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淩，你先去布菜。”步歸對還站在原地一臉怔然的紫淩說了一句，便抱著洛子離轉身朝房間走去，邊走邊道：“子離，以後這芳歸殿便是你的家，你不需要再去以螞蟻為食。有我在，定不會再讓你饑餐露宿，受盡苦楚。”

步歸也不知道洛子離聽沒聽懂，只是感受到她小心翼翼地將瘦弱的雙手一點點環上自己的脖頸。他心裏不禁有些好笑，不知道有多久了，有多久沒這麽和一個人親近了，他知道自己心裏有一個難以解開的心結，也是自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便將自己囚在這芳歸殿。懷裏的小女娃輕得嚇人，卻沒有讓他想要扔掉的沖動，反而有一種淡淡的安心。這樣一個白紙一般懵懂的孩子，該是純凈美好的。

紫淩急匆匆布好菜，眼角的餘光瞥見坐在步歸懷裏對滿桌菜好奇又垂涎的洛子離，不禁笑道：“好了，可以吃了。”

洛子離有些緊張地伸出手想要去抓離自己最近的菜，但在看到自己手上還沾著的泥土，又縮回去在這裏潔白的裏衣上蹭了蹭，然後再去伸手去抓。步歸低頭看得蹙眉，他怎麽忘了，這孩子根本分不清什麽能吃，又怎麽會使用筷箸？他嘆了口氣，伸手抓住洛子離接近碗碟的手，將她的手拉了回來。洛子離一臉不解地看著他，眼裏委屈得不行，她已經很餓了，為什麽不讓她吃？

紫淩在一旁見狀，急忙道：“仙尊，讓我來餵她吧！仙尊已勞累了一日，該去休息了。”

“你確定你能讓她安靜下來？”步歸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揮揮手道：“還是本尊來吧，你先去休息，順便去給她準備幾套幹凈的衣服，以後她就住在這裏了。對了，紫苑可回來了？若是回來了，便讓她在門口侯著。”

“是，仙尊。”紫淩苦惱地皺了皺眉，她不想讓仙尊太過勞累，但仙尊說的是事實，這孩子只親近仙尊一人。無奈之下她只好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步歸拿了筷箸，夾了一些菜餵給洛子離，見她一臉驚喜地咂咂嘴，知道她定是從未吃過飯菜之類的食物，心裏更加疼惜。在洛子離吃飽喝足後，有些饜饜地縮在步歸的懷裏，眼睛卻還是戀戀不舍地盯著桌上剩下的菜肴。步歸看得好笑，方才當心她吃多了難受，就給她少吃了點，如今看來她吃是吃飽了，只是還像只護食的小獸，舍不得剩下的食物。

“好了，吃飽喝足了，你也該休息了。”步歸說著，將洛子離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褥，見她聽話地閉上雙眼，便轉身走了出去，喚來在門口等候的紫苑收拾了桌上的食物，便關上房門離開了。

洛子離聽到關門聲，瞬間睜開了雙眼，眼裏十分好奇地打量這間房間，又坐起身來，伸出手掌好奇地摸摸蓋在身上柔軟的被褥。很軟很軟，跟那人的懷抱一樣，溫暖舒服。被褥上還殘留著那人身上的那股淡香，她將頭埋在被褥間，猛地吸了口氣，淡淡的香氣在空氣中漸漸散去，只餘下一點點縈繞在鼻尖，飄忽不定。她微微瞇起眼，放縱自己躺在床上，在柔柔軟軟間不知不覺地想起那人溫柔的臉龐，然後漸漸地沈睡過去。

這一次她又做了那個夢，夢裏的兩個人讓她看得更清晰了點。那個白發的女人有一雙奇特的紅色眼睛，面貌雖然依舊模糊，但她可以看到白發女人對自己笑得一臉慈愛，而那個清冷的男子寵溺地看著身邊的白發女子，將手裏的玉佩戴在了她的身上，又對身邊的白發女子，溫柔地笑笑。洛子離再一次在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去尋找懷裏的玉佩，見玉佩還在，便安下心來。她將玉佩緊緊地握在手裏，臉上不知不覺落下了許多眼淚，冰冰涼涼的，讓她一時更加驚慌。她不知道這是眼淚，只覺得這從未從眼睛裏出來的東西很怪異，讓她心裏很難受。

步歸從洛子離的住處出來，便一直朝正殿走去，身後跟著一直垂著頭的紫苑。等走到正殿，步歸坐在主位上，紫苑自覺走上前，沈默地為他倒了一杯茶，便又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等步歸問話。步歸喝了一口茶，目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洛子離，心裏無奈，紫苑跟隨自己已久，與性格活潑的紫淩相處得極好，卻太過沈悶安靜。步歸放下手裏的茶杯，斂了臉上溫和的笑意，開口問道：“如何？天帝那邊怎麽說？”

“天帝未曾說明到底出了何事，只是提到‘空山’二字，之後也沒多說什麽。不過紫苑有一事疑惑……”紫苑停了下來，有些猶豫要不要講接下來的話。步歸聞言，點了點頭：“但說無妨。”

“是。今日奴婢前去萬穹殿打聽時，恰巧碰到火堯仙尊與七邛仙尊在商討什麽，好像是談論數萬年前仙山靈汒山被毀一事。不過紫苑甚為疑惑，盡靈帝君自從數年前便與其妻兒隱匿不出，無人知曉他們的去處，也無人知曉他們的現狀，而火堯仙尊與七邛仙尊似乎談論的正是盡靈帝君的女兒一事……”紫苑說到最後收了口，只是靜靜地退到一旁，不再言語。

“你是想說盡靈帝君的女兒與空山一事有關？”步歸挑眉看了紫苑一眼，見紫苑點頭，便輕笑出聲：“無論盡靈帝君的女兒與空山有何關系，這都是埋藏了數萬年的秘辛。既然與我等無關，又何必過多在意？而那空山只是個傳說，若真是存在，又為何會與數萬年避世不出的盡靈帝君之女扯上關系？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誰又說的清，何必去尋找答案。盡靈帝君身為一方帝君，雖在數年前放棄一方天域任由天帝如何管轄都不發表任何言論，如此看來，謠言也會不攻自破。好了，你先下去休息，不必再去關註這些。天界還有幾方帝君，與盡靈帝君交情不淺，以後聽到這番事情，不要再去打聽，莫要惹人眼目。”

“是，紫苑明白。”紫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開了正殿。步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站起身來朝後花園走去，天色將黑，不知那小家夥可睡得安穩？現在也該醒了，否則晚上該睡不著了。

步歸一走進洛子離的房間，就看見洛子離正呆呆地坐在床上，雙眼空洞，手裏攥著那塊玉佩，臉上的淚痕尤為清晰。步歸心裏疑惑，走到床邊，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輕聲問道：“子離，怎麽了？為何哭了？”

洛子離回過神來，呆呆地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卻見他已經坐到自己身邊，輕輕地將被扔在一旁的被褥蓋到她的身上。步歸嘆了口氣，這女孩不會說話，也聽不懂別人說的話，如今空白得像一張白紙一樣的孩子竟然會流淚，不知道是什麽讓她如此悲傷，卻又無法表達。

“是不是做了什麽奇怪的夢嚇到了？不要怕，我在這裏，就不會讓人傷害你的。”步歸在洛子離的耳邊輕聲呢喃，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懂，只想安慰安慰她。洛子離楞了許久，隨後垂下頭看了看手裏的玉佩，又擡頭看向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洛……子……離……”

“你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嗎？”步歸笑笑，伸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柔聲道：“記住我叫步歸。步——歸——”

“步……歸……步……歸……”洛子離緩慢地念了幾遍，隨後興奮地越念越快，越念越大聲。不像她學自己的名字，步歸的名字她只學了一遍，便深深地記住了。步歸看著她清澈明亮的眸子，裏面只倒映著自己一個人的身影，竟然讓他的心裏有種難以言明的滿足感。

“好了，你也睡醒了，趁著天還亮著，我帶你出去走走，熟悉熟悉芳歸殿的環境。”步歸喚來紫淩，讓她將準備好的衣服給洛子離換上。可是洛子離依舊對紫淩充滿敵意，無論如何都不讓紫淩接近她。步歸感到頭疼，只能認命地動手準備給她換上，洛子離雖然還小，但步歸無論如何也過不了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節，最後還是施了個小法術給她換的衣服。

洛子離看得新奇，纏著步歸施了幾遍小法術才老老實實地跟著他出了門。紫淩跟在兩人身後，看著洛子離的背影，不滿地嘟囔道：“仙尊何其尊貴？這小丫頭竟然還要您親自伺候她穿衣吃飯，根本就沒有這個理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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