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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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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虞晚意從來都沒問過她的從前,只知曉只言片語的從前,拼湊出一個大概的故事,但依照對虐文的了解,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一定又是一個失憶的故事。

失憶之後的男主把記憶裏的人,看成了其他人,情深不移,堅定的奔向女配,最後等女主心如死灰才恢覆記憶,追妻火葬場。

可是女主憑什麽要等他呢,為什麽不能開啟新的生活呢?

如果真愛一個人,怎麽會在失憶之後只傷害她呢,這不是愛,至少不能冠名為愛,這是一場以愛為名的傷害。

新的生活讓白玲從失神、難過中走了出來,虞晚意也是看著她一天天的多了笑,這樣就好,總會好的,也總會過去的。

白玲已經很平靜了,現在的她又有點像當初了,但還是有點不同,她成熟了很多,也許這就是苦難之後會有的狀態吧。

虞晚意是欣慰的,像是養的小白菜開始水水靈靈了,誰會不高興,一開始還真像枯萎的花,好在又活過來了。

這三年裏,虞晚意真的沒做什麽,只是給了白玲一個平靜的生活,偶爾充當被傾訴的對象,以及在白玲最無助的說我在。

她一直都只是陪伴著白玲而已。

虞晚意平等的不想放棄每一個虐文女主,但實在無可救藥的,她也沒有辦法,她並不能改變所有人的看法,能做的其實一直都很有限。

如果把她所經歷的一切比作游戲,她大概只能算游戲裏的npc、工具人、金手指,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是。

有些人能救是因為她們本身在呼救,有些人只會執迷不悟,一條道走到底。

時間是治愈的良藥。

所以她說:“恭喜你。”

終於放下了這段痛苦的感情。

白玲神情溫和,眼睛裏也有了光:“謝謝。”

現在的生活很好,她很喜歡,但也離不開虞晚意,她能夠安穩無憂的到今天,並不算太過天真。

從前渾渾噩噩,現在卻清醒得很。

只是,她一直不明白,無緣無故的,為什麽虞晚意能對她好?

後來的某一天清晨,她突然問了出來。

也是那一天,她迎著朝陽,得到了回答。

“盡我所能而已。”

虞晚意從來都是輕描淡寫,隨意從容的,白玲幾乎沒見過她失態的時候,她總是這樣,安靜、沈靜、又充滿了無形的力量,不為外物所動,可是又能在無形中給予身邊的人勃勃向上的希望。

她被這股希望托舉著,慢慢走出了悲痛。

白玲真的很好奇,是怎樣的人生才能養出這樣的人。

虞晚意卻說:“我是一個普通人,普通的家境和父母,只是見過了很多人。”

她很少提及從前,並不是因為有什麽難言之隱,也不是不能被知曉的,單純只是因為那是一個普通人該有的人生。

屬於她的人生乏味可陳,中規中矩。

她既沒有熱烈的青春,也沒有熱鬧的人生,更沒有難忘的回憶。

大多數普通人,應該都如她這樣。

“她們是盛放在枝頭的花,本該璀璨絢爛,可到頭來總是枯萎雕零。”

相當漫長的時間裏,她都無能為力去阻止。

“倘或幸運一點,也許我還能在最後的時光裏,送一程。”

虞晚意眼裏的悲痛無需掩飾,太過於沈重,可是這種悲痛不是為情,更像是因為什麽無法做到。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只知道做了什麽。

白玲很震撼,就好像為情所傷的自己,太過渺小。

她也不明白,這將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只是從她見到虞晚意的那一天起,就有這種感覺,虞晚意好像不止是為了她自己而活。

她在做一種,從未見過的事。

這種事,由女人去做真的很奇怪,又不是那麽奇怪,白玲不知道是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她小聲問:“那你做完了你想做的事嗎?”

虞晚意:“沒有。”

白玲又問:“那你做了多久?”

虞晚意一怔:“記不清了。”

白玲:“那以後也會繼續嗎?”

虞晚意毫不猶豫:“對。”

白玲:“那我能跟你一起嗎?”

“可以。”

後來她才發現,原來真的很難,不是所有人都能是虞晚意。

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她都有點沮喪:“你說我是不是太沒用了,什麽都做不好。”

虞晚意卻回憶起最初的自己,也是這樣無助,“不會,沒有人是一開始就全都懂的。”

起初,白玲在努力救助孩童,後來她在幫助失意的女人。

她在一點一點的學會,怎樣做一個合格的幫扶者。

後來她說:“這是一種相當奇妙的感覺。”

“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可是看著她們一點一點的變得更好,真的很好。”

她永遠不會忘記將一個人從絕望邊緣拉回來的真切感受。

那是她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徹底煥發了生機,振作起來了。

那一刻,她才突然有點明白,當初的虞晚意是什麽樣的感受了。

好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慢慢推動著她,支撐著她,讓她更想砥礪前行。

真的很神奇。

她露出了笑:“我想,為情愛所困真的不值一提。”

從前真的過去了,她想。

接下來的日子裏,她想做的更多。

白玲也在和虞晚意學習怎麽做生意,就算是幫助人,也是要錢的。

她忽然的擡頭:“你的從前一定很多姿多彩。”

虞晚意算賬中:“其實很普通。”

生活裏,如果沒有虐文,無非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日子總是平淡的過的。

第十年,白玲發饅頭的時候,還在細聲囑咐小心點,慢點,忽然遇上了一個人。

“玲……玲玲!”

那個人好像特別不可置信。

白玲卻很疑惑:“這位……公子?”

嗯……有點眼熟,這是誰?

她沒有想起來他,葉禎的激動無以覆加,“我、我找了你十年,玲玲,對不起我忘了你,那天、那天我終於想起來了,可是你不見了,你和我回去吧,這次不會有人再取代你了。”

“這次不會有任何人了,我看清楚記憶裏的人是你了。”

他激動的想要抓住她的手訴說思念,可是白玲只有尷尬,哦,她想起來了,這個是她早就忘記的葉禎。

可是,當初的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如今時過境遷,又還有什麽意義?

她早就……不在意了。

白玲嘆息:“你先松一松,這裏人多,正好我也有話要對你說,你跟我來吧。”

似乎和虞晚意呆久了,這份處事不驚的沈穩,她也會了幾分。

葉禎處於失而覆得的驚喜中,怎麽能夠預料到,二人在雅間時,白玲會說:“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葉禎錯愕:“你……怨我?”

白玲搖頭:“不怨,我知道你會覺得不可能,可是哪個人的怨能有十年之久,最開始那兩年我是挺怨的,可是第三年我已經很少想起你了。”

“我現在感覺很好,對於過往的感情,也都不執著了,所以你是想和人成親也好,都與我無關了。”

“葉禎,”她看著他的眼睛,“你應該知道,我們都過去了,過去了,就回不去了。”

當她已不再像記憶裏的那樣,他還是狠狠的心痛了:“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白玲:“很好。”

葉禎沈默:“……我以後能常來看看你嗎?”

白玲:“不必,你應該回到你原本該呆的地方,而不是與我在一起。”

葉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可是,你真的不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當年回京的路上,他出了意外,忘記了什麽,記不得心愛的姑娘了,可是他和家中說過,他已有喜歡的人。

後來,他以為救他的國公府姑娘就是那個人,她們的身形都很像,他問一些細節的時候,她也默認了,他才漸漸堅定了國公府姑娘是他要娶的人。

若不是後來玲玲來到京中,也許他真的會娶了國公府姑娘,可是大婚夜恢覆了記憶,他卻是恨她的,恨她為什麽要默認,為什麽要阻斷他和玲玲,還讓人去殺玲玲,他受不了休了她。

可是他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玲玲,惶恐極了,玲玲是不是不要他了,是不是厭惡他了,他那個時候那樣冷酷。

若不是這場意外,他們本該是神仙眷侶,彼此互相心意相通的。

他報覆了國公府,找了玲玲十年,終於在第十年找到了她。

可是她好像不願意給他機會了。

葉禎痛苦萬分。

白玲視若無睹,“我該走了。”

話都說完了,沒有繼續的必要了,在呆下去還能怎樣呢,難道要她給他一個機會嗎,不可能的。

她不會和一個已經不愛的人在一起的,更何況,沒有這個必要了,她只想好好生活。

可是葉禎好像不想放過她,總是會出現在她在的任何地方,他也不說話,一對上她就笑得十分君子,像極了從前。

他在試圖把她拉回從前。

白玲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只覺得無力,為什麽在這個時候他又要出現再糾纏她呢,有什麽意義,她已經不想和他在一起,他就不能放過她嗎?

白玲很疲憊。

虞晚意發現了她最近精神不太好:“需要我給你點幾支安神香?”

她學過很多東西,制香全是一項。

白玲嘆氣:“點,我有點累。”

虞晚意又問:“出了什麽事?”

白玲想想還是算了,這事畢竟還是私事,不好說,所以她備受折磨了一個月,最後還是在某一天,她沒有再看到葉禎,松了一口氣,休息都好了。

她忽然意識到,“你做的。”

虞晚意:“對。”

她沒有問為什麽她沒說,只是默默的解決了,她好像總是這樣,白玲是真的沒見過如她這般的人。

白玲琢磨著怎麽開口講起這件事:“其實,一開始不想告訴你是覺得這不算什麽。”

虞晚意:“然後你就被他糾纏了一個月。”

白玲啞然。

“我很少說起他吧,一開始是不想再回憶,後來是覺得沒什麽必要了,現在忽然想想,也許我應該講講。”

夏日午後,她花了兩個時辰講述從前,講完了才發現,原來只有這麽一點,卻困住了當年的她。

“其實我和他之間,現在回想起來,竟然也沒有太多的曾經。”

當初的她只想到了無助的死亡,可若是現在,決不會了,只會在第一次面對他的冷酷時,查清真相,然後離去。

哪怕是了斷,也要徹底一點。

她不想做個不明白的人。

當虞晚意遞上當初的真相時,她看了也只是嘆息:“天意弄人,可是若沒有這一出意外,我們大概會成親。”

但若是婚後再出這一場意外,她如鯁在噎,倒不如一開始就結束了,也算清凈。

這樣的意外,虞晚意見過很多,婚前婚後都有,她只是無法理解,忘記了難道不會去查探嗎,忘了人並不是感覺都沒了。

當初喜歡的人,現在無論如何都還會喜歡。

不論過了多久。

可是他們的失憶,總是在傷害女主,這樣的虐戀意義何在?

遺忘,從來都不是理由。

從前的白玲其實也不明白:“他忘了我,為什麽就能堅定的奔向旁人?”

可是現在,白玲只會說,哦,那就忘了吧。

沒有誰離不開誰的。

葉禎後來如何白玲都沒有關心,只是她也從未聽到任何風言風語,才是好奇的理由。

虞晚意卻說:“十年深情,也不能抹殺當初受到的傷害,縱然他依舊深愛你,可這樣繼續糾纏,無疑是在讓你妥協。”

她很不喜歡這樣。

這算是什麽愛,道德綁架嗎?

他只是犯了點小錯誤,中間出了差錯忘了你虐了你,結局he一直深情不移就可以彌補了嗎?

她一點都不覺得這樣的結局好。

也許很多人都會很滿意這樣的結局,因為他愛你呀,他們總會這樣說,為了這樣的愛情而流淚,可她還是欣賞不來。

虐文男主的配置是很好,可是沒有到不可替換的程度。

白玲不喜歡妥協:“我只是覺得被糾纏很煩,他憑什麽認定我一定會和他在一起,我一個人好好的了,他還要攪局。”

“他為什麽能夠這樣?”

虞晚意:“因為他覺得你放不下他。”

白玲:“那他挺自信的。”

虞晚意讚同:“是的。”

但如果沒有她的介入,他們會在一起,這是可以預見的結局。

因為沒有人告訴白玲,新的人生應該是怎麽樣的。

她也不是沒有遇見過最終還是堅定要在一起的,事實上,她一開始遇見過很多,哪怕她們後來說,其實沒有那麽愛他了。

從那段時期,再到be虐文,她也走了很長的路,直到現在,她好像看見了轉機。

她真的陪伴過很多很多人,不論結局如何,也是真的在她們搖搖欲墜時,不忍心扶了一把。

她沒有辦法置之不理,視而不見。

虞晚意一直都希望她們好好的,也許這就是無數次穿越裏唯一的意義。

她會過好自己的生活,也會選擇伸手拉一把,以後的人生裏,也將一直持續下去。

這天天不錯,白玲提出下幾盤棋。

虞晚意:“你確定不會悔棋嗎?”

從前白玲解鎖了悔棋的技能,可以算得上是把把悔了,偏偏還愛繼續下。

虞晚意:“……”她一點都不想和這個喜歡悔棋的人下。

白玲輕咳:“準我悔三次唄。”

沒辦法,她真的下不過。

虞晚意:“我不是很想答應。”卻擺好了棋盤。

白玲笑瞇瞇的:“我知道你最好啦,”旋即興沖沖的開始下棋。

短短一局,她悔了五次。

虞晚意:“……”還真是一點都不意外,下棋水平沒提升,悔棋水平升得飛快,不愧是你女主白玲。

白玲嘿嘿嘿:“承讓承讓。”

虞晚意嫌棄:“下棋這一塊,也就你喜歡悔了。”

白玲咳咳咳:“哪裏哪裏,還是老師教得好。”

“……我現在可真是後悔告訴你可以多悔幾次了。”

“所以老師,在悔棋這塊,我是可以出師了?”

“你不是無師自通,一點就會嗎?”

雖然很嫌棄,可是虞晚意沒忘記,最開始博弈時,白玲那叫一個死氣沈沈,什麽都不在乎了,完全和現在有說有笑、還執拗悔棋的人是兩個人。

那個時候對弈,也只是為了讓白玲提點興趣。

活著,才有新的希望,絕望就什麽都沒了。

白玲卻苦笑:“你這般灑脫,卻是我做不來的。”

那個時候,她仍深陷情海中,無法自拔。

虞晚意選擇拉了她一把,把她拽出來,“未必。”

於棋盤上落下一子,她說:“你會好的。”總會好的。

一個人跟著另一個人久了,總會變得不一樣的。

白玲忽然想起從前,那段時光裏,前三年都是黯然的,前兩年是痛苦的,其中第一年最痛苦。

她幾度尋死。

痛不欲生。

因為虞晚意一直沒有放棄她,一直拽著她,才徹底把她拉了出來。

“我什麽都沒有了……”

——你有。

——如果你都放棄你自己了,你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也是那一天起,她不再尋死了。

她開始好好的、努力好好的生活。

原來開始新生真的沒有那麽難,是她困住了自己,原來放過自己也沒有那麽難,新的人生裏,一切都是好的。

她恍然。

終於,放下過往,徹底走了出來。

當時漫長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也不過是一瞬即逝。

現在是她遇見虞晚意的二十年,也許以後還會更長。

她對婚事沒有興趣,倒是收養的孩子裏,有幾個成親了,她只說:“快樂就好,若有不好,隨時回來。”

孩子們感動得無以覆加,她擺擺手:“好啦,大喜之日,可不能哭哦,要開開心心的。”

也許是見得多了,她更能體會到女子成親婚後的不易,所以在很早前就告訴過她們,成婚要慎重,多番註意。

選擇了,就走下去。

選錯了,就回來,你不需要受委屈。

她不管世人怎麽樣,她的孩子不要委屈,不要苦和痛都往肚裏咽,那不好。

偶爾還有幾個孩子的孩子過來,她也笑瞇瞇的接待:“來啦。”

她們偶爾也會看到虞晚意,白玲會說:“那是祖母很重要的朋友哦。”

她們這個朋友,真的做了很久了,久到她回望一生時,數清了她們認識八十年了。

原來過了這麽久了呀,可是真的過得很快誒。

她撒開虞晚意的手:“好啦,我要走了。”

往後餘生,你要一直幸福。

我知道你還會一直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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