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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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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4 章 -

房止善揉了揉眉心,煩躁地道:“說這些詛咒之類的話,又有什麽用呢。”

安公子道:“我又不知道兇手是誰,這不還不能發發牢騷麽。”說完眉頭緊緊皺起來,低聲仿佛自言自語地道,

“我得通過我所有的朋友找解藥,一定要找到解藥。止善,你交游廣闊,在江湖上認識的朋友很多,也幫忙找找。那位行商的王姑娘,她認識的人也多,麻煩你也拜托她幫忙找找,好不好?”

房止善心不在焉得點頭:“這是自然。”

晚上刑部侍郎於秘密書房中見到房止善,臉上是止不住的喜悅之色,嘴上輕快地說道:“公子果然神機妙算,先前說不差這一兩年,便是指此事罷?公子——”

房止善滿心焦躁,連忙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頭那股子即將爆發的暴戾,淡淡地道:“我乏了,你且去罷。”

再不走,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擰下他的腦袋。

因為他臉上的喜悅,實在太礙眼了!

是夜,袁征坐在蕭遙的床榻旁,看著蕭遙顯得蒼白無生氣的臉蛋,俊臉上毫無表情,眼眸卻十分深邃。

紅雀與枕心眼紅紅的,看了看蕭遙,又轉過臉去擦眼淚,卻都不敢哭出聲。

過了良久,紅雀擦去了眼淚,對袁征道:“袁征,我在此守著皇上,你且去吃些東西罷。自打公主出事,你便不曾吃過東西了。須知——”

袁征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好。”

紅雀有點吃驚,她以為需要長篇大論才說服袁征離開皇上去吃飯,沒想到袁征竟爽快答應了。

袁征沒有理會紅雀的目光,他的眼睛深深地凝視了蕭遙一眼,起身出去了。

他走得很快,很堅定。

只是背影卻顯得異常沈重,似乎背負了什麽異常沈重的東西。

枕心見袁征出去了,便對紅雀道:“這小太監倒是個忠心耿耿的。自打得知皇上中毒,他便再沒笑過,心裏好像藏了許多事,怕是愧疚不曾照顧好公主。若說愧疚,倒是我們愧疚才是。”

說到最後,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紅雀點點頭,輕聲說道:“也越發高深莫測了,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星月宮的據點內,葉子正在練功。

這時眼前黑影忽然一閃,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

葉子忙行禮:“宮主。”

能無聲無息出現在他面前的,就只有宮主了。

宮主的嗓音有些沙啞,道:“傳令回宮中,讓大護法帶齊與藕斷絲連相關的所有東西,註意,是所有,兩日內來此見我。我不接受任何延誤。另外,我需要藕斷絲連的解藥。”

葉子驚道:“兩日怕是趕不及,除非大護法施展輕功全速趕來,中途命人接應,不時換上日行千裏的駿馬,如此交替才有可能趕到……”

說到這裏見宮主的神色絲毫不變,便知道,宮主給的這個兩日,正是以大護法的輕功加駿馬算的,當即恭敬地拱了拱手,不再為大護法說話,而是恭敬地答應。

宮主吩咐完此事,身形一飄,轉身離開。

蕭遙次日清晨便醒過來了,她除了覺得身體疲憊,沒有其他感覺。

不過,她從未試過昏迷一個晚上,且又記得自己昨日自己似乎吐血了,當下一邊用早膳一邊問在旁侍候的紅雀,問:“我昨日是怎麽回事?太醫是怎麽說的?”

難不成她哀傷過度暈倒?

話音剛落,外頭便傳來“太皇太後駕到”的通傳聲。

蕭遙連忙放下碗筷,站起身來。

太皇太後走了進來,讓所有宮女都出去了,這才神色哀傷地看向蕭遙:“遙遙,哀家來,是有要事與你說。”她說到這裏移開了目光,將蕭遙中毒一事說出來。

蕭遙萬分驚愕:“藕斷絲連?中毒者兩年內虛弱而死?世間難尋解藥?”

命運這是在與她開玩笑麽?

她成了女帝,正躊躇滿志準備大幹一場,為老百姓謀福祉之際,居然中毒了?而且只有兩年的性命?!

太皇太後看著蕭遙年輕的臉龐,點點頭,苦澀地道:“我們蕭家一直子嗣單薄,便是因為這藕斷絲連。按理不該與你說的,可你是皇帝,須掌控一切。”

蕭遙心情覆雜地點點頭,知道此消息,她並不是太難過,只是有很多東西放心不下。

第一反應便是若自己死了,這天下該當如何?

宮中的皇弟、太皇太後與那些太妃們又該如何?

見蕭遙怔怔地不說話,太皇太後以後她憂慮壽命不長,就安慰道:“皇上,我們會盡快找解藥的。還有兩年時間,也不必擔心太過。”

她知道,讓才十六歲的蕭遙知道頭上懸掛著一把奪命的長刀,對蕭遙來說很難受,可蕭遙是皇帝,這是必須知道的,因為皇帝需要縱覽全局與部署,得對自己的身體情況了如指掌。

蕭遙回過神來,看向太皇太後,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就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珍惜剩下來的兩年性命的。希望,在這兩年內,我能盡量多地做點什麽。”

太皇太後見蕭遙臉上沒有絲毫難過,不由得吃驚,很快又笑了起來,目光卻泛紅,說道:“遙遙是個好皇帝。”

在得知自己只有兩年好活的情況下,蕭遙不僅沒有自怨自艾,反而滿心都是天下百姓。

雖是女子,但比歷朝許多皇帝都要好。

紅雀與枕心在一旁抹眼淚。

好皇帝又如何,卻不能長命,苦了主子了。

袁征看著蕭遙,俊臉上一片柔和,眼神卻異常堅定。

不管需要付出什麽,他一定得救下她。

即使不是為了自己的心,而是為了她的抱負。

蕭遙用完早膳,便去禦書房見眾大臣。

先皇駕崩,新皇罷朝七日,是蕭國的傳統,但也不能對國家大事不管不顧的,故此,新皇一般在禦書房召見大臣並處理一切事務。

她這次帶的是先皇的大太監,而袁征,則跟著大太監,學怎麽做個禦前太監。

端坐在禦書房的椅子上,看著本朝的肱骨之臣對自己跪拜並聽著他們高呼萬歲,蕭遙很是感慨。

這些人不管心裏在想什麽,表面上對她的臣服,於她而言,便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壓力——她看到的不是至高無上的權力,而是數不清的重擔。

所以不管如何,她還能活多少天,她務必得盡自己所能,管好天下。

黃河沿岸一帶災情剛過,朝中並無大事,只有一些不大的問題需要處理。

吏部尚書上前奏,大意是先前一名被派往某聲的太守由於丁憂,職位空缺下來,先擬另派官員前往擔任太守,而人選,目前有三位,請皇帝定奪。

蕭遙聽了便說道:“你以為如何?”

吏部尚書道:“這三位中,有一位是臣故人,臣認為臣須回避。”

蕭遙道:“回避可以,不過作為吏部尚書,你亦可以發表毫無感情偏向的意見。說罷。”

吏部尚書一怔,擡頭看了一眼蕭遙。

往常,遇上這種事,皇帝都不會再叫他開口了,怎地新皇卻還是要聽他的意見?

然心中雖然不解,卻還是得回答的,他在心中略微斟酌一番,便根據幾人的政績以及三年內的考評進行分析,最終選出整體成績最高那個。

蕭遙聽了,頷首道:“你看,你亦能摒棄感情進行分析的。”旋即看向丞相,“丞相以為哪個合適?”

兵部尚書一聽,難道要讓丞相選人麽?

這可不成!

丞相略一猶豫便點了其中一個,不是吏部尚書讚許那個,而是以仁治理當地的一名地方官,他的理由是當地百姓剛經歷水災,亟需行事溫和且有仁義的官員。

蕭遙聽完,點點頭,同樣沒有發表意見,又看向兵部尚書一派,問道,“卿以為呢?”

兵部尚書自然是推自己的人的,當即選出不曾被提名的一位,且理由十分正當——那位官員行事雖然過於嚴苛,然他許多年前曾經治理過一個遭受旱災的縣城,政績不錯,所以比較適合。

蕭遙讓三派人充分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這才道:“眾卿都有理,然只能選一位,便選馬大人罷。馬大人有過經驗,或許會更適合些。”

兵部尚書馬上上前高呼皇上英明。

之後又下一個議程。

蕭遙充分利用學會的制衡辦法,誇完這個誇哪個,重用完這個的人再重用那個的人,不偏不倚,維持了平衡。

議事完畢,蕭遙道:“以後再行議事,眾卿須好似今日這般,將具體情況一一道來並點出本人之意,而不是朕問一句答一句。”

百官連忙應是。

蕭遙又道:“你們是肱骨之臣,能身居高位,能力自然是卓越的。所以,朕希望你們管理以下,而朕管理爾等。”

不然,一件小事便拿到朝堂上來說,太浪費時間了。

百官又是齊聲應和,臨散了時,丞相上前一步,說道:“皇上,先皇駕崩,皇上難受是人之常情,只是臣懇請皇上保重龍體,避免再次哀傷過度而吐血。”

兵部尚書一派聽了,暗罵一聲老狐貍,連忙上前跟著附和,並安慰蕭遙。

蕭遙點點頭,領了百官的好意,便去給先皇守靈。

百官並誥命夫人都來了,跪了濟濟一堂哭靈。

安公子與藍時遷同樣來了,雖是外男,還是托了安貴妃與房淑妃的關系,特地來拜見蕭遙。

看著蕭遙略顯蒼白的臉,安公子心裏很是難受。

不過蕭遙眼睛裏的生氣與剛毅,又讓他將喉嚨的難受咽了回去。

公主是如此與眾不同的女子,何須他宛如婦人一般的憂傷呢?

房止善上前一拜,說道:“還請皇上保重龍體。”

蕭遙點點頭,謝過兩人關心,很快便召見臨時有事找來的丞相,再沒空管他們。

兩人遠遠看著蕭遙端坐在椅上聽丞相匯報,並於丞相討論,忽然有種感覺——他們與蕭遙的距離,已經如同鴻溝一般了。

她是女帝,而他們是未有上朝資格的臣子,她日理萬機,而他們只能忙於眼前公務。

不管身份地位,亦或是管理事務,都不再相幹了。

次日,蕭遙同樣是一般的起居與工作。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體不覆從前強壯的孱弱感。

從前她從公主殿到禦書房,腳步輕快,因此感覺路程也短,可是此時再走,卻雙腳沈重,感覺到了疲憊,因此覺得路格外漫長。

紅雀緊跟著蕭遙,聽到她的喘息聲,眼眶一下子紅了,上前勸道:“皇上,如今天熱,不若用禦輦罷。”

這兩天,她於事事處處,發現了蕭遙與往日的不同,便忍不住紅了眼眶。

蕭遙搖搖頭:“不必。正是因為身體不好,才需要多走走。”

若她不走,總坐在禦攆上叫人擡,只怕身體會越來越差。

紅雀見苦勸未果,便知皇上已做了決定,是不肯更改的,當下只得緊緊地跟著。

當夜,宮主來到星月宮據點,見到了風塵仆仆趕來的大護法。

大護法急問:“宮主急召下屬趕來,可是有要事?”

他除了施展輕功,還跑死了一匹馬,才堪堪趕到此處,如今還未來得及用膳呢。

宮主目光裏帶著一抹焦急,看向大護法:“藕斷絲連可有解藥?”

大護法聞言,搖搖頭:“沒有。老朽正在研究,然一直未有進展。此藥用足三百種有毒藥材,按照不同的順序與比例調制而成,老朽雖然嘗試解毒,然而總遇上藥材相防,無法成藥。”

宮主道:“盡快研制解藥。”

大護法一邊點頭一邊問:“可是宮主中了毒?”

宮主搖了搖頭,又森然問道:“你曾將此藥賣給過何人?”

他得知道,到底是誰對公主下毒的。

大護法搖搖頭:“老朽不曾賣出過一顆藥,因為知道此藥歹毒,禍害數代,很是損陰騭。”

宮主一怔,卻忽然好似松了口氣,但很快又被其他事給壓住了一般,問:“這世上,還有人能研制此毒?”

大護法說道:“當年有三顆藥流落在外。一顆被下在文德帝身上,我手上得了一顆,餘下一顆,據說去年曾重現江湖,但到底在何人手中,老朽一直不知。”

宮主聽了,眉頭緊緊地攏了起來。

忽然,他想起曾經企圖行刺蕭遙的青衣,便問道:“你制作出來的藕斷絲連,可曾贈與他人?青衣是否拿過?”

大護法板著臉搖頭:“宮主當老朽是什麽人了?此藥損陰騭,故老朽不曾賣亦不曾送人,一直隨身帶著。”

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個藥瓶來,嘴上道:“老朽制作出藕斷絲連之後,只留下一顆備用,餘者親手毀去,可保證不曾流到外頭!”

宮主聽了,皺眉沈思起來。

這時他吸了吸鼻子,忽然眉頭一皺,身手將大護法手上的藥瓶拿了過來,並馬上拔掉瓶塞,湊到鼻子下聞了聞。

聞到那藥味,他如遭雷擊,俊臉瞬間變得慘白。

大護法見狀大驚,忙問:“宮主,可是有事?”

宮主擡起頭,身手揪住大護法,聲音幹澀、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確定,這便是藕斷絲連?”

大護法看到臉色刷白的宮主,再看到宮主向來清冷的眸子裏狂風驟雨,心中一跳,忙點了點頭:“這正是藕斷絲連。”

一邊說,一邊掙紮。

然而他基本不用掙紮,因為下一刻,他便被宮主松開了。

大護法後退一步,看向宮主,見宮主素來清冷的俊臉上流露出無盡的悔恨與痛苦,驚道:“宮主,你這是……”

宮主由於修習功法之故,素來冷心冷情,何曾有過如此劇烈的感情?

宮主踉蹌倒退一步,一句話也沒說,飛身消失了。

大護法茫然不解,見宮主已經離開了,便去找葉子要吃的。

房止善坐在自己小院的涼亭中賞月。

丫鬟小廝們遠遠看著,都不敢靠得太近。

這兩日,公子的心情格外不好,曾有丫鬟沖撞了一句,便被他斥責了,差點還挨了打。

房止善自斟自酌,一直沒有說話。

喝了一會兒,他覺得四周的蟲鳴異常叫人心煩,便說道:“去,找一找那些叫喚不聽的蟲子。”

丫鬟小廝聽到這奇怪的命令,面面相覷,但都不敢違背,很快走到花叢並樹叢旁,認真找了起來。

房止善擡起頭,看向天上的明月。逍遙公主那日坐在桃樹上,擡頭看天邊雲卷雲舒,心緒想必不如他如今混亂罷?

這時忽然人影一閃,一道身影出現在他跟前。

房止善雖然有些醉了,但還是第一時間飛身而起往後退去。

然而來人武功實在太高,竟如影隨形跟來。

房止善心中暗驚。

來者武功如此高強,到底是何方神聖?與自己又有何仇怨?

難不成公主知道了,故遣人來殺他?

心中想著,他口中喝問:“你是何人?何故為難於我?”

然而話音剛落,胸口一陣劇痛,嘴裏一陣腥甜,人便飛了出去。

房止善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往後退,撞飛了一株銀杏,這才重重倒在地上。

這時丫鬟小廝發現了不妥,驚叫出聲。

房止善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心中驚駭。

他的武功已經算高強了,可是和來者相比卻遠遠不如。

武功如此高強,這世上一只手能數出來,可他很確定自己與這幾個人無冤無仇,怎地這幾人今日竟會來襲殺於他?

房止善見來人又身如鬼魅一般,快速掠過來,再次出賬,顯然是要置自己於死地,忙手上一揚,扔出一把毒藥。

不想來人十分兇悍,竟如同沒有感覺一般,仍舊向前,再次給了他一掌。

房止善再次噴出一大口鮮血,隨後失去了意識。

來人目露殺意,再次拍出一掌,打算要了房止善性命。

這時,身後幾陣疾風響起,甚至有利器的破風聲急促響起。

來人目光森然看了一眼地上的房止善,腳下一點,飛身而起,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蕭遙在禦書房批閱奏折時,聽到自己的人暗中來報,說房淑妃家派人來請了幾位太醫連夜出宮為房大公子診治。

蕭遙聽了,驚訝地問:“房大公子出了何事?”

來人低聲道:“夜裏遇襲,被一個高手打了兩掌,如今重傷,據說房國公如今是拿人參給他吊命。”

蕭遙聽畢,點了點頭。

房止善所圖甚大,遇到仇家或者對手,倒不奇怪的。

夜深了,蕭遙即將就寢時,問有些焦急地走來走去的紅雀:“袁征還未回來麽?”

紅雀搖了搖頭,說道:“並不見回來。”

這時枕心從門外走了進來,說道:“有個與他相熟的小太監剛才來稟告,說袁征那小子偷偷出宮為公主訪名醫,今晚趕不及回來了。”

紅雀松了口氣:“無事便好。”

蕭遙躺在柔軟的床上,道:“本來就不會有事。”說完閉上眼睛,沈沈睡了過去。

次日蕭遙守靈,心裏越發難過。

一天一天的,他已經接受先帝離開了自己,可是想到先帝很快會被送到皇陵,此生再無相見之日,心裏便十分難過。

這時房淑妃一雙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走過來行了禮,這才低聲道:“皇上,止善昨夜遇襲,情況兇險,我大哥大嫂並父母都病倒了,怕是不能來守靈,請皇上給個恩典,恕他們無罪。”

蕭遙面上帶著關切:“房大公子如今身體如何?”又道,“家裏有人重傷,便好生照顧罷。”

房淑妃連忙謝恩,隨後才道:“如今用人參吊著命。”

蕭遙又問:“可找著兇手不曾?”

房淑妃搖了搖頭,說道:“暫時還未找到。但止善在兇手身上下了毒,那種毒帶著奇異的香氣,三日不散,如今已遣人去找了。”

蕭遙一邊點頭一邊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那就好。房大公子既能告訴你們此事,想必性命無憂的,太淑妃不必擔憂。”

房淑妃臉上露出苦澀之色:“哪裏是性命無憂?只是止善中間醒過來一次,說了這麽一件事,便重新昏迷了。”

蕭遙聽畢,覺得這位房大公子可真是心思堅定之輩。

難怪所圖甚大。

用午膳時,蕭遙沒什麽胃口,這時只聽身旁一道聲音說道:“皇上,這道豆腐特地加了點辣子,很是開胃,皇上不妨嘗嘗。”

蕭遙擡頭看到袁征,道:“你回來了?紅雀與枕心兩個,可擔心得不行。”又擺擺手,“你們自去用膳罷,我這裏不用伺候。”

袁征應了,又勸了蕭遙多用膳,才到一旁單獨的小矮幾上吃自己那一份。

先皇進入皇陵之後,蕭遙便開始上朝了。

她上朝之後,第一件改革的事,便是所有奏折,以簡單明了為要,須盡量減去不必要的辭藻,尤其切忌堆砌。

為了讓百官明白該如何寫,她還特地拿出了一份自己初步擬出來的模板,口中說道:“要奏何事,列出前因後果並一二三點,餘者一概不寫。”

禦史馬上上前一步道:“皇上,只寫前因後果並一二三點,有失天家威儀啊。”

蕭遙似笑非笑:“朕倒不知,只列其事,怎麽便有失天家威儀了?朕以為,天家威儀,是做實事為百姓謀福祉,落在實處的,而非表面上華麗的辭藻。”

寫奏折,是要報告事情的,可是寫得滿紙花團錦簇,好看是好看,可要看到具體內容,卻不得不花費更多的精力細看,她可不耐煩這般。

丞相與兵部尚書也上前苦勸蕭遙,可都被蕭遙一一駁回了。

早朝過後,百官無奈,只得認命了。

隨著秋意越來越明顯,蕭遙想起往年寒冬之際,各地百姓受凍的情況,便提前派了幾個小隊出去,且提前開始籌備糧食以及各地公共設施的建設。

當然,這些事她不是親自做的,而是直接當做命令,頒布給大臣,由大臣商議並匯總計劃,最後才匯總到她這裏,由她拍板是否合格。

忙著這些事之際,蕭遙又得到消息,派去民間尋老工匠的人,帶回來了一個制作絢爛煙花之人。

蕭遙聽了,當即就秘密出宮,去見那老工匠。

因是白天,放煙花也看不出效果,蕭遙就讓老工匠到漆黑的房間裏試驗放煙花。

看完了老工匠制作的煙花,蕭遙很滿意,笑道:“很不錯,你可願意加入我們皇家,為皇家所用?”

老工匠激動得漲紅了臉,不住地點頭:“願意的,我願意的。”

蕭遙點點頭,問了老工匠制作過程以及原理,琢磨了片刻問道:“可能讓這炸出來的威力更強?”說完見老工匠不解,就道,“若炸的威力夠大,敵軍的城墻,便都可以炸毀。”

老工匠神色惴惴不安起來,偷偷打量了蕭遙幾眼,最終還是開口:“這我倒不曾試過,不過我們那兒山上有幾個道士,整日煉丹,倒是炸倒了好幾個房子。”

蕭遙目光一亮,看向身邊的忠誠:“派人去老丈的故鄉找一找那些道士,並帶回來。”

忠誠連忙恭敬地應了。

從前,作為公主信任的心腹,他的地位便夠高了,如今變成皇帝的心腹,地位更是水漲船高。

不是他吹,每日裏來他這裏套近乎的人,不知凡幾。

不過他可不是那等背主的奴才,看名字便知,所以不管他們給多少利誘,他都只是跟他們打官腔,至於要求,則一個都沒答應。

笑話,公主以一介女子之身榮登大寶,可見絕對不是普通帝皇,而是能力突出。

他是傻了,才會背叛有手腕有能力的皇帝,跟其他人勾結啊。

蕭遙想著橫豎已經出宮了,便到軍營以及秘密練兵處都走了一趟,甚至走到城郊的農田耕地四處看了看,了解老百姓的生活。

回城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因不是年節,街道上的人並不多。

路過曾經吃過牛肉面那老丈夫婦那裏,蕭遙已經很累了,隱隱有走不動的感覺,便對紅雀道:“我們歇一歇腳,順便吃一吃那老丈夫婦做的牛肉面,看看是不是好吃一些了。”

枕心笑道:“肯定好吃許多的。皇上給他們的配方,如何不好?”

蕭遙笑著擺擺手:“不過是說了幾句,如何當得起配方二字?休要再提。”

老丈夫婦的生意比往常好了些,給兩人上了牛肉面,才有空來蕭遙這一桌侍候。

一看到背對著街道的蕭遙,老丈夫婦頓時腿上一軟,差點沒倒在地上。

他們認得公主,更知道公主已經登基為帝。

所以此時看到皇帝突然出現,都驚嚇得不得了。

蕭遙輕聲道:“你們無需驚慌,我只是肚子餓了,想來吃碗面。”

老丈夫婦連忙點頭,互相攙扶著去做牛肉面了。

袁征起身,跟著去了。

枕心很是不解,跟著過去了,不一會兒回來,對蕭遙道:“袁征這小子還不錯,特地去盯著那老丈夫婦,避免他們下毒呢。”

說到下毒,想起蕭遙的身體中了毒,神色不由得安然起來。

蕭遙累得很,無力安慰什麽,便沖枕心笑笑。

過了許久,枕心不耐煩地站起來:“怎麽這樣久?我且去看一看,別是這老丈夫妻二人手抖腳抖做不出來罷。”

然而很快領著送牛肉面的老丈夫婦二人回來,嘴上向蕭遙解釋:

“他們說,賣與普通人,是用提前備好的幹面直接煮的,但面對皇上,不敢如此敷衍,故是重新拉面制作的。”

蕭遙好奇地問:“提前準備好的幹面?是什麽樣子的?”

老婦見蕭遙問了,連忙去拿了來,呈給蕭遙看。

蕭遙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問:“這種幹面,需要跑多久才能吃?”

“半柱香時間便夠了。”老丈忐忑地說道,“不過,一定得用煮沸的熱水泡。”

老婦人一邊點頭附和一邊說道:“若有蔬菜,到時放幾根下去,味道與賣相都更佳。”

蕭遙聽到“半柱香時間”,慢慢笑了起來,對老丈夫婦說道:“你這個幹面做法,可願意賣給我?若願意,你從此便不能再做幹面,任何一種都不能再做,亦不能告訴他人。”

老丈夫妻相視一眼,有些忐忑,老丈道:“這幹面不難做,皇上為何要買?”

蕭遙笑道:“我自有用處。”

她當年行軍打仗時,遇上急行軍,於吃食上特別隨意,又是時幹硬的冷饅頭配著熱水吃,因放得久了,便是加熱水也不好吃。

若軍中帶幹面,屆時用開水一泡便能吃,那倒方便許多。

老丈夫婦相視一眼,馬上點頭,表示自己願意。

這時袁征低聲道:“公主,不如讓他們到皇家制造處?這樣也省得他們在外制作幹面。”

蕭遙一想也是道理,便點點頭,讓袁征與老丈夫婦說。

老丈夫婦風雨來雨裏去,最是羨慕的,便是吃皇家糧之人,如今得知自己有機會,很快便同意了。

蕭遙命人安置好這對老夫妻,自己則回宮了。

回到宮中,她先去看了太皇太後,見她身體還算硬朗,便辭別出來,到幾個高品階太妃那裏去。

見了房淑妃,彼此問候必,蕭遙便問道:“房大公子可好些了?”

房淑妃露出幾分笑容,說道:“太醫說已不會有危險,但還需好好將養才行。”

蕭遙點頭:“那便好好養著就是了。房大公子還年輕,可不能趁早熬壞了身子骨。”

房淑妃點點頭,看向蕭遙,臉上的笑意就收了起來。

公主何嘗不是年紀輕輕,身子骨就壞了?

只是,公主是被下毒毒害的。

蕭遙從太妃們那裏出來,徑直回宮,由紅雀與枕心服侍著洗漱完畢,很快睡了過去。

房止善仍未睡,待家人離去後,閉目養神。

不一會兒,便有人悄悄地進來了,低聲輕喚:“公子。”

房止善睜開雙眼,問道:“皇上如今身體如何了?她那裏可有什麽異動?”

來人道:“皇上體弱之癥已顯露,平時從公主殿到禦書房,也喘得格外厲害,不過她不願意盛禦攆,堅持自己走,說是多走走,身體會好一些。”

房止善聽到這裏,嘴角翹了起來。

來人看了房止善一眼,不知道他在笑什麽,卻不敢多問,而是繼續道,“皇上那裏無甚異動,只是探子營的人來報,說皇上登基至今,未曾去過探子營。”

房止善聽了點點頭,眉頭皺了起來。

這麽說來,行刺他的,不是皇上?

可如非皇上,誰會來行刺他?

他這些年走南闖北,結交的都是朋友,可從來不樹敵的。

所以,來行刺他的,到底是什麽人?

房止善想不明白,便揉了揉眉心,說道:“可還有事?”

來人道:“皇上今日微服私訪,去了軍營以及她的私人山谷,夜裏回城時,去了一個牛肉面鋪子,隨後將買牛肉面那對老夫婦帶走了……唔,是請走,那對老夫婦是自願跟著去的。”

房止善聽到他提起“牛肉面”,不由得想起上元節那晚,自己與蕭遙同桌吃牛肉面的事。

過了半晌,才從回憶中回購神來,問道:“可查清楚,皇上為何帶走那對老夫婦不曾?”

來人搖了搖頭:“未曾打探清楚,須仔細打探才成。”

房止善點頭:“那便繼續去打探罷。記住,行事小心些,莫要叫人發現了。若遇到皇上……不許傷她。”

來人馬上點點頭,出去了。

房止善躺在床榻上,身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輕聲笑了起來,笑聲裏帶著深深的自嘲:“鱷魚的眼淚,想必就是我一般了。”

過了好久,又輕聲呢喃,“皇上,蕭遙,遙遙,你不要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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