。

看著人被禁衛軍押走。

容鶴氣急敗壞道,“大哥你怎麽能讓他們把巽兒帶走,凈懸司什麽樣,你我還不清楚嗎?”

“我能不知道?若無陛下親準借他們幾個膽子敢來容國公府押人?”容橋蹙眉說道,“老二你下次說話註意一點,什麽叫敢拿德惠帝壓你,讓有心人聽到,還以為你要造反呢。”

禁衛軍將宋也押到凈懸司的天牢,先是由陳斐帶著他,在牢房裏觀看一圈,給他展示各種刑具的用法。

而後由葉謂之送進牢房,並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給絲毫特殊對待。

宋也嘆口氣,牢房而已,不就是比自己家還差點的地方嘛,他還是待的下去,只盼望容巽快點過來救他。

他真的不想英年早逝。

說起來,這個容巽會犯什麽事,需要被抓到天牢裏,按她的身份來看,這事得多大逆不道?

宋也不解,雖說好奇卻絲毫不想知道原因,他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還是稀裏糊塗的好。

還在原地的容家兄弟,將目光齊齊放在小妹身上。

容橋道,“她和你說什麽?”

容瑤有些為難,轉念一想,二姐沒說不可以告訴家裏人,所以先告訴大哥二哥再去找人,沒什麽不妥吧?

容瑤道,“二姐讓我去找一個叫宋也的人說是在宋家村。”

容鶴蹙眉,“男人?”

容橋道,“聽名字也知道不會是個女的。”

容橋攥攥手握拳,很好小子,敢讓他妹妹惦記的男人,還用想是什麽關系嗎?等著吧,這個宋也絕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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