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可以從稍微晚一點的地方開始講，比如陌生人來到我們家中的那個雨夜，又或者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時的驚訝，但我選擇了更早一些的時間點，並非僅僅是因為我接下來要描述的那尊大理石雕像具有非凡的美感（你不能否認它的雕工異常精美，堅硬的石頭竟能表現人類的肢體的柔軟質地），而是因為，隱隱的，我總覺得後來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和它有著奇妙的關系。

好啦，不管你是覺得我啰嗦，還是覺得我神神叨叨的，我都打算從那個遇見它的下午講起了：

那是一個讓我挺快樂的下午，我至今仍記得自己的腳步把中心審議廳大理石地面敲得噠噠響，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溢滿胸膛。就在這座肅穆簡樸的建築中，我剛剛獲得了研究一批重要文獻的資格。

說不雀躍不驕傲是假的，我抱著自己剛剛得到的文獻原件，走得飛快，臂彎裏那些沈甸甸的東西對我來說既是知識又是榮譽，紙張柔韌的質地讓人感到幸福。我穿過幾個光線黯淡、印種滿植物而濕潤大廳——直到我腳底感到濕潤，好像踩到一灣小小的池水......

我擡起頭看那尊雕像：

潔白的日光從天井上投下來，光柱中的微塵宛如海底的浮游生物。白色大理石雕像因為雨水侵蝕和落塵顯出古舊的淺黃色——六個形貌各異的年輕人面對面站成一個圓圈，他們的神態栩栩如生，有的闔眼微笑，有的充滿喜悅地看向彼此。

我拍了拍腦門，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就見過它，那時我還在那幾位撫養者的家中（他們現在住得離我可太遠了）。這六個年輕男女在歷史上並不存在，他們衣著神態的細節也並無考證，他們就像是隨機從過去的歷史中挑出來的六個人，但他們對我、對我們的社會來說卻有著非凡的意義。說到他們的神態，你能看出來——

咚——

一聲悠遠渾厚的鐘聲。

我的消息提示（戈蘭給我改成的鐘聲）。

很抱歉打斷你的閱讀，那聲音當時也的的確確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想著雕像的事兒可以往後放放。

你得看看這條消息。

我們頭兒的一時沖動和沖動之下幹出的種種事情，眼下比雕像緊急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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