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殿一時靜了下來，半晌沒人出聲。

最後司啟再次重申一遍，“請君上以江山社稷為重，立百裏伏骨為後！”

“立後？”月凜下意識地看向同樣一臉茫然的百裏伏骨，咽了咽口水，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太傅是在開玩笑吧？百裏將軍是我國之棟梁，怎會同意居於後宮廢了前程？”

“微臣並無戲言。”司啟面色嚴肅，聲音鏗鏘有力，“微臣故友，也就是百裏將軍的師父，曾經為我國主持過祭天大典的國師寧歸曾以天命算過一卦，君上的紅鸞星與百裏將軍居於同軌，匯於一處，乃是天定的姻緣。若能立百裏將軍為後，定會使我胤國國運昌盛，繁榮興旺！”

“……”月凜這下說不出話來了，嘴微微張著。

百裏伏骨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司啟面前，呆呆地問:“這是我師父說的？他何時說過這話？”

“你下山之前。”司啟稍稍避開她，不想直視她的眼睛。他知道她有心儀之人，也知道此時的寧歸正臥病在床，命不久矣，唯放心不下百裏伏骨，只希望他能夠替他給百裏伏骨尋個安定之處。

“可是我……”百裏伏骨一時語塞，她相信司啟明白她的心思，也相信師父此舉絕非害她，這讓她進退兩難。而司啟在這個時候提出此事，她拒絕不得，這不就是逼她答應嘛。

司啟低聲一嘆，“我明白你的心思，可你更要明白你師父的苦心。”

“我師父他怎麽了？”百裏伏骨連忙問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心裏隱隱有種不安。

“他現在很好，你不必擔心。他遠在他鄉，唯放心不下你，特地稍信來讓我替你許下這門親事。”司啟按照寧歸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

百裏伏骨沈默下來，既然是師父的意願，她無論如何都違背不得。而且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她怎敢拒絕一國之君？

過了許久，百裏伏骨終是點下了頭，“罷了，既是師父的意願，我自然不會違背的。”

“骨兒，莫在心裏怨恨你師父。你和寒千奕，始終有緣無分，這是天註定的。”司啟輕聲一嘆，“等你見到你師父的那一天，你就會全明白他的苦心了。放心，你大喜之日，他會來的。”

百裏伏骨點點頭，不再說話，沈默的回到桌邊，攬酒大喝起來。

司啟看向還在失神的月凜，道:“百裏將軍已經同意了，君上是何想法？”

“這個……”月凜為難地皺皺眉，雖說他對百裏伏骨算不上喜歡，可也是有好感的。人家姑娘家的都當眾同意了，他若是不同意，豈不是會讓人家難堪？

這麽想著，月凜清了清嗓子，“那就按太傅說的算，擇日挑個好時辰，將婚事辦了。封後大典不能馬虎，一定要讓司禮監好好舉辦。”

“吾主隆恩！”

眾大臣紛紛大呼，對自家國君能夠立後而高興。

三日後，司禮監挑出了幾個好時辰送進了百裏伏骨的府上，百裏伏骨隨便挑了一下，就選中了一月之後的中旬。

又過了幾日，月凜已經讓人制作出了請帖，發送給各位大臣，前來參加婚宴。

百裏伏骨將一張請帖綁在信鴿的腳上，讓信鴿將請帖送給司啟告訴她的那個地方，寧歸就在那裏。

師父，我要嫁人了。這一次，我是按照你的心意來的，你可知道？其實我有了心儀的人，可緣分一事實在不能強求，他已經成親了。既然這是師父的選擇，骨兒相信自己會幸福的，師父，你的骨兒長大了，兩年了，你過得還好嗎？

當這封信和鮮紅的喜帖擺在寧歸的桌上時，寧歸正扶著床欄顫顫巍巍地起身，伸手撫過信件上的字跡，淚水無聲流下。

他的骨兒長大了，長到了嫁人的年紀了。

寧歸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滄桑的眼底是無盡的悲哀。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司啟走進寧歸的房間，就看到寧歸坐在窗邊，手裏緊緊地捏著百裏伏骨寄來的信，神色木然地望著窗外風雨欲來的天色，眼裏一片死寂。

“骨兒寄來的喜帖和信，都說了什麽？”司啟出聲問道。

寧歸訥訥回神，“你來了。她說她要成親了，讓我去喝喜酒。”

他低低地笑出聲來，聲音沙啞又低沈，“她還說，我的骨兒長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紀，她相信自己會幸福的。阿啟，你說，作為他的師父，我應該替她高興，為何我心裏這麽難受呢？”

“你說我會不會太自私了？明明還沒問過她的意願，就讓你給她定親。”不等司啟說話，他又接著說道:“她心裏大抵是不願意的吧，可因為是我的意願，她還是這麽去做了。我以前就認為她是個傻姑娘，她竟然一點都沒變過……咳咳+”

窗外吹來一陣涼風，將寧歸身上空蕩蕩的衣袍吹的微微晃動，滿頭白發隨風飄動，落在他的臉上遮去了他憔悴的雙眼。他猛地一陣咳嗽，咳得臉頰通紅，止也止不住。

司啟連忙倒了杯水給他，又拿來止咳的藥丸餵他服下，他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第多少次嘆氣了，“骨兒還等著你去喝喜酒呢，你怎麽還在這麽折磨自己的身體。這天氣逐漸轉涼，為何不加件衣裳？”

說完，他認命地找來一件披風，替寧歸披上。等了半天沒聽見寧歸答話，他好奇地擡眼看去，只見寧歸不知何時倚著窗欞睡著了。

司啟更加無奈了，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不止這一世，那他們還會這般死去活來嗎？

這麽想著，他讓下人將寧歸扶到床上，又囑咐人好生照顧著，這才施施然離去。

當天夜裏，下人來報，說寧歸吐血了。

司啟心驚，怎麽好端端地就突然吐血了呢？他急忙感到寧歸房裏，卻見寧歸房裏連蠟燭都沒有點，昏暗的房間只有月光撒下來的稀薄月華撐著整間屋子的光亮。

寧歸癱坐在床榻前的地上，月光從窗外打在他的臉上，蒼白的膚色猶如鬼魅。

等司啟看清他的模樣時，當即震怒，“你都做了什麽？跟你說了那東西有毒，讓你別再用了。你為何還要如此折磨自己？”

寧歸稍稍擡頭，撩起變回烏黑的頭發，低聲道:“我不能讓她看到我滿頭白發的樣子，有毒又如何？我還能活多久？”

聽著他話裏的頹喪，司啟氣不打一處來，一拂衣袖轉身就走。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寧歸的精神和氣色一直很好，直到百裏伏骨成親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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