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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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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2 章 -

第二日蕭遙和孫氏跟奚家人一起吃晚餐,就聽到奚暄說道:“我初步打算,等我娘病好了就搬走。”他說到這裏,看了蕭遙一眼,然後看向奚昭,用調侃一般的語氣問道,

“不知道三弟何時結婚?如果好事將近,我們就先暫時不走,等三弟舉辦完婚禮再走。”

奚昭聽了這話,下意識看向蕭遙,眼神也柔和起來,不過下一刻他收起眸中的暖色看向奚暄,冷冷地道:“我結婚了會發請柬,你們搬家不必顧慮我。”

不想搬居然拿蕭遙做借口,著實可恨。

奚暄見自己如此“委曲求全地討好”奚昭,奚昭還是這麽不給自己的面子,臉上的笑容淡了,腮邊的肌肉快速抽動幾下,卻還是極力擠出笑容笑了笑。

蕭遙原先見奚暄特地看了自己一眼才提奚昭的婚事,有些不好意思之餘又惱怒於奚暄拿自己說事,見奚昭又看自己,更不好意思了。

等奚昭說完話,見奚暄雖然擠出笑容,但是眸中滿是陰霾,便知道這人對自己和奚昭只怕恨意又深了幾層,便暗暗戒備。

蘇挽晴著實不願意離開滬市,見奚昭一再暗示他們滾蛋,知道再不做點什麽,或許就真的要被掃地出門了,於是道:

“我們原打算搬去港島的,只是姨娘習慣了滬市,身體又不好,搬離滬市不方便。我們想著,不如我們住到租界最東邊那頭,離帥府遠一些,等閑也不會打擾到府裏……”

一邊說,一邊看向奚長生,希望奚長生能生出惻隱之心。

奚長生吃飯的速度略微慢了些,可到底沒說什麽。

他固然願意長子留在滬市,可是想到奚旸能偷兵工廠的武器,跟山姆國交好的蘇挽晴和奚暄更可能,便不做聲了。

奚昭道:“換了新地方,遲早要習慣的。至於搬家,有丫鬟小廝,慢慢搬就是,再不行可以請人,不會不方便。”

竟是鐵了心要將他們趕出這十裏洋場。

奚暄變了臉色,一臉悲憤地問:“三弟,你是當真容不下我們了麽?二弟被你趕走了,現在輪到我了?帥府已經是你的了,你何必趕盡殺絕?”

奚昭放下了筷子,俊臉沈了下來:“趕盡殺絕?奚暄,你不要忘記,你們會被趕走,是因為謀殺我暗算我,還有暗算蕭遙。五天,我給你們五天時間,你們不走我親自送你們走!”

奚暄眼中噴火,馬上看向奚長生,哀求:“爹——”

奚長生看向他:“搬吧。你們跟各國大使的關系太近了,現在不合適了。”

從前,帥府為了跟外國人購買一些國內沒有的東西,需要親近外國人,可是如今,兵工廠好不容易弄出點好武器來,居然就被外國人偷了,這交好就不必了。

因為奚長生害怕,奚暄會變成第二個奚旸。

幹別的壞事他能容忍,可是跟國外聯合,這是他不能忍受的。

奚暄馬上反駁道:“近一些有什麽問題?他們這些年來跟我們做生意,還教我們開工廠,並沒有侵略我們傷害我們。現在各國跟我們是朋友,我們跟朋友交好有什麽錯?如今政府要員和文壇上那些名家,哪個不親近外國人?爹,落後的是我們!”

社會上各界名流都是留過洋的,他們對各國很了解,也願意為了各國說話,這還不能證明,各國是無害的嗎?

蘇挽晴點點頭:“除了櫻花國需要忌憚,其他國家的確都是無害的。他們給我們帶來了先進的理念和文明,我們不能因為他們很久以前侵略過我們,就全盤否定他們。”

羅馨沒有說話。

按理,她是應該支持奚昭的,可是如今社會上的主流,還是傾向於跟國外合作,國內的一些工業萌芽,也是靠了外國的幫助才煥發生機的,所以大家都比較樂觀,也沒有多想。

倒是奚昭,仿佛未來一定會爆|發大戰似的。

不過她不可能跟自己的兒子唱反調的,因此什麽也沒說。

奚昭冷冷地說道:“他們有害無害暫且不說,總之我是不願兵工廠研制出來的武器落在他們手上。”

一直低頭吃飯的奚長生擡起頭,點點頭。

奚暄和蘇挽晴心中湧上絕望。

唯一有可能支持他們的人都支持奚昭,他們被迫離開滬市,已成定局。

奚暄回去了,又發了一通脾氣。

蘇挽晴也臉色陰沈。

之後幾日,蕭遙無事,便帶孫氏逛滬市城內外的景點。

奚昭成日忙得很,經常不在家,派了陳信以及另外一個心腹保護蕭遙,可還是再三叮囑,叫蕭遙要小心。

蕭遙也足夠小心了,可是在城郊游玩時,還是被一群農民打扮的人扛著鋤頭拿著菜刀追著砍。

這些人仿佛殺紅了眼睛,一邊揮著農具當武器,一邊大聲叫道:“殺了她,剪短發的女人都是淫|賤之輩,又反革命,一定要殺了她。”

蕭遙雖然帶了武器,可是看到這些人是農民打扮,就沒動槍,而是帶著孫氏和陳信一路急跑。

這裏是郊外,到處是田野,對蕭遙和孫氏來說,這路並不好走,沒走一會兒,就見人又追上來了。

蕭遙擔心孫氏出意外,連忙拔出槍放在手上,時刻準備開槍。

這時路邊草叢裏,出現幾個短發女子,不住地對蕭遙招手:“這裏,往這裏躲——”

蕭遙見那幾個姑娘目光清正,不似壞人,便帶著孫氏拐進路邊的草叢裏。

進了草叢,那幾個姑娘上前扶著孫氏,急道:“我們快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經過頗為驚心動魄的一路疾走,蕭遙和孫氏終於跟著那幾個姑娘躲進了一戶人家的屋後。

等四周沒有人了,蕭遙才不解地問:“他們是怎麽回事?剪短發被禁止,不是多年前的事了嗎?”現在剪短發的女孩子不少,到處都有,怎麽還有要殺剪短發的女子的事?

21年那會兒,輿論覺得剪短發的女子是叛亂的標志,也是淫|賤的,不僅下禁令不準女子剪短發,還有激進的專門虐殺這些剪短發的女子,認為她們該跟傳統女子一樣留著長發呆在深閨之中。

可是隨著不少傑出女性的抗爭,加上西方影響,這些年來,女子剪短發已經在各地成為了風潮,反對的人很少了,就是有也是在落後的地方,滬市的郊外,居然還有反對剪發激進之徒,著實不可想象。

一個齊耳短發姑娘怒道:“他們都是封建|餘|孽,不知怎麽覆辟了。”說完紅了眼眶,“他們一夥人昨天襲擊了我們婦女聯合會,殺了馬小姐,還割了她的乳|房,那些畜生不如的東西!”

蕭遙聽了沈下俏臉:“他們還虐|殺了人?”

“可不是麽?馬小姐死得很慘。”齊耳短發姑娘擡手擦去眼淚。

蕭遙摸著腰間的手槍,問道:“你還記得是哪個嗎?如果大家都有份,你就告訴我哪個是帶頭的。”

雖然說法不責眾,可是她聽到這些事,實在無法無動於衷。

齊耳短發姑娘看出蕭遙要尋仇的樣子,連忙搖頭:“算了,我們人少打不過他們的。看你的衣著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你快回去罷。”

蕭遙道:“可不能就這麽算了。”說完看向身邊的陳信,“你叫人過來,我肯定要管這事。”又沖陳信使了個眼色。

因為女人剪短發,就要虐殺她們,她不能忍。

再者,她也得查查,這件事背後有沒有人暗中算計她。

陳信馬上拉跟著的小弟到一邊吩咐去了。

蕭遙留在原地了解情況,得知那一批立志要虐殺短發女子的人早幾個月便在了,一直潛伏著,前幾天估摸著摸清楚狀況了,就突然發起襲擊,以至於馬小姐不幸落到他們手上。

知道這情況,蕭遙便知道,自己這次遇著這事,應該不是被人暗算的,就是機緣巧合。

陳信的小弟很快領了開著一輛大車,領了一大隊人馬過來。

齊耳短發姑娘陳小姐見了,眸光閃了閃,提出要跟著一起去。

其他姑娘也紛紛響應,表示要為馬小姐報仇。

蕭遙便給了她們一人一把手|槍,和陳信一起帶著大部隊去找先前追殺她的人尋仇。

陳小姐對這一帶很熟悉,因此在前面帶路。

只是越走,她的臉色越凝重,對蕭遙道:“可能又有姑娘要遭他們毒手了。”

蕭遙也看出了行跡,便點點頭:“那我們走快點。”那些人實在太喪心病狂了,說虐|殺就虐|殺,所以絕不能掉以輕心。

一行人疾走一陣,終於聽到了女子充滿憤怒和痛苦的叫罵聲:“你們是畜生,是懦夫,是慫貨,你們不敢打那些欺壓我國百姓的外國人,不敢打那些軍|閥|督|軍,只敢拿我們這些弱女子出氣,啊……”

“你還要嘴硬,你這個蕩|婦,你跟我們認錯,我們可以讓你不那麽痛苦,可是如果還不認錯,我們必不放過你。”有男人厲聲道。

卻聽那女子在哀嚎中還不忘大聲喝罵:“我呸,我沒有錯,我只是剪短頭發有什麽錯?頭發是我的,我想剪短就剪短,只要我喜歡,我還可以剪光頭……”

啪啪啪——

不住有鞭子抽打的聲音傳來,聽得蕭遙的臉色越發陰沈。

這個時候,她不免後悔,沒帶狙擊槍出來。

如果帶出來了,她可以在高處找個好位置先結果了動手的人。

不過,即使沒帶狙擊槍,她也沒打算等多久,因此馬上沖陳信揮了揮手。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圍了過去。

這時,走在最前面的陳小姐忽然目眥欲裂。

蕭遙忙看過去,這一看,再也忍不住——一群男人圍著一個被綁在樹上的女子指點,不時發出哄笑,當中一人在扒那女子的衣服,另一人則拿著一把刀,做切割的動作。

蕭遙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憤怒,快速給陳信做了手勢,便拿著手|槍對著動手扒地上女子衣服的男人就是一槍。

砰——

槍聲響過,動手的男人一腦袋血地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帶著得意以及難以置信。

陳信等見蕭遙動手了,馬上合圍過去,一邊開槍一邊要求那些人投降。

那些兇徒都沒想到會有這麽猛的火力,驟然看到,都嚇壞了,捂住耳朵逃竄,聽到叫投降,很快都蹲下來投降了。

蕭遙將被綁在樹上的姑娘救出,又問出動手殺害馬小姐的人和領頭的,當場槍決了,其餘的人則讓陳信送去城裏坐大牢。

陳小姐走到蕭遙身邊,眼睛裏帶著驚喜:“你就是系大帥那個得力手下,女扮男裝那個蕭小姐是不是?”

蕭遙點點頭:“我是蕭遙。聽你這話,我似乎很出名?”

陳小姐笑著點頭:“當然出名了,你沒看麽,好多報紙都報道了你。有說你才華橫溢的,有說你傾國傾城的。”

蕭遙並不是很關註這個,還真不知道。

陳小姐又道:“蕭小姐男扮女裝,肯定是因為家裏重男輕女之故,我猜得對不對?”

蕭遙含笑看向陳小姐:“你想跟我說什麽?”

陳小姐抿了抿唇,說道:“我起初看蕭小姐找人來逮捕那些兇徒,原以為蕭小姐是為了自己報仇,可是後來我看蕭小姐只殺帶頭和動手的人,其餘的都投往監獄讓他們改過自新,便知道,蕭小姐此行,更多是為了無關的人出頭。”

蕭遙沒說話,等著陳小姐往下說。

陳小姐沒有遲疑,用激動的語氣繼續道:

“由此可知,蕭小姐是個心中有百姓的人,知道這世道的不易。所以,蕭小姐,你不如加入我們,跟我們一同改變這個世界?在我們這裏,沒有特權,以人民為主,男女更是地位平等的。我們堅信,我們會創造出一個美好的世界。”

旁邊幾個姑娘聽到陳小姐居然勸說蕭遙加入她們,不住地扯陳小姐。

蕭遙是既得利益者,很多人都在說,她是大帥奚昭的意中人,肯定要嫁給大帥的,一旦成為大帥夫人,她不僅有數不清的金錢人脈,手上更是有軍隊,這樣的她,怎麽可能放棄屬於她的利益加入他們,成為無產中的一員?

蕭遙聽了,沈吟片刻說道:“你們挺好的,但我並不是十分了解,所以暫時不考慮。”

有很多勢力都說自己多好多好,可是仔細了解,便會發現,全是一紙空話。

所以加入某個勢力這種事,她一定得了解透徹了才考慮。

此外,奚昭對她有知遇之恩,她不可能一聲不吭就離開兵工廠,加入另一個勢力的。

所以不管從她本身,還是從跟奚昭的關系來說,她都得鄭重考慮。

陳小姐聽到這話有些可惜,以為蕭遙絲毫不動心,便道:“希望你以後可以多了解。”她也知道,要勸說蕭遙這麽一個既得利益者加入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畢竟這等於讓蕭遙散盡家財跟著他們。

不過,凡事都要試一試,沒準成功了呢?

就算這次不成功,也可以讓蕭遙心裏先有一個模糊的了解。

蕭遙點點頭,跟陳小姐一行人告辭。

陳小姐連忙叫住蕭遙,然後將手|槍收起來:“你忘了,這些手|槍是你的。”

蕭遙笑道:“今日你們也算救了我,而且我對你們也很佩服,所以這些手|槍,就當是我送給你們的吧。”

陳小姐聽了大喜:“當真送給我們麽?謝謝!”奚大帥兵工廠所出的手|槍,是十分超然的存在,比外國的更受歡迎,因為用過的都說,各方面的數據比國外的優越很多。

他們組織內部都很愛用這款手|槍,只可惜這款手|槍很貴,很多人用不起。

蕭遙點頭:“沒錯,送給你們的。告辭——”

晚上吃晚飯之後,蕭遙等奚昭回來。

奚昭回來時,步履匆匆:“聽說你今天出外游玩遇襲了?有沒有受傷?”見蕭遙搖頭,自己又細細打量她,見她確實沒受傷,這才松了口氣,問道:“你在這裏,可是等我?”

蕭遙點頭:“我今天遇到的兇徒,難免以後還有,所以如果你手上的人夠用,希望能派一些出去巡邏。”

女子只是剪短發,根本不是什麽錯處,卻要被那些愚昧的人那樣羞|辱和虐|殺,她光是想想,便很受不了了。

奚昭點頭:“我已經安排下去了,你放心就是。”

就是蕭遙不說,他也要安排人下去巡查的。

蕭遙就是短發姑娘,生得又那樣好,走哪裏都備受矚目,要是成為目標,身邊又無人——奚昭光是想想就覺得受不了。

又過了幾日,蕭遙正在看書,蘇挽晴忽然來了。

蕭遙讓素心上茶,隨後看向蘇挽晴。

蘇挽晴端著茶杯沈吟片刻,這才緩緩開口:“蕭遙,如果你能勸說奚昭讓我們留在滬市,我可以幫你教訓葉家。”

蕭遙差點笑出聲來:“我如果要報覆葉家,會親自來,用不著你。”

蘇挽晴看著蕭遙,目光很是冷靜:“如果靠奚昭,你自然可以輕松對付葉家。可是如果不靠奚昭,你根本不能成事,不是麽?我了解你,你不會願意一切都靠奚昭的,是不是?”

蕭遙搖了搖頭:“不,你誤會了。我是奚昭的合作夥伴,我為奚昭帶來巨大的利益,奚昭有義務為我排憂解難,所以我找他幫忙順理成章。另外,葉家已經賠償了銀子,又賠禮道歉了,我沒必要再揪著他們不放。”

她並不想跟自以為了解她的蘇挽晴多說話,因為她可還記著,原主上輩子一家子女人的悲慘遭遇。

而那些,都是蘇挽晴做的。

當蘇挽晴身居高位時,對同為女性的原主一家並沒有任何憐憫,而是高高在上地利用權勢,像碾壓和愚弄蟲子一般,將原主、孫氏以及原主幾個姐姐推入萬劫不覆之中。

蘇挽晴沒料到,蕭遙絲毫不心動,她咬了咬唇,又道:“我願意給你錢。你開個價——”

蕭遙搖頭:“我不會幫你。”她目前還沒有動蘇挽晴,只是沒有找到出手的理由,所以幫忙什麽的,根本不可能。

蘇挽晴鐵青著臉站起來:“蕭遙,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別以為,你這輩子就沒有到要求我的時候了。”

蕭遙淡淡地道:“蘇挽晴,我無論多落魄,都不會求你的。”說完端茶送客。

蘇挽晴鐵青著臉走了。

當晚吃完飯,蘇挽晴想到要搬離大帥府,心情糟糕至極。

當初嫁進來時,她以為,這是自己一輩子的家,沒想到住了沒多久,居然就要被趕走了。

她很不甘心。

住進大帥府不僅代表著權勢,更代表著她掙脫命運的桎梏,成為掌控自己命運的人,可是不久的將來,這些都不覆存在。

蘇挽晴想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什麽要這樣對自己。

她心裏不好受,深吸一口氣,努力安慰自己——去了港島,以後就不用受戰火的摧殘了,更不用過拿一麻袋錢買一斤米的苦難日子,其實是好事。

然而不管怎麽安慰自己,她心裏還是十分難受。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沈穩的腳步聲。

蘇挽晴回神,馬上就想站起來——那腳步聲,分明是奚昭的。

可是,她很快站定了。

因為她聽到奚昭溫柔的說話聲:“也不是多貴重,在外頭玩看到了,覺得適合你,所以才帶回來的。”

蘇挽晴聽到這溫柔的聲音,馬上意識到,另一道腳步聲,就是蕭遙的了。

她在黑暗中,看向淡淡路燈下的一對璧人,首先看到的,是奚昭那張無比溫柔的俊臉。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溫柔。

那一剎那,蘇挽晴覺得就連呼吸都帶著無盡的痛楚。

這個她兩輩子唯一愛上過的男人,鐵了心要將她趕出大帥府,趕出滬市,卻對另一個女人如此呵護備至。

第二日,蘇挽晴坐在杜魯門對面,淡淡地說道:“你應該相信我才是。”

杜魯門已經沒有了原先的憔悴,因為在這段時間裏,他已經想清楚,他可以換一位杜魯門夫人,重新找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所以頗有些意氣風發之感。

聽了蘇挽晴的話,他挑眉看向蘇挽晴:“我想不出你幫我的理由。我將蕭小姐帶回山姆國,你和奚暄也搶不回大帥府。所以,你為什麽幫我?”

蘇挽晴臉上的神色顯得陰冷:“因為我想讓奚昭痛苦。”她咬牙切齒,“他不是春風得意麽?不是拿到帥府之後,便對我們開刀麽?我們爭不過他,但是我們可以毀掉他最在乎的人。”

杜魯門仔細看著蘇挽晴,似乎在評估她是否說真話。

看了一陣,杜魯門緩緩開口:“我想知道你的計劃,並評估可行性。”

蘇挽晴說道:“我一家就要離開滬市,所以計劃不必多詳盡,只要能達成就是了。當然,怎麽把人帶離滬市,就是你們的事了。”

杜魯門始終堅持:“我們並不願意沒抓到蕭遙就得罪奚昭,所以,我需要知道詳細的計劃。”

蘇挽晴道:“蕭遙母女愛出門玩,我讓人引走保護她的人,你們的人再出現將她帶走。”她說到這裏,見杜魯門皺著眉頭,便道,“這個計劃或許不完美,但是我們都明白,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

一旦蕭遙談妥跟各國的交易,便會回花城的兵工廠,到時,杜魯門想帶走蕭遙,就更不可能了。

杜魯門沒說話。

他也明白,這的確是難得的機會。

蕭遙去了花城,他很難派人將蕭遙帶出來——之前埋下的釘子,因為偷走了高|射|炮,都被奚昭清理幹凈了,要再派人,還是擄走一個人,實在太難了。

此外,奚暄和蘇挽晴離開滬市,他也少了一個幫手。

經過仔細思量,杜魯門最終點了頭。

蘇挽晴和奚暄迫不及待地看奚昭痛苦,看蕭遙倒黴,所以仔細商量一番,定下連環的計劃之後,決定三日後動手。

三日後清晨,奚暄和蘇挽晴來拜別奚長生和羅馨,他們這一天南下,前往港島。

奚長生很有些感傷,叮囑了奚暄一籮筐的話,又命親衛將他房中的一個厚信封拿來,交給奚暄。

蕭遙看了,不免感嘆,奚長生對奚暄還是很有感情的。

這信封裏裝的,不是匯票便是別的有價值的票據,代表了奚長生的一片慈父心。

她看向奚昭和羅馨,見兩人表情正常,顯然沒有因為這個而產生什麽不滿,便暗中點點頭。

奚暄要離開滬市,奚長生心中肯定難受的,他們如果因為奚長生給奚暄送東西而不滿,甚至鬧起來,不僅顯得小氣,還會讓奚長生多想,並且更偏向奚暄。

橫豎也不算很值錢,他們沒必要斤斤計較。

奚暄看到奚長生心裏還有自己這個兒子,差點要改口讓奚長生留下自己——他這些年去過不少城市,還沒有哪個城市比得上滬市的繁華,所以他實在不願意滬市。

蘇挽晴見狀,忙暗中扯了扯奚暄。

奚暄一怔,想起計劃,便壓下心中所想,感傷地跟奚長生說了一會兒話,就帶著妻兒和蘭姨娘出門了。

奚雲夢的婚事也定下來了,夫家是滬市的,所以她留在帥府準備出嫁。

奚暄和蘇挽晴離開後,蕭遙陪孫氏出門購買女裝。

在一家酒樓吃飯時,察覺到了不對——自從上次喝酒中了招,她便特別留意飲食方面了。

當即,蕭遙就揪住侍者,要求請西醫過來檢查飯菜。

酒樓經理嚇壞了,他惹誰都不敢惹奚大帥的意中人啊,當即就誠惶誠恐地來道歉,並且逼問幾個侍者以及廚子。

蕭遙知道再待在外面不安全,便讓陳信留下人在這裏查,自己則帶著孫氏,在護衛的保護下回帥府。

可是在路上,還是遭遇了伏擊,而且被很多車子追趕。

最糟糕的是路上設了路障要檢查,在前面開路的車子被攔下,而後面的車子則窮追不舍。

孫氏一臉驚慌:“他們就要追上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蕭遙安撫:“娘,你放心,沒事的。”那日蘇挽晴來找她,她斷然拒絕之後,便一直註意著蘇挽晴,提防她報覆了。

所以今日驟然遇襲,她有些擔憂,可整體上來說,還是趨向於冷靜的。

她和奚昭提前做了準備,應該能應對這次襲擊的。

此外,如果這次拿到蘇挽晴和奚暄的把柄,她便可以為原主報仇了——即使會激怒奚長生她也絕不手軟。

孫氏聽了蕭遙的話,又看到設路障的警察,松了口氣:“有警察在,他們應該不會太囂張。”

蕭遙搖搖頭,這倒未必的。

唐傳是政要,他如果跟蘇挽晴動手,滬市那些警|察,還不是聽他的?

再說了,如今的政府,是親近山姆國的,常先生的夫人在山姆國留學,跟山姆國關系密切,沖著杜魯門是山姆國人,也會偏向山姆國——常先生他們自然也不想跟奚昭為敵,可如今,她並不是奚家人,只是蕭遙,分量沒那麽重。

果然,那些檢查的人要求前面兩輛車子留下檢查,示意蕭遙的車子可以過去了。

跟在蕭遙後面的一輛車子,也是奚昭派來保護蕭遙的,也得以通行——如果保護蕭遙的每一輛車子都被攔下,就太明顯了,所以這輛車子得以幸免。

蕭遙和保護她的那輛車子繼續前行,身後跟了一長串車子。

而此地,距離大帥府還有不算近的距離。

離開設路障之地不遠,後面的車子就開始加速,想要迫停蕭遙的車子。

砰砰砰——

劇|烈的槍聲響起,嚇得很多路人紛紛捂住耳朵往兩旁的店鋪巷子裏躲——這樣的亂世,這一幕倒不算罕見,所以大家驚慌之餘,都熟門熟路地找地方躲了。蕭遙聽到槍聲接連響起,卻沒看到什麽子彈往駕駛座裏打,便知道今日的追兵是打算活捉自己,而不是擊殺自己。

陳信也發現了,松了口氣。

蕭遙道:“他們或許會打車胎,小心些。”

她的話說完沒多久,車子就被打爆了車胎。

蕭遙倒沒說自己是烏鴉嘴,畢竟這是遲早的事,她見車胎|爆了,便和陳信帶著孫氏下車,鉆進了小巷子裏。

孫氏是小腳女人,跑不快,見後面追兵不斷,便死命甩開蕭遙的手:“你別管我了,你快走,快走……”見蕭遙死死抓住自己不肯放手,不由得急了,哭道,

“阿遙,你放開啊。娘連累了你一輩子,不想再連累你了。你快走啊。你如果喜歡奚昭,便嫁給他罷,雖然危險,可是娘看著,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蕭遙一邊拿手|槍對身後人回擊,一邊拽著孫氏往前走,嘴上道:“我自己一個人絕對不會走的,你不想我死,就趕緊跟著,跑快一些。”

孫氏見了,一邊哭一邊跌跌撞撞地跟著蕭遙跑。

陳信急急地說了一句“得罪了”,便背起孫氏跟著蕭遙往前跑,一邊跑一邊回頭開槍。

蕭遙擔心在陳信身後的孫氏中槍,便走在陳信身後。

陳信意識到之後,很有些不好意思:“蕭小姐,要不你背著孫太太,我斷後?”

蕭遙擺擺手:“不用,現在這樣就很好了。”她力氣比陳信小,背人雖然可以,但跑不快,而她槍法又比陳信準,不背人專門開槍,殺傷力比陳信大很多,現在這樣是最好的。

孫氏聽著身後密集的槍聲,不住地抹眼淚:“是我連累了你們,我就不該跟你們出來逛街的……”

蕭遙道:“是我連累了你才是。那些人是奔著我來的,要不是我,你還不會遭遇這些無妄之災。不過你放心,很快一切都會結束的。”說完又問陳信,“我們的人多久會到?”

陳信擡頭看了看天色,道:“就在前面,很快到了。”說完加快了速度。

蕭遙忙跟上,走到拐角處之後,躲在墻後,對著追命連開幾槍,幹掉了幾個人。

三人又跑出不遠,忽聽有人低聲道:“往東邊的小巷跑——”

蕭遙和陳信本來是要往東跑的,聽到這陌生的聲音,倒遲疑起來。

正在這時,槍聲大作。

陳信聽到槍聲中的暗號,對蕭遙道:“是我們的人,快跑——”說完率先跑向東邊的小巷。

那裏,的確有大帥府的人在等著。

蕭遙和陳信上前跟人接頭,松了口氣。

蕭遙問:“還有另外一撥人,也是你們帶過來的麽?”

接頭的忙搖頭:“並不是我們的人,或許是在這裏的住戶,等一切結束了,我去問問。”

奚昭的兵擁有精良的武器,很快將追兵全部殲滅。

蕭遙和孫氏在東邊巷子裏的房子坐著等,不一會兒便聽到腳步聲。

陳信走了出去,不一會兒進來,道:“有一位胡先生說,想見一見蕭小姐,你願意見他麽?”

蕭遙問:“是叫我們往東走的那一撥人麽?他們是什麽身份?”

陳信點點頭:“是他們。某個黨派的,和上次那位陳小姐是同一派。”

蕭遙這兩日也曾了解過這個黨派,聞言點點頭。

不一會兒,英俊瀟灑的胡先生便進來了。

蕭遙站了起來。

胡先生是一位儒雅的英俊男子,風度翩翩,一舉一動十分有禮。

他進來,首先道:“之前多此一舉,不僅沒幫上忙反而差點讓兩位誤會並多想,實在對不住。”

蕭遙笑著搖頭:“這沒什麽,你們是一片好意。”又親自給胡先生奉茶。

胡先生坐下來跟蕭遙略微談了幾句今天的事,便將話題轉移到他信奉的黨派上。

比起陳小姐來,胡先生的知識面和講述的口才無疑要優秀許多。

聽完胡先生的講述,蕭遙覺得,如果自己要加入一個黨派,那絕對是這個了。

可是,奚昭對她有知遇之恩,她不可能提都不跟奚昭提一聲便加入這個黨派的,當下肅容說道:“很崇高的理想,雖然聽起來美好得有些虛假,但是我相信,分階段實現,這或許是最適合我們華國的。希望我們有機會合作。”

胡先生聽了蕭遙的話,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笑著說道:“蕭小姐的評價讓我很高興。至於合作的機會,我很期待。”

就算蕭遙不加入他們黨派,如今成為朋友,想必也能買到奚大帥兵工廠生產的武器。

如今常先生他們得寸進尺,要滅掉他們這個黨派,如果能買到大帥府的武器,當然會輕松很多。

蕭遙含笑點頭。

胡先生站了起來:“蕭小姐在外危險,我便不打擾了。”

蕭遙點頭,她還要去找始作俑者奚暄和蘇挽晴,只是暫時沒收到消息,不用急著出發而已,不過想想,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胡先生走後沒多久,奚昭那裏便傳來了消息。

蕭遙分了三分之二兵力護送孫氏回帥府,自己帶著三分之一兵力直奔奚昭給的地址。

蘇挽晴和奚暄坐火車南下。

只可惜,火車晚點了,到達之後,也並沒有馬上開出去,而是說城外一段路有人交火,不能馬上出發。

蘇挽晴有些憂心忡忡,忍不住問奚暄:“你說,會不會有什麽陰謀呢?”

奚暄也怕有變故,於是連忙叫心腹出去打探。

蘭姨娘不是很願意相信奚長生會那麽無情,一路上都在勸奚暄回去求奚長生,還說自己要親自去。

此時聽了蘇挽晴的話,馬上戒備起來:“你們是不是做了什麽?”她一直奇怪,怎麽奚暄和蘇挽晴突然提出要走。

奚暄想著,這裏是頭等艙,只有自己一家子,而蘭姨娘也算有心計,或許能出謀劃策,當下便將自己和蘇挽晴跟杜魯門合作的計劃說了出來。

蘭姨娘一聽,馬上一臉解恨地點頭:“正是該這麽報覆他們。”頓了頓又道,“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蕭遙不可能逃得出去,除非奚昭提前察覺,和蕭遙將計就計。”

奚暄和蘇挽晴認真回憶,也沒看出今早奚昭和蕭遙的表情有什麽不對,而且他們安排時,一直讓人盯著奚昭的人,料想奚昭不會察覺的,當下異口同聲道:“他們不可能提前知道。”

蘭姨娘露出痛快的神色:“那很好!”不過還是覺得遺憾,“只是綁走蕭遙,對奚昭來說,最多難受一點,並非什麽不能承受之痛,如果能弄死羅馨才好呢。”

奚暄擺擺手,道:“娘,這你可就猜錯了。蕭遙被擄走帶給奚昭的痛楚,絕對不少於羅馨死亡。因為,奚昭很愛很愛蕭遙。”

他說到這裏心中不免一蕩。

像蕭遙那樣能幹的美人,哪個能不喜歡呢?

可惜,奚昭運氣好,先遇上了,發現了她的才華,便一直庇護於她,以至於任何後來者再用力都於事無補了。

蘭姨娘不以為意:“也就你們這些小年輕才會將愛情看得多重。一旦你們經歷一些事,又手握重兵,掌握重權,鐵定就不會多想了。”

奚暄連忙解釋蕭遙還是男裝時,奚昭便愛她愛得難以自拔,甚至不肯娶妻。

蘭姨娘聽了,忍不住露出羨慕的神色,漸漸地,這羨慕的神色,便變成了喜悅:“如果他當真那麽喜歡那個蕭遙,那你們拿蕭遙開刀,正好戳中他的死穴。”

蘇挽晴聽著奚暄說奚昭多愛蕭遙,心裏酸得厲害,忍不住道:“奚昭愛蕭遙,這是無誤的。不過我以為,這份愛情,肯定帶有蕭遙能幫奚昭研發武器這個重要原因。”

她不相信,奚昭會不帶任何感情地深愛蕭遙。

她得不到的東西,她不相信有人得到,也不願意有人得到。

在她心中,所謂的除掉蕭遙讓奚昭痛苦,真正的重點,是除掉蕭遙。

以蕭遙的性格,她如果被擄去山姆國,肯定不願意幫山姆國研發武器的,這麽一來,蕭遙的心靈無疑是痛苦的,在痛苦之中,她會不斷地反抗山姆國,最終,有可能激怒山姆國,死在山姆國人手中。

退一萬步,蕭遙不會被愛才的山姆國殺害,蕭遙也不會開心,而且她和和她一樣,永遠得不到奚昭。

奚暄聽了這話,似笑非笑地看向蘇挽晴:“是麽?”

蘇挽晴一個咯噔,忙將心中多餘的想法收起來,一臉嚴肅認真地分析自己的說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火車終於出發了。

奚暄看了看天色,心情越發愉快:“我們的人很快便開始動手了。”

蘇挽晴和蘭姨娘想到蕭遙會被帶走,都心情愉快,點了點頭。

離開滬市,到了下一站,火車要停留一段時間。

奚暄實在忍不住,特地下了車站,到外頭去打電話。

得知已經行動起來了,蕭遙、陳信和孫氏被迫棄車跑入小巷子中,奚暄心情愉快地掛了電話,回火車上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蘇挽晴和蘭姨娘。

兩個女人聽了更加高興了。

蕭鈺的活潑好動,再也不讓他們覺得厭煩了。

奚暄道:“一旦蕭遙被擄走,奚昭的兵工廠便失去了支柱,最後也只能依靠西方各國。其中杜魯門先生跟我國關系最好,我想,奚昭最終得找杜魯門幫忙。”

杜魯門對他們送的這份大禮一定很感興趣,如果覺得有需要,沒準會聯合金陵政府讓奚昭下臺,捧他這個親近山姆國的上臺。

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可是奚暄還是陷入了美好的想象中。

到點出發時,火車並沒有動。

蘭姨娘皺起眉頭:“是不是哪裏又打了起來?這些小赤佬可真夠煩人的,一天天的打,也不見打出什麽成績來。”

蘇挽晴安慰道:“娘,莫急,我們在這裏,其實跟家裏差不多,翻翻書吃吃東西,就當度假了。”

奚暄也笑著安撫。

蘭姨娘又看了看車窗外,忍不住道:“也不知你們的謀算是不是出了變故。常先生固然跟山姆國關系好,可是奚昭手掌重兵,他肯定也不願意得罪,或許臨時反水也不一定。便是他不反水,但凡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今天這事都難辦。”

奚暄搖搖頭:“我們有兩套計劃,不會有問題的。”

蘇挽晴則說道:“常先生日理萬機,不可能事事兼顧的,出了事自有下面的人頂著,常先生責罰那些人就是。”所以常先生是鐵定願意用蕭遙換取山姆國對他的武器和金錢支持的,因為出事了,可以推在手下人頭上。

畢竟手下人那麽多,隨便挑一個替死鬼就行了。

蘭姨娘一想也是。

蕭遙固然重要,可是山姆國更重要啊,畢竟是一個大國呢。

於是,她重新悠閑地享受下午茶。

剛剛享受完下午茶,蘭姨娘擡頭看向窗外,便發現一個乘客都沒有。

她正覺得不妥,就看到,奚帥府的兵將這輛火車團團圍住。

蘭姨娘馬上變了臉色:“這是怎麽回事?”

奚暄和蘇挽晴相視一眼,也都變了臉色。

奚家的軍隊穿的軍裝跟別的隊伍是不一樣的,他們一眼就能認出來。

蘇挽晴一顆心直往下沈,她一把抱起奚鈺,對奚暄道:“或許出事了,我們得趕緊走。”

奚暄臉色陰沈:“這裏都被包圍了,我們能跑到哪裏去?你別慌,或許不是我們的問題。”

蘇挽晴急道:“奚家的軍隊,特地來這裏,不是針對我們又是針對誰?一定是事發了。”她悔恨至極,怎麽先前就絲毫察覺不到呢?

但凡早一點察覺,都能早一點跑掉啊。

蘭姨娘臉色數變,最後看向奚暄:“暄兒,肯定是出事了,你和挽晴帶著鈺兒跑罷。我就不信,奚昭真的敢動我。”

奚暄一聽,更急了,道:“娘,你跟我們一起走。”

蘭姨娘搖搖頭:“你們走,我留下來絆住他們。”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道帶著匪氣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倒是一家情深啊,為什麽對別人就這麽狠毒呢?”

奚暄扭頭看向聲音傳來處:“錢有餘!”

錢有餘領兵走了進來:“大公子,別來無恙啊。我知道你不是帶兵的好材料,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麽不是東西!”

“你閉嘴!”奚暄勃然大怒,“什麽時候輪到你奚落我了?”

錢有餘一拳打在奚暄臉上:“就憑你動蕭女士啊!我們國內難得有個研制武器的,你卻三翻四次針對她,這次居然還想讓山姆國綁走她,你這樣欺師滅祖的東西,任何人都可以打!”

說完又打了一拳。

奚暄自小在奚長生身邊長大,被奚長生寄予厚望,得到的都是奚長生手下那些兵的敬重,何時這麽落魄被打過了?

此時驟然被打,面子上根本過不去,眼睛都紅了,他揮舞著拳頭回擊。

可惜一拳都還沒打出去,就被錢有餘身邊的親兵給架住了。

蘇挽晴沈下俏臉:“錢有餘,你要為難我們麽?我們無論如何,總是爹的兒子兒媳婦,鈺兒更是爹目前唯一的孫子。”

錢有餘冷笑:“在你們三翻四次跟山姆國合作故意削弱奚家的實力,你們在老爺子跟前就沒有了任何臉面。”說到這裏吊兒郎當地在一旁坐下,

“當然,我不是主事的,也不會管你們。且等著,等大帥來,由他們管你們幾個。”

蘭姨娘壓下心中的擔憂,說道:“蕭遙是外人,暄兒是他的哥哥,我不信他會因為一個外人而對自己的大哥趕盡殺絕。”

錢有餘冷笑:“以蕭女士的能力,她在奚大帥府中,比我還要重要。你們想想,謀害我是什麽下場,就知道,謀害她會得到什麽下場。”

說完這話,他便不再開口,任憑蘭姨娘和奚暄幾個說什麽,用什麽理由去要出去一趟之類的,他都聽而不聞,只讓荷槍實彈的士兵將這一節車廂圍得密密麻麻。

蕭遙和奚昭南下,來到火車所停的小站不遠處。

蕭遙停下腳步。

奚昭不解地看向她:“怎麽了?”

蕭遙看向他:“奚昭,我不想你直接和你爸爸起沖突。”

奚昭道:“奚暄今日所做的事,到哪裏都沒禮,我行得正坐得直,並不怕他。相反,若是他要反對,我反而會失望。”

蕭遙搖搖頭:“不止你,還有輿論。你掌管大帥府之後,奚旸被除族,奚暄也要死在你手上,不用想也知道,輿論是如何評價你的。”說完見奚昭還要反對,便說道,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你事情那麽多,難道願意都浪費在這些輿論中麽?”

奚昭凝視著蕭遙的面容,意識到她這是擔心自己,嘴角便翹起來:“你有什麽辦法?”

蕭遙道:“常先生他們不是一直在剿滅西派麽?不時爆發小股的沖突,他們如果懷疑有西派的人上了火車,進而動手,也是說得過去的。”

奚昭點了點頭:“這倒也是。”說到這裏,有些惋惜,“可惜,不能帶著你親自去討債了。”

他原本打算帶著蕭遙親自去討債的,奚暄和蘇挽晴,已經不止一次算計蕭遙了。

蕭遙搖搖頭:“能報仇就行,我不在意是否親自面對面討債。”遲疑片刻又說道,“唯一擔憂的是,奚鈺沒有錯,還是個那麽小的孩子。”

奚昭的俊臉柔和下來:“那麽就留下他,我找人養著他。”

蕭遙看向奚昭:“你不怕他將來找你尋仇麽?”

奚昭搖頭:“我沒有做錯。他們千方百計設計你,讓你被山姆國的人綁走,本身便是錯的,這是削弱自己家族和國家的行為,就算鈺兒將來長大,到我跟前來,我也願意跟他一一說清楚。”

兩人都對這樣沒有異議,很快安排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奚暄和蘇挽晴聽著身上手表秒針走動的聲音,仿佛在聽死神的腳步。

蘇挽晴忍不住想起上一輩子,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的日子也很難熬,可是無論如何難熬,都只是饑寒交迫,不會像現在這樣,總覺得死亡下一刻就要降臨到身上。

在這段時間裏,她甚至後悔這輩子要折騰那麽多東西了。

可是這種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她就清醒意識到,她努力為自己而活,創下自己的事業沒有錯。

她錯就錯在,不該害別人。

奚昭愛蕭遙就由著他愛好了,橫豎他也不會愛上她的,他愛誰不是愛呢?

愛蕭遙,好歹是愛上一個優秀的姑娘,愛上一個一名不文的,她才要更嫉妒呢。

蘇挽晴覺得心驚,她怎麽會想這麽喪氣的問題呢?

這時,奚暄略顯激動的聲音響了起來:“政|府|軍來了!”

蘇挽晴和蘭姨娘連忙看向車窗外。

當看到一群穿著政|府|軍|衣服的人扛著武器走過來,兩人的眼中,都迸發出強烈的喜悅和濃濃的求生欲。

就算常先生的人不是來救他們的,有常先生的人在,錢有餘也不敢明目張膽動他們。

他們看向錢有餘。

外面有人快速跑進來,在錢有餘耳旁說了幾句話。

錢有餘聽完低聲罵了一句臟話,看了奚暄和蘇挽晴等人一眼,手一揮,很快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

臨走前,他將熟睡的奚鈺一把抱走。

蘇挽晴頓時大驚,連忙撲過去:“把鈺兒還給我!”

錢有餘充耳不聞,抱著奚鈺出去之後,重重關上車廂門。

蘇挽晴打不開車廂,急得眼淚直掉,不住地叫奚暄:“過來幫忙開門啊……”

奚暄反應過來,也連忙沖過去。

蘭姨娘咬牙切齒地罵奚昭:“奚昭這個殺千刀的,鈺兒沒有得罪過他,他憑什麽拿鈺兒出氣。”說到這裏想起了什麽,們馬上走到車窗邊,用力敲車窗企圖引起外面那些政|府|軍的註意。

蘇挽晴和奚暄看見了,也連忙過去,用力地敲著車窗。

他們相信,這些都是常先生派來的,是絕對不會跟他們作對的。

在三人的熱切期盼中,一小隊的政|府|軍的確看到他們了,紛紛看過來。

蘇挽晴喜極而泣,不住地道:“他們看到了,他們看到了……我們一定要將鈺兒帶回來。”

奚暄也不住地點頭。

他目前,只有奚鈺一個兒子,所以在他心目中,奚鈺是很重要的。

蘭姨娘也松了一口氣。

外面傳來腳步聲,緊接著車門被打開了,幾個政|府|軍舉著槍走了進來。

蘇挽晴大喜,連忙迎上去:“你好,我的孩子被人搶走了,拜托你們幫我們追回來。我們和唐傳先生很熟,跟山姆國的杜魯門先生也很熟,我還見過常先生一次,多次跟常夫人見面打牌——”

蘇挽晴的話在被黑洞洞的槍|口指著時便哽住了,她不解地看向領頭的人:“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砰——

槍聲響過,蘇挽晴感覺心臟一痛。

她茫然不解地摸摸自己的心臟,又茫然不解地看向政|府|軍的人。

她實在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對自己開|槍。

奚暄大驚:“你們幹什麽?”叫完,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麽,馬上轉身沖向車廂門口。

砰砰——

接連兩聲槍聲響起。

坐著的蘭姨娘率先中槍癱坐在椅子上,她一瞬間想起讓自己斷了一條腿的那一次,然後崩潰一般放聲尖叫起來:“啊啊啊啊……不要殺我!”

奚暄的身體重重地一抖,然後用力扶住門框,他回頭看向崩潰大叫的蘭姨娘,看到血液不斷地從他的身體裏冒出來,痛苦地別開目光,轉向蘇挽晴。

他看到,蘇挽晴也在流血,只是她臉上帶著遺憾和疑惑不解。

奚暄心想,她還不知道,她什麽都不知道。

當下,他扭頭看向領頭的政|府|軍,目光中帶著深深的恨意,用盡力氣問道:“是不是奚昭——”

蘇挽晴聽到“奚昭”兩個字,也意識到了什麽,她難以置信地看向領頭的政|府|軍,眼淚快速地滑落。

真的是奚昭麽?

他鐵了心要殺死他們,甚至做了偽裝,甚至不肯來見他們最後一面。

蘇挽晴覺得血液從身上快速流逝,身體也開始發冷。

她的腦海裏,亂七八糟地閃過很多事情,很多人,最後只剩下奚鈺圓嘟嘟的臉。

蘇挽晴的眼淚流得更急了,她艱難地擡頭看向領頭人,道:“我、我不恨他們,求、求你帶話,讓他們給鈺兒一個平凡的人生……讓鈺兒不要報仇,是,是我們的錯……讓鈺兒不要報仇。”

這一刻,她什麽都不要,只要自己的兒子平安長大。

說完這些話,蘇挽晴死死地看向領頭人,希望看到他點頭答應自己。

可是她看不到了,最後的印象,是斑斕的世界漸漸變成一片黑白。

原來慢慢死去是這樣的。

她上輩子,是被一下子炸|死的,她根本不知道,慢慢失去意識慢慢死亡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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