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佳沒想到自己會這麽疲憊，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眼角微濕。她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自己被困在一個狹小而黑暗的空間裏，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無依無靠。

窗簾外映進的白光已經消失，肚子似乎也在發著餓了的信號，估摸著已是晚上了吧。

顧家撐著身體坐了起來，想不到昏睡了一天，醒來後沒多久還能那麽容易睡過去。

取過遙控器，打開電視，畫面一出現便閃過一張熟悉的醜陋的面孔。

是記者跟蹤報道，說得是一家大公司多年來以各種明顯不合理理由私自扣下員工的部分薪水，並以簽下的霸王合同強行壓制不滿員工。最終事發，起因卻是由於該公司二少爺王孟打了不該打的人，結果點燃了整個公司被起訴的導火線，總公司也發布申明已將其從名下剔除。

當然，電視裏不會這麽說，只是言下之意，明言人一眼就能看出，圈裏的人都知道王家二少是個什麽樣的人，平時就隨性做事，肆無忌憚，這次終於是踢到了鐵板，也算是大快人心。

講道理像這麽大的公司，多少都是有背景的，就算是事發，也該有一個詳細調查的過程，然而這次短短兩天，就被確認其真實性，顯然是有多方大勢力在暗中出手。

鏡頭裏王孟的老父母不斷用手擋著臉，而王孟到了現在還對著鏡頭大吼著：“你們什麽狗屁記者！我們走著瞧！”

顧佳冷笑一聲，這種人能活到現在真是一個奇跡，真是太肆無忌憚了，家裏就是再有背景也保不住這樣的白癡，不但自己遭罪，還連累父母。

不過，上梁不正，下梁歪。顧佳看得直搖頭。

事已過去，顧佳隨便找了個歌曲頻道，就那麽靜靜地躺著，聽聽歌，發發呆，無所事事。系統被她吼走了，再也不說話了，自己的心也忽得沈默了，莫名的無精打采。

直到門口傳來敲門聲，顧佳見到是胡小枝來看她了，才覺得自己和天蛇吵到疲憊的那顆心有些好轉。

“顧佳，對不起，我中午突然跑出去……”胡小枝一進門就道歉。

顧佳搖搖頭，從醒來到現在一直沒喝水，嘴唇很是幹躁：“沒事，小枝啊，你一定是想太多了，冷哲是你的，跑不了的。”

胡小枝取過凳子坐在顧佳旁邊，忽然笑了起來：“什麽冷哲是我的，你要是也喜歡冷哲，我們就公平競爭，我才不是什麽小枝小葉，我可是粗枝大葉呢！”

顧佳不說話，只是笑笑。若說對冷哲真的沒感覺，也不是，至少和他吵起架來特別有意思，那座冰川氣人的本事可是一絕。但是她知道胡小枝對冷哲的感情，而且她也從來沒想要介入其中。再說了，這一切，都不過是她們兩個在胡亂猜測，冷哲什麽想法，她們哪裏知道。

“好了好了，不談這。顧佳，看我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來了，”胡小枝取出一份特制小麥粥，突然想到什麽，大聲叫了起來，“哎呀！你中午不會沒吃吧！昏了一天肯定身體很虛弱，都怪我，我太自私了！”

胡小枝中午踉踉蹌蹌地跑出去後，就一路漫無目的地四處亂逛著，滿腦子都在想著冷哲抱起顧佳正面頂撞蘇寧的事。冷哲是不是喜歡顧佳呢？胡小枝最想越覺得可能，於是越想就越停不下來。

就這麽一直走著，累了就找個店進去點些喝的，然後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再出門時已是黑夜與燈光覆蓋大地，更有不同於白天的驟冷夜風一陣陣地襲來。胡小枝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冷哲本就不屬於任何人，更不屬於她，顧佳更是自己的姐妹，是自己太自私了吧。

於是如夢初醒的胡小枝買上了吃得連忙打了車趕回去。

“哎呀，怎麽又怪自己了，”顧佳趕忙用手指了指垃圾桶裏的白色塑料袋，“看，吃過啦，沒事呢，胃口好，身體好，沒毛病！”

顧佳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硬是露出十二齒。

“那就好，是你點的外賣嗎？外賣還能送到裏面來呀。”

“不是外賣，是冷……”顧佳突然反應過來，最後一個字一下子輕了下去，“是冷哲托人帶過來的。”

“是嗎？我家冷哲還是很會關心人的是不是，嘿嘿。”胡小枝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聽到自己和冷哲有關的事，這倒是讓顧佳覺得是不是自己心虛了。

“是啊是啊，你家冷哲什麽都好，畢竟那可是你家的寶呢。”顧佳順著胡小枝笑著說道。

就這樣在醫院一連住了五天，期間冷哲，胡小枝，蘇寧還有馮賽賽和周一寸都來過幾次，就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寢室高冷姐安莫也來過一次。

這是顧佳第一次在學校外見到安莫，她來的時候穿著一生黑色皮衣皮褲，褲上全是銀色的圈兒，嘴唇抹著紫紅色的唇膏，不甚妖艷，走進來的時候，後面直接跟上來三個護士，一個個都不放心這樣穿著的人風風火火地直接闖進這家高級醫院。

安莫進來後只是看了一眼坐在床頭看著電視的顧佳便說道：“沒事就好。”然後就又踩踏著她那黑色高跟皮靴發出的“咚咚”聲離開了，看得顧佳是一楞一楞的。

很快胡小枝和馮賽賽也從顧佳這裏聽說了這事，幾人紛紛好奇起來安莫一天天地在學校外面到底在做什麽。

這幾天時間裏，可以說大部分的時間顧佳都是一個人躺在床上，已經能正常吃喝了，也能下地隨便走路了，除了頭上的傷口還沒完全愈合外，基本上已經沒什麽大事了，只是大家都不放心，一定要她再住幾天，再觀察觀察，確認真的沒有後遺癥他們才肯放心。

這天夜裏，顧佳關掉了電視，卻怎麽也睡不著，可能是因為連續夢到自己被困在黑暗無聲的空間裏不敢入睡，可能是因為連續五天無所事事地躺在一個地方讓她覺得有些發悶，特別是在夜裏時候，那種睡不著覺，又安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的感覺經常讓顧佳覺得身處在那個另人抗拒的噩夢裏。

窗戶外面便是一個小型花園，只是在這已近中旬的十一月裏，寧城的黑夜寂靜無聲，聽不到一絲蟲鳴。

顧佳裹著被子輾轉反側，反覆間讓她覺得身體有些燥熱了起來，於是起身又關掉了空調。沒過多久，室溫便又降了下來，剛能靜下心來的顧佳又冷得起身打開了空調。

反反覆覆，一看時間都已淩晨四點了，最後索性就那麽坐著，顧佳確定，她一定一定是失眠了……

不能打網球，不能出去跑步，不能負重鍛煉，平時所有習慣了的作息在這幾天地反覆打亂中終於徹底亂套了。

打開了電視，看了一會，真得很無聊，又關上；倒了杯水，滿上，才發現一點也不渴；打開手機，那只二手老年機卡得令她沒有任何玩的欲/望，於是又關屏扔在一邊。

顧佳也不知道怎麽了，她就是想動一動，想有人聊聊天，這個密閉而逼仄的空間令她產生了不停萌發的壓抑感。

不能入眠的夜晚總讓人覺得格外的漫長。

顧佳頭發散亂著，端坐在床頭，看著屏幕黑著的電視機，她終於回想起來從前世到今世，她從來沒有那麽長時間像現在這樣無所事事過，這也不能，那也不能，就像是被軟禁一樣。

此刻的顧家真想打個電話給胡小枝，哪怕說說話，聽聽聲音也能讓她舒服些。最後顧佳無奈地又一次打開了電視，翻了一圈沒有想看的節目，基本都是循環廣告，兩眼一閉聽著電視裏的聲音又躺了下去。

“蟲子是否也這樣……想找人說說話，哪怕只是聽著別人說說話。”顧佳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

這個念頭一出現，便一發不可收拾。

是啊，她還有一個能隨時說話的人，哦不，系統，也不是，它的名字叫天蛇，她給它取的名字叫蟲子。

顧佳想喚它，卻又拉不下那張老臉，前幾天還信誓旦旦，一臉冷漠地提出了“分手”，表示以後誰也不要理誰，結果現在就忍不住想找它說說話。

顧佳翻來覆去，被子都好幾次從床上掉了下去，她怎麽也閉不上眼，睜得滿眼血絲。

都說絕望裏的一絲希望比任何事物都更具有誘惑性。

顧佳這情況根本說不上叫絕望，說白了是孤單到無聊透頂了，撕下老臉就能痛痛快快，舒舒服服地聽到一個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它會用各種“無趣”的話來騷擾她，氣哭她，笑死她，無語死她，只要她舍下這張無用的臉皮！

顧佳又一次坐起身子，這一個晚上她已經不知坐起躺下多少次了，她最終還是沒忍住，在腦海裏大叫了一聲：“蟲子！給我出來！”

【我來了，小公主。】

那個熟悉的無機質電子音應聲響起，語速微快，像是帶著興奮，像是，等待了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以及處理一些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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