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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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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霧玥閉緊著眼, 將臉頰貼在謝鶩行胸膛,大約是被夜風所侵染,他衣袍上攜著刺骨的寒意, 觸到肌膚上,涼的霧玥輕輕一顫。

謝鶩行感覺到霧玥的瑟縮, 有那麽一瞬,猶豫著想要松開些, 結果只摟得更緊, 低聲喃語, “馬上就暖和了。”

他以為小公主是要躲,卻反而將自己無比溫軟的嬌小身子整個都埋進他懷裏, 圈在他脖頸上的纖細雙臂緊了緊, 又緊一些。

謝鶩行輕震,激蕩心臟跳動更迅猛,他將視線低下, 只能看到小公主的發頂, 輕輕拱蹭著他的胸膛, 就像是要給他取暖一般。

霧玥交疊的羽睫隨著呼吸不平穩的顫抖, 過往謝鶩行抱著自己的時候,總是無比暖和, 仿佛能抵擋一切風雪,此刻他透涼的懷抱讓她心慌,她只想快些驅趕走這些寒意。

霧玥感覺到頸項被掌握住,繼而寬大的手掌輕撫至她的下頜將她的臉托起,霧玥輕翕開眸子, 鋪天蓋地氣息就籠罩了上來。

“謝……唔”

未說完的話被謝鶩行盡數吞到了口中,餘音化成了吟唔。

霧玥唇齒被他撬開, 舌頭不溫柔的沖撞進她口中,粗糲勾卷住她柔軟的舌,攪纏吞吮。

口中的空氣被剝奪,鼻息也全部被攪亂,所有的感官都被謝鶩行的氣息充斥滿,他遽升的體溫終於穿過衣衫,燙進她的身體,以極快迅猛的速度攀繞,繞住她那顆惶惶難安的心。

暌違的熟悉溫度讓霧玥忍不住輕啜哽咽出聲。

謝鶩行迷沈的眸子劃進清明,略微退開一些,抵著她的額,眸光緊糾著她被淚水染濕的雙眸,心中生出萬般不舍,“公主不哭,是我不好。”

霧玥有滿腹的話想要與他說,到嘴邊卻只哽咽問出,“謝鶩行,你是不是會有危險。”

謝鶩行目光微滯,旋即笑道,“瞎想什麽。”

怎麽會是瞎想,他都險些遇刺了。

霧玥還要說話,謝鶩行趕在她開口前先一步錯開話題,“倒是公主,夜裏不睡覺,扮了小太監偷摸過來。”

謝鶩行垂眸,好整以暇的端看著她的裝束,半晌輕勾著薄唇笑說:“那麽想我?都怨我這些時日太忙,顧不上我的心肝兒。”

霧玥不順著他的話走,而是很認真的看著他問:“謝鶩行,現在情形很不好是不是,你一直不見我,在人前與我撇清關系,也是怕牽扯我是不是。”

謝鶩行眼裏的笑意不變,語態輕松,“蕭沛就算有靖王的支持,兵力也遠遠抵不過朝廷軍隊,至於不見公主。”

他若是矢口否認,小公主只怕會更加認定心中所想。

謝鶩行用掌心撫著霧玥的臉龐,溫聲喟嘆著哄慰:“是因為我得保護好公主吶,不敢有一絲紕漏。”

霧玥緊緊攥住他的衣襟,想說自己不怕,可她也清楚,他這麽做不僅是在保護她,如此節骨眼上,她也不能讓自己成為旁人要挾他的負累。

霧玥把所有話都咽下,只執著問,“那你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謝鶩行默了默,戰事一起,變數就不再在他的掌控內,他就算布劃再周全,也無法篤定結果。

牽一發動全身,稍有不慎,哪怕是一環出錯,他都沒有第二次機會。

“就是為了公主,我也不會讓自己有事。”謝鶩行低聲說著,擡起她的下頜一下一下細細密密的落吻。

不能,更不敢。

“公主不用擔心會與我撇清關系。”謝鶩行口吻變得凝沈,吻也加重,“撇不清的。”

霧玥被他愈加深切的吻奪去空氣,喘氣變得吃力,一直到謝鶩行的吻滑到脖頸,她才有機會喘口氣,隨之而來的顫栗卻更強烈。

謝鶩行吻得癡迷,視線觸及霧玥身上的衣服,他停住動作微擡起頭,目光莫測,“合意的衣裳?”

看到霧玥點頭,他沒有一絲遲疑,利落解了衣裳擲到地上,眼裏翻著不能平息的異色。

在霧玥迷惘驚愕的輕呼聲中,謝鶩行將頭埋低,再次落下的吻遠比方才來的更為兇猛。

他閉著眼,所有的情緒都在被放大。

重要的不是合意,而是現在他能解了這衣裳,可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幸死了,就連這簡單的事也沒法做到,也再沒辦法在小公主身上染上他氣息。

他的一切會在小公主身上慢慢淡去,念及此,一股帶著恐慌的戾氣在胸膛竄起,橫沖直撞。

他一把將霧玥抱起,甚至不等走到塌邊,就掀了衣袍握住她的腿環到腰上。

填實後的心安勉強將他的戾氣壓下些許,成王敗寇,若當真到那日,他認就是了。

但他得帶著他的公主一起走,否則他死都沒法瞑目。

……

風停雨歇後,霧玥虛闔著濕腫的眸子,渾身無力的軟伏在謝鶩行懷裏,呼吸輕的幾乎聽不出,連擡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軟綿綿的由著他給自己穿衣。

謝鶩行拿得是自己的衣裳,寬大的青衫將霧玥從頭罩到腳,還長出一截。

謝鶩行將衣帶系好,擡起眼看她,眸子裏還噙著饜足後的風流,“怎麽早沒想到,公主往後就著這身,日日在我身邊可好。”

霧玥潮\\.紅未散的雪腮又紅了幾分,輕聲呸了口,“要是不擔心你,我才不來。”

謝鶩行笑笑沒再說話。

他也確實只是說說而已。

*

這天之後,霧玥仍是只有偶爾才見到謝霧行,而隨著天氣越來越寒,臨近年關前,蕭沛的軍隊還是攻過了北古口。

年廿八,蕭沛率軍駐紮進城中。

這一場仗雙方將士皆死傷慘重,紛飛的戰火更是讓城中百姓流離失所,嚴冬的寒冽籠罩在殘破的城池之上,本該和樂團圓的喜慶日子,長街上卻隨處可見傷亡的將士,還有家園被毀的百姓。

蕭沛負手站於城墻之上,神色漠然地看著長街上的景象,一個執軍報的將士從傷殘的士兵中疾步跑來。

“報——”將士跪在城墻石階下。

蕭沛朝進安睇去眼神。

進安向守衛一擺手,守衛撤械將將士放了進來。

將士快步上前,躬腰奉上手裏的密信,“稟殿下,從京城送來的急報。”

蕭沛將握在手裏的玉蘭雕件收回胸前衣襟,才接過信件展開。

進安站在蕭沛身邊,看著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微凜,他們才打退了朝廷軍隊,攻下北古口,莫非是有什麽變數。

“殿下。”進安沈聲道:“可是朝廷又派來增軍?”

蕭沛冷笑,“是趙銘率著那批流竄的餘孽,打著要推翻我蕭家江山,匡覆鄴朝的名頭,在多地招兵買馬,舉兵造反!”

進安大驚,看到紙上的幾行字——

蕭賊謀朝篡位,倒行逆施,天道不容,故天降懲戒,前有手足相殘,弒父大逆不道之事,後有奸宦亂政,至戰火紛飛,民不聊生,我輩順應天意,誅除蕭賊,撥亂反正,光覆鄴朝。

蕭沛怒撕了手中的信紙,鄴朝,哪還來的什麽鄴朝,這天下江山姓蕭,是他蕭沛的。

謝鶩行那蠢貨,與他內鬥以為扶了那毛頭小兒上位就能高枕無憂了,這江山到他手裏都端不住,現在民心大亂,連趙銘那幫喪家犬也敢造反,想乘亂分一杯羹,癡心妄想!

“傳令下去,所有將士休整三日,隨我揮軍北上!”

*

除夕夜,宮中出奇的清冷,沒有辦宮宴,也沒有百官守歲,只有漫天飄揚的大雪紛撒落下,堆積在一盞盞宮燈之上,遮蔽了光暈,蕭索淒寒。

照月樓裏,霧玥與蘭嬤嬤,雲兮柔,合意,心蓮,心檀一同吃著團圓飯。

幾人也沒有主仆之分,坐在一桌,霧玥竟有一種回到了過去在長寒宮的感覺。

只不過那時宮外熱鬧喧囂,長寒宮清苦冷寂,她與嬤嬤雲娘娘互相說著扶持安慰的話,而現在恐怕整座皇宮裏,也只有他們這裏還有些和樂氣氛。

只是這和樂不知能維持到什麽時候。

霧玥不止一次望向漆黑的中庭,已經快到子時,謝鶩行大約是不會過來了。

她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現在不僅蕭沛的叛軍在一路北上,還有前朝的起義兵,霧玥心裏隱隱猜測這或許是一個契機,可是三方交戰,誰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戰事動蕩,京中看似還是風平浪靜,但百姓早已是人心惶惶,為了驅散恐慌,上元節這天滿城百姓都熱鬧的走到街上,彩燈游街,在河邊放花燈祈福頌悼,願天下能早日太平。

霧玥也在暗衛的跟隨保護下去到宮外,她隨著人群跟著游街的花燈隊伍一同走著,熱鬧的氣氛仿佛真的讓人暫時忽略了戰事。

心檀與合意仔細的隔開著人群,合意見天色已經晚了,對霧玥道:“公主,咱們該回去了。”

霧玥點點頭,將提在手裏的花燈晃了晃,“將燈放了就回去。”

幾人去到朧西河邊,霧玥待前面的姑娘放完花燈,走上前攏著裙蹲下,將花燈小心翼翼的放進水中。

花燈在水中沈浮了兩下,她也緊張提起心,見它終於穩住往前頭飄去,才松下目光抿唇微笑起來。

視線揚起,對上湖對岸靜靜望著自己的男子,霧玥微怔。

是久未見過的陸歩儼。

……

兩人就近選了朧西河旁的一間茶樓,坐下後霧玥率先問:“陸公子近來可好。”

陸歩儼清簡許多,眉宇間依舊溫朗,含笑說:“無官一身輕,空身無累。”

霧玥知道他是心懷抱負之人,怎麽會真的淡出不聞天下事,她扶了扶手裏的茶盞,思忖問道:“如今戰局劇變,前朝起義軍打著撥亂反正的口號起兵,陸公子怎麽看。”

陸歩儼蹙起眉。

霧玥緊著又說:“如今朝局亂做一團,天下在蕭氏手裏是不是真的違背天意,所以現在民不聊生,或許前朝真的可以覆朝,百姓也可以安定。”

陸歩儼對她口中的蕭家二字略有困惑,但沒有深想。

至於霧玥的話,他不是沒有想過,如今戰火四起,已經超出他的預計。

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他始終認為,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能讓家國富強的君主才配做這天下之主,而百姓在蕭家的掌政下,身處水深火熱,這樣的朝廷究竟還配不配做掌權。

但皇權之掙從來都是用實力說話,喊得口號無非是為了個師出有名。

如果不是三皇子起兵在先,動蕩了局勢,這些起義軍恐怕前腳揭竿後腳就會被殲滅。

陸歩儼如實道:“起義軍兵力太薄,是怎麽也敵不過朝廷軍隊的,但若是謝。”

陸歩儼說著看了看霧玥,“但若是謝鶩行與蕭沛再自相殘殺下去,漁翁得利也不是沒有可能。”

霧玥聽完輕輕點頭,“我懂了。”

霧玥沒有久留,與陸歩儼道別後就回了宮。

走到通往照月樓的宮道上,霧玥反覆想著與陸歩儼的對話,心中越發篤定了一個猜測。

前朝軍起義,或許有謝鶩行的操控。

他或許是想要將蕭家的江山徹底毀了。

霧玥捏了捏手心,忽然看向合意。

合意上前兩步,“公主有何吩咐。”

霧玥猶豫再三,只輕聲道:“今日是上元節,你讓謝鶩行不要忘了吃元宵。”

“欸。”合意欠著腰應聲,“奴才知道了。”

養心殿內,謝鶩行闔眼坐在寬大的龍案後揉著眉心。

果然趙銘起軍的消息一傳開,傳到那些藩王耳中,都開始坐不住要借兵相助蕭沛,畢竟若沒有趙銘,再怎麽打,這天下只要姓蕭,他們就能高枕無憂。

趙銘那區區幾萬人也確實難成氣候,他就是再餵兵馬過去,想要與朝廷抵抗也是如螳臂當車,而且他若是真的壯大,一旦不可控,也是麻煩事。

倒時,他可能就未必願意做個統帥了。

所以這權衡之勢還不能破。

仲九端著碗熱騰騰的元宵走進來,“掌印吃些東西吧。”

謝鶩行眼皮也沒擡,虛一擺手,示意他拿下去。

仲九猶豫了一瞬道:“是公主囑咐的,上元節得吃元宵。”

謝鶩行睜開眼,沒有說話,接過碗安靜將元宵吃下。

*

在平穩度過中元節之後,就是接連沈池被攻陷的消息傳到京中,蕭沛所率的叛軍兵馬在集結多位藩王的支援後,一路北上攻占多座城池。

而所有人以為不足為懼的前朝起義軍,竟也一路收召兵馬在四月末的時候打過了兩江!

幸而朝廷派來的援兵抵達及時,死守顯州,起義軍才沒有進一步攻過來。

但是時至今日,朝廷腹背受敵,被兩方分去兵力,竟以隱隱落到劣勢。

那批擁護謝鶩行的朝廷官員也意識到局勢的嚴峻,若再下去,就不僅僅是皇位之掙,而是這大胤朝要沒了!

老太傅在金鑾殿上痛斥奸臣亂朝,要謝鶩行自戕謝罪,被下令當場斬殺,血濺滿了大殿,百官無不駭然驚栗。

這場仗也到了無法再拖的地步,所有人心知肚明,只有朝廷軍與蕭沛的軍隊整合,內方穩定,才能保天下不會易主。

七月暑至,蕭沛的八萬先行軍已經順利駐紮在峽裕江畔,只等渡江長驅直達京師。

營帳內,蕭沛身穿甲胄站在輿圖前插旗擺陣。

如今朝廷兵力仍是最多,但一部分被拖在了顯州,駐守皇城外幾到關卡的兵力與他相去無多,加上一路敗退,軍心早已不穩,他戰勝的把握不低。

怕就怕兩軍交戰的時候,趙銘那幫叛軍也打過來,到時候鹿死誰手就難說了。

蕭沛沈著嘴角,他是真沒想到,謝鶩行連那區區萬的人叛軍都擋不住,能讓他一路打到顯州,招兵買馬壯大至七八萬。

他閉上戾氣湧動的眉眼,深深呼吸。

簾帳被挑開,是進安走了進來。

“殿下。”進安站定在輿圖前拱手。

蕭沛,“說。”

“前方探子來報,謝鶩行為增將士勢氣,要親自率兵上陣。”進安說罷遞上手裏的信封,“這是京城送來的密信。”

蕭沛接過信拆看,信上說,是趙京玉勸籠了大部分朝臣,謝鶩行頂不住壓力所以才會親自率兵。

“自作主張。”蕭沛神色變得淩冽。

對他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一舉攻入皇城,謝鶩行前來必然會拖長戰期,倒時兩軍傷亡少不了,朝中畢竟還有一個姓蕭的坐在皇位上,若是趙京玉也想做那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人……

雖然趙京玉未必有這個膽子,但他不能不防。

蕭沛思忖著摩挲著手裏的玉,片刻後低下視線,看著掌心的玉問進安:“找到了麽?”

進安知道他問得是顧意菀,在北上行軍的路上,他們在一個流民孩童身上發現了一方繡有玉蘭的手絹,那繡花與顧意菀所繡的如出一轍,而聽那孩童的描述,給他手絹的人也與顧意菀相符。

顧意菀恐怕是真的沒有死,據說在她身旁,還有一個男子。

進安搖頭,“還沒有找到。”

“繼續找。”蕭沛重重合上眼。

這場仗他無論如何都要贏,他還要找回他的菀菀。

*

謝鶩行出征的前夜,徹夜都將霧玥捉在床幃內,他發著狠,霧玥也竭力承載著,手臂緊緊圈著他,不斷地問:“你會沒事的對不對。”

謝鶩行沈黑染欲的眸子緊盯著她,裏頭翻湧著她看不懂的掙紮。

她交扣在手臂上的指深掐出印記,又問:“謝鶩行,你會沒事的對不對。”

“公主願意跟我一起走麽?”謝鶩行問。

戰場兇險,刀劍無眼,生死就是一線之間的事,他還沒有看透天機的本事,只有把小公主帶在身邊,他才能確保他們到死也在一起。

霧玥沒有猶豫的點頭,透過眼前的水霧看著他,“你不是問過我,願不願意死在一起。”

謝鶩行一句話沒有說,就這麽緊緊看著她,忽然笑出聲。

粗啞的笑聲凝滿了暢快和也滿是不舍,當初是這麽想的,可他不舍得他這般漂亮美好的公主,變成一具沒有生息的屍體。

舍不得可怎麽辦吶。

謝鶩行低頭深切吻住她,用力到恨不得將她吞進腹中,“公主不用擔心,我就是死,也會回到公主身邊死。”

從他下頜滴落的汗水砸在霧玥身上,與布她肌膚的涔涔香汗混摻,稠纏的氣息絲絲脈脈的深攪在一起,兩人都希望這天不要亮起來。

可時間不會偏愛他們半分,霧玥醒過來的時候,謝鶩行已經不在。

*

謝鶩行率朝廷軍隊與蕭沛的叛軍對峙在峽裕江,兩軍數次交戰峽裕江易守難攻,蕭沛想要率軍渡江,唯有兩條路,從山澗夾道走或是橫渡江面,夾道行軍難,將士只要進入就會遭遇埋伏,死傷慘重。

而一旦想要渡江面,駐守在江河對岸的將士就會射來漫天飛箭,同時投石砸船,兩軍交戰數次,蕭沛這邊將士死傷萬餘,卻始終難以攻破。

直到一夜大霧,謝鶩行預判失誤,蕭沛趁夜色遮目,命三千將士渡江殺進對方陣營,借著大亂之際,大批軍隊過江,直接打的對方退兵十裏戌守。

索性援軍很快抵達,戰勢又一次拖了下來。

營帳內,蕭沛與將領商談過戰事已經是深夜。

燭火照著他厲怒森冷的臉,到此關頭,謝鶩行與他都清楚,只有統帥兩軍將士,才能對抗起義軍,所以兩人都有所保留的在打。

“如此拖下去,趙銘的起義軍恐怕就真得要收魚滃利了。”

他們兩人之間,必須要死一個。

*

皇宮一處開闊的空地上,霧玥一手執著特制的木棍,木棍的凹槽處盛了水,她抿緊著唇,用手裏的另一根棍子狠狠敲擊在下面,被大散的水花立刻飛上天,再如蒙蒙雨霧般灑下。

“公主可真厲害!”站在一旁的合意和心檀滿嘴誇讚。

霧玥自己也十分滿意,她扭頭興沖沖的去看一旁的師傅,眼裏閃爍著希冀:“我這樣可以打鐵花了嗎?”

“不成不成。”師傅連連擺手,“這水打的還不夠散,若是換成鐵水,公主身上可就要被灼傷了。”

自來就從沒有姑娘家學這手藝的,只有皮糟肉厚的男子才敢做這危險的事,公主來找到他說要學打鐵花時他都蒙了好一會,怎麽也不敢相信這麽嬌滴滴的小公主能幹這事。

萬萬沒想到,她竟真的堅持了下來,日覆一日的練著。

如此的堅韌連師傅都咂舌刮目相看。

霧玥聞言落寞的垂了垂眼,今天是謝鶩行的生辰,說不定他回來,她便便日日練習著,沒成想還是不行,他也還是沒回來。

謝鶩行離京的三個月,她除了從那一道道傳回京的軍情中尋到一點點他相關,其他什麽都不知道。

師傅見她情緒低落,寬慰說:“公主已經打得十分好了,倒時必能打出最漂亮的鐵樹銀花來。”

“嗯。”霧玥勉力挽出笑,沒關系,等她學會了他一定也就回來了。

往後就都是平安順遂。

……

“嗡——嗡——”

沈壓渾厚的鳴哨聲響徹軍營,將士從哨臺上急奔下來,口中高喊:“叛軍又攻來了!”

謝鶩行靠坐在圈椅上,漠然聽著營帳外將士奔走整軍的重踏聲,仲九站在一側,垂低著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交代你的事都記住了。”謝鶩行啟唇淡淡說。

仲九沈聲答:“掌印放心。”

沒聽到謝鶩行再說話,仲九略微擡起視線。

燭火明明滅滅的照在他臉上,漆眸沈黑,稀薄的光投在其中都被吞噬的幹凈,似是怎麽也難以照亮。

直到他眨動眼簾,仲九才從他眸中讀出一絲情緒,是惶恐。

仲九震驚不已,他怎麽會從掌印眼中看到惶恐?等再看過去時,又什麽都沒有發現,取而代之的是淩厲的戾氣。

急促的腳步聲奔來停在營帳外:“末將求見內相。”

“進。”謝鶩行站起身,展開手臂。

仲九取來甲胄為他穿上,謝鶩行低頭佩戴著護臂,副將程士毅拱手道:“蕭賊率軍自南崖襲擊,末將已經命先鋒將士迎戰,弓箭手和炮車皆以排陣備戰。”

陣前,硝煙彌漫,火光沖天,席卷著撲面的血腥味和喊殺聲,兩軍將士沖陷在沙場之中,一具具身軀倒下,緊接著又是一批批將士前仆後繼的沖上前。

鐵騎馬蹄踏過屍體,揚起漫天的沙塵殘肢,廝殺聲滔天。

謝鶩行騎在馬上,瞇眸望著地方陣營旗幟上“伐奸除逆,扶顛持危”的幾個大字,迅疾的狂風吹得旗幟翻飛不止。

謝鶩行冷默勾唇,伐奸除逆,究竟誰是奸誰是逆。

他緩緩舉起手中的長劍,劍鋒映著涼月,冷冽透寒,“給我殺!”

謝鶩行策馬疾馳殺進戰場,淩厲的劍勢招招直取對方性命,狠戾殺出一條血路,劍身逐漸被鮮紅的血液染得看不出本身的顏色。

將士氣勢大增,嘶吼著沖殺在前,月影籠罩著這片巨大的修羅場,刀劍碰撞發出的錚鳴,火花迸濺,哀嚎咆哮,形如煉獄。

程士毅殺到謝鶩行身旁,高聲道:“內相,蕭賊見不敵,帶著人馬往西崖逃了!”

就在這時,迎面沖來的敵軍嘶喊著朝著謝鶩行揮刀劈來!

謝鶩行眸光一厲,執劍的手腕靈巧一翻,劍鋒直取對方心口,拔劍撤勢的同時,大片的血跡噴灑而出,濺在他眼下,襯著冷白的皮膚如同鬼魅。

“率人馬,隨我去追!”謝鶩行一夾馬腹,率先朝著蕭沛退逃的方向追去。

一路追蹤進西崖山澗,除了一路過來地上的屍首,謝鶩行始終沒有發現蕭沛的蹤跡,他拉停韁繩,緩慢驅著馬繞著空寂的山澗處查看。

颯颯的風淩厲刮在謝鶩行耳畔,如刀鋒剜肉,束發被風吹得翻飛揚起,敏銳聽到林間有動靜,謝鶩行眸光一厲,執劍的手慢慢握緊。

數十道黑影從暗中躍出,蕭沛騎著馬自人群中緩緩上前,微笑看著謝鶩行。

謝鶩行目露譏嘲笑看著面前的埋伏,“殿下不會以為,憑這幾人就能奈何的了我罷。”

且不說程士毅馬上就會帶人趕來,即便沒有,這些人他也不放在眼裏。

蕭沛挑眉搖頭,“我是想與內相商量件事。”

謝鶩行一副傾聽的姿態。

蕭沛道:“想來內相也清楚,只有這天下姓蕭你我才安枕,現在我們僵持下去只會使兵力越來越弱,讓趙銘那幫逆賊得逞。”

“那殿下投降就是了。”謝鶩行笑得散漫。

蕭沛心頭怒沈,面上卻不改絲毫神色,“朝中早已無人服你,現在全天下都要你死,你吃不下趙銘,你與我頑抗也是因為你沒有別的出路。”

謝鶩行唇邊的笑意慢慢斂起。

蕭沛接著道:“這榮華富貴你是沒本事要了,與其落得個不得好死,我可以現在放你走。”

謝鶩行沈默不語,仿佛在權衡,忽的,他彎唇一笑,“來了。”

謝鶩行好整以暇的吐字,“我吃不吃得下趙銘,就不勞殿下操心了。”

蕭沛擡眸看向他身後,是程士毅帶著圍堵的人馬趕了過來。

“內相恕罪,末將來遲。”程士毅策馬高喊,“都給我上,拿下逆賊。”

蕭沛看著越來越近的人馬,也笑起來,“是啊,來了。”

他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怎麽可能放謝鶩行走,他要將他碎屍萬段!只是若直接動手,他確實沒有把握。

但是他可以策反。

謝鶩行意識到不對,臉色驟變快速回頭,程士毅手裏的弓箭已經破空射出,淬著寒光的箭頭朝著他飛射而來。

謝鶩行瞳孔陡然縮緊。

……

夜風拍打在窗欞上,沒有關緊的窗子被吹得搖擺作響,“哐嘡,哐嘡。”

霧玥猛得從睡夢中驚醒,“謝鶩行!”

黑暗中,霧玥懼睜著眼睛怔怔望著帳頂,她心臟在狂跳,呼吸急切,強烈的不安急湧進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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