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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言外之意

見到一只豬口吐人言是什麽感覺?

如果一天前有人這麽問談星,那麽她必定以為那人多半有病。

但真見到這麽一只會說話的野豬,談星心裏驚訝多過好奇,這個游戲的世界觀可不包括這個。

被叫住名字之後,談星的眼睛就緊緊盯了過去,而這只豬接下來的話,就讓她徹底打起了精神。

“我是來幫你出去的,談星。”

從一只豬的臉上出現慎重的神情,未免有些好笑。

但談星沒有輕視。

同時她很快就明白了,此前那些若有若無的窺視感是從何而來。

“你是誰,制作組的人?”還是一直跟她聯絡的系統?

不得不說,談星的直覺很準。

那野豬卻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這次來,是因為情形萬分危急,不得不來。另外,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必須讓你知道。”

談星看它一眼,卻沒有馬上答應。

之前鐘離說的,制作組有人不想她離開是一回事,同樣,這段時間她可沒有老老實實按照他們說的劇本走,既沒有促成摩拉克斯或鐘離的死亡,也沒有推進攻略任務。

但話又說回來了,既然她現在能離開游戲了,又何必非要按照他們的說法做。

談星沈吟幾秒,最終還是打算賣他一個面子:“走吧,你想去哪 。”

一人一豬離開視線。

“再拖下去,恐怕這場婚禮是辦不成了。”摩拉克斯神色郁郁,一雙眼睛微微瞇起,看著遠處。

“這次辦不了,那就下一次。”鐘離同樣站在一旁,負手站著,比起摩拉克斯的暴躁,他顯然更加胸有成竹。

“怎麽,你害怕了?”

鐘離語氣嘲諷,毫不留情面。

事情是一定會成的,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

摩拉克斯沒有中他的激將,只在殘酷的盤算之外,不由自主地多出了一絲無關的憐意,為以為能願望成真,卻即將落入更險惡境地的談星。

他沒有回頭,只嘴角牽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只恐怕來的這位,未必能按你的計劃行事。比起揭露真相,他們倒更擅長粉飾太平,偽裝和善。”

總歸是要做這個惡人,當然還是由別人去做更好。

摩拉克斯一面擔心談星得知骯臟的真相事實後,一蹶不振,而他心心念念的婚禮自然也會落空。雖然得到了此後的長久,但終究有些不痛快,這才是他屬意婚禮盡早開始的原因。

但他現在又懷疑,落入計劃裏的這枚棋子,是否能夠將真相拖出。

鐘離語氣篤定:“他們會的。”

志願者計劃成型之前,還出了一件大事。

公司拖了許久的恐懼,在兩個月之內,爆發了。

玩家被困在游戲裏,就如包不住紙的火,或許能夠隱瞞一時,但要糊弄這麽長的時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問題出現之際,除了第一時間安撫游戲內的玩家外,自然還要安排游戲外的事情,聯絡玩家的家人自然是必要的事情,但如果能夠盡快解決這個故障,說不定也不必將事情的真相抖落,必定會造成恐慌和巨大的輿論危機的事,但畢竟就這麽一例個案。大家的希冀還是很充足的。

組長此前的信心和篤定,便是游戲登出出問題之際,他迅速確認過唯一被困的玩家,除了是獨身女性外,還身兼自由職業,獨居,很少出門的DEBUFF。

誰能想到,居然就這麽巧。

如果她失蹤,或者意外身亡,恐怕連報警的人都不會有。

但也只是偶爾這麽想,好像便能減輕了一點恐懼,顯然他們比誰都更希望事情能夠順利解決。

最開始包括下命令的人,都是出於好意,把人放到公司至少還能有專人照料,雖然也就跟植物人一個待遇,但也比談星一個人孤零零躺在沒人的獨居房更安全。

但,當組長的心思,因為發現了可能的數據生命的誕生波動時,這份安全就又要不得不打上一份折扣了。

談星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游戲倉裏待兩個月,她此前的極限是半個月,但也會定個鬧鐘,隔幾天爬出營養液,吃點正常人吃的的外賣。

而在無數次反覆的游戲攻略中,她連這點時間觀念都忘記了。

至於躺了多久這件事,她也完全不再去算了,總歸是一個恐怖的數字,即使游戲時間的流速分明快上不少也一樣。

但時間終究還是飛速過去。

而在公司設想中的,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也沒人來問責的好事,並沒有發生。

透過屋頂的監視器,鐘離冷靜地看著一屋子亂象,撒潑哭號的中年婦女,以及脊背微彎,但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橫飛的唾沫中,條件和加碼被一再拋出,否定,又重來。

而躺在漆黑盒子裏的談星,沒人關註她的生命體征,蒼白的臉頰,以及漸漸微弱的呼吸聲。

這就是她心心念念要回去的世界嗎?

鐘離一向帶笑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他的視線,落在無數監視器的畫面中,或是一條街道,一座學校,又或者是一層樓道。

是她偶爾早起買飯時,走過的小巷,是她度過了大半人生的學府,是她家門口一道坡度不高的臺階。

總的來說,乏善可陳,並不如他曾經所想,是一個多麽值得留戀的地方。

而她曾經對父母的孺慕,後來的逃離,都化作一紙薄薄的合同,銀行卡裏的一串數字。

鐘離原本動搖過的念頭,瞬間蕩然無存。

這之後的事情,自然也簡單。

唯一的顧慮隨著黑紙白字消弭,他們損失的數字,甚至遠沒有到叫人肉痛的程度,但卻換來了十分劃算的結果。

如果不是關鍵游戲的進展遲遲停滯不前,可以說是喜事臨門。

鐘離冷眼看著,他們用各種手段試圖重新掌握被奪走的控制權,又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志願者計劃提出再到敲定。

至於談星,好像沒有誰關心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消失。

所有人都認定了,這是一場合理的計劃,她的名字,成為了這志願者計劃的第一位志願者,而幾乎不會有人註意到,她的陷落,遠在這計劃成型之前。

這計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問星】,但和談星關系不大。

鐘離的篤定並不是空穴來風,無論是在璃月,亦或是談星所在的世界,這份殘酷的白紙黑字寫就的買賣,也足以使被買賣的當事人感到徹底的絕望。

但能趁此機會逃離出這個地方,這份絕望未必不能算一件好事。

他了解她充沛的愛憎,也知曉她的恐懼。

這樣一個讓人憎惡的地方,有什麽好值的眷戀的呢。

比起殘酷的現實,當然是他的身邊更值得依靠。

鐘離幾乎要嘆息了,短時間看來,或許對她來說是殘忍的,但拋下負贅擁抱新生,才是更值得追求的路。

謝流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他並不被要求對“它”做出什麽影響,相反,他們要做的,是維持現狀,盡可能多的觀察它,研究它,利用它。而在此之前,是打通這堵觀測的墻。

目前看來,他們唯一的溝通渠道,只有玩家單方面的聯絡,而這聯絡到底還能不能接上,便是他這次的目標。

謝流對談星是有幾分同情的,雖然這份同情並不足以讓改變計劃,但至少能改變他行動的態度。

於是談星就看著眼前的野豬,一改之前十萬火急,火燒眉頭的語氣,轉而殷切又柔和地道:“最近的游戲任務遇到了什麽麻煩嗎?如果又難以應付的事情,一定要及時聯絡我們。”

談星正等著他說那件萬分危急的事,但眼看著他這話頭一轉,居然是不打算說了,一時也有些無語,於是也沒有理會他的試探,只敷衍道:“沒有什麽麻煩,一切順利。”

這野豬面上的情緒又豐富起來,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她沒有提到聯絡問題,那便是……謝流突然想起一個被所有人忽略的可能,通訊或許並沒有徹底,至少完結單方面對他們發出的沒有,而他們之所以一直沒有收到聯絡消息,只是因為她根本沒有發而已。

謝流的眉頭很快就皺了起來,並且面上浮現出很不滿的情緒:“恕我直言,目前我們做的所有工作,都是為了談星小姐您的安危,而您自己看起來,反倒並不怎麽重視自己的性命。”這話幾乎是十分刻薄了,談星楞了楞,就他劈頭蓋臉地怒聲道:“你怎麽能完全不跟我們聯絡溝通消息呢!缺了你的這一塊消息,說不定就會讓整個計劃陷入錯誤的方向!”

一瞬間,談星幾乎就要以為被困在游戲裏也是她自己的責任了。

她同時敏銳地覺察到,這份怒氣沖沖的話裏,透露出的信息。依照制作組的尿性,她在游戲裏的每一份存檔和進行階段,恐怕都處於隨時被翻看的危險中,他們怎麽會依靠自己的一點口述的消息,來進行計劃的推進。

這自然是很古怪的,但談星畢竟沒有完全警覺起來。

她只更敷衍地道:“知道了,我以後一定事無巨細,只不嫌我煩人就行。”

有著鐘離的保證,面前這只代表制作組的野豬地位,自然下降了不少,她甚至忍不住想,反正婚禮一結束,她就能夠回去了,又何必聽一只野豬的話。

談星這份因為擺爛而升起來的,對制作組的輕慢,謝流看得清楚。

也因此他那些同情和憐憫也便消失得一幹二凈了。

原本並不打算說的話,此時仿佛也沒有什麽忌諱了,謝流控制不住地想到,能夠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好好聽話,或許是一件應該首先提起議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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