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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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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無人說話,屋子裏靜悄悄的,除了一點月光,屋中再沒其他的光源了。

顧彌嗅到男人身上的味道,很淡,和前兩次在車裏聞到的一模一樣,哪怕到了現在,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喜歡這個味道。

青檸?薄荷?還是西柚?

又似乎都不是。

她聽見他平緩輕微的呼吸聲,離她極近,耳邊像擱置了一個擴音器,自動將他的呼吸聲擴成海嘯,在她心口掀起一陣滔天巨浪。

“隨或。”她開口了,聲音有些啞,聽起來不太清晰,“你剛才,偷親我?”

隨或看著她的眼睛,沈默了一下,低低地應了聲:“嗯,我偷親你了。”

顧彌睜大眼:“你親我!”

一副被搶了糖的小孩子模樣。

不知道她是不是清醒的,若是清醒的,這模樣也太可愛了,若是不清醒,等她日後想起來她竟這般撒嬌似的對他說話,也不知道她該如何惱恨。

到時候,鐵定又要遷怒到他身上。

隨或輕笑了聲,從喉嚨深處溢出的笑聲在黑夜中顯得有些性感,顧彌不自覺地臉紅了一點點。

“我親了你,你不高興?”

隨或手按到顧彌耳邊的枕頭上,他沒有起身,依然保持著和她額頭貼額頭的親密姿勢。

趁她不清醒,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便宜,商人本色而已。

顧彌點頭:“非常不高興。”

隨或誘哄著問:“為什麽不高興?”

顧彌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歪了歪腦袋,鼻尖錯開他的,清清的目光從他側臉骨慢慢滑到他修長眉尾,沒有說話。

隨或稍稍拉開一點距離,從上至下註視著她,看見她出神的眼睛。

“顧小貓,你今年幾歲了?”隨或低笑著問。

顧彌以前就像只小野貓,他每次故意逗她時都會故意喊她顧小貓,顧野貓,小野貓。

小野貓爪子可太鋒利了,一不留神就會被撓得鮮血直流。

隨或偶爾也會回憶自己當初是如何把這只小野貓騙到手的。

桀驁的野貓主動收起自我保護的爪子,翹起細長的尾巴,一步一步,試探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他身邊,輕輕細細地“喵”了一聲,然後將他的心口撓得鮮血直流。

顧彌皺了皺鼻子,不是很高興地回答:“我今年二十四了。”

隨或微微怔住。

二十四歲的顧彌,怎麽會對他這麽溫和?

顧彌閉上眼睛咕噥了一句她自己都聽不懂的話,擡手摟住他脖子,把臉往前湊了湊,用鼻尖輕輕蹭蹭他臉頰,小聲說:

“隨或,你都和我分手了,為什麽還要偷親我?”

隨或按在枕頭上的手指驀地收緊,他想伸手將她抱進懷中,顧彌卻立刻退了回去,重新倒進枕頭裏,伸直手臂推搡他。

“隨或,你說,你是不是想吃回頭草啊?”

隨或順著她的動作,離她遠了些,隱在黑暗中的眸光晦暗不清,聲音似嘆息。

“是啊,我想吃回頭草。”

顧彌突兀地笑出了聲,眸色冷了下來。

“可是已經沒有了。”她拉平唇角的弧度,眼角眉梢結上一層薄薄的冰晶,“沒有草了,那根草被你親手拔掉了,沒有水,沒有空氣,也沒有養料,它該怎麽活下來?”

……

顧彌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她第一次見到隨或的那天,當著他的面暴揍了一頓他的某位狐朋狗友,隨或非但沒生氣,反而笑得愈發瀲灩,率先鼓起了掌。

劍拔弩張的氣氛悉數洩在他的指尖之上,輕描淡寫的,在場的所有人,沒人敢出一聲大氣。

然後鏡頭一轉,變成了另一個畫面。

“為什麽?”十八歲的隨或搶走她的校服抱在懷裏,眉眼妍艷,他低下頭,鼻尖在她校服領口輕輕蹭了蹭,動作狹昵,桃花眼狹長,“顧野貓,你答應做我女朋友,我就告訴你為什麽。”

再往後還夢到些什麽顧彌已經記不清了。

小白一早就給她準備了醒酒湯,顧彌不是很頭疼,她的醉酒後遺癥沒她們想象中嚴重。

她其實沒有醉到神志不清,隨或昨晚對她做的事說的話她都記得,她說的那些話她也記得。

那些話,都是她早就想說的了,與其說是醉話,倒不如說是憋了許久的真心話。

至於隨或的偷親……

顧彌擡手摸了摸額頭,總覺得那塊的溫度比其他地方的要高。

“刪了!讓你刪了!你要是不刪我明天就讓我爸撤資!”

風輕輕滿片場追著王琳聲打,因為王琳聲昨晚用手機錄下了風輕輕耍酒瘋的視頻。

顧彌坐在一邊休息,手裏攥著手機,莫名地出神。

小白收拾了兩件外套出來,給顧彌披上,嘮嘮叨叨地叮囑。

“顧姐,今天降溫了,早晚都開始涼了,不能再穿的這麽隨意了。”

“哦。”顧彌看了眼手機,沒有消息,“戲服挺暖和的,沒感覺到溫度變化啊。”

晚上,顧彌收到周厭語的消息。

【小魚:我問過了,隨或一年前就和謝酌有聯系了,越燃那邊也是,一年前就著手準備把公司交給隨或,他們倆就是這麽認識的。】

【小魚:不過隨或一直沒有回來,誰都不知道他這一年都待在哪兒。】

【小魚:哦對,有件事不知道你要不要聽,隨或真的有病。】

【貓耳朵:神經病。】

【小魚:那倒沒有,不過我覺得他應該去神經科做個檢查,八九不離十?】

【貓耳朵:不如你說服你老公,讓他帶隨或去看看?】

【小魚:我怕神經病會互相傳染。】

【小魚:不過,隨或有病是真的,他有厭食癥。】

顧彌捏著手機的手微頓,盯著“厭食癥”三個字看了很久。

厭食癥?

上次全劇組一起吃飯時,她確實沒註意過他有沒有吃什麽東西。

這麽一想,當時桌上,是不是有誰隨口說了那麽一句“隨總吃的這麽少嗎”?

顧彌實在想不起來了。

【小魚:我告訴你他有厭食癥不是讓你心疼他。】

【貓耳朵:我什麽時候心疼他了?】

【小魚:你心不心疼你自己知道,我就想提醒你,隨或雖然有厭食癥,但他助理說只要看著關於你的視頻,他多少能吃點。】

【小魚:顧小彌,你小心點那家夥。】

【貓耳朵:……】

怎麽聽著這麽滲人?

“阿嚏——”

顧彌揉了揉鼻子,擡頭看了眼外面的天。

又下雨了。

果然開始降溫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醉酒事件時顧彌說的那番話,隨或很久都沒有騷擾顧彌,不過牛奶和蝴蝶倒是沒停止過。

顧彌有時候會對著蝴蝶沈思,隨或為什麽會折蝴蝶?

按理說,怎麽也該是千紙鶴才對吧?

為什麽會是蝴蝶呢?

顧彌想不通,想的越多越容易鉆牛角尖,電視劇殺青時,她終於忍不住,發了條微博。

【顧彌V:現在有哪裏可以看見蝴蝶嗎?】

評論裏一色地爭搶著介紹自家地區的蝴蝶,推銷似的,顧彌難得耐心地把評論翻到底,卻沒有發現任何一條有用的言論。

倒是風輕輕敲開了她房門,問她怎麽突然想看蝴蝶了。

顧彌面不改色說:“你上次不是給我看了部動畫片嗎?裏面有個蝴蝶姑娘太好看了,我念念不忘。”

如果放到平時,風輕輕大概會嘻嘻哈哈附和著說顧哥你是不是打算去招蜂引蝶啊?

但最近這段時間,很多事都發生了質變,尤其是那場醉酒之後,劇組裏的一部分人知道了她和隨或之間,似乎存在那麽一點奇怪的關系。

顧彌假裝什麽都沒發現,眾人也默契地閉口不言。

這不,風輕輕這會兒就打趣顧彌:“顧哥,你念念不忘的真是蝴蝶嗎?”

顧彌說:“是啊,我不僅念念不忘蝴蝶,我還念念不忘蝴蝶是怎麽死的。”

風輕輕:“……”

風輕輕最喜歡那部動畫裏的蝴蝶姑娘了,結果蝴蝶姑娘活到一半就死了。

太紮心了,風輕輕揉著胸口去了前臺。

電視劇殺青時都會特地開個慶祝會,顧彌作為女主角自然免不了上臺應付記者。

然而她沒想到,隨或今天竟然也來了。

記者都是特別刁鉆的,尤其當他們發現投資商爸爸的顏值堪稱娛樂圈殺器時,瞬間就沸騰了。

別的先不說,今天必須搶到這位神顏投資爸爸的頭條。

記者:“隨總當時是怎麽想到投資《燃盡》的呢?”

隨或沒說話,王琳聲搶著答:“因為我們是朋友啊,當然,這可不是他主動投資的,是我拉著老臉求他投資的啊!”

記者:“聽說隨總最近很忙,今天竟然會百忙之中抽空從H市來B市啊。”

王琳聲:“他錢多,燒得慌。”

記者:“隨總怎麽都不說話?隨總一直都是這麽冷漠的嗎?”

王琳聲:“屁嘞,他就是嗓子疼說不出話而已。”

記者:“隨總嗓子疼?該不會是病了吧?病了還要親自過來,隨總該不會是為了什麽人特地趕來的吧?”

王琳聲:“是啊,為了我特地趕過來的,感天動地兄弟情,你們感動不?”

記者:“……不敢動不敢動。”

顧彌那邊自然也少不了刁鉆的提問,她早就習慣了,只是當記者問到最後一個問題時,她不自主地停頓了一下。

“……隨總啊。”她微微低下眼簾,滴水不漏地笑了笑,“挺和藹的,對大家都很好。”

隨或那邊也正好有記者問到:“那隨總覺得,女主角怎麽樣呢?”

王琳聲卡殼了,這回他不知道該不該搶答了,僵著臉沖隨或使眼色。

隨或擡起了眼,他本就生的好看,穿上西裝便愈發英俊了,除了臉色略顯蒼白,其他無一不是碾壓全場的存在。

“咳……”他擡手輕捂了下唇,王琳聲所言非虛,他確實病了,“女主角?”

記者見他終於願意開口了,恨不得把話筒懟到他臉上。

隨或用眼尾餘光掃了眼一旁不由自主緊攥話筒的顧彌,掩在手心後面的唇角微微勾了起來。

“女主角演技很好。”隨或放下手,一本正經地說。

假裝不認識他,演的很好,假裝不在乎他,演的很好,假裝討厭他,也演的很好。

從頭至尾,她都沒露出過半分的破綻。

除了半小時之前的那條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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