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有些茫然地喃喃道:“如若不然，我又能去哪裏？”

司啟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先隨我去面見國君，之後的事再說。”

“也只能這樣了。”百裏伏骨的心情有些忐忑，眉眼低垂著，眼裏閃過一絲慌亂無措。

司啟沒再說話，帶著她朝胤國國君的禦書房走去。

胤國國君月凜正在賞花作畫，聽人傳報說太傅來了，立即差人把桌上的東西收拾起來，然後將奏折鋪在書案上，裝作認真批改的模樣。

司啟帶著百裏伏骨一走進來，看到的就是月凜一副勤政理民的模樣。月凜一擡頭，就看見司啟站在了自己面前，於是放下手裏的折子，起身迎接，“太傅今日突然進宮，可是有何要事？”之後又讓身邊的侍從給司啟上了茶。

“今日來是要與君上商量上次說過的事，並且微臣想要向君上介紹一個人。”司啟連行禮都免了，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接過茶杯抿了一口。而年輕的國君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笑嘻嘻地道:“難不成是太傅身後這位女子？”

百裏伏骨見月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當下朝他行跪拜禮，“草民百裏伏骨拜見君上。”

“你就是百裏伏骨？”月凜雙眼一亮，連忙將她扶起來，“我幼時時常聽太傅提起你，說起來你還算是我的半個師妹，就不要守這些虛禮了。無崖關對陣之時，你的名字可是如雷貫耳，不輸羌國的那個戰神將軍，說起來我還真是榮幸呢。”

“君上謙虛了。”百裏伏骨沒想到眼前的一國之君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卻讓她無所適從了。

“太傅，你向我介紹這麽一個妙人，是有了什麽打算？”月凜看向司啟，然而司啟手裏拿著的東西讓他心虛地移開了眼。

司啟似笑非笑地看著手裏的畫紙，冷哼一聲，“微臣怎敢有打算？君上倒是好興致，這丹青可真是美妙絕倫。既然君上都沒有打算了，微臣怎敢逾越？”

司啟將手裏的畫紙扔到桌上，起身便要走出門。月凜一驚，連忙拉住司啟的衣袖，挽留道:“太傅別走，我知錯了，知錯了。”

“現在知道錯了，之前幹嘛去了？”司啟雖然臉色還冷著，腳步卻是停了下來，垂眼看著低頭認錯的月凜，氣不打一處來，“你之前就用遇到難事為由，將我騙回胤國，如今你才坐穩國君的位子，就開始放浪形骸，你要將胤國數十萬子民置於何地？”

“太傅，我知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月凜可憐兮兮地認錯，目光卻瞥向一旁的百裏伏骨，意思是還有外人在這裏，太傅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

司啟自然知道他的主意，當下沈了臉色，“怎麽？她算得上是你的半個師妹，難道還看不得？”

“看得，看得，太傅說什麽都對。”月凜無奈，他最怕的就是司啟冷臉了，記得小時候初見他時，被他冷臉訓過之後，半夜做夢嚇得還哭鼻子了。

“哼！”司啟冷哼一聲，坐了回去，“上次君上就說過，如今朝中有人將目光放在了羌國與雲國的戰場上，這話是何用意？”

“這個……”月凜自然知道司啟不可能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要的只是他的答覆罷了，“朝中許多重臣老將給孤遞上了折子，紛紛勸孤將目光放長遠一些。因此，孤卻想到何不坐收漁翁之利，一統三國，也好讓因為戰火而顛沛流離的百姓安居樂業？”

“這是你的野心還是為天下計？”司啟毫不避諱的問了出來。

月凜聞言，正色起來，“雖說孤少不更事、年輕氣盛。可父君在位時時常勸誡孤，無論何時，都要以天下黎民百姓為重。如今羌國與雲國的戰火波及甚廣，許多流離失所的人全都背井離鄉，來到我胤國安家。孤雖然沒有下令廣開城門接納流民，可胤國國力再雄厚，也經不起如此消耗啊。”

“君上所言甚是，如若君上真是如此為蒼生著想，那麽微臣定然輔佐左右。”司啟放下茶杯，起身看向百裏伏骨，“骨兒，如今這形勢於你有利，你該如何決斷也該給君上一個答覆了。”

“我百裏伏骨乃是因為戰場之上遭人陷害，才心懷報仇之恨前來，可君上若真有仁愛之心，也相信於我，百裏伏骨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百裏伏骨單膝跪地，鄭重說道。她記得青松說過，要她代替他去看看還沒有被戰火波及的風景，可若是兩國戰爭一直未能平息，那麽他的故鄉又如何得以安寧？

“好！好！”月凜當即大喜，拍手叫好，“如今能得太傅與百裏師妹相助，想來發兵之日定能凱旋而歸。”

月凜高興之餘，得知百裏伏骨還沒有住所，當即大手一揮，將百裏伏骨留在了王宮內。為了名正言順，便暫時封她為禦前帶刀侍衛，獨住一個院落。

司啟和百裏伏骨在禦書房的門口分別後，便徑直出了王宮。自家擡轎的下人都等在宮門外，見他出來，立即迎上前來接他回府。

剛回到府邸沒多久，管家便來通報，說是故友到訪。司啟略顯無奈，這故友除了寧歸還有誰？寧歸如今不敢輕易與百裏伏骨見面，卻不想如今他們二人竟然先後到達永安城。該說是天意還是緣分呢？

司啟前去府門口將寧歸接了進來，不過堪堪一月不見，眼前人的模樣竟讓他一時不敢認。

只見寧歸一襲灰色長袍空空蕩蕩地掛在身上，頭上的鬥笠遮住了大半張臉。鬥笠下的面容滄桑憔悴，蒼白的臉色幾近透明，深陷的眼窩周圍布滿了讓人心驚的淤青。見司啟出來，寧歸朝他微微一笑，“我想了想，竟發現自己無處可去，還是得厚著臉皮來麻煩你。”

司啟看他這副病入膏肓的模樣，於心不忍，一邊將他請進府，一邊嘆道，“你這是何苦？明明可以憑一身醫術平步青雲，如今竟然要這般委屈自己，只是不想讓骨兒擔心嗎？還有你這頭發……”

寧歸摘下頭上的鬥笠，一頭華發傾瀉而下，卻白不過他的臉色。他微微搖頭，輕聲道:“以前是不想，現在是不願。若是讓骨兒得知我現在的光景，只怕她這一生都會活在愧疚裏。”

“骨兒她，也來了永安。”司啟停下腳步看著他，心裏一動，勸道，“這說明了你們是有緣分的，為何不去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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