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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名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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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名廚

阮棠綾向來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她覺得自己不喜歡秦拂玉,就不會低聲下氣地順著秦拂玉的臉色。

秦拂玉頓時沈下臉色,阮棠綾除了早三天比她進門,究竟還有什麽能夠和她相比之處?

可看著一邊坐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季微明,秦拂玉只能忍氣吞聲地讓丫鬟重新奉上熱水倒了一杯。

阮棠綾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接下來怎麽做,她只能回頭示意季微明。

季微明便站起來二話沒說拉著阮棠綾出了大堂,和秦拂玉擦肩而過的一瞬間,阮棠綾看見了她不悅之色中的一絲淩冽,似乎在告誡她:你等著!

阮棠綾天不怕地不怕,能制住她的不過她老爹一人,裝傻充楞二十四年,偶爾還會想起曾經在封州地界耀武揚威的日子,只是京城沒有可撐腰之人,對付秦拂玉,不過靠一個季微明罷了。

“你幹嘛?”阮棠綾跟著季微明到了後院,清風和煦日照生輝,院子裏小池塘上蕩著粼粼波光,季微明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石凳旁的石桌上,放著一盤五顏六色頗可愛的小玩意。“這是什麽東西?”阮棠綾捏了一個起來,軟軟的,帶著一點甜甜的味道。

“這是你啊!”季微明似乎根本沒有把秦拂玉剛才的不悅放在心上,隨手丟了一顆到自己的嘴裏。

“我?”阮棠綾對著季微明嘆了口氣,很想拍肩問他:兄弟,你幾歲了?

季微明笑道:“軟糖。”

阮棠綾默了片刻,季微明拿小玩意賄賂她,一定有什麽需求:“直說!”

季微明楞:“我在叫你呀!”

阮棠綾這才意識過來,軟糖就是阮棠綾。她沒有當下就把石桌掀了,那是她脾氣好……

季微明看著她一點一點鼓起的下巴略帶賭氣的模樣,立刻伸手摸小狗似的摸了摸她的頭:“乖,不氣,為夫帶你去見見你爹。”

季微明突然要見阮肅,阮棠綾頓時警惕了起來。

“你放著秦拂玉不理,要去見我爹?”阮棠綾看著不懷好意的季微明道,“我腦子不好,你不要玩我!”

“娘子,你要是腦子不好使,那天下就沒有幾個腦子好使的人了。”季微明附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你還記得從你家到面粉鋪子那條路麽?你還記得你是在哪裏被我裝過來的麽?”

從阮家到面粉鋪子不過幾步之遙,那天,阮棠綾繞了個大圈去買面粉,遇見了敲鑼打鼓的迎親隊伍。

送上門的貨物,季微明大抵覺得不要白不要。

“算你狠!”阮棠綾一咬牙,全然甩掉了平日渾渾噩噩的模樣,一旦正經起來,還帶著點銳利和桀驁。

“彼此,彼此。”季微明依舊笑得雲淡風輕。

京城人極少有看清楚季微明的,頂著世子的頭銜招搖過市靠得不過是季舟的郡王之名,一時間紅遍京城也不過是有一張令人驚艷的皮相,偽裝在皮相和身份之下的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的紈絝形象,大抵讓人覺得這是個沒什麽城府的人。

可阮棠綾並不這麽覺得,他若真是那般一無是處,季嘯大可以放心地讓他回到封地,季舟百年之後西懷封地歸季微明管轄,一個沒有心思手段的人遲早會落得一身狼藉。

季嘯不但不放他回去,還派了秦拂玉過來,這便足以說明,季微明在中央眼裏的威脅足夠分量。

所以,彼此彼此,客氣客氣。

阮棠綾起身憤憤咬牙,季微明不是想去見阮肅麽?她隨即搭上季微明的肩膀,笑得有些瘆人:“相公,那就給我備馬車吧!”

季微明卻直接將阮棠綾拎到了馬廄,翻身上了戰膘揚長而去:“娘子,馬車太繁瑣,不如這馬來得好,靠得近些,也好多交流交流感情!”

阮棠綾騎在季微明的前側握著拳頭恨不得一拳將他揍下馬去,再一次頂著京城姑娘們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重新回到鹿鳴巷。

鹿鳴巷盡頭的小屋子裏飄著一股面粉的味道,那是阮肅又在搟面條了。

“老大,小姐來了!”屋頂上的阮大壯一看見遠處馬蹄揚起的煙塵立刻來匯報,“還有季微明!”

“哦?”阮肅遲疑了一陣,手卻沒有停下來,“來吧來吧,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既然來了,就讓他瞧瞧老夫的手藝!”

阮大壯擺一副金雞獨立望月式:“老大,怪不得小姐沒文化,腦子這東西,還是隨爹的!”

“滾你個小兔崽子!”阮大壯被阮肅甩了一臉的面粉疙瘩。

季微明的馬剛停在阮家門口,便聽見從屋裏傳來一陣不在調上的粗獷歌聲:“清水蘿蔔面疙瘩,四裏無風捆黃沙,蒸得是剔透白玉玲瓏絲,拌得是白面蔥絲點紅花。當年我提槍縱馬來征伐,今日我卷袖高歌砧板下,也罷,也罷……面蒸白玉絲咯……”

季微明蹙眉而立,清水蘿蔔面疙瘩,白玉絲,點蔥花,阮肅說得似乎只是一道菜,可季微明聽著卻覺得有那麽些怪。

好巧不巧地在他到來的時候念了一首完整的歌,阮肅似乎早知他的來意,有意無意地提點了些什麽。這便更讓他確定,阮家,或者說阮肅,來路絕不平凡。

“娘子,”季微明展出一抹笑顏,“老丈人他愛唱曲兒?”

阮棠綾撓了撓耳朵,時至今日她才發現阮肅居然還有這一手,雖然不在調上,可大抵也算得上完整。

於是淡定地拍了拍季微明的肩:“我爹平日裏一個人也有夠無聊,不然你請個戲班子唱點曲子給他聽聽?”

“好說,好說。”季微明撣了撣袍子敲開門,只這一小會,鹿鳴巷裏已經有了不少圍觀群眾。

這等近似貧民街的地方竟會有郡王世子出現,還是那個搶了大齡剩女阮棠綾做了老婆的季微明,大家夥的興致就上來的。

季微明早已習慣了被人圍觀的狀態,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地拉著阮棠綾走進屋。

屋裏是更濃的面粉味,地方不大卻幹幹凈凈,從夥房裏傳出搟面條的聲音,阮肅便當做自己不知道季微明來了,手中的活始終沒有停止。

還挺有個性,季微明如是想。

於是他便直徑去了夥房,一打開門便被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氣逼退了幾步,夥房的溫度簡直就像蒸籠,季微明輕咳了幾聲:“小婿季微明,來拜見岳父大人。”

阮棠綾抱臂而立一臉鄙夷,看著季微明平時一副人模狗樣,裝正經的時候還真是有一套,以為她老爹吃這套?太天真!

“攪吧攪吧剁雪花,蔥姜蒜菇拌五花。開門不過七件事,茶米油鹽醬醋茶。小白菜,加豆芽,油潑臊子面上碼,老婆姨娘兩手抓。年輕人,體力佳,尋樂莫忘西懷沙……油潑臊子面咯……”

阮肅一手面蒸白玉絲一手油潑臊子面從夥房裏出來,出門瞥了季微明兩眼將盤子置於桌上,拍了拍手看著自己的傑作感嘆:“老夫真乃一代名廚!”

“厲害!”季微明一失他面對阮棠綾時的隨意,看見阮肅是畢恭畢敬的,“小婿……”

話音未落,阮肅已經操起筷子丟了一雙給阮棠綾:“吃!”

於是爺倆淡定地吃著面,季微明被晾在一邊好不尷尬,阮肅卻還補上一句:“你繼續,我聽著!”

阮棠綾想笑不能笑,季微明對上阮肅,阮肅怎麽著也多活了半輩子,她阮棠綾都搞不定的人,季微明也太自以為是。

不過阮棠綾亦小看了季微明的厚臉皮程度。

屋子外還有一群人聚集著想看看裏面發生了什麽,季微明看著阮肅低頭笑道:“鹿鳴巷壞境嘈雜,小婿手下有置地若幹,岳父大人若不嫌棄,盡可以搬往小婿府中。”

阮肅吸了一長條的面,問道:“你那有面粉嗎?”

季微明被這種無厘頭的問題問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有……吧……”

“最近剛承包了那家面粉鋪子,老夫覺得面粉品種不夠多,你那有些啥,叫人拿來給我看看。”

季微明被忽悠地一楞一楞的,想這些年在京城也就只有自己忽悠別人的份,對上阮肅竟沒有一點還嘴之力:“好……”

“丫頭,”阮肅又看向阮棠綾,一臉鄙夷,“瞧你這慫樣!”

“我又怎麽了?”阮棠綾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好地吃著,她何時惹到阮肅了?

“你夫君在此坐著,你一個人在這裏吃?還不拿筷子?”

阮棠綾撇了撇嘴,季微明卻覺得,這個老丈人著實有趣。

面蒸白玉絲,捆黃沙,提槍縱馬,這是阮肅在告訴他自己的來歷,說得不清楚,卻也還能猜到;油潑臊子面一首調侃,卻亦在提醒他別忘了西懷封地。

看來,這是自己人。

阮棠綾起身去拿筷子,院子裏只剩阮肅和季微明兩人。

“前輩。”

阮肅斜眼看了季微明,換稱呼換得可真快!

季微明也感覺到了稱呼得不對:“抓阮棠綾冒充世子夫人實乃意外,我當時聽聞皇上欲賜婚秦拂玉於我,可這大抵也不能全怪我,我想,阮棠綾當時出現在那裏,乃是前輩相告。”

阮肅笑而不語。

季微明便繼續說道:“我不知道前輩是何用意,但來年回到封地,我定會還她一個清白。”

阮肅夾了一筷子的面,語重心長:“這世上之事就像這一碗臊子面,光有面,不好吃。”說罷吃了一口繼續道:“這世上也不會有白吃的面,你今個搶了我的女兒吃了我的面,就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季微明頓時一楞,他原以為阮肅興許是季舟派來京城的,這麽一說,阮肅並不是季舟派來的!

阮肅看著季微明不變的臉色,心嘆這季微明也是個深藏不露之人,心中便有了一分憐惜:“面是好面,人是好人。”

季微明何等聰明,光聞著面的香味,就不得不感嘆阮肅的手藝堪比專業大廚:“看來,明個我還不得不搬點面粉過來了。”言語間多有讚嘆,有這樣的父親,阮棠綾自是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這世間的人做事都有一個目的,包括阮肅。

阮棠綾拿了筷子走出來,看見兩人和諧的場面也不帶一點驚奇,一手將筷子拍在了季微明的面前。自打來京城住到鹿鳴巷,阮棠綾就跟著愛吃面的阮肅天天吃面,在世子府上住了幾天,懷念的還是老爹的手藝。

阮肅從來不大意地鄙視著自己的女兒,一開口:“瞧你吃東西這……”

“慫樣!”阮棠綾早已習慣了,還順帶撅了撅嘴表示不屑,“你能換一句鄙視我的話嗎?”

季微明看了看阮棠綾,又看了看阮肅,恍然覺得有父親在身邊的日子,大抵就是阮棠綾這般無憂無慮的。可惜,從出生到現在,他都沒能和自己的父母共同生活。

阮肅哼了一聲一筷子挑開了阮棠綾手中的筷子:“瞧你這個逼仄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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