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佟姊，不是說這田還要繼續曬，怎麽淹了水？”藺仲勳走近她問著</p>

杜小佟緊抿著唇，現在這狀況，她毫無證據只能吃悶虧，可這麽一來，這畝田會分檗過頭，到時候分了養分，稻谷就容易變成空殼看來，只能先排水，看狀況再決定要不要下田把多餘的稻秧拔除了</p>

“小佟姊？”她的沈默落實了藺仲勳心底的猜測這水根本是有心人故意引入，惡意要破壞她的田，可偏偏她又不能發作，對不？</p>

“欸，你的田怎麽淹水了？”</p>

正忖著，身後傳來一道嗓音，這聲音對藺仲勳而言並不算太陌生，畢竟幾天前才打過照面而已，只是他記不得對方姓啥就是</p>

杜小佟冷著臉不語她不是不懂人情世故，這當頭只要點個頭揚個笑，繼續和睦相處即可，但田裏栽種的都是食糧，惡意糟蹋他人的食糧，這口氣她就是吞不下</p>

“不過也沒關系，教你的男人替你踩踩水車，先把水排出去就好”胡大叔笑得極冷，滿嘴暧昧</p>

杜小佟驀然擡眼“胡大叔這麽說是要毀我的清白不成？！”是可忍孰不可忍，毀人清譽最是惡劣，為何都已經一把年紀了，是非輕重都不懂？</p>

藺仲勳濃眉微攢，深邃魅眸微瞇迸出殺氣就說人性本惡，明明就可以相安無事，有人卻偏愛挑起戰端……欺侮一個無人照應的寡婦，到底算什麽男人？可偏偏這時候他並不適宜開口，就怕他一說反倒惹大事端，替她招來麻煩</p>

“我毀了你的清白？那是鎮上的韓大娘說的，可不關我的事”胡大叔上下打量著她“她說，她要替你家長工說媒，卻被你打了回票，早說嘛，當初我就不會要牽上他跟我女兒的姻緣了”</p>

“胡大叔既知他是我聘來的長工，就該知道他是長工的身份，住在我家中並無不妥，為何卻硬要毀我的清譽？”</p>

“如果他真是你聘來的長工，來了這麽久的時間了，為何從不見他下田幹活？反倒是上山下海的打獵捕魚，這是哪門子的長工？說穿了根本就是你的男人嘛，你只管承認，寡婦改嫁在這年頭也不算少見”胡大叔鄙夷地說，神色不屑</p>

杜小佟粉拳握得死緊，肚子裏有一把火燒著，可氣人的是她反駁不了</p>

她不讓他下田，是因為他什麽都不懂，再者經他碰觸的農作都快枯死了，她哪敢再讓他下田？可這事根本就說不了，因為就連她也不懂他為何會如此，說出去又有誰會信？就算信了，恐怕他也會被當成妖怪看待，這又何必呢？</p>

一直杵在旁保持沈默的藺仲勳，向前了一步，話都已經翻到舌尖上了，卻見杜小佟橫出手臂，狀似在阻止他</p>

她知道他要說什麽？她知道他天生有弄死植物的本事，卻不讓他把這事說出口？只要他說了，盡避釋不了疑，但至少可以讓對方閉嘴，還是說……她純粹是怕他開口反招麻煩？</p>

然那細微的舉措胡大叔看在眼裏，更加認定兩人暧昧“就說嘛，一個沒沒無聞的寡婦，種的稻米怎會被戶部給看上采購，依我看八成是用狐媚本事勾搭了戶部哪個官員，要不怎會有這般天大的好事”</p>

藺仲勳聞言，撇唇哼笑道：“要是長得狐媚點就有本事勾搭戶部官員，胡大叔家中兩個女兒，挑一個送上去換條生路，也是挺不錯的選擇”</p>

“你！”</p>

“被人抹黑就是這般滋味，胡大叔認為滋味如何？”藺仲勳似笑非笑地望向他，笑意緩緩地凝成濃烈殺氣這個男人，他記下了！既是自個兒不留情面，他又何必留情？</p>

胡大叔打了個寒顫，最終只能悻悻然地轉身離去，連多置一詞都不敢</p>

杜小佟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影微顫著，藺仲勳見了只想要將她納入懷裏，讓她知道有他在，誰都不能傷害她</p>

“小佟姊，你們總算是回來了，就在想說天色都快暗了，你們……小佟姊，你沒事吧？”銀喜因天色已暗卻未見兩人返家而出來瞧瞧，從田邊矮樹叢跑來，瞧見兩人總算是將懸下的心放下，可是一瞥見杜小佟臉上的淚痕，不禁楞住</p>

“沒事，回家吧”杜小佟胡亂地抹著臉，頭也沒回地朝家的方向走去</p>

銀喜不由得看向藺仲勳，藺仲勳只是不語地跟著杜小佟</p>

對他而言，只要是走在同一條路上，誰在前誰在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在同一條路上而這條路上，是絕不允許任何不相幹的人事物擋著</p>

用過晚膳之後，杜小佟推說累了便回房歇息，藺仲勳也找了說詞回房歇息，直到屋裏所有人都歇下了，他才無聲無息地離開</p>

城門早已關上，但不過是一座城門，哪裏擋得下他的腳步</p>

他點地躍起，閃過巡視的城門兵，隨即躍入城內街道，根本無人察覺他如入無人之境地朝皇宮走去，直到被擋在正豐門外</p>

“大膽刁民，皇宮內苑豈是你能進入之……”話未完，已經被藺仲勳一掌給劈昏</p>

而另一名守宮門的禁衛隨即向前，藺仲勳長腳一擡，便被踹飛在地上滾了兩圈</p>

隨即，他便朝宮裏走去，不一會宮中像是炸開的鍋，到處喊著捉拿刺客，他閑散走著，等著有人通報福至，一方面則是朝廣祈殿而去</p>

最終，他在廣祈殿外的長廊被團團包圍</p>

一個男人手執長劍向前，重喝著，“拿下刺客！”</p>

藺仲勳站在暗處，瞧著禁衛手提燈籠，他才緩緩地向前，就在禁衛刷的一聲，同時抽出長劍時，他沈聲道：“桂都統辦事還挺利落的嘛”</p>

為首的男人聞聲登時頭皮發麻，大喝道：“慢著！”</p>

所有禁衛退下，桂英華隨即收起長劍，向前走上兩步，一雙虎眼瞠得快要暴突，隨即單膝跪下“卑職不識聖駕，還請皇上恕罪！”該死，已經好久沒瞧見皇上，多希望永遠都不用再見，可偏偏還是見了，而且這一次很有可能真的是最後一次見到……因為他死定了！</p>

見桂英華一跪，喊著皇上，所有禁衛刷的一聲，整齊跪下</p>

藺仲勳氣定神閑地睨了眾人一眼，大步走過“桂都統，阿福呢？”</p>

“回皇上的話，福公公正朝禦天宮過來”桂英華盡避哀悼自己命運多舛，但還是恭敬地稟報著該死，他真的猜不出皇上穿著民間布衣到底是在玩哪一招，他只知道今晚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夜太卑鄙了，來這招陰人，皇上都不會覺得自己太不講道義嗎！</p>

“叫他到廣祈殿找朕”</p>

“卑職遵旨”桂英華立刻使了個眼色，要下屬趕緊把福至找來</p>

藺仲勳踏進寢殿，坐到四方黑檀書案前深思</p>

不一會，福至急急忙忙地到來，在殿門外低喊：“皇上”</p>

“進來”</p>

埃至一進殿，本來欣喜的神色在瞧見藺仲勳鐵青的臉色後消失殆盡</p>

“阿福，朕要賜一座禦匾”</p>

埃至心思動得極快，道：“給寡婦杜氏的？”問著的同時，瞧見藺仲勳懶懶地望著自己，他二話不說地改了說詞，“是給杜姑娘的？”</p>

反正說寡婦可也不可，畢竟也不是明媒正娶，不過是個童養媳罷了，王家少爺死後，名分恐怕也只是王家的丫鬟而已</p>

“朕要封霜雪米為天下第一米，禦匾上題一品米”</p>

“奴才遵旨”福至垂下眼，心想皇上分明是拿禦匾作文章一般而言，禦匾擱在民間已經有相當威力，見禦匾如見皇上，再題一品米……難不成是有誰對杜氏無禮，皇上要替她出一口氣？</p>

唉，原本以為皇上是玩夠了，打算回宮，豈料他不過是回來坐坐而已</p>

“三天內送到她府上”</p>

埃至掂算了下時間“奴才會辦得妥貼，不過既是要賜匾，那麽就得要擬旨，皇上是否要再賞賜何物？”</p>

“黃金百兩……”藺仲勳忖著杜小佟還需要什麽給她一筆錢，她大概也只是先存起來，要不便是采買農具和孩子們所需的文房四寶，但總不可能要他送農具和文房四寶吧……</p>

“要不要加賜錦綾十匹？”</p>

“也好”上次拿的古香綾她壓根沒用到，全都用到孩子們身上，這一回多備一些，加上是皇上所賜，她不用都不行</p>

“奴才記下了，三日後會派人領聖旨前往封賞”</p>

“對了，清河築堤防一事，到底是怎麽做的，竟讓下游河水暴漲”</p>

“奴才明兒個會上工部了解，要是有任何瀆職之嫌，奴才會嚴懲”</p>

“別忘了把戶部給一並攪進去”一群貪官汙吏，等他有閑情時再來整治“今兒個賜禦匾一事最好早點讓戶部知道，朕要看戶部這一回要拿多少銀兩去杜家采買霜雪米”話落他已起身，好似一刻也不肯多作停留</p>

“奴才遵旨”福至暗暗記下，雖說不是件大事，但皇上只是想找個契機整治戶部罷了</p>

藺仲勳走過他身旁時，大手突地往他肩上一按“還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洩露朕的行蹤給單厄離”</p>

埃至扯著唇笑得很苦“皇上，單將軍纏人的功夫實在是……”</p>

“你不是老對他心癢難耐？朕給你這大好的機會讓你好生整治他，你竟是一點都沒有把握”</p>

埃至真是有苦說不出皇上這分明是惡意數落了，單厄離是顆石頭，只聽君令，可他阿福是誰，憑什麽差使他？尤其在他得知他兼了首輔一職後，簡直視他為亂黨妖孽，要不是皇上實在太重視自己，他懷疑單厄離早一刀把他了結</p>

“別再讓他來找朕，否則——”</p>

“奴才明白了”福至如壯士斷腕般地閉上眼下了決心看來得再找個法子捏造聖旨才能鎮住單厄離了</p>

“朕要走了，這朝堂你就盡避玩，怎麽玩都無所謂，讓朕看看你可以玩到什麽地步”拍了拍他的肩，他逕自要往外走“不過要記得，該處置時可得要留給朕，才能堵天下悠悠眾口，朕可舍不得讓你背上汙名”</p>

“多謝皇上”福至唇角抖了兩下，心口不一說到底，哪裏是他在玩？這分明全都是皇上攪和出來的光是要他兼首輔一職就足夠撼動朝堂了，令六部之首彼此猜忌，思索著要如何拉攏或對付自己，甚或利用自己對付他人，這一來一去，所有的弊端全都跑到他耳裏，他能不辦嗎？</p>

皇上向來就很擅長借刀殺人，只是沒想到這回竟會輪到自己當那把刀</p>

藺仲勳掏掏耳朵，當沒聽見福至的嘀咕，踏出殿門外，就見桂英華守在殿外</p>

“桂都統”</p>

“卑職在”</p>

“桂都統鎮守宮中，禁衛訓練有素，倒是包圍得挺快的”</p>

別英華眉心一跳，不相信皇上會誇獎自己“卑職職責所在，盡心而為”</p>

“不過，今兒個朕是閑散地走，所以你能趕在朕踏進廣祈殿內攔下朕，但要是有賊人刺客欲行刺朕，你認為那賊人會閑散地走，等著你來嗎？”</p>

別英華二話不說，再跪！“卑職有失職守，請皇上恕罪”</p>

藺仲勳笑瞇魅眸“其實這事也沒那麽嚴重，想要將功贖罪也行”</p>

別英華一臉不解地擡眼，便聽他道：“單厄離差不多也快到了，朕想到外頭走走，不想見他，給朕攔下他，要是他找著了朕，桂都統……別怪朕治罪”藺仲勳拍拍他的肩，即刻走人</p>

別英華聞言，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p>

皇上惹不起，將軍不好惹……他怎麽這麽倒黴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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