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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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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4 章 -

蕭平看到這人看著自己發楞,眨眨眼,又問:“這位貴客?”

張公公見皇帝失態,心中納悶,忙上前,笑道:“這位小公子,你是馬先生的關門弟子麽?”

馬先生是天下出名的大儒,幾個弟子都很有建樹,因此即使遠在江南,京中眾人也知他收了關門弟子。張公公看蕭平年紀,覺得他應該就是馬先生的關門弟子。

蕭平施了一禮,點頭應是,並循例說了些謙遜的話。

張公公讚揚了蕭平幾句,心裏嘀咕,這小公子看起來很是面善,不知何時何地見過,不過他想了想沒想出來,便再次看向皇帝。

這一看,發現皇帝的神色十分覆雜,不由得猜測皇帝是不是也覺得平哥兒生得面善卻想不起來像誰,不過只是他是個太監,雖然好奇,皇帝不說,他也不好問出來。

這時皇帝上前一步,低頭打量著蕭平的小臉,問:“你叫什麽名字?”問完意識到太唐突了,便又加了一句,“馬先生的弟子我都見過,只是卻不曾見過他的關門弟子。”

蕭平本來覺得他問得奇怪,但聽完他補充的問題,又覺得沒什麽,便說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問皇帝是不是來找馬先生的。

皇帝點點頭,說道:“這姓蕭的頗多人傑啊。像蕭大夫,還有這位小公子,小小年紀,便已經是馬先生的關門弟子了。”

護送蕭平的小童聽了笑道:“都是一家,平哥兒是蕭大夫之子。”

皇帝吃了一驚,眸色也瞬間變得幽深起來,面上露出訝異之色,問道:“原來平哥兒竟是蕭大夫之子麽?”

想到太子對蕭遙有情,再看看平哥兒那張小臉,皇帝心裏頭的想法更多了。

蕭平點點頭,請皇帝入內。

皇帝一邊隨蕭平進去,一邊問道:“為何平哥兒跟蕭大夫姓?”除非入贅的人家,不然孩子不會跟母親姓,若說蕭平的父親姓蕭,這也不可能,因為同姓不婚。

蕭平隨口說道:“我那父親不是什麽好人,我便不同他姓了。”

皇帝再次適時露出訝異之色:“哦?那平哥兒的父親此間在何處?可還有聯系?”

蕭平道:“已經故去。”說完問起皇帝此番找馬先生有什麽事。

皇帝和張公公都聽得出蕭平只是不想談他那父親的事,因此故意轉移話題。

張公公偷偷瞄了瞄皇帝,生怕皇帝生氣。

皇帝卻並不生氣,反而覺得這孩子看著雖然年紀小,但是還挺敏感的。

他怕再問會引起蕭平的懷疑,當下跟著轉移了話題,說明來意,又以問答的形式考究蕭平的功課。

越是考究越是吃驚,平哥兒如今這年紀,已經熟讀三百千並且深入理解了,論語也讀完了,問意思也回答得頭頭是道,最叫人拍案叫絕的是,他對書中的理解並不是照本宣科,而是有自己獨特的見解。

皇帝想到或許是馬先生的見解,當下又問:“這些都是馬先生教你的?”

蕭平說道:“有些是馬先生教的,有些是跟我娘學的,還有些是跟我娘這些年行醫自己領悟的。”

皇帝聽了便問:“那你可有與馬先生不同的見解?”

蕭平點頭:“自然是有的,不過我們求同存異。譬如馬先生很認同孔聖人那句‘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可我並不認同。”

皇帝越聽越吃驚,忙問:“那你是怎麽想的?”

蕭平道:“天下有道便出來做官,天下無道便隱居不出,這太消極了。若所有有識之士均如此,那還有誰願意站出來改變這個世界?我個人淺見,不管世道如何,始終盡自己的一份力做官,能治理好一個小村子,也是對黎民百姓的貢獻。”

這是兩種不同的人生觀,但蕭平這年紀能說出來,殊為不易,皇帝這麽想著,又問:“若天下無道,根本不給你做官的機會呢?”

蕭平說道:“其實我要表達的是,不管是否做官,重要的是願意挺身而出做些什麽,而不是像個隱士一般避世而居。像我娘,也不曾做官,可是,她以自己微薄之力,救過許多人。再者,若辨證論的話,無道則隱這話,隱藏了世道給人做官的機會,只是我不肯做,因此,你這假設不成立。”

皇帝這會兒是真正的吃驚了,此子小小年紀,居然便如此聰穎,還說得頭頭是道。

他到底是不是……

皇帝又看了看蕭平的臉,壓下心裏頭的想法,決定回頭便讓人去查一查。

皇帝與馬先生談話,說了幾句,便忍不住誇讚起蕭平,並將與蕭平的對話簡單覆述了。

馬先生聽了,撫須笑道:“他是快璞玉。”語氣裏的讚賞,顯而易見。

皇帝跟著點點頭,旋即話鋒一轉:“我先前問他為何隨母姓,他說父親不好,到底哪家如此瞎,居然放棄如此聰穎的一個孩子?”

這年頭,人才最難得。一個家族但凡出現一個人才,便有可能帶領整個家族走向繁榮昌盛。

皇帝這麽問,一則是好奇,二則是暗含了打聽的心思。

馬先生道:“此事,某委實不知,蕭大夫不曾提過。”

這時張公公忽然開口:“奴才倒是聽人說過,蕭大夫原先是韓大人的發妻,只是後來和離了而已。這平哥兒,會不會是韓大人之子?”

皇帝馬上搖頭:“不可能!”

張公公聽到皇帝如此言之鑿鑿,不由得吃驚起來。

馬先生也覺得訝異,不過他還是點頭附和:“不是韓大人之子,平兒親口與我否認過。興許,是蕭大夫與韓大人和離後,曾再嫁過,遇人不淑,生下平兒,便將平兒帶走了。”

皇帝聽了,眉頭皺了皺。

再嫁?遇人不淑?

不可能罷?

皇帝又問祁公子可到書院來過,可曾見過平哥兒的文采。

馬先生點頭:“蕭大夫救過祁公子,因此祁公子不時上山與平兒交談,關系很是不錯。”

皇帝的眼睛瞇了起來,感情太子是知道的?

生下了孩兒,居然還瞞著,不肯告訴他,真真是豈有此理!

因為心中裝了事,因此皇帝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地,直到看到文人士子誇讚自己的文章,才來了精神,但這精神頭,始終不及來時了。

他下山回去的路上,馬上招來暗衛,讓暗衛前去查。

張公公聽到皇帝的命令,好奇心再一次被吊得高高的,忍了又忍,忍不住問:“皇上為何對平哥兒的身世如此在意?奴才看著平哥兒,感覺很是面善!”

皇帝看了張公公一眼:“面善就對了。你不覺得,平哥兒與小時的太子生得頗為相似麽?”

乍一看,更是像了個十成十,只是細看時,才有些蕭遙的模樣。

張公公聽了,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伸手拍了怕自己的腦袋,激動地點頭:“對,與太子小時很是相似。怪道奴才覺得,平哥兒看著面善得很,好似在何處見過似的。”

一頓,又露出不解之色:“不過,蕭大夫從前和太子殿下有過交集麽?”

皇帝沒有說話。

張公公認真琢磨片刻,忍不住說道:“奴才記得,蕭大夫那丫鬟,留在安居坊,可要找她問話?”

皇帝經他提醒,當即點頭,讓人去將香草請來。

香草遠遠地站在距離皇帝有一大段距離的地方,眨了眨眼睛,說道:“此事我也不知……”

皇帝道:“你難道不想知道平哥兒的爹爹是哪個麽?若你說了,朕便告訴你。”

香草搖搖頭,說道:“橫豎也不會聯系,知道不知道也沒什麽打緊的。”

皇帝皺起了眉頭。

張公公當即沈下了臉,說道:“既然你不說,那麽,我們便直說了罷。京中一門權貴幾年前丟了一個嬰孩,今兒皇上看到平哥兒,見他生得很似那權貴,懷疑平哥兒正是那權貴家的孩子,被你們偷走自己養了。”

香草頓時勃然大怒,叫道:“你們胡說,平哥兒分明是我家娘子的孩子!”

“大膽!”張公公喝道:“我何曾騙你?按照平哥兒的年齡,蕭大夫與韓大人和離之後,根本不可能成親生平哥兒。快快說來,不然即刻拿你下大牢,並將平哥兒送回京城那戶權貴之家。”

香草這下有些慌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皇帝當即道:“既她不肯說,便先拿下她罷。”

香草一聽,馬上道:“平哥兒的確是我家娘子懷胎十月生下的,不信你們可以問京城的林大夫。”說完見皇帝還是不信,仍舊要拿下她,並將蕭平送到京城去,更急了,根本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她自己是不怕被抓走的,可是她不能讓蕭平被帶到京城去。

皇帝道:“平哥兒既是蕭大夫生的,你便說一說,平哥兒的爹到底是誰。”

香草本質是單純的,被皇帝這般恐嚇一番,只得說了實話,道:“我委實不知,我家娘子不曾告訴我,只說不是韓半闕的,且只是個意外。”

皇帝饒是有種種猜測,聽到香草如是說,也不由一怔。

竟只是一個意外麽?

若蕭大夫在與韓半闕和離之前便有了蕭平,那麽,這會不會就是導致蕭大夫與韓半闕和離的真正原因?

畢竟沒有任何一個男子願意忍受妻子懷孕了,孩子不是自己的。

不過,皇帝轉念一想,孩子還沒出生,韓半闕不可能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因此,這不可能是他和蕭遙和離的理由。

難不成是蕭大夫發現有了孩兒,又不是韓半闕的,心虛之下,主動提出和離?

皇帝擡頭,看向香草:“當年和離,是蕭大夫要求的,還是韓大人要求的?”

香草道:“是韓大人先提出的,他不是東西,眼睛又瞎,聽信季姑娘和杜姑娘的話誤會我家娘子。”

皇帝聽完,又不解了。

韓半闕主動提出和離的話,就證明,不是蕭遙心虛才提出的。

所以,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皇帝又問了香草一些話,便遣退香草,問張公公:“韓半闕與蕭大夫都在城中,他們兩個見了面,是什麽情況?可能看得出誰虧欠了誰?”

張公公忙道:“奴才不曾親眼看見,不過卻聽人提起過,蕭大夫不大理會韓大人,倒是韓大人,多次幫蕭大夫說話。”

皇帝聽完更覺得愕然不解了。

蕭大夫虧欠韓大人,可是多年後相見,竟是韓大人主動幫蕭大夫說話!

張公公見皇帝凝神思索,忍不住道:“會不會,平哥兒只是和太子長得有幾分相似?”

皇帝回神,聞言當即搖搖頭:“不可能!不僅生得相似,那股聰穎勁兒,也像,這絕對我們皇家的血脈。再者,馬先生不是說過,太子不時上山與平哥兒見面的麽?”

若不是知道是自己的骨肉,以太子冷淡的個性,如何會上山陪平哥兒說話?

張公公聽了連忙附和,隨後說道:“如此,此事怕只能問蕭大夫了。”

皇帝點點頭,想起蕭遙研制的幾瓶藥。

有了這藥,他到鄰近城鎮走一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若不會染上病,又或者染上病能吃藥治好,他走一趟於自己的名聲大有好處。

皇帝忍不住心動起來,不過他很愛惜自己的小命,因此還是命人先去問在安居坊的孫大夫等人。

此時的蕭遙,在一個破舊的村落給村裏人診脈,將感染時疫的人挑出來,拿出藥材熬藥給他們喝,又讓他們要註意衛生,保持居室清潔,同時提出,將村子分成三部分,一部分住無癥狀之人,一部分是輕癥病人,一部分居住重癥病人。

村裏人感染了時疫之後,原本正絕望地等死,卻不想遇著蕭遙,得到治療並能喝藥,都十分感激,不用蕭遙多說,馬上行動起來。

蕭遙是要趕路的,帶的藥材也不算多,當即說道:“這些藥都是平常可見的,我今晚將圖畫出,並告訴你們草藥名字,你們自己到山上采藥,按照我說的分量熬藥並服下。”

村裏人馬上哀求起來:“蕭大夫,能等我們病好之後再走麽?”

蕭遙柔聲道:“原不該推辭的,只是不單你們村子這般,其他村子與城鎮此時情況也嚴重,我還需要再救人。除了一兩味藥,其他都是平常可見的,我說了名字,你們自己也認得。對了,村裏可有大夫?”

馬上有人站出來表示自己算是村裏的土大夫,只認得一些草藥以及只會治療一些小病。

蕭遙不以為意,將那幾味藥說出,並問他知道不知道這些藥。

不僅那大夫說知道,便是許多村民也知道,他們紛紛跟蕭遙求證,得知自己不曾認錯了藥,人馬上變得輕松起來。

他們原先不肯讓蕭遙走,只是怕不會找草藥,或者找錯了,可如今發現,都是自己認識的草藥,那擔心,就沒了。

蕭遙含笑點頭,當夜隨便吃些東西,便連夜畫圖。

第二日,她留下了犀角,將其他藥材名字以及分量一一註明,又讓他們看過自己畫的圖,再讓當地大夫覆述,確保不會弄錯,這才離開。

隨後蕭遙和其他大夫分開,分別走不同的路前進,路上但凡遇著村莊,都采用在第一個村莊的措施。

只是犀角漸漸短缺,已經快沒有了。

蕭遙憂心忡忡,擔心犀角短缺救不了太多人。

沒奈何,她只能在村莊收水牛角,並在鎮上休息時,讓人去買可以代替犀角的玳瑁。

終於到了一個大城,蕭遙被眼前所見的一幕驚著了。

眼前,可以說是人間地獄。

已經足夠大的隔離所,擠滿了人,輕癥重癥雖然分開了,但每個區的人都擠得密密麻麻的,這些人臉上或帶著痛苦,或帶著絕望,或滿臉麻木,有的躺著,有的蜷縮著,有的則木然地坐著,此起彼伏的痛呼聲不時響起。

蕭遙握緊了拳頭,忍不住問道:“當地的父母官,便由著他們如此麽?”

祁公子的俊臉白得仿佛透明一般,俊臉比先前所見瘦削了許多,他顯然餘怒未消,說道:

“當官的並非由著他們如此,而是根本不曾理會他們。就這,還是我帶人來了之後才清理出來的。那邊,正在將隔離所擴大,等隔離所擴大了,情況能好轉一些。只是,目前很缺犀角,這病不好治。”

蕭遙道:“用水牛角或者玳瑁代替罷,我試過,是有效果的,只是藥效稍微差一些,這影響不大,多服一劑便夠了。”

祁公子點點頭:“除了父皇命人從京中押送這兩味藥材南下,我也已命人收集這兩味藥,希望不會出什麽岔子。”

蕭遙道:“只怕有奸商囤積藥材。我看,不如也拜托鄭公子幫忙收集一些?他是江湖中人,手上有人,悄悄地辦,可比官府辦容易。”

橫豎這兩味藥奇缺,從不同的渠道多弄一點,肯定用得上的。

祁公子此時也顧不得跟鄭公子別苗頭了,當即馬上點頭。

隨後,蕭遙陷入了忙碌之中。

祁公子、鄭公子也忙,再沒有人顧得上風花雪月了。

五天之後,聖駕忽然來到蕭遙新待的城池,而且皇帝居然還親自到隔離所看病人。

老百姓們看到皇帝居然親臨,瞬間激動得不行,不住地跪下給皇帝磕頭,並高呼萬歲,說皇帝愛民如子,不僅派了太子前來,本人也親臨。

蕭遙聽著耳邊高呼的聲音,再看看激動得不住地抹眼淚的病人,覺得眼前虛幻得好似一場夢。

皇帝居然親自來了!

祁公子也很吃驚,不過只是一瞬,他很快調整了表情,上前見過皇帝,並力勸皇帝保重龍體,盡快離開。

他一開口的,那些激動得涕淚齊流的老百姓,也紛紛讓皇帝趕緊回去,免得當真感染了這可怕的時疫。

皇帝聽著太子與老百姓的勸,老懷甚慰,說了些激勵的話,很快便離開了。

不過他留下口諭,命蕭遙和祁公子去見他,與他一塊用膳。

蕭遙和祁公子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他提了,他們少不得要尊重他的。

蕭遙感覺到,皇帝在用膳時,一直在打量著自己。

她有點搞不明白皇帝這是要做什麽,若說要藥,她早已經給他了,要說要名聲,她根本幫不上忙,再者,因皇帝親自露面了,也不用她幫忙,皇帝和太子的名聲便好到了新高度。

祁公子心中則有些竊喜,皇帝這般打量蕭遙,難不成想撮合他和蕭遙?

只是大可不必,他想親自來。

蕭遙這人,定不喜歡賜婚這種不經她同意的行為。

好不容易吃完飯,蕭遙正襟危坐,等待皇帝開口說明讓她過來的來意。皇帝屏退左右,看看蕭遙,又看看祁公子,道:“你們兩個,還想瞞朕瞞到何時?”

蕭遙以為他是指自己和祁公子之間的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祁公子也想到這問題,看了蕭遙一眼,到底沒有說什麽。

這是他和蕭遙之間的事,他不希望皇帝介入逼迫。

皇帝看到兩人的神色,見他們似乎都心知肚明,頓時肯定了心中的猜測,那就是這兩人什麽都知道,卻故意瞞著自己。

當下,他一拍桌子,喝道:“你們兩個,是腦子糊塗了還是瘋了?平哥兒都六歲了,還不打算領回來認祖歸宗麽?”

蕭遙和祁公子聽了這話,都一臉愕然。

這是什麽跟什麽?

皇帝認定太子故意隱瞞蕭平的存在,當即指著祁公子道:“太子,你來說說,既與蕭大夫生了平哥兒,為何一直瞞著朕?若非人人說你不舉,你來與朕澄清過,你這便是欺君!”

蕭遙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兒才理解了皇帝話中的意思,有些木然地問:“等等,皇上,你在說什麽?平哥兒和祁公子——”

皇帝頓時看向蕭遙,仍然是吹胡子瞪眼,但語氣卻溫和了許多:“你也是的,既有了平哥兒,怎麽帶他到處顛沛流離?若平哥兒留在宮裏,自小錦衣玉食,可不比現在好麽?”

蕭遙腦子嗡嗡作響:“那個,皇上,你——”她說到這幾個字腦海裏忽然想起香草曾經說過的,覺得祁公子看起來有些面善。

所以,平哥兒長得有些像祁公子?

她扭頭,去看祁公子的俊臉,又在心裏對比平哥兒的臉。

別說,一旦接受這個設定,還真挺像的。

祁公子的反應比蕭遙還慢,直到這一刻,才反應過來,露出做夢一般的表情:“父皇,你的意思是說,平哥兒,是我和蕭遙的孩子?”

皇帝這才註意到,祁公子和蕭遙的表情不像是知情的,便問:“你們竟不知道?”

好一對糊塗父母!

祁公子看向旁邊的蕭遙,瞬間站起來,一把牽住蕭遙的手往外走,口中則對皇帝道:“父皇,失陪一下。”

皇帝看著蕭遙夢游一般被祁公子拉出去了,再次吹胡子瞪眼。

蕭遙被拉到廊下,大腦裏還是覺得虛幻。

祁公子低頭看向蕭遙,柔聲問道:“蕭遙,那晚我給你留下了一個玉佩。平哥兒,是我的孩子,是不是?”

蕭遙看著祁公子臉上的小心翼翼以及眸子深處的期盼,揉了揉腦袋,有些無力地說道:“是。不過——”

祁公子卻不等她再說,一把抱住她:“沒有不過!這輩子,我跟定你了。”俊臉上,滿是狂喜。

蕭遙正在用力掙紮,聽到祁公子說跟定自己了,一時楞住了。

這話,怎麽那麽像女子對男子說的呢?

祁公子抱著她,額頭在她的秀發上輕輕地蹭著,又柔聲道:

“你想如何,都隨你,你若想做太子妃,我便跟父皇請旨娶你。若你不遠過宮裏拘束的生活,我便跟你浪跡天涯去。到時你行醫,我寫脈案,婦唱夫隨。只有一點,父皇知道平哥兒是我們的孩兒,怕是要帶他回去。”

蕭遙馬上道:“不行。”理智回籠,很快道,“平兒是我的孩子,我說了算。再者,他跟馬先生讀書,可比跟其他先生更好,便是皇帝,也不能剝奪平兒跟好先生讀書的權利。”

祁公子道:“聽你的,我幫你。”

蕭遙掙脫他的懷抱,擡頭看向他:“這可是你說的。”

祁公子點頭,滿臉的春風得意,說道:“是我說的,我保準說到做到。”

蕭遙點了點頭,擡頭看了看天色,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隔離所給病人看診了。”

祁公子見她不願意回應自己,心中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不能急在一時,當下點頭:“我們去辭別父皇,一道回去。”

皇帝等了好一會兒,等到蕭平的確是自己孫兒的消息,隨後,便是蕭遙和祁公子要回隔離所給病人看病的消息。

他氣壞了,太子和未來太子妃根本就是一對不靠譜的!

只是等兩人走了,他想到蕭平的聰穎,漸漸地,又不氣了,且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次時疫,足足兩個月後,幾乎用盡所有能找到的犀角、水牛角以及玳瑁,才終於扼制了時疫的擴散,並且將大多數人都治好了。

離開此城回去時,蕭遙與前來救助的大夫,被城中的老百姓夾道相送。

許多人將自己僅拿得出手的東西,硬要送給蕭遙等大夫。

蕭遙與孫大夫只是意思意思地拿一點點,其餘全讓老百姓帶回去,這樣的情景,每離開一座城都有,她雖然見得多,可每次看到,心裏還是很感慨。

真正將老百姓放在心上,便能得到老百姓真心的愛戴。

經此時疫,皇帝和太子的名聲自不必說,便是蕭遙與孫大夫等人的名聲,也傳遍了天下。

而蕭遙雖然是女子,但一身醫術比男子出色,又有許多書生的家人是因了她才活下去的,因此無人說她不是,相反,被許多書生大書特書,成為天下皆知的神醫!

季姑娘在府裏,也能聽到蕭遙神醫的大名,滿心嫉妒與不自在。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為何蕭遙的醫術,能突飛猛進。

蕭平看著祁公子:“你當真是我爹?”

皇帝笑道:“你這孩子,還能有假的麽?”因為江南一帶的文人對他各種花式誇讚,又加上京中無事,他便留在當地。

這兩個月,他經常跑青山書院和馬先生以及蕭平相處交流,對蕭平異常滿意,因此與蕭平說話,語氣特像普通的爺孫。

祁公子笑看著蕭遙,點頭:“嗯,我是你爹爹。”越看越喜歡,有點像他,也有點像蕭遙,是他和蕭遙的結合體。

蕭平沈默半晌,才有些別扭地說道:“你學問還不錯。”

蕭遙以為蕭平會排斥祁公子,不想竟是這個樣子,一時有些吃驚。

隨後想想,祁公子經常跑青山書院,和蕭平的關系不錯,或許因為這樣,蕭平對祁公子才沒有那麽抵觸。

祁公子含笑點頭:“還行,不及馬先生。”

蕭平一臉的理所當然:“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麽?”

祁公子怎麽看他怎麽喜愛,對他的忤逆也不絲毫不在意。

蕭平又道:“你當初為何如此不負責任?”

祁公子頓時尷尬了,過了半晌才道:“那是個意外,我並不想娶妻,也並不知道你的存在……總之,是我的錯。”說完蹲下來,直視蕭平的眼睛,“給爹一個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他那時夜裏看到在莊子便進去躲,不想就那麽巧,躲到蕭遙那裏去。事後,他擔心查這莊子會叫那些兄弟知道他昨夜來過這裏,也過來查,因此沒有讓自己的人去查。

蕭平道:“看你的表現吧,哦,還要我娘也滿意。若我娘不喜歡,我也不會喜歡你的。”頓了頓,又問,“我還不知道你的大名呢。”

祁公子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蕭平的臉蛋,道:“爹叫祁琛。”說完看向蕭遙。

季姑娘得知蕭平居然是太子之子,還很得皇帝的喜歡,嫉妒得將房中的東西全砸了。

她砸完東西,急促地喘息著,滿腦子都是不解、不甘與嫉妒。

蕭遙怎麽就那麽好運呢,居然和傳說中不舉的太子有了孩子,而且,據說太子只對蕭遙有感覺。

季姑娘在秦峰去陪平妻,自己一個人孤枕難眠時,更是嫉妒到了極點。

鄭公子知道蕭平竟是祁公子的兒子,沈默了許久,在見蕭遙時,道:“不管蕭平是誰的孩子,你又有過怎樣的故事,我說過的話,永不變。”

韓半闕知道之後,也沈默了許久,然後,忍不住回想曾見過的祁公子和蕭遙相處的畫面。

這麽一想,他很快理清了蕭遙與祁公子之間的來龍去脈。

那夜,他憤怒離去,撇下中了藥的蕭遙,適逢祁公子被企圖揭穿其“不舉”假象其他皇子算計,也中了藥,不知怎麽來到他的莊子來,誤入蕭遙那屋子。

就那一次,蕭遙有了蕭平。

想著從前的事,韓半闕忽然覺得,似乎過去了一輩子。

皇帝對蕭遙以及孫大夫等人在這次時疫中的表現非常滿意,因為這是有史以來,唯一能治好的時疫,不僅蕭遙以及孫大夫等人名聲響亮,就是他這皇帝,也註定會因為心懷感染時疫的病人而流芳百世。

所以,他對蕭遙以及其他大夫進行了表彰,對發現青蒿能對癥治這次時疫的蕭遙,更是親筆禦賜“神醫”二字。

在晚間一起用飯之時,還對蕭遙說出“治病治心治天”下這七個字。

張公公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皇帝連“治天下”這三個字也送出去了,這就表示他是有志於傳位給太子的。

蕭遙不顧危險在時疫中堅持為老百姓治病,又發現了治療時疫的藥,早已經被書生們傳唱得天下皆知,如今又有皇帝親筆手書的“神醫”二字,名聲更大了。

後來蕭平做了皇帝,天下都在傳,前太子愛美人不愛江山,以至於先帝勃然大怒,直接將皇位傳給皇太孫。

只有蕭平知道,皇帝很滿意他的神醫娘親,在他的神醫娘親將左腳治好之前,便十分滿意,曾下旨賜婚他爹娘,讓他娘做太子妃,將來再做皇後。

可是他娘要一心一意行醫,不願意住在宮中,他爹只得婦唱夫隨了。

韓半闕垂垂老矣,經常能聽見有人提起神醫蕭遙,也有人提起跟隨她行醫的前太子,但是,基本無人會提起他。

在她的生命裏,他早已經是湮滅在時光中的過客了。

即使,他回想從前,總是放不下。

族中後輩整理族譜時,前來請教他這個尚書,並在再次勸他過繼未果之後,有幾許好奇地問起:“聽聞伯公從前娶過妻,可要將其名字寫在族譜上。”不然族譜上他孤零零的一個,實在顯得淒涼。

韓半闕一怔,旋即心中一慟,久久沒有說話。

他的確曾娶妻,明媒正娶。

只是結局很不好。

那時,還很年輕的她問他,能不能不要抹除她在族譜上的名字,他殘忍地告訴她,她得不到韓家的承認,根本沒有資格上族譜,後來她又問,能不能將她的名字寫上去,他還是殘忍地拒絕了。

族中後輩見他在發呆,便喚:“伯公?”

韓半闕回過神來,搖搖頭:“不必。”她必不會願意出現在韓家的族譜上的。

有些事,錯過就是一輩子。

族中後輩沈默片刻,又問道:“可有要寫之人?”

韓半闕想起,那時他拒絕了她,是因為要把位置讓給另一個女子,可是,現在他已經有些記不清,

那個女子的名字叫什麽了。

最終,他還是搖搖頭:“沒有。”

族中後輩離開沒多久,外頭便下起了雨。

韓半闕聽著雨打芭蕉的聲音,看著顯得寂然的院子,忽然拿起了筆。

當時若愛韓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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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遙正坐在屋裏看書,忽聽有人叫道:“蕭遙,蕭遙,你|媽又跑出來發瘋了,打傷了鎮長家的兒子孫國慶,人家正要找說法呢。你快去……咦,不用了,孫國慶來了,這後生長得真精神!”

蕭遙聞言,如夢初醒,馬上站起身看向身後,果然,這身體的母親,已經不知何時開門出去了。

她連忙放下書往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便看到一個穿一身中山裝並在口袋別了一支鋼筆的青年扶著這身體的母親走了進來。

蕭遙第一時間看向這身體的母親,一邊上去將人扶進來一邊叫道:“媽,你沒事吧?”

那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身上的衣服沾了些泥土,顯得有些臟,頭發也散亂了,此時正在傻笑,不住地道:“沒事沒事……”

鎮長兒子孫國慶笑看向蕭遙:“伯母沒事,只是摔了一跤,因此身上臟了些,頭發也亂了。”又對蕭遙娘道,“伯母,我扶你進屋吧。”他想借此機會進屋。

蕭遙將原主娘拉到自己身後,對人模狗樣的孫國慶道:“不用了,我會扶我媽進屋。剛才聽說我媽撞了你,我替她跟你說對不起。”

鎮長兒子見蕭遙板著俏臉拒絕自己,原該生氣的,可心中偏生生不起氣來,反覺得她這樣氣鼓鼓的樣子著實好看得緊,好看得他移不開目光。

他身後的狗腿子見了,紛紛道:“蕭遙,你娘撞了慶生兄弟,你只口頭說個對不起頂什麽用啊,不管怎樣,都該請慶生兄弟進去喝口水吧。”

“你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該跟趙文秀學學,大氣點兒,別小氣吧唧的。”

蕭遙道:“我們孤兒寡母的,不方便。”說完往前走一步,對鎮長兒子孫慶生道:“麻煩讓讓。”

孫慶生見了,下意識往後退去。

蕭遙等他退到門外,直接將門砰的一下關上了。

原主生得好,孫慶生一直來糾纏,還試過半夜企圖偷偷從窗戶裏摸進來的,所以蕭遙對他一萬個不待見。

門關上了,門外馬上響起孫慶生那些狗腿子的討伐聲:“太傲了!慶生兄弟沒找她|娘算賬,她居然這麽沒禮貌!”

“長得是好看,可是這性格,真的太傲了,給趙文秀提鞋都不配呢。人家人美嘴甜,為人又大氣……”

“難怪她大姨給她介紹在部隊當兵退回來的周揚,人家周揚一聽到她的名字,連面也懶得見呢。反而去追求趙文秀,因為什麽,就是因為文秀生得好性格也好啊,整日裏笑得甜甜的。”

“咳咳咳咳——”

孫慶生惱怒的聲音響起:“胡說什麽呢。”

外頭一下子靜了下來。

這時孫慶生放溫柔了的聲音響起:“蕭遙,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在我心裏,你始終是最好的。伯母摔了,你應該沒空招待我,我便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找你啊。”

蕭遙充耳不聞,幫她娘整理頭發。

這是原主娘,原本是遠近聞名的能幹勤快女人,又生得好,可是剛生下原主沒過幾年,忽然瘋了,求遍了附近的廟宇,吃遍了香灰,還找了醫生醫治,都治不好。

原主奶奶嫌棄她,怕瘋女人以後生出瘋子,便要求原主爸跟她離了,再娶一個,生個健康孩子。

原主爸沒主見,又被村裏人笑話,最終還是離了,另外娶了一個死了丈夫帶著個和蕭遙差不多年紀女兒的寡婦,對寡婦帶來的便宜女兒也比對原主好。

原主從小受盡冷眼長大,因此性格很是要強,凡事都要拔尖。

原主的大姨是個頗有見識的女人,又憐惜小妹年紀輕輕瘋了,帶著個女兒,因此常常接濟一二,還堅持讓原主去讀書,在原主讀書時,就將原主媽接過去。

原主被大姨灌輸了讀書才有出路的思想,也願意讀書,即使沒錢買書,她便借同學的書抄下來當課本,硬是讀完了高中——為了替大姨省學費,她還特地跳了一級。

前年回覆高考,原主去年夠了年齡,便報名考試了,她原本極有把握的,自覺答得不錯,可是最終沒考上。

可是蕭遙卻知道,原主靠上了,可被鎮上一個幹部的女兒給頂替了。

山村閉塞,這也不好查,因此原主不知道。

這個秘密,原主直到死都不知道,還是四十多年後,那女子得罪了人,才被人抖出來。

可惜,那時的原主早死了。

蕭遙正想著,頭皮發疼,回神才發現,原主娘在扯她的頭發,一邊扯一邊自言自語:“遙遙讀書,娘乖乖的不出門。遙遙讀書,娘乖乖的不出門。遙遙,你去讀書啊……”

蕭遙看著眼前女人呆滯的臉,有些心酸,點點頭:“好,遙遙去讀書。”

原主這些年一直看書,想知道她|娘到底為什麽突然瘋掉的。

不是產後憂郁,也沒有受過什麽刺激,前一天還是好好的,熱情地接待了一個借住的女人,第二天中午,忽然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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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呀,這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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