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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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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0 章 -

季姑娘見蕭遙看著自己不說話,也不在意。

她和蕭遙算是一起長大,對蕭遙這副樣子見慣不慣了。

蕭遙因為長得美,從小傲氣得緊,但自從跛了,內心深處就有些自卑,貌美的自傲與跛腳的自卑湊在一快,性子便十分陰晴不定。

蕭遙開口:“我最近不舒服,想看些醫書給自己治病,省得一點小問題都麻煩別人,你把我祖父留下來的醫術拿回來給我吧。”

季姑娘聽到這話,臉色有一剎那的不自然,但很快點點頭道:“你若要,我明兒便送來給你。只是,你如今身子骨不好,還是不要過於勞累,等好全了,再看醫書。”

蕭遙點頭:“這是自然。”

季姑娘看了看四周,露出猶豫不定的神色,等待蕭遙追問。

蕭遙本來就累,也懶得和她唱和,因此沒問,只是靠在枕頭上昏昏欲睡。

季姑娘見蕭遙居然不問自己,只得主動道:“遙遙,我方才聽人提起什麽休妻的傳聞。此事事關重大,你還是關心一下,好好管束下人的嘴。”

蕭遙無力地擡起眼皮,看了季姑娘一眼,點頭:“嗯。”

季姑娘見蕭遙居然不像往常那樣倒豆子似的把話全都倒出來找自己出主意,而是昏昏欲睡,心中不由得有幾分狐疑,卻還是問道:“你可曾聽過此事?據說,這幾日,老太太常讚杜姑娘呢,說她的湯養得府上主子們身體大好,尤其是大爺。”

蕭遙不耐煩與她繞圈子,就虛弱地說道:“我頭疼,很難受……”

季姑娘見蕭遙臉色慘敗慘白的,也不懷疑她是假裝的,忍著心裏好奇,站起身告辭。

蕭遙道:“我便不送你了。”說完閉上了眼睛。

季姑娘忙道:“不必送,你好生休息才是。”說完見蕭遙已經閉上了雙眼,臉色慘白,呼吸微弱得似乎不可聞,看著有幾分可怕,連忙加快腳步離開了。

回到她自己的住所,身旁的丫鬟如月才心驚膽戰地道:“大少奶奶看著,似乎要不好。姑娘,你說她會不會——”

季姑娘斥道:“別胡說八道了。”說完坐在燈下抄醫書。

她從來沒有想過,蕭遙會要醫書,但由於天性,卻還是早暗中抄醫書,打算多準備一份。

不想,居然用上了。

幸好她差不多快抄好了。

如月站在一旁,看著抄醫書的季姑娘,想了想問道:“姑娘,我看大少奶奶不大好,你要不要給她開一服藥?”

季姑娘聽了,手上一頓,旋即放下毛筆,說道:“她不信我的醫術。”

從前蕭遙還是信的,但是進了府裏,不少人讚她醫術好,蕭遙便不讓她看診了。

蕭遙再迷迷糊糊醒來,見香草臉上的傷處理了,此刻正托著腮在旁發呆。

蕭遙見她如此,便知道這院子的下人越發不聽使喚了,所以香草才孤零零一個,不像往日那樣去和下面的丫鬟們說話。

香草似乎感覺到註視,高興地道:“大少奶奶,你醒了!可是餓了?來,先喝水。”她說著,去倒水,卻發現水早冷了,於是跟蕭遙說了一聲,便走了出去。

很快,蕭遙便聽外面傳來香草的聲音:“大少奶奶要喝水,趕快把爐子燒起來。”

“燒爐子不是我的活兒,找香蘭去。”馬上有丫鬟不客氣地回道。

話音剛落,又有丫鬟道:“香蘭告了假家去了。”

香草馬上勃然大怒:“說來說去就是不想燒爐子是不是?反了你們了!”

“咱們府裏,太太早分好了,各管各的,香草姐姐要是不高興,盡可找太太去說去。要太太說要我管爐子,我這就去,天天給你燒百二十個爐子!”

蕭遙在裏頭聽著,知道這些丫頭們是知道她要被休了,因此半點不把她放在眼內,當下拿手敲了敲床板。

香草被幾個小丫頭一起說,有些不知道怎麽辦,打人吧,

又怕給處境本來就不好的蕭遙惹麻煩,可罵人吧,人家半點沒放在心上,罵起來也沒意思。

聽到蕭遙敲床板的聲音,忙飛快地跑進屋去。

那些丫頭們見香草往屋裏跑,覺得她是慫了,頓時都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她們原就不是府裏調|教得好的丫頭,不然也不會分到蕭遙這院子了,此時見蕭遙落魄,各種嘴臉就露出來了。

香草跑進來擔心地問:“姑娘,可是有事?”

蕭遙道:“那些丫頭們不聽話就算了,別管她們,我們自己做就是了。若還反過來說你與我,你不用手軟,上手打就是了。不過她們人多,你要拿著武器,否則要吃虧。”

香草的雙眼頓時一亮,但很快又道:“這會不會給姑娘惹麻煩?”說完囁嚅道,“我看大爺也不是什麽狠心的人,若姑娘表現好點,他興許會回心轉意呢。”

蕭遙想起原主將韓半闕這麽多年畫的畫全部燒光了,就搖頭:“不可能的。”

香草臉上黯然,半晌才道:“姑娘若出去了,可要受苦的。”

蕭遙笑道:“我不怕受苦的。”

這時外頭忽然哐當一聲響,接著有丫頭驚訝地道:“哎呀,真是對不住,把香草姐姐準備的點心給弄倒了。我只是想吃兩塊,不是存心的。”

香草頓時怒了,咬牙道:“她們就是故意的!”說完蹬蹬地出去了。

蕭遙沒說話,由著香草走遠。

那丫頭說話的驚訝聲,實在太假了,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

香草出去之後,看到好幾個丫頭,想到蕭遙說的,對面人多,真打起來自己會吃虧,忙從旁邊抄起晾衣服的棍子,上手對著倒了點心的丫頭就是一頓打,一邊打一邊道:“我看你反了,敢倒掉我的點心!”

那丫頭膽子肥了,見香草居然敢打自己,一邊躲一邊叫:“你敢打我,回頭我告太太去。不管哪個府上,都沒有丫頭不小心打翻了東西要挨打的,便是要打,也自有主子管,你不過也是個丫頭,有什麽資格打我……啊……”

香草見她居然還敢多話,下手更重了。

那丫頭被打得嗷嗷叫,一邊抱頭鼠竄一邊叫其他丫頭幫忙,其他丫頭見香草兇悍,哪裏敢上前來?一個個都走得遠遠的,確保香草追不上自己,這才嘴炮:“怪道飛雪姐姐說她野蠻人下等人,居然拿棍子打人,可不就是村裏的野蠻人麽。”

“一個跛子帶著一個蠻子,可嚇死人了!幸好主子們英明,要把她們攆出去。”

香草氣極,揮舞著晾衣桿追著人就打,嚇得那些丫頭們全都抱頭鼠竄,再不敢說。

香草見把人打跑了,出了一口氣,心裏卻沒怎麽痛快。

這院子裏的丫頭得知自家姑娘要被休出府,很是不把自家姑娘放在眼內,什麽話都罵出來,自家姑娘聽了,心裏得多難受啊。

想到這裏,連忙進屋安慰蕭遙,讓蕭遙不要聽那些丫鬟的話。

蕭遙笑著說道:“沒什麽,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下午時分,那些丫頭們全都躲了出去,一個都沒在院子裏,香草叫不著人使喚,心裏很生氣,但怕蕭遙傷心,就安慰蕭遙:“她們不在院子裏使喚也好,不然被我打過一頓,心裏怨恨的,在東西裏吐口水就不好了。”

蕭遙聽得笑了起來,點點頭道:“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香草聽了,頓時高興起來。

快到晚飯時分,那些丫頭都不曾回來,香草氣鼓鼓的,卻不想多說,餵蕭遙喝了水,便準備去大廚房拿飯。

剛掀了簾子出來,就見韓半闕迎面走進來,不由得呆了一呆,才驚喜地道:“大爺來了!姑娘在裏頭,大爺快快請進。”

韓半闕點點頭,目光一掃,眉頭皺了皺,問道:“怎麽院子裏只你一人的?其他人呢?”

香草聽了這問話,馬上怒氣沖沖地道:“府裏都在說,二少奶奶進門後,大爺便要休了我們姑娘。因此滿院子裏的丫頭便不把我們姑娘放在眼內了,不僅故意把姑娘的點心碰翻,不幹活,還罵姑娘是跛子……”

她說到這裏紅了眼眶,但很快擦擦眼睛滿懷希冀地看向面上帶著怒色的韓半闕,問道:“大爺,你當真要休了我們姑娘麽?我們姑娘可喜歡你了。”

韓半闕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回頭看向身後跟著來的丫鬟:“你帶香草,去將此事回了太太。”

那圓臉丫鬟聽了,馬上福了福身應了,含笑拉著香草要走。

香草看了看韓半闕,有些擔心蕭遙和他吵起來,便不想走。

圓臉丫鬟低聲說道:“你這傻丫頭,大爺找大少奶奶有話要說,你留在此處做什麽?你與我去回了太太,再一起到大廚房傳菜,今晚大爺在大少奶奶院子裏吃飯。”

香草一聽,眼睛陡然亮了,馬上點點頭,跟著圓臉丫鬟走了。

圓臉丫鬟見了,心中暗嘆一聲。

大少奶奶雖然為人不好,以至滿府裏的人都討厭,不過她這丫鬟,倒是忠心得很的。

不過大少奶奶也著實不惜福,從小有丫頭服侍著長大,各方面卻還比不過孤苦伶仃還要養著她和丫頭的季姑娘。好不容易嫁進府裏,以大爺的為人,若她安安分分,必不會待薄了她,可她鬧啊鬧啊,鬧得大爺心中只剩下厭惡。

圓臉丫頭意識到自己想什麽之後,連忙收攝心神,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壓下。

不管如何,大少奶奶是主子,她是個丫頭,斷沒有她非議大少奶奶的理。

韓半闕進得門來,沒看到蕭遙,想起府裏說她病得厲害,便徑直往內室走去。

進了內室,便看到蕭遙正歪在床上,看著窗外的芭蕉樹發呆。

和過去的驕縱鬧騰相比,如今的她多了幾分沈靜,配著那張絕麗卻失去了血色的臉,竟有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看到這個樣子的蕭遙,韓半闕不由得怔了怔。

意識到自己走神了,韓半闕回神,輕輕咳了咳。

蕭遙回神,驟然看到內室裏出現個男子,嚇了一跳,不過很快認出是韓半闕,忙收斂了臉上的驚色。

韓半闕在蕭遙不遠處坐下,讓自己隨時可以移開臉不看蕭遙,但要看時,也能看到,便開口:“今日如何?”

蕭遙道:“尚可。”

韓半闕只是循例問一問,還擔心自己問完之後,讓蕭遙多了癡心妄想,又再次糾纏自己,因此聽了蕭遙這回答,暗暗松了口氣,道:

“府裏的傳言我也知道了,沒有處理好此事,是我的不是。不過,府裏傳的,是真的。唯一需要糾正的,就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我們和離,而不是我單方面休了你。”

說完這些話,他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蕭遙心心念念就是嫁給他,得到他的心,得知要被休了,還不定如何鬧騰呢。

若不是怕蕭遙得知此事之後,咽不下一口氣,在二弟的喜堂上大鬧,他是不打算走這一趟的。

蕭遙聽了,點點頭。

她就知道,韓半闕是真的無法忍受了。

不過,如此憤怒之下,還能選擇和離而不是休妻,保存原主最後一點面子,這人倒也配得上原主如此癡心。

只可惜,原主卻不知道,不是兩情相悅的癡心,對另一個人來說,是無盡的困擾與麻煩。

韓半闕見蕭遙只是點頭不說話,沒有鬧騰,沒有聲淚俱下地哭訴委屈,更驚訝了,忍不住道:“既然你知道了,那麽此事我們便說好了。二弟妹進門五天之後,我們便和離。”

說完生怕蕭遙回過味來之後馬上鬧騰,很想即刻離開,心裏不免後悔先前跟丫鬟說要留在此處吃飯——他原先怕蕭遙鬧騰短時間之內處理不好,才打算留下用飯的。

蕭遙點點頭:“好。”

韓半闕這下更吃驚了,蕭遙知道要和離,不僅不鬧騰,反而還如此平靜,實在太可疑了。

難道,她打算將一切憋著,在二弟成親當日才當著賓客的面發作?

韓半闕暗暗留了心,打算找個借口,到時讓蕭遙無法出現在二弟成親的喜堂上。

蕭遙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原主曾經做的事,開口道:“之前的事,對不起。”

韓半闕沒料到她會道歉,怔了怔,卻沒有再討論這個話題,只是說道:

“和離之後,我會給你一個莊子和一筆銀兩,足夠你下半輩子的生活花用。只是,那莊子在江南。而且,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就是這輩子都不能回京城,更不能來尚書府。”

蕭遙過了一遍這條件,覺得不回京城也沒什麽,旋即點點頭:“好,我不回京城。至於莊子和銀兩,就不必了。”

原主雖然愛韓半闕,但是不得不說,她做的事其實是深深地傷害了韓半闕的,所以她並不想再讓韓半闕為難,也不想再占韓家的便宜。

韓半闕覺得,今日比撞鬼還可怕。

不過,蕭遙不鬧騰,一切好說。

韓半闕站起身:“既如此,你先歇一會兒。稍後我與你一道用晚膳。”說完便出去了。

雖然這女人今日似乎特別好溝通,但是他還是無法容忍與這女人長時間待在一塊。

瘋狂、執拗、難以溝通,還在給他下藥未果之後,不知廉恥地勾搭別的男子,簡直與他認知裏的任何女子都不一樣,特別叫人難以忍受。

蕭遙聽到要與韓半闕一起用飯,眉頭馬上就皺了皺。

和一個討厭自己的人吃飯,實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過此時寄人籬下,也由不得她挑剔了。

開始傳晚膳時,蕭遙由香草服侍著起床更衣。

香草看了看蕭遙的臉色,馬上就要大顯身手給蕭遙好好打扮,臉上笑道:“大爺難得過來一趟,又肯留下來一起用飯,姑娘一定要好生打扮,叫大爺看得移不開眼睛,喜歡上姑娘。”

蕭遙道:“不用打扮,而且,這話以後也不許說了。”說完不讓香草再說,馬上扶著她一塊兒離開。

明知不可能的事,她可不想因為香草多說,就被韓半闕認為癡心妄想,並且給韓半闕帶來困擾。

韓半闕見蕭遙出來了,便道:“用飯吧。”等蕭遙坐下來,自己便低頭吃了起來。

蕭遙也低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

氣氛顯得異常沈悶。

饒是性子開朗的圓臉丫鬟與性子頑強的香草,也覺得很是不舒服。

這時,外頭忽然想起小丫鬟們的嬉鬧聲。

“走走走,咱們洗完手,便去大廚房拿吃的去。”

“當真不管大少奶奶了麽?”

“她算哪門子大少奶奶呀?不就是個落魄的跛子麽,趕明兒叫人趕出去,指不定還得挨餓呢。”

“你這也太損了!不過,依我說呀,挨餓倒不至於的,沖著她那張臉,有的是叫著心疼的公子哥兒呢。”

“哈哈哈……”

韓半闕瞬間黑了臉,啪的一聲放下了筷子,冷冷地看向圓臉丫鬟:“太太是如何示下的?怎麽還留她們在此?”

圓臉丫頭忙道:“太太說了,回頭便讓林祥家的來拿了這些丫頭發賣出去,想是府上正忙二爺的事,林祥家的一時來不了。大爺別急,我這便去催。”

韓半闕冷冷地道:“即刻便去,半個時辰之內,將這些丫頭發賣出去。”

圓臉丫頭忙應了一聲,福了福身出去了。

香草見了,馬上跟著出去,嘴上道:“我送碧璽姐姐出去。”一邊說一邊跟著圓臉丫鬟出去了。

外頭那些丫鬟們正在用廊下的水洗手,一邊洗一邊繼續說笑,說香草不敢罵人,定是因為知道大勢已去,因此慫了。

說完聽到腳步聲,也不在意,嘴上的話也沒停。

香草冷笑,揚聲說道:“碧璽姐姐,你慢點兒走啊……”

那些說笑的丫頭一聽到“碧璽姐姐”這個稱呼,嚇了一跳,忙扭頭去看,見果然是碧璽,頓時臉色發白,話也來不及分辨,便趕緊撲通撲通地跪下了。

碧璽看了她們一眼,冷冷地道:“就在這兒跪著,回頭我請林祥家的帶你們出去。”

那幾個丫頭聽到這話,嚇壞了,不住地磕頭。

碧璽理也不理,扭頭看向特地出來看熱鬧的香草,說道:“你不必再送,進去侍候大爺大少奶奶用晚膳罷。”

香草點頭,覺得再看這些人倒黴無甚趣味,便扭頭回了屋。

她家姑娘是這府裏的大少奶奶,若生下孩子,便是這府上的當家女主人,可是說的話卻不如碧璽一個丫頭管用,想想就叫人生氣。

那幾個丫頭見素來和善的碧璽理也不理便去了,又聽到說大爺也在裏頭用膳,本來就白的臉色,更是白得可怕,人也撐不住,癱坐在地上。

香草進去了,心中不忿,便對韓半闕道:“大爺,幸虧是你親耳聽到了,不然啊,這府上的丫頭,還要反過來說我胡謅的呢。”

韓半闕聽她又提起此事,便看了埋頭吃飯的蕭遙一眼,看不出她是什麽表情,但也懶得在意,說道:“這幾天再遇著這樣的丫頭,只管去回太太,不必給她們留面子。”

香草忙應了一聲。

韓半闕和蕭遙坐在一起用膳本來就沒多少胃口,再聽到這些話,更是完全沒了胃口,就放下筷子,對蕭遙說道:“我用完了,你慢慢吃。丫頭們說的,不必放在心上。”

彬彬有禮地說完這些,他便起身離席了。

蕭遙“嗯”了一聲,低頭繼續用膳,吃飯的速度明顯比先前慢下來了。

一個人吃飯,自然得慢慢享受的。

沒多久碧璽便和林祥家的帶了幾個婆子過來,要將外頭跪著的丫頭們帶走。

那些丫頭呼天搶地地哭,跟碧璽和林祥家的討饒,又表示她們不是故意說蕭遙的,只是因為被香草打了才氣不過。

香草聽到她們竟如此顛倒是非,頓時大怒,馬上抄起晾衣桿,對著跪著的那幾個丫頭便抽:“倒這個時候還撒謊,說我家姑娘不好,看我不打死你!”

碧璽看了一眼臉上露出怒意的韓半闕,忙沖林祥家的使眼色。

林祥家的也發現大爺似乎有發怒的征兆,再不敢遲疑,馬上吩咐婆子們將這些丫鬟堵了嘴帶出去。

臨走前,林祥家的特地來跟蕭遙匯報,恭敬地表示,過些時候,太太派來的丫頭便到。

蕭遙知道林祥家的如此客氣,一來是府裏的規矩,二來是看在韓半闕的面上,和自己本人是沒有半分關系的,因此也絲毫不拿捏,甚至沒有發表意見,只是點了點頭。

林祥家的見蕭遙沒有鬧騰,松口氣,趕緊出去了。

韓半闕當即也帶著碧璽離開。

香草見韓半闕轉眼就走了,不由得有些茫然若失,不免埋怨心情不錯的蕭遙:“姑娘也是的,怎麽不多跟大爺說幾句?多說幾句,沒準大爺回心轉意了呢。”

蕭遙道:“那是不可能的。”見香草還要再說,忙指派她幹活了。

她不是原主,也不喜歡韓半闕,為何要他回心轉意?

不說叫韓半闕回心轉意,就是和他一塊兒吃飯,她也覺得影響了自己的胃口,因此能和離,她其實是很高興的。

只是,這份高興延續到夜裏,瞬間被一個噩夢給打碎了。

蕭遙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伸手擦去額頭上的冷汗,快速過了一遍夢裏的內容,忍不住苦笑起來。

說是夢,其實也不大正確,應該是原主殘留在她腦海裏的意識或者說記憶。

原主在二少奶奶進門的第三天,也就是二少奶奶回門那天,被人推下浮著冰渣子的湖裏淹死了。

兇手是誰不知道,總之原主就這樣香消玉殞了。她死了之後,韓家倒不好休她了,對外也沒說什麽,並找了地方安葬她——自然不會安葬在韓家的祖墳的,因為原主雖然死得慘,但是曾經做過的事,都叫韓家人不喜,所以韓家人沒有讓她入韓家的祖墳。

原主死後,意識到自己對不住韓半闕,很希望一切能夠重新開始,那時,她再不對韓半闕鬧騰,而是溫柔地對待他,包容他等待他,做一個好妻子。

這份希望,在夢裏傳給了蕭遙。

蕭遙的額頭一抽一抽的痛,她不想做韓半闕的妻子,不想去苦守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

可是,她占了原主的身體,能不顧原主的願望麽?

這件事,可真叫人頭疼。

因為這件破事,蕭遙之後再也睡不著了。

她在發愁,從未有過的發愁。

天亮了,她也想不到辦法解決。

既然是原主的心願,她就該竭盡全力幫原主完成,所以表面上努力和緩與韓半闕的關系,實則做讓韓半闕厭惡的事,那是不算的。

可是,難道她就真的只能去挽回韓半闕了麽?

蕭遙揉著腦袋,覺得生活太艱難了。

之後她一直在想辦法解決這件事,可是什麽辦法也想不出來。

尚書府二爺成親,場面很大,也很熱鬧。

但蕭遙卻沒法子出門,因為韓大太太派來的丫頭,緊緊地看著她,並且說,太太示下,大少奶奶身子骨不好,便不用幫忙迎客或者做什麽了,在屋裏安心養著就是。

蕭遙也沒打算討人嫌,因此乖乖待在房中。

到下午時分,韓半闕來了。

蕭遙看到他就想把他趕出去。

因為他,帶給了她無盡的困擾。

可惜,她只能想想,並不能真的這麽做。

而且在韓半闕進來之後,她腦海裏產生了討好他的念頭,不用說,一定是原主的想法。

蕭遙覺得委屈,又不是她想要來原主身上的,為什麽得完成原主的心願——這還是她第一次產生這樣的念頭。

不過無論心裏怎麽想,蕭遙都只能親自給韓半闕上茶。

韓半闕見蕭遙居然親自給自己奉茶,心中不由得戒備起來。

他想起蕭遙給自己下藥一事。

蕭遙沒有錯過韓半闕戒備和懷疑的眼神,心中嘆息一聲,看來做點什麽和緩,是沒有用的,還是用說的比較實際,畢竟韓半闕這樣的聰明男人,可以從話裏分辨出話主人的真意。

於是開始搜腸刮肚地找話和韓半闕說,特地說韓半闕有可能喜歡的話題。

不想她這麽做之後,韓半闕目光裏的審視與戒備,更濃郁了。

蕭遙暗嘆一聲,見四周無人,便直截了當地問:“我們和離一事,要不再想想?”說完之後,馬上找借口完善這話,“二弟妹剛過門,我們便和離,這對二弟妹的名聲,會不會不大好?”

韓半闕冷冷地道:“這我會處理好,你不必擔心。”

說完,看也不再看蕭遙,就要站起來離開。

這些日子蕭遙都不再鬧騰,而是乖乖待在院子裏,虧他以為她當真改過了,不想只是做戲,真真還是從前那個討人嫌的女子。

不過也是,能做出與別的男子媾||和的事的女子,便是改過,又能改到哪裏去呢?

蕭遙想著自己已經說開了,便繼續說道:“請你等一等。”

韓半闕站住,回頭看了蕭遙一眼。

蕭遙沒有錯過他俊臉上的厭惡與不屑,不過她對韓半闕沒有感覺,所以也不曾被這目光傷著,說道:“如果我願意改過,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韓半闕輕啟薄唇,一字一頓地道:“不能。”說完似乎看蕭遙一眼也煩,很快出去了。

蕭遙看著韓半闕出去,自己也懶洋洋地坐了下來。

真不能怪她不作為,她茶奉了,話說了,請求也請求過了,但是韓半闕就是不為所動,她能如何?

第二日,二少奶奶作為新婦要奉茶,蕭遙同樣沒有資格出席,來服侍她的丫頭柔聲說了是太太示下的,說她身子骨不好,便不用去了。

蕭遙惆悵,想了想說道:“我如今身子骨還可以,能支撐得住,要不,我還是去一趟?”

她要和緩和韓半闕的關系,就得和韓半闕見面,可韓半闕不來她這個院子,她根本見不到她,所以,只能想辦法出去了。

大太太派來侍候她的丫鬟秀兒馬上柔聲道:“太太已示下,且時間只怕也過了,姑娘何必再走一趟?”說完端詳了一下蕭遙的神色,又道,“大少奶奶若勉強要去,大爺知道了,怕要怪罪大少奶奶的。”

蕭遙只得作罷。

只是眼見著和離的日子越來越近,蕭遙不免焦急起來。

香草知道她著急的事,為她如此上進而高興,馬上給她出主意:“大爺和季姑娘交情不錯,要不我們讓季姑娘幫忙傳話,讓大爺過來?”

蕭遙頭疼地擺擺手:“那你去幫我傳話吧。”

原主的願望,她盡量努力,但是如果做不到可不能怪她。

香草出去了大概一炷香時間就喜滋滋地回來了,笑道:“季姑娘答應了!”

蕭遙並不怎麽放在心上,以韓半闕對原主的厭惡程度,怎麽可能會來?

她讓香草去找季姑娘幫忙,不過是盡努力罷了,並不覺得會把韓半闕叫過來。

不想到了晚上,韓半闕居然來了。

蕭遙見了他,不免想,季姑娘還真挺有面子的,比她有面子許多。

韓半闕進來之後,也不喝茶,直接了當地問蕭遙:“季姑娘說你找我有事,是什麽事?”

蕭遙沒想過韓半闕真的會來,借口都沒想著,聞言眼珠子轉了轉,說道:“二弟妹進門了,我卻沒見過她,也不曾給她禮物,這會不會於禮不合?”

韓半闕聽了就道:“這沒什麽,我已經辦妥了。”又道,“若沒有別的事,我便走了。”

蕭遙找韓半闕只是為了和緩彼此的關系,真沒別的事,加上也未曾做過這種事,所以一時找不到什麽借口留住韓半闕,只得眼睜睜看著他走了。

香草見狀,很是沮喪,再次給蕭遙出主意:“要不,姑娘去燉湯給大爺喝?杜姑娘燉了湯,老太太不知多高興呢。”

蕭遙合適頭疼地點了點頭:“那就試試。”

天寒地凍,她到了廚房裏看到水缸裏有冰渣子,不由得抖了抖。

但想著要做的事,還是決定親自動手。

廚娘們見蕭遙要親自做菜,雖然很是納悶,也很是不屑,但是見秀兒站在一旁,也不敢嘲諷什麽,反而熱情地指點蕭遙該如何放材料燉湯。

蕭遙一開始還有些手生,但是到後來,已經熟門熟路地拿了各種藥材放進水裏熬煮起來。

看火候時,和廚娘提醒的步驟和時間重合。

對此蕭遙略有些訝異,但靈魂深處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便沒在意。

等湯好了,連忙盛出來,打算親自給韓半闕送去——據她了解,親自熬湯親自送,才能更代表心意。

湯送到韓半闕的書房,卻被小廝們攔下了。

小廝們倒也客氣,說道:“大爺在處理要緊公務,說不許人進去。大少奶奶把湯留下,我們遲些送進去就是了。”

蕭遙說道:“遲些送進去,這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小廝們笑道:“大少奶奶放心,隔一段時間我們要進去奉茶的,到時把湯帶進去就是了。”

蕭遙很想扭身就走,但是想到原主的願望,只得道:“既如此,我便等著,等大爺要奉茶時,我親自送進去罷。”

夜裏本來就冷,又有冷風吹來,她說完話不由得抖了抖。

小廝們道:“大爺說了,奉茶只許我們進去,不許旁人進去。”

香草忍無可忍:“你們怎麽回事啊?大少奶奶還不能進去見大爺了?”

小廝忙賠笑:“小的也是聽大爺的吩咐,還請香草姑娘莫要為難小的。”

香草還要再說話,卻被蕭遙拉了拉。

她很不樂意,但不會拂逆蕭遙的意思,因此還是閉上了嘴。

蕭遙覺得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可不能進去,她也沒法子,加上又冷,當下就將食盒遞給小廝,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走出大老遠,忽然想起,自己這湯與一味菜相克,也不知道韓半闕吃沒吃過那味菜,雖然問題不算大,但走一趟比較有心意,忙往回走。

然而蕭遙剛走到韓半闕的書房跟前,就看到府上的表姑娘,也就是那位杜姑娘笑吟吟地被小廝迎了進去。

旋即,裏頭響起韓半闕溫和的聲音:“表妹找我,可是有事?”

蕭遙第一反應不是傷心憤怒,而是驚訝。

這夜裏了,杜姑娘一個年輕姑娘,居然來書房見韓半闕,而韓半闕居然也肯見,難不成,表哥表妹其實有那麽點意思?

不過她雖然驚訝,卻不是個愛聽墻角的,因此馬上捂住香草的嘴就要轉身回去。

可是還沒動,身後就又有人來了,正是韓半闕的丫頭碧璽。

蕭遙本來沒覺得有什麽,只是發現自己藏在陰影裏,還捂住丫鬟的嘴,若就此出去,倒顯得尷尬,當下就繼續站著不動。

碧璽提了食盒進去,很快就和杜姑娘一塊兒出來了。

杜姑娘站在書房門口柔聲道:“大表哥昨兒幫二表哥擋了許多酒,還是多休息的好。這公事,一時半會也是忙不完的。”

韓半闕點頭:“我省得,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罷。”

杜姑娘笑著點頭,跟韓半闕道別,便領著丫鬟離開了。

碧璽也很快走了。

蕭遙在暗處冷得發抖,見人終於走了,忙也打算走。

腳步剛動,就聽道韓半闕冷淡的聲音響起:“將那湯拿出去倒掉。”

一個小廝就問:“是大少奶奶送來的那份湯,還是碧璽送來的那份?”

韓半闕淡淡地道:“你說呢?”

另一小廝馬上說道:“你個傻子,這還用問麽?當然是大少奶奶送的那份啊!”

“小的這就去。”那小廝說完,書房裏響起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蕭遙就看到,一個小廝拿著她送來的食盒走了出來,然後將食盒裏的湯倒在芭蕉樹下。

嘩啦啦的聲音響起,一鍋噴香的湯瞬間就被倒在了芭蕉樹下。

小廝咽著口水道:“這湯可真香!”

一陣風吹過,他抖了抖,忙跺跺腳回去了。

蕭遙等人走遠了,這才拉著香草出來,沿著路回去。

回到院子,蕭遙都快凍僵了,不過心情挺好。

她覺得,自己夠心意了,不成功,原主也不能怪她辦事不力——而且她盡心了,卻不成功,對她來說,還是一件令人愉快的好事,因為她並不想和韓半闕在一起。

若成功了,她才要煩惱呢!

香草摸摸蕭遙凍得跟冰似的手,不住地幫她搓著,嘴上怒氣沖沖地道:“大爺也太過分了!這麽大冷的天,姑娘親手熬住了那麽久,熬得那麽香,我聞著都流口水,他居然倒掉!”

蕭遙自覺完成任務,因此心中並不在意,說道:“隨他去吧。”

第二日,韓半闕還是沒有出現。

蕭遙想著很快和離,自己趕緊趁著有限的時間盡人事,於是又去廚房熬湯給韓半闕親自送去,熬湯和去書房的路上,她不住在心裏祈禱,希望韓半闕心志堅定,千萬不要被她這湯給感動了。

即使在書房門口被攔下,她也將食盒交給小廝,這才回去。

香草悄悄去打探,回來之後,臉上怒氣沖沖的,蕭遙便知道,韓半闕沒有喝那湯,多半是倒掉的。

蕭遙悄悄地笑了,心道,倒得好,請一定要堅持住!

又過一日,是二少奶奶回門的日子。

也是這身體命懸一線的日子。

蕭遙高度戒備,不打算去熬湯表達心意了,打算保住小命要緊。

因此這一日,她沒有出門,一直窩在屋裏。

到了晌午時分,秀兒有事忙去了,屋裏只剩下蕭遙與香草。

這時忽然有面生的丫頭來屋裏傳訊,說韓半闕約蕭遙去湖邊賞景說話。

蕭遙馬上扶著腦袋:“我頭疼,怕是去了不了了,晚上,我再與大爺賠罪。”

那丫頭忙道:“大爺說,有要緊的事。說若大少奶奶不去,他便會生氣。”

蕭遙差點被這借口給氣笑了,她是在乎韓半闕會不會生氣的人麽?

——好吧,居於原主的願望,她不得不在乎,可是她本人,那是一絲一毫都不在乎的。

再者,若去了,小命不保,就沒有以後了,所以,還是小命要緊。

當下堅決表示不去,見那丫頭還要催,直接喘不過氣,翻著白眼一下子暈了過去。

那面生的丫頭只得離開。

等人一走,蕭遙馬上睜開雙眼,低聲命令差點嚇壞了的香草:“你趕緊悄悄跟上去,看看她和誰接觸。看到了趕緊回來,絕不能跟遠了。”

那人還沒成事,不會對香草下手的,所以她才敢讓香草跟去。

香草馬上出去了。

蕭遙自己在屋子裏。

坐了不知多久,一個丫頭慘白著臉沖了進來:“大少奶奶,不好了,香草姑娘出事了。”

蕭遙聽了這話,腦袋嗡的一聲,一顆心直往下沈,馬上扶著床架子站了起來,踉蹌著走了出去,焦急地問:“怎麽回事?香草如今在何處?”

快走到門口時她才想起,這有可能是敵人的計策。

可是,若這不是敵人的計策呢?

香草當真出了事,她能不去麽?

不能!

香草如今不在她身邊,不管如何,她都要親自走一趟,確定香草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不得不說,這算計的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那丫鬟喘著氣道:“就在湖邊,聽說掉湖裏了,人救上來時已經沒氣了。”

蕭遙聽了這話,俏臉沈了下來,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發簪,馬上跟著那丫頭去了湖邊。

她剛到湖邊,便見遠處躺著一個濕漉漉的丫鬟,看衣衫顏色,還真是香草的。

見狀,蕭遙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走得略近了些,她看到那丫鬟的確穿著香草那一身衣裳,趴在了地上,不知生死。

蕭遙馬上凝神戒備起來。

這丫頭的衣衫顏色雖然與香草的相似,可卻不是香草那一身。

再者,若香草是被人撈上來的,旁邊肯定有其他人,此刻卻沒有,分明就是為了算計她的。

真是執著啊,似乎鐵了心要讓她在今日去世!

蕭遙眸色發冷,假裝腳下一崴,撞在領自己前來的丫頭身上,讓那丫頭崴了腳。

她急匆匆地扔下一句“對不住”便扔下那丫頭,繼續踉蹌著向前走去,嘴裏還在哽咽著叫:“香草——香草,你怎麽了?你回答我啊……”

她既然來了,便要看一看,到底是誰要將原主置於死地的!

走近那趴在地上的人時,蕭遙的精神高度戒備起來。

地上的人在發抖,而且看身形,是尚書府表姑娘杜姑娘的丫頭飛雪!

為了取信於她,這飛雪居然在大冬天弄濕了一身趴在湖邊假裝香草,也真夠拼的!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推力。

蕭遙早有準備,馬上反手扭住人,直接一個過肩摔,將人扔進了湖裏!

撲通——

人落水的聲音響了起來。

“啊……”女子尖利的叫聲跟著響起,旋即便是恐懼地喊“救命”的聲音。

蕭遙站在岸上,冷眼看著在水裏浮沈的人。

尚書府的表姑娘,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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