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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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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攻城!”

“攻城!”

“攻城!”

……

數萬月夷將士的高呼聲震天動地, 伴隨著狂風肆卷,飛沙掠影,激震著霧玥的心臟撲通, 撲通,劇烈跳動如擂鼓。

她渾身激起一潮一潮的駭浪, 感覺自己隨時要被毀天覆地的陣勢所吞沒,謝鶩行緊握在肩頭的大掌不斷在給她力量。

隨同出關的送親隊伍驚慌四散, 一個個丟了手裏的儀仗, 嫁妝, 推搡著手腳並用的想往城關內逃,口中大喊, “月夷軍要攻城了!月夷軍要攻城了!快逃!”

劉裕虎目怒睜, 饒是他身經百戰,可敵軍兵臨城下在最後一道關防起軍,他臉上也掩蓋不住升起驚恐。

危急關頭, 事關大胤的存亡, 沒有給他遲疑的時間, 劉裕當機立斷抽出腰上佩劍, 高聲下令:“關城門!弓箭手,準備迎。”

話音突兀斷在喉間, 發出如同粗石割布的沽沽聲,進氣少出氣多。

霧玥眼睛被擋住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謝鶩行迅疾飛出手裏的軟刃。

劉裕擡手捂住脖子,滾燙的鮮血止都止不住, 不斷順著他的指縫湧出,他張著口拼盡全力也只能發出一兩聲嘶鳴, 他用最後的力氣擡劍指像謝鶩行,雙目充血似要爆裂死盯著他。

大廈將傾,再多的不甘暴怒也無濟於事,他的身體轟然倒地,砸出飛揚的塵土。

“劉將軍死了!”

尖銳的嘶嚎讓送親隊伍更加恐懼,全部人像瘋了一樣的往回跑,城墻上的守軍將領也同樣大驚失色,讓人加快關閉城門,大批的月夷將士以不可抵擋之勢,沖殺上前。

謝鶩行與萬千將士之中將霧玥抱起。

懸空的身體很快又穩穩落下,霧玥驚睜開眼,她竟被謝鶩行跨坐在巨大的提蒼背上。

“謝鶩行。”霧玥慌擡起眸。

謝鶩行站在面前笑看著她,“等我回來。”

話落他已經翻身躍上馬,揮鞭策馬,疾馳在千軍萬馬之前,“眾將士隨我殺進皇城!”

紛踏的馬蹄聲從霧玥身邊馳騁而過,謝鶩行的聲音已經聽不清晰,策馬的身姿也被如潮的將士遮去。

隨著提蒼邁步,霧玥身體一晃,她忙俯下身細弱的手臂緊抱住提蒼的脖子,眼睛看到牽著提蒼的男子,遲疑道:“仲九。”

仲九回過身,朝霧玥低頭一笑,“公主還記得奴才。”

*

“出事了!皇上,出事了!”

蕭沛正與官員在禦書房內商談鎮壓叛軍後諸多事宜,值守的內侍驚慌跑進來。

看蕭沛蹙眉沈了嘴角,進安跨前一步責罵道:“大膽奴才,胡言亂語什麽!”

內侍連走路都不穩,撲通跪倒在地,面無血色磕磕絆絆道:“真的出大事了,月夷,月夷大軍攻進居庸關了!”

“你說什麽!”蕭沛豁然站起,手邊的茶盞被打落在地。

殿內的官員同樣震驚不已,居庸關是皇城之外的最後一到關卡,叛軍過了居庸關,等於已經攻進了腹地!

蕭沛咬緊牙關,眼眸迸出嗜血的殺意,“寧弈是瘋了嗎!”

還是月夷瘋了,多大的胃口,以為這樣就可以奪了大胤的江山,他即便設計攻進皇城,屆時只要趙銘與朝廷軍集結攻來,他就是畫地為牢,自取滅亡!

“不是寧弈。”跪在地上的內侍哆哆嗦嗦道。

“說清楚。”蕭沛從牙縫裏擠出話。

內侍幾乎把頭埋進地裏,“是,前朝仁宣帝的幼子。”

話一出,禦書房內的所有人,包括官員全都驚疑不定,面面相覷,仁宣帝哪裏來的幼子,當初整個元武帝帶兵殺入皇宮,所有皇子公子,連同後妃,無一幸免皆被誅殺。

除了一人,寧貴妃!

蕭沛也想到了,可寧貴妃生的是女兒,而且是元武帝的孩子,除非,這其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哪來的什麽前朝遺孤。”蕭沛目露森森寒意,“月夷彈丸小國也敢舉兵攻打我大胤朝,來人,傳朕令。”

蕭沛握緊雙圈,現在若調回與趙銘對抗的軍隊,無疑自尋死路,屆時就是兩方失守,可皇城的守軍又如何能抵擋月夷十萬兵力。

他握緊的關節咯咯作響,眼裏血絲爆裂,從牙縫裏擠出字,“調集三大營餘下所有兵力,死守皇城。”

*

七月初七,小暑,京城內的陰霾死氣卻散都散不去,皇城內百姓人人自危,閉門不敢出。

短短三天,居庸關的將士被打的節節敗退,月夷軍此刻就駐紮在城外十裏處,一旦發起進攻,要不了幾日,京城就會徹底失守。

而也是這三日,關於前朝遺孤的消息已經在京中傳的鋪天蓋地。

當年蕭臨謀反奪位,留下了寧貴妃的命,殊不知那時候寧貴妃已經懷有身孕,為保腹中孩子孩子性命,寧貴妃與謝大將軍商議後,用謝夫人腹中的孩子換了寧貴妃的孩子,被換出的孩子交由月夷骨都侯賀蘭羯秘密撫養,而五公主,才是真正謝家的千金。

這麽多年仁宣帝幼子一直韜光養晦,集結大批趙銘之類的前朝義士,誓要匡覆鄴朝。

謝鶩行回到營地已經是深夜,又連夜與幾名副將商談最後進攻皇城的細節,等離開主營,已經是天將要亮。

仲九與合意守在霧玥帳外,見謝鶩行過來,同聲道:“殿下。”

謝鶩行頷首,挑簾走進營帳。

帳內光線昏暗,不待他看清,小公主馨香柔軟的嬌軀便撞進了懷裏,她緊閉著眼,埋在謝鶩行微微發抖,被冷硬的甲胄硌痛了細嫩的皮肉也不願松手。

謝鶩行放下簾子,俯下身回抱緊她,頭顱埋在她頸邊貪婪深嗅,喟嘆著輕喃,“好想公主啊。”

霧玥鼻尖發酸,她雖然在營地,卻幾乎每時每刻都能聽到前方戰場的廝殺,她也沒有一刻不是提心吊膽,細弱的嗓音漫著哭音,“那你走了那麽久。”

不只是這三天,還有之前。

小公主多數時候嬌滴滴的,骨子裏卻又要強,輕易不會把自己真正的脆弱委屈表露出來,謝鶩行感受著她的害怕顫抖,心疼萬分,將她抱得更緊。

“是我不好,沒有告訴公主,是因為我自己也不能篤定順利。”謝鶩行說話的時候,始終沒有松開霧玥一分。

他必須要確保蕭沛相信他死了,那幾箭他都是拼著受的,稍有差池,他是真的會死在那裏。

霧玥自然知道那時的兇險,越是如此越是後怕,“為什麽不直接表明身份。”

“謝鶩行這個身份太臟了。”謝鶩行說著有些想笑。

但凡他早些知道真相,也不至於將奸宦做的那麽到位,就算他是前朝遺孤,可他殘害忠良,禍亂朝綱的事擺在明面上,天下人不會服他,還有閹人的身份也同樣不能為人所認可。

甚至趙銘那幫人都不會追隨他,他必須要借他們的勢,所以謝鶩行與前朝遺孤絕不能扯上關系。

而且,他自己無謂臟鄙,更不懼人唾棄,可他不能讓小公主跟著他臟,也不能讓謝家,母妃,這麽多人的心血被弄得惡心。

“所以謝鶩行必須死。”

奸臣也只能是蕭家江山的奸臣,爛也爛的是這蕭家江山。

霧玥明白了,他是要擺脫謝鶩行這個身份,幹幹凈凈的回來。

她略微側過頭,看著謝鶩行已經恢覆了自己的臉,遲疑了一下,“那現在。”

他輕笑,“相像罷了,謝鶩行已經死了。”

奸宦活著的時候人人唾罵,死了還有誰記得,誰在意,不過隨煙雲散罷了,能成人們茶餘飯後口中的談資都已經了不得。

霧玥心中漫出細密的心疼,墊起腳輕蹭他的臉,交纏過千百次的肌膚,熟悉無比的溫度,每一下的廝\\.磨都讓兩人同時生出顫意。

謝鶩行粗聲一喘,手掌撫握住霧玥的頸項,狂亂的吻不斷落在她的耳畔,臉頰,眉眼……沒有章法,似乎只是為了讓小公主身上沾滿他的氣息。

滾燙的唇銜住霧玥的唇,兩人都同時沈亂了呼吸,聽著小公主膩柔的喘吟,謝鶩行如同受到了鼓舞,加重力道汲取。

直到甜美的檀口裏再索取不出更多,“再多餵我一些,心肝兒。”

霧玥緊闔的眼簾聞之一顫,眼尾洇出羞人的紅暈,感覺到謝鶩行的急切,她才強忍著羞恥,才泌哺出的絲絲津涎轉眼就被吞了個幹凈。

她已然有些不能招架,謝鶩行卻不罷休的繼續啞聲哄求,“不夠。”

霧玥口中的水分空氣快被卷幹,頭暈目眩著小幅度搖頭。

“公主不知道我快死了麽?”

謝鶩行微沈的嗓音落進霧玥耳中,低稠沙啞的可憐,尾音的咬字又透著些讓人心悸的肆掠狠意。

霧玥太熟悉他這樣的語氣代表著什麽,呼吸一緊,謝鶩行卻又緩和下來,輕輕舔著霧玥的唇,用舌輕描著霧玥的唇珠,“公主最好了,一定舍不得是不是。”

霧玥本就迷眩的神識被他攪的紛亂,唇上絲絲縷縷的酥麻不停的往心口蔓延。

謝鶩行瞇著微微泛紅的眸,看著小公主水眸渙散,輕翕著唇小口吐納,舌尖顫巍巍瑟縮,越來越迷離誘人的模樣,牽唇輕笑出聲。

耳邊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霧玥眼簾疊顫,就見謝鶩行不知何時卸了身上沈重的甲胄。

霧玥慌忙回過神,想要說話已經被他托著臋抱起,霧玥漲紅著臉不住踢著腿,謝鶩行一把握住她提晃的小腿,順勢拉倒自己腰上,“夾好了。”

霧玥呼吸都停了停,腦中一陣暈眩,語無倫次道:“這是軍營,你不是還要率兵。”

“管他的。”謝鶩行聲音沈狠,低頭隔著衣衫咬住霧玥的一只軟兔,“公主不想延誤軍情,就乖乖的讓我吃好不好。”

他忽然又吐出口中的柔軟,幽深漆黑的眸盯著那片洇濕,隱隱貼覆出輪廓的布料,笑得冠冕堂皇又禍害至極,“餓著怎麽打仗。”

發人昏聵的話讓霧玥腦中轟然,身子一轉已經被抱著走到塌邊。

……

仲九守在營帳外,見謝鶩行出來,上前一步道:“殿下。”

正午的天光刺目,謝鶩行擡眸看向在日光下迎風翻飛,寫有“鄴”字的旗幟,“傳令下去,整軍。”

仲九神色一凜,終於要攻打皇城了。

“是。”他立刻拱手,轉身下去傳令。

謝鶩行回身看向緊闔的帳簾,冷毅的烏眸化出柔色,啟唇對合意道:“公主還在睡,別吵醒她。”

*

城頭之上,硝煙彌漫,護城河中盡是屍山血海,血腥味沖天。

沖車駕著攻城錘如排山倒海之勢,猛烈撞擊著城門,射死一個敵軍立刻有人補上,雲梯搭起,在投石的掩護下,大批月夷軍翻上城墻,踩著屍骸往上沖。

饒是一批批弓箭手放出箭雨,架車頭炮石,也擋不住不斷攻城的月夷兵。

守軍急奔向哨臺處,朝著領軍大喊道:“統帥,敵軍又攻來了!這樣下去,恐怕守不住。”

話未說完,守軍就被一腳踢翻,統帥怒喝,“守不住也給我死守!”

撞擊城門的聲音卻搖撼著他的靈臺,他轉頭看向城內被火石箭矢打的紛亂死逃的百姓,死氣已經彌漫了整座城池,誰都看得出大胤氣運已去,除非大羅神仙相助,否則回天乏術。

統帥目眥欲裂,大喝一聲,“隨我迎敵!”

七月初十,三更天。

皇宮內燈火通明,石別拉的鳴號聲響徹整座皇宮,嗡鳴聲讓人心口悶沈顫抖,禁軍重重圍守在金鑾殿前,做著最後赴死反抗的準備。

大殿內,蕭沛垂眸枯坐在龍椅之上,目光發直,青灰的眼底一片枯寂,一身玄色龍袍本該是輝煌尊貴的象征,此刻卻落拓灰敗。

進安從大殿外走進來,“皇上,奴才已經安排好了禁軍,現在就可以護送你離開。”

“你要朕逃?”蕭沛掀起眼簾,眸色又戾又冷,一國之君棄家國而逃,讓他有何顏面活於世上。

“去把菀菀叫來見朕。”

“皇上。”進安叩首,敵軍已經攻進皇城,再不走真的就沒時間了!

蕭沛擺手,“去罷。”

進安一咬牙,眼汗熱淚褪了下去。

顧意菀穿過禁軍的重重把守,走上玉石臺階,走進金鑾殿。

蕭沛正提著酒壺往杯中倒酒,聽得腳步聲,擡眸望向顧意菀,薄唇微微揚笑,“到朕這裏來。”

顧意菀見過他很多模樣,失意不得志,或者是意氣風發,或者是冷漠狠心,但唯獨沒有見過他如此,雖然含著笑,眼裏卻全是頹靡灰敗。

顧意菀走上前,“不知皇上叫臣妾過來,是為何事?”

蕭沛拉起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顧意菀想要抽開,他確握得極緊,像是要把她的手握碎。

“菀菀,朕這次徹底輸了。”蕭沛扯著笑,眸中竟似有淚意。

顧意菀吞了吞發澀的喉嚨,別過頭,“報應不是嗎?”

或許就如當初叛軍起義時所說,當初元武帝謀朝篡位,倒行逆施,所以天道不容,降下懲戒,一切一切的手足相殘,背倫之事,都是報應。

蕭沛沒有動怒,輕蹭著她的掌心,目光空洞,似陷在遙遠的回憶裏,“你說,若朕當初,只要你,不那麽貪心,只要你,會不會一切都不同。”

顧意菀呼吸堵在喉嚨口,雙眸酸極,須臾,才冷漠道:“事到如今,皇上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是。”蕭沛兩眼無光,頓頓點著頭,“總歸還有菀菀陪著朕,就像最初那樣。”

目光觸及桌上的兩杯酒,蕭沛雙眸微微亮起,“敵軍就要殺進宮,菀菀陪著朕一起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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