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子若一襲深色紗罩衣，腳蹬金絲靴，於濁氣陰沈的半空之中睥睨眾人。

雲之陌先是驚訝，轉而是難以置信。乃至其降下立於她身側，她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的她，心中爭議不斷，眼前的人到底是何人？山主嗎？還是這些日子的魔頭？

“可惜了。竟是就這般死掉了。如今我大仇得報，總算是欣喜。之陌，隨我一起守護仙界如何？”他躬身望一眼慕燁離，轉而溫和問她，一雙奪魂攝魄的眼睛在此刻變得更加蠱惑人心。

若非親眼所見，她依舊難以相信眼前之人便是符子若。昨日，她還在因為山主不見而傷心，如今眼前能夠隨意操縱濁氣之人，竟就是那令她牽腸擔心之人。

她啞然，目中噙淚，她是被騙了？有誰能告訴她真相？

此刻，邊上的妖族之人與仙界之人皆停手，轉眸看四周之境，已然被魔人圍攻上來。無數的魔人匍匐前進，目色兇狠，口中獠牙，完全看不出凡人本性。

鹿洛然見此，後悔不已。她是替符子若將各仙山仙君擄走之人，亦是潛進太白將濁氣引出之人。此刻，身上就像戴了千斤重的枷鎖，令她透不過氣來。

“你對人界做了什麽？”雲之陌鋒利的目光望向符子若，質問道。

他淺笑：“只是招兵買馬罷了。如今你可是願意與我一起共建新的人仙界？”說完，目色溫柔，眼中藏著一絲哀愁。

她輕輕將慕燁離放回地上，起身擡眸望向眼前之人沈聲道：“是你將濁氣引出？”

他沈默，良久道：“不是我。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另一人。”

“另一人？”

“不錯。你既是恢覆記憶，應是知道你曾經的洛然姐姐。如今，這濁氣亦是她所為，這樣的行徑可是已經傷了仙界人界的眾生？不怕，若是你心痛，我便將其捉來隨你處置。”說完，他手上不知哪裏來的力量，如同一陣颶風，將鹿洛然牽引而出。

目及眼前雲之陌，她目中慌亂，又見躺於血泊之中的慕燁離，“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目中不斷湧出淚水，心上的無奈，自責，悔恨交織於一起，終於哽咽道：“我也不想如此的。我只想令，令燁離安好……”

她望著地上的鹿洛然，心上忽地生出一絲惻隱。又見眼前早已變了的符子若，強撐問道：“你為何要這樣做？你到底是什麽人？”

聞言，他雙目愈加可怕，上前拽住雲之陌的手臂道：“你為何要這般問我？我是什麽人重要嗎？我的心中是你，不！從前不是，我也不知什麽時候心中之人便是你了。原本在我計劃之中，你二人應該皆死在這裏的，可是我卻忽然變了，我怕你死掉。你這麽大的時候要我抱你，好可愛。再大一些要我教你練劍，後來，你翅膀硬了要飛的，所以便令你到了天玄山。之陌，你知道嗎？我是這世上唯一關心你的人。你不要害怕，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亦是不會令他們傷害你。”

“雲之陌，你莫要聽他胡言。你是我天玄山的仙尊，怎能受他驅使？快些舉起忘憂劍，就像對付慕燁離一般，將你眼前之人鏟除！”蘇巖在一邊後吼著，身邊的魔人窮兇極惡。

登時，符子若掌間聚氣，一道光芒閃過，蘇巖已被擊倒在地。

這時，他緩緩踱過去，睨著倒地的蘇巖真人道：“你是什麽東西？仙界之人又如何，如今亦是要淪為我的奴隸！”

“像你這般違逆仙界之人，根本不配在仙界生存。師弟已然不在，我又則能茍且。”說著，蘇巖冷笑一聲，目中鄙夷。

“如此那我便送你一程。”他嗤笑一聲，擡掌之間，天上濁氣攢動。

掌鋒將要落下，卻忽地被不知名的真氣化解。正欲再上前，只見空中蘇巖緩緩降下，道：“如今是喚你岐山山主，還是應該喚你守玉仙官？”

他一滯，目中驚訝。鋒利的眼光看向地上的鹿洛然，心上便已大明。將掌上之力收回，打量眼前懷禦道：“你竟是還未消失。看來，當初鹿洛然並未將你推下浮炎海。不過，即便如此又怎樣，如今濁氣皆受我控制，慕燁離亦是身亡，你如何抵抗我？”

雲之陌見懷禦到來，心上喜色，如今此刻師父竟還活著，倒是令人喜悅之事。

“我們暫且不說這些，既是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你應該明白自己做了什麽事情。如今，我們既是俎上之肉，看在我們是多年仙友的份上，你何不將事情講個明白。”懷禦平靜勸道。

“好。那我便說清楚。我的確是百年之前看守?玉盞的守玉仙官，當初守玉本就已經兢兢業業，不想那慕燁離竟是以身犯法，盜取?玉盞，令神族降下罪過。我何嘗不是受害者，為何要受那貶黜？你們身為仙君，便可為所欲為，我們守玉仙官便不能平等對待嗎？”他怒吼，天色亦是因其而變。

“你既是那守玉的仙官，如此想雖亦是情理之中，卻依然觸犯仙法。你可想過後果？”懷禦繼續問。

“後果？後果便是仙界與人界重建，從此以我為首。”他厲色道。

懷禦搖頭：“你太過天真了。”

語落，四面八方其餘七山仙君，與岐山弘若竟是皆已到場。

見此，符子若高聲大笑，嘲諷道：“即便你湊齊了九座仙山又如何，難道看不出嗎？如今的仙界早已在我掌控之中。說不定，日後那妖界亦是要臣服於我！”

“執迷不悟。其餘八山仙君，布陣！”懷禦厲色道，轉眼便旋轉飛升至高空之上。

頓時，之間空中九人連在一起，正是那九九歸一之陣。懷禦立於最高之地，俯視被困在中間的符子若，道：“你若是此刻悔改，到時去了噬魔臺之上，定然還會從輕處治。”

“從輕處治？你還是擔憂你自己才是。這天外的濁氣，乃是上古至邪之氣，你如何能夠鎮壓？簡直就是不自量力！”說完，空中集聚而來的妖氣就像雪球一般越來愈大，好似馬上就要將眾人包裹起來。

見此，雲之陌忙提劍上前，一把鋒利的忘憂劍直指符子若而去。

如此淩厲的劍氣，他亦是早已察覺，只是每次靠近雲之陌之時，動作便滯慢下去，實則乃是心上不忍。他一手控制雲間蔓延的濁氣，一手擋住忘憂劍，轉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雲之陌，認真問道：“你可是心中有我？”

她愕然，雙目久久望著眼前好似從前山主一樣的面龐，不由軟下心來。

彼時，懷禦於空中高喊道：“之陌你莫要聽他胡言，他早已不是岐山山主符子若！”

不是？她轉眸欲要仔細看，眼前之人卻趁她分神之際，將忘憂劍反彈了回來。瞬間整個人的身體依照慣性向後傾倒，青絲飛舞之間，眸中望見符子若鬼魅一般的笑意。

正當她以為自己就要落下懸崖，腰際卻忽然傳來溫度，轉眸看眼前之人，他還活著？

三夙見此，松一口拍拍身邊的韶華道：“看到沒有，醒來的恰到好處！”

韶華松口氣：“我以為，方才君上果真死掉了。”

“都說過了要相信我，那個藥只是暫時麻痹而已。”三夙雙臂抱在胸前得意狀。

慕燁離將雲之陌送回地面，溫柔目光看著她，詢問道：“你可是還好？”

她退後幾步，道：“我很好，方才多謝。”

他唇角微微勾起，顧不得身上傷痛，擡眸望著陣中相持不下的符子若，手上聚氣，轉眼便沖了上去。見此，懷禦高喊：“燁離你莫要進去，你進去會一並被封印的！”

“你不用管我！”他堅定道，一雙篤定的神情望向符子若，隱隱透著殺氣。

懷禦又見雲之陌楞在原地，吼道：“之陌快些攔住他！”

“是！”她趕忙應話。只是，即便她此刻飛身出去，慕燁離卻早已撞入陣中。

在其闖入陣中之際，他將整個陣法由內而外鎖住，雲之陌伸手欲要拉他出來，不料光芒乍現之間，自己被彈了回來。鹿洛然趕忙將其接住，待二人站穩，道：“我知你心上無盡的不解。但是你一定要明白，燁離……尊將深愛你，深愛仙界，深愛眾生。從前種種對人界對仙界不利之事，皆不是他所為。一切，不過只是符子若的局而已。”

“局？”

她雙膝跪地，頷首解釋：“一切只是百年之前，帝女你於噬魔臺之上處以極刑，不留妖魂。尊將欲救你無法，所以只得暗自不動聲色將?玉盞盜取。但是，你卻心灰意冷，未得救，反而轉入輪回，方才得此一世。但是帝女，此生那符子若救你只是為了布局而已。從前你全村皆被妖魔屠盡，那妖魔只是捏造罷了。自你出生，符子若生怕親人牽絆你的心緒，所以，一夜之間將你今生滿村屠盡，獨自將你養於岐山。只待計劃開始。”

聞言，雲之陌雙目失色，怔然不語。

見此，她頓了頓繼續道：“還有當初的漆雕羽央與符子若的大婚，只是為了引出慕燁離，將其逼至絕境，引起仙界註意的一步棋。當日，你所中攝魂之術，並非尊將所為。當時，符子若對你施下攝魂之術，蠱惑你出手將漆雕羽央殺害，勾起慕燁離與仙界的戰火。從而利用仙界，將慕燁離步步緊逼。”

她身體不由搖晃，手上緊緊握住忘憂劍，眼眶淚水打轉兒。瞬間，一種從心底生長十幾年的信任之樹瞬間崩塌，她的心被整個書連根拔起，摔得粉碎。

“步步緊逼。棋子。我只是，只是一顆棋子？”她蹙眉，淚水便肆意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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