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歸繞過一道屏風，進入內殿。天帝正站在一處簾帳前，對步歸道:“晚殊就在這簾帳後面，你可要見？”

步歸點點頭，“我雖不知她為何重傷，可天帝願意讓她在此休養，步歸感激不盡。既然我來了，便讓我將他帶走吧。”

“也好。”天帝沈默了一陣，點點頭，目光森冷地看向身邊的簾帳，輕聲道:“晚殊，你自己出來吧。”

過了片刻，簾帳微微晃動，一個人影從裏面走出來，步伐緩慢沈重。步歸看著人影，心裏難以置信，不是重傷嗎？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

只見晚殊微微睜著眼，雙目空洞，周身氣息死寂。而她身上繚繞著濃黑的霧氣，掩著那張慘無人色的臉，看上去觸目驚心。她身上還穿著成親那天的紅衣，卻有些破破爛爛，多了一絲淒涼。步歸看著她朝自己一步步走來，似乎極為吃力，不禁走上前去扶住她，“晚殊，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晚殊楞楞擡頭，那雙空洞的眼完全睜開，直勾勾地盯著他，眼裏似乎有什麽在蠕動。步歸仔細看去，只見那雙空洞死寂的黑瞳猛地向上一翻，露出慘白的眼白，緊接著晚殊突然蹲下身，抱頭大聲尖叫起來。

步歸連忙蹲下身，將她摟在懷裏，怎麽喚她都像是沒聽見一般，仍然痛苦嘶吼，一股股鮮血從喉嚨裏溢出來，染紅蒼白的臉頰，更顯猙獰。

“晚殊？晚殊？”步歸見自己的呼喚起不了作用，擡頭看向身後的天帝，問道:“天帝，她這是怎麽了？怎麽會變成這般模樣？”

“她啊，餓了，想要喝血罷了。”天帝微笑著解釋，眼裏彌漫著一股戾氣，臉色陰冷。

步歸心裏莫名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可還沒來得及細想，晚殊又是一陣淒厲的哭嚎，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正想將晚殊扶起來，卻見她猛地擡起頭，那雙全是眼白的瞳孔緊緊地鎖住了他。

步歸心裏一驚，下意識地想躲，卻被晚殊牢牢抓住雙臂，動彈不得。晚殊一點點蹭到他身上，在他脖頸處嗅了嗅，嘴角咧開一個誇張的弧度，似是在笑。

“晚殊？你醒醒！”步歸心裏一慌，想要使出仙法震開她，卻不想她身上的黑霧沿著雙臂蔓延到他的身上，像是抽空了他的法力一樣與凡人無異，根本沒有力量去反抗。

步歸只覺得脊背發涼，濃濃的危機感襲上心頭，他費力地側頭看向天帝，不解地問，“天帝，你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就是為了虛無的權力，你才要將晚殊害成這個樣子，還想要殺了我嗎？”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晚殊已經失去了神智，如今只如同傀儡一般需要人操縱。這裏除了他就只有天帝，到底是誰在操縱晚殊不言而喻。

天帝聞言，眼神滯了滯，隨後若無其事地笑開了，那張給人溫和的臉上布滿令人心驚的瘋狂，“為什麽？因為我是軒轅旁系，得不到他人尊重。天界那幾位帝君也就罷了，可是那些古老仙族個個不肯臣服於我，那我要這天界有何用？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就全部毀掉！”

“你瘋了！”步歸難以置信，忍不住罵道。

天帝哈哈大笑，蹲下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著自己，“本來你們幾人與我情同手足，我一直將你們當作親兄弟一般看待，將尊貴的身份地位賜給你們。可你現在竟然要為了那個洛子離而背叛我，她父親是盡靈帝君，姑母姑父都是帝君之一，更是我想要鏟除的人，而她也是我勢在必得的，可你要站出來阻止我。”

“天帝，你聽我一句勸，我並非是要為了她而背叛你，只是不想你在這條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邪神不是你能控制的，如今它尚未出世，若是等它出世了，晚殊的身體囚困不了它，到時必將六界大亂，血禍連綿，以至於六界生靈塗炭啊。”步歸心裏焦急，卻不忍心看天帝一錯再錯下去。

“我不在乎這些，我能將它育成，定能控制得了它。”天帝起身，垂眸看著他，冷漠道:“我給過你選擇，如今想要阻止我，那就只有死路一條。我不僅要這天下，還要那些看不起我的仙族全部臣服於我，唯我獨尊！”

說完，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內。步歸見他離去，想要追上去，奈何自己被晚殊身上的黑霧給鎖住，動彈不得。晚殊此時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改方才的安靜，變得異常暴躁起來。

她伸出手攀上步歸的脖子，在他頸邊蹭了蹭，隨即尖叫一聲，似是十分興奮。步歸閉上眼，心生絕望，混沌之中產出的邪物，天界有幾人能夠抵擋？只是還沒來得及去見子離一面，就這樣沒有機會了嗎？

此時的洛子離收到冥界羌舒的傳信，連忙從昆侖墟趕赴冥界。羌舒正等在三生石旁，見洛子離到來，笑道:“你來了？”

“嗯，你傳信於我，可是有什麽事？”洛子離走到他面前，問道。

“我知你歷劫歸來，一直沒有機會找你來聚一聚，今日倒是有了機會。”羌舒的笑聲從面具底下傳來，讓洛子離略感疑惑，“你今日怎麽怪怪的？平日裏難得聽你多說一句話，今日怎麽這麽煽情了？”

“沒什麽，只是有些事想要告訴你。”羌舒搖搖頭，牽起洛子離的手，將她帶到三生石旁，“我以前經常在此看著這上面的名字，這上面每一個名字都有一段故事，我都知道。可是這上面有兩個名字，我看了它們數千年，卻從未參透它們的來歷和故事。”

洛子離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在三生石一個偏僻的角落，有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名字:元淵和林舒。

“如今你可參透了？”洛子離問。

“如今我參透了，卻為時已晚。”羌舒點點頭，聲音愈加輕柔，更偏向於女子的聲音，“當初你和步歸仙尊歷劫，晚殊能夠知道他歷劫百世的事情，是大人告訴她的。大人向來冷心冷情，可只有我知道，他不是他。”

洛子離面露古怪，“他不是他？”

“不錯。”羌舒輕聲一嘆，“大人時而沈默，時而冷酷，因為他有兩種性格。一個有情，一個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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