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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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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留步,姐姐有話要說”</p>

春天的日頭雖不曬人,但大病初愈的周盈瑞裏子還虛得很,即使只在園子裏走動一會兒也香汗淋漓、氣喘籲籲地兩腿發顫</p>

好在這些時日湯湯水水的進補,氣色好些了,不若剛落水那幾日慵懨的,小臉發白,本就不豐腴的小臉瘦了一大圈,既憔悴、又無神,活似那逃離烽火的枯瘦難民</p>

不過精氣養足了,消下去的肉也補回來了,紅潤雙腮像抹了胭脂似的楚楚動人,我見猶憐惹人疼愛,相對的,必定會發生的麻煩也會找上門,逼得她不得不面對</p>

望著不遠處浩浩蕩蕩走近的一群人,二姐身後有嬤嬤、有婆子、有丫頭,一細數不下二十餘人,個個高傲地擡起下巴,趾高氣昂的對她投以鄙夷目光</p>

反觀自己就顯得勢單薄弱了,珍珠、翡翠本就是王妃的人,她們的背主她只是心寒,不願去記恨或責備,可是也交予不了信任,她只讓她倆打理瑣事和管管院子裏的粗使丫頭,出入僅帶小青、小玉兩人</p>

小青是她信得過的人,打小就在她身邊服侍,從個小丫頭開始做起,家裏人是夏姨娘的陪房,有爹有娘、三個兄弟,兩個姐姐已嫁人,在夏姨娘的陪嫁莊子幹活,種三十畝稻子,一年兩獲,秋收後還能種種菜,多筆放入</p>

至於小玉算是可用可不用的陪襯,她膽小懦弱,是名符其實的墻頭草,看哪邊勢大就偏向哪邊,一遇到主子有事,跑得最遠的人肯定是她</p>

丫頭也是人,非常惜命,小玉的所做所為不能說是錯,大難來時誰不先顧著自己呢!只是她不會重用她,讓小玉成了一等丫鬟實是她手下無人可用</p>

“王妃姐姐,我頭暈,可不可以坐下”周盈瑞氣虛地捂著胸口,有氣無力地道</p>

“坐吧!別讓王爺指責本王妃苛待妾侍”一句雲淡風輕的話,其中卻不知暗藏了多少玄機</p>

她訕訕地笑,裝作聽不懂話裏的諷意原來二姐早就看她不順眼,偏她傻得當二姐是好人,把冷嘲熱諷的話當關懷,感念二姐對她的幫助</p>

“姐姐別調侃妹妹了,若沒姐姐幫著沒用的妹妹,妹妹哪能在王府待下去,早就嚇出一身病了”</p>

“看不出來你還真會說話,三、兩句話就擠兌得本王妃羞愧,以前還在周府時,本王妃看你就是只畏首畏尾的小老鼠,聽到炮竹聲還會直打哆嗦!到了寧王府倒是把膽子養大了,不把本王妃放在眼裏了”她的刀還沒磨得鋒利,只能先敲打敲打</p>

周盈雲一口一句本王妃,早把姐妹之情放在一邊進了寧王府成為寧王正妃,她要的尊榮全了,而這些名利權勢豈能和人分享?她自然要用王妃名義將剛冒出頭的庶妹壓下去,讓她明白在這王府裏誰才是正主兒,“勸告”她莫要跟自己爭搶</p>

其實說穿了是她感受到來自庶妹的威脅,王爺近日來的疏離她看在眼裏,內心是惶惶不安的,一個女人若沒有男人的寵愛,位置坐得再高也是枉然,隨時有被取代的可能</p>

她有很深的危機感,對寧王、對她向來瞧不起的庶妹,他們的動靜似乎月兌離她的掌控,越想掌握反而推得越遠,讓她有種手足無措的焦灼</p>

以為一切盡在掌中,沒想到一瞬間消失無蹤,她只得主動出手,坐以待斃是沒本事的人,她入了寧王府就不會把潑天富貴白送給人,山不就她,她就山,她手上還有一枚可用的棋子</p>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是姐姐教得好,妹妹跟在你身後學也能學出一番大道理,妹妹是個沒膽的人,凡事不敢自做主張,姐姐要多教教我,讓我變聰明些”周盈瑞一臉天真地握住周盈雲的手,眼露崇拜和敬畏</p>

看她一如往常的單純,沒什麽心機,周盈雲低眉含笑,“王爺最近常往你屋裏去,說說有什麽訣竅”</p>

二姐在暗示她要收斂吧!叫她不要霸占王爺明明心裏不痛快還裝出賢良樣,不累嗎?她避重就輕地道:“大概是王爺喜歡妹妹屋裏的熏香吧,清清淡淡的、不濃不嗆、芳香宜人”</p>

聞言,她露出,絲興味“是你出嫁前送給本王妃的香料嗎?本王妃聞了也很舒坦,幾時再弄幾份‘留人’的調香,讓王爺也到本王妃那兒多坐一會兒,本王妃早有子嗣對你也有益”</p>

她言下之意是,正妃有子後才允許妾侍生子,側妃不能越過正妃先產子,否則她會不太愉悅另外,她還要求周盈瑞做出有催情之效的熏香,不管王爺肯不肯,一旦聞了令人血脈賁張的香氣,他也會情不自禁地與她歡好,床第間的歡愛多幾回,夫妻間的情分還能薄嗎?</p>

男人是禁不起美色誘惑的,越是撩撥越來勁,當年她的生母雪姨娘就是的花魁,文人雅士一擲千金仍堅持不賣身,以清倌之身被位侯爺贖身,贈於她的禦史爹為妾,為一紅袖添香的風流韻事</p>

“妹妹很想說好,為姐姐盡一份力,可是王爺也不知被誰給勾了魂,妹妹剛一配好一味調香,王爺就搶了去,說要送人,妹妹屋內的香料都快用完了,還沒來得及補上”她歉然的說道</p>

她再也不會傻傻地受騙了,為人作嫁還沒得到一聲好,勞心勞力做的宵夜、錦囊、熏香成就了二姐的賢慧,她因難為情而讓珍珠、翡翠以她之名代送到王爺書房,結果卻成了王妃的功勞,她殷切的心意成了二姐親手送上的關懷</p>

在重生前,王爺甚至不知她有調香這門手藝,總在她面前誇獎王妃人美心善好才華,能詩擅畫,還能調一手好香</p>

她在心裏暗暗垂淚,不敢直言那香是她調的,藏著腋著不去戳破二姐厚顏無恥的謊言,為了親生娘親、為了活命,她只能忍受</p>

但是這一回她學機伶了,不再被二姐牽著鼻子走,她想要香,沒有,把王爺這座大山搬出來,還能討到便宜嗎?</p>

至少她不會做給她,人笨一次也就夠了,二姐的自私她還看不透,那就真的白活了</p>

美目一閃冷銳,周盈雲臉上的笑為之一頓</p>

“說來也是本王妃的不是,沒掌著府內的大權,不能給你備齊海外的香料,不如妹妹傳本王妃的口諭,找找管事的人去買上一大船,夠你用上十年、八年了”</p>

“妹妹是個傻的,哪曉得王府是誰管事,不是姐姐你嗎?”指使她和那剌頭硬碰硬,她又不是真傻周盈瑞四兩撥千金,把王妃的算計又丟回去</p>

“周側妃哪是傻的,你只是不想為王妃分憂解勞罷了,想一個人獨占王爺的寵愛,王府上下誰不知道府裏掌權是苗賽兒那賤婢,她遲遲不交權還不是小看我們王妃”一名身著綠衫,下穿石榴花色長裙的丫鬟大聲一嚷嚷</p>

“夠了,月桂,還不自個兒掌嘴,本王妃與妹妹說話哪有你開口的餘地!”周盈雲低聲一喝,柳色繡帕輕按眼角,似有承受不起的痛,強忍淚水,不讓人看出她的委屈</p>

又在作戲了,她不耐煩了看了看周盈雲眼中無淚卻假意拭淚,再瞧瞧振振有詞、盛氣淩人的丫鬟,默然無語的周盈瑞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可憐她倆是白費力氣</p>

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一搭一唱的配合著,把看戲的人當傻子耍,月桂那幾下巴掌連臉都打不紅,搔癢似的</p>

“王妃,奴婢是被氣的,再怎麽說也是一座府邸出來的親姐妹,周側妃不向著王妃還能向著誰,她還睜眼說瞎話戳著王妃心窩,分明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要是她有調香的本事早就毛遂自薦,撈個王府姨娘做做</p>

月桂是周盈雲身邊的大丫鬟之一,美貌不下王妃,小有聰慧,主子什麽樣、丫頭也一樣德行,一心一意要往上爬,當個被人伺候的主子,可是一直苦無機會接近貴人</p>

一度她想勾引王爺成就好事,誰知她剛扭腰擺臀要獻媚,月季卻不知從哪鉆出來,手上一盆洗臉水就往她身上一潑,當下她什麽想法都熄了,只想死</p>

而後王爺就少來王妃院落,她的伎倆全派不上用場,便把壞她好事的月季恨上了</p>

“是呀!王妃,不能怪月桂姐姐氣不過,周側妃實在太過分了,在這府裏也只有王妃和她最親了,她不幫著自己人難道要看個目中無人的通房丫頭坐大?!”接口的是愛嚼舌根的月吟,中等姿色的她最愛挑撥是非,哪裏最亂就一定有她</p>

被左一句、右一句戳著眉心罵,她這側妃還算個主子嗎?連個奴婢都能不把她當人看,氣焰這麽高是誰縱容的?一點也不輸給苗賽兒周盈瑞苦笑著</p>

“還有沒有規矩了?!誰養出你們不把主子放眼裏的心性了,周側妃是何等身份,能由得你們非議”見庶妹一聲不吭地低頭挨罵,周盈雲冷笑著在心底得意,拿捏一名憨子還不容易</p>

“是,奴婢錯了,請王妃責罰”月桂嘴上說著認錯,等著受罰,可那朝天的鼻孔擡得比主子高</p>

“奴婢多話了,雖然是為王妃抱不平,可是奴婢是奴婢,說不得主子的不是”月吟倒是頗有誠意地承認不該多嘴,但那一下一下掮在臉皮上的手輕得連蚊子都打不死</p>

“妹妹,話說多了羞人,不過也是實話一句,在寧王府裏也就二姐跟你親了,咱們姐妹若是不能同心,給了旁人可乘之機,你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沒她的照應,生性懦弱的三妹能鬥得過苗賽兒那潑辣貨?</p>

又要故技重施了嗎?真以為上頭沒人頂著,她就活不下去,只有受人欺壓到死的分?不!這回不會如此了周盈瑞淺笑道:“姐姐對妹妹的好,妹妹無以回報,當初要不是姐姐執意要妹妹陪嫁,妹妹也過不了今時的好日子</p>

“姐姐不用擔心妹妹會向著別人,王爺答應妹妹等妹妹病一好就帶妹妹出府逛逛,妹妹的娘舅在城北經營香料鋪子,這一回出去準帶上一大包回府,妹妹多做幾只香囊、香巾給姐姐,你要自用或送人都方便,妹妹分文不收喔!”</p>

她……她在打她臉嗎?嘲笑她只會占人便宜</p>

玉容如花的周盈雲留不住面上的笑,她微微僵硬地扭擰手上的帕子“王爺要帶你出府?”</p>

她微紅著臉,滿是羞臊“妹妹怕吃藥姐姐是知道的,雖然妹妹一再強調已養好了病,可王爺老是不信,硬逼著妹妹喝藥,妹妹嫌苦不喝,王爺他就……”</p>

“就怎樣?”一條繡帕被她擰成麻花</p>

“就哄人唄!傍妹妹畫了幾張大餅,也不曉得吃不吃得到”她是不敢指望,王爺這陣子挺忙的</p>

一碗香氣清雅的花茶忽地出現於肘邊,橙黃色的茶湯飄著數片甘菊花瓣,甘菊具有藥性,能使人心神放松,解熱和舒緩不適,對失眠、胃疾也有極大的療效</p>

王妃面前也有一碗清茶,由碗內舒展開的葉片和香氣,玫瑰可緩解癸水來潮時疼痛,止怒消慮抗郁氣</p>

周盈瑞由眼角餘光一睨悄然退開的身影,她隱約記得那人叫月季,少言安靜,是王妃跟前頗為得力的大丫鬟</p>

她擅長花茶調配嗎?那她懂不懂調香?</p>

說不上是什麽原因,她想與月季交好,要不是她是二姐的人,她真想開口</p>

一碗芬芳的茶湯收買了周盈瑞的心,讓她有種找到同好的感受,對調香有相同喜好的人,本性絕對不壞,不論是香湯、香餅或香粉,香的本質不變,沁人心肺,清新婉約</p>

“你……”她在炫耀她的得寵嗎?周盈雲眼底有遮不住的妒意,她痛恨庶妹漫不經心地說起屬於她的溫存</p>

“誰說本王是在畫餅,小瑞兒背後話人不是的惡習是跟誰學的”好在他聽個正著,不然豈不被這丫頭埋怨死,指他言而無信</p>

昂首闊步走來的男人正是氣宇軒昂的寧王陸定淵,一身黑色繡松竹暗紋勁裝更襯得他高大挺拔</p>

“王爺,妾身正與妹妹聊得歡快,你來湊什麽熱鬧,渴了吧!這茶妾身還沒喝過,你……”她眉頭細不可察的一擰,秋水帶媚的眼兒微微一瞇,那春色綿綿的笑意冷了幾分</p>

打磨成圓的太湖雨花石石桌上擺了兩碗溫熱適中的花茶,一碗八分滿,沒有動過,,碗不到一半,顯然有人飲了幾口,陸定淵看也不看地拿起周盈瑞手邊的茶一飲而盡</p>

不知是無意或隨興而做,他這看似尋常無奇的舉動卻像投入如鏡的湖面的一顆小石頭,在眾人的心裏泛起陣陣漣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擴散,波瀾雖止心不止,動蕩不停</p>

尤其是兩個女人眼裏,那就是難說分明的風浪,他明顯地偏向周盈瑞,為她豎立起王妃這位眼睛揉不進沙子的敵人</p>

“去換身衣服,本王可不想被指鼻頭罵騙子”陸定淵似乎也不願她和王妃相處過久,語氣稍嫌不耐</p>

“王爺……”周盈瑞遲疑地看了姐姐一眼,像在請示她能否與王爺一同出府,姿態擺得相當卑微</p>

事實上她在心裏叫苦,十分怨懟王爺的“陷害”,她不信他看不出王妃的臉都黑了一半,強忍著怒氣的微笑</p>

“不換也成,在本王眼裏,小瑞兒荊釵布裙也好看得緊,是個天然去雕飾的妙人兒”越看越順眼,小臉嬌俏</p>

周盈瑞已經不敢隨便開口了,全身繃得像直挺的木頭,感受萬箭穿心的驚懼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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