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銳和地瓜、冷鐵鋒步行返回包頭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結果，正好在城外遇到了王滬生一行人，王滬生帶著馬飛、巴特他們幾個營長，還有包頭抗日民主政府的一群幹部，甚至還有好幾個綏遠本地的記者，向影心這個女特務，也是挎著相機在歡迎隊伍裏湊熱鬧。

看到這一幕，徐銳便道：“老王，過了啊，這個也太隆重了，不就去了趟北平，搗毀了南苑機場再搶了幾架飛機麽，真的用不著這麽大張旗鼓的歡迎的，這要是傳揚出去，影響不好，是吧？別人還以為我好大喜功呢。”

王滬生聞言翻了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我說老徐，你能不能別擋道？”

“擋道？”徐銳的臉便垮了下來，說道，“啥意思，不是在歡迎我們哪？”

“歡迎你們？你想多了，我才沒那功夫。”王滬生哼聲說道，“你快讓讓，我得趕緊去機場迎接史沫特萊小姐去，她馬上就到包頭了。”

“史沫特萊小姐到包頭了？”徐銳聞言眼前一亮。

邀請史沫特萊小姐來包頭，可是徐銳整個反擊計劃中的重要一環。

當下徐銳也顧不上跟王滬生鬥嘴了，當即跟著王滬生興匆匆的來到機場。

包頭的機場就坐落在包頭城的西郊，說是機場，其實就是一條直通跑道，而且連水泥都沒有澆過，只是將地面夯實了，這之外，就是一排剛剛砌起來的低矮土胚房，多半是給機場地勤以及警衛部隊住宿辦公用。

從南苑機場搶回來的那十四架飛機，已經隱蔽起來。

這十四架戰鬥機可是寶貝，當然不會停留在跑道上，等著小鬼子來轟炸，當然，小鬼子未必有這膽量，發生在蔚縣上空的空戰，已經把小鬼子打怕了，徐銳敢斷言，至少在今年過完年之前，小鬼子絕對不敢來轟炸包頭。

徐銳、王滬生他們到來時，整個機場還是空蕩蕩的。

顯然，史沫特萊小姐所剩坐的那架運輸機還沒有到。

趁著還有點時間，王滬生覺得很有必要跟徐銳交流下自己的想法。

剛才，他之所以拿言語刺徐銳，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他對徐銳的做法感到極度的不滿，王滬生覺得，徐銳身為團長就不應該冒險，如果他知道徐銳要去南苑機場搶戰鬥機，他是一定會阻攔的，因為這麽做實在是太危險了。

既便現在成功了，也不能改變這麽做很危險的實質。

當下王滬生揮手屏退旁人，然後對徐銳說道：“老徐，你今後能不能尊重下我，不要再背著我做這樣的決定？不管怎麽說我都是政委吧？”

徐銳笑道：“老王，你擔心我會被小鬼子擊落？”

“你這不廢話麽？”王滬生沒好氣道，“空戰可不同於地面戰鬥，你就有渾身本事，可如果飛機的性能不行，那也是發揮不出來，所以，你帶著狼牙大隊去南京找多田駿報仇，我不攔著你，因為我知道有狼牙在，至少安全無慮，但是空戰卻不一樣。”

“其實沒啥區別。”徐銳笑道，“無論是空戰，還是地面戰鬥，我殺小鬼子那都跟虐菜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德國勃蘭登堡特種部隊的外籍陪練，在勃蘭登堡訓練營時，每隔幾天就會有一場空中格鬥訓練。”

“那是在德國時。”王滬生道，“可自從回國，你總共開過幾次飛機？”

停頓了下，王滬生接著說道：“都說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任何事情都需要經常做，經常練，才能收發隨心，你回國之後總共也就開過那麽幾次飛機，又怎麽可能跟那些每天都在訓練的鬼子飛行員比？你這就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徐銳便只能認輸，舉手說道：“老王你贏了，我再不敢了。”

王滬生便嘆了口氣，又說道：“這次雖說搶回來十四架戰鬥機，卻也犧牲了三名狼牙隊員，這三位同志的遺體能找回嗎？”

狼牙隊員都是寶貝，犧牲一個都是莫大的損失。

“找不回來了。”說到犧牲的那三名狼牙隊員，徐銳臉上也是流露出沈痛之色，搖搖頭說，“他們駕駛的戰鬥機墜毀之後，整個都燒毀了。”停頓了下，徐銳又道，“老王，這三位同志的撫恤工作要做好。”

王滬生點頭說：“我會安排好。”

徐銳點了點頭，又把話題轉到了別的工作上面。

不是徐銳冷血，更不是徐銳不在乎狼牙的死活，而是戰爭年代就是這樣的殘酷。

身處戰爭年代，你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時間以及精力去替死去的戰友悲傷、哀悼。

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戰鬥會不會有一顆子彈射穿自己的腦袋？所以，與其將寶貴的時間以及精力花在這些上面，還不如拿這些精力及時間多做一些有效的工作，確保更多的戰友可以從下一次戰鬥中幸存，確保更多的百姓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兩人正說話間，天上忽然響起飛機引擎的轟鳴。

“來了，來了！”眼尖的地瓜便立刻大叫了起來，“團長，政委，你們快看，七點鐘方向有一架飛機，肯定是我姐她們來了！”

這次跟史沫特萊小姐同機來的，還有柳眉、肖雁月他們。

只不過，即將臨盆的江南還有果兒他們這些小孩沒有來。

徐銳和王滬生回頭看，便果然看到一架運輸機從七點鐘方向的雲層中穿出，這時候，王滬生早已經讓獨立團的警衛在機場跑道兩側點起十幾堆狼煙，在狼煙的引導下，這架運輸機慢慢悠悠的降下來，最終穩穩的停在了跑道上。

“姐，姐，姐……”地瓜便第一個沖上去。

王滬生、韓鋒、雷響還有冷鐵鋒他們幾個，也是不免神情激動，因為他們的愛人也在這架運輸機上，只有鉆山豹神情癟癟的落在後面，因為他剛得到消息，徐筱雅並沒有隨機前來包頭，而是留在了延安，照顧即將臨盆的江南。

這時候，道格拉斯三型運輸機的艙門打開，機場這邊也趕緊把木制的舷梯推了上去，架到了艙門外，人影一閃，一個身穿米白色呢子披風的白人女性從艙門裏走出來，不用說，這肯定就是傳說中的史沫特萊小姐了。

緊接著，柳眉、二丫、肖雁月還有千葉花子也從艙門魚貫而出。

王滬生強忍著將柳眉擁入懷裏的沖動，跟徐銳一並上前，跟史沫特萊見面，地瓜卻根本不管那麽多，直接就大叫了一聲姐，抱住柳眉，那邊冷鐵鋒、韓鋒還有雷響也是不管不顧沖上來，將各自的愛人用力摟入懷裏。

都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有什麽樣的主官就有什麽樣的兵，狼牙大隊有徐銳這樣熱情奔放的主官，底下隊員自然也是有樣學樣，所以，從狼牙的身上，完全就沒有中國人慣有的內斂及含蓄，有的只是熱烈張揚或者奔放。

看到這一幕，不僅是向影心和幾個綏遠本地記者，甚至就連剛下飛機的史沫特萊也下意識的舉起照相機，連續的摁下快門，將這感人的一幕用膠片記錄下來，徐銳便從背後隱蔽的推了王滬生一把，王滬生一個踉蹌，走到了柳眉面前。

王滬生看起來有些木訥、內斂，但其實內心深處的情感非常濃烈。

看著朝思暮想的愛人就在面前，王滬生便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下就摟住柳眉，然後用力的吻下去。

四周圍觀的狼牙隊員和獨立團官兵便紛紛叫起來，一邊熱烈鼓掌。

史沫特萊一邊摁下快門，一邊興奮的對徐銳說道：“徐團長，我必須承認，你們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因為在我、或者說在整個西方的一貫印象中，你們中國人的情感都是內斂的或者說含蓄的，我幾乎就沒看見過如此熱烈奔放的情感釋放。”

“那是因為他們很清楚，今天的相見很可能就是最後一面。”徐銳以流利的英語幽幽的說道，“或許明天，他們中的某一個人就會在某一次戰鬥中犧牲，或許後天，他們中的某一個就再無法跟心愛的人相見，所以，他們不想錯過這最後的歡聚。”

史沫特萊便放下照相機，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同時流露出沈思的神色。

“徐團長，你的確是一位與眾不同的軍官。”史沫特萊深深看了徐銳一眼，又道，“我見過許多國民黨的軍官，他們大多衣冠楚楚、風度翩翩、談吐優雅，我也見過不少新四軍或者八路軍的軍官，他們雖然衣著樸素，但是非常的熱情，而且真誠。”

停頓了下，史沫特萊接著說道：“但是，你跟他們都不太一樣，如果非要做比較，我覺得你似乎更像是我們美利堅的軍官。無論是你的思維方式，還是行事風格，都比許多美軍軍官都更像是美軍軍官。”

徐銳默然，他能說什麽？

他只能說，女人的直覺真可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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