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晁臽在前，引姜落去醫室獨居。兩人出院門，走下石徑沿環形山路往山下去。行至半路，前面路上拐出三人。晁臽慢下腳步，低聲與姜落說道：“亡女勿停，請至山下等我。”姜落知他必有緣故，遂隔著帷帽打量這三人。

這三人均是中等身材的結實青年。短衫長褲，腳下皮制短靴。看膚色卻不似適才院中煉金族男子般黑裏透紅，略白皙些，骨骼也細小些。領頭一人有些特別，雖是小眼，卻目光灼灼，姿態躍躍欲試，毫不掩飾地野心勃勃。他上身穿的玄色短衫，雖是錦緞卻針腳粗亂，左手袖挽至肘下，前臂上刺獸首紋飾。

轉眼兩撥人就要對頭，領頭青年先咧嘴笑道：“晁臽醫士，怎就走了？一年一次的大喜事，正該湊個熱鬧。我才去山門白走了一趟，沒想到這般快就接到了人，看來咱這位……”

說話間，晁臽側身巧妙讓過姜落，停下腳步與這三人搭話。姜落略繞開些，踏著路邊雜草不緊不慢地繼續往山下行去。那三人看了她幾眼，因著急眼前事，並未深究。

晁臽躬身作禮，從容答道：“納木上師，車雖族長等人與亡女皆在喜院中，在下因有事需回前山，就不打擾了。”

“哎，這是什麽話？你既是山中人，怎可錯過這等熱鬧。莫不是臉皮太薄，看不得他……”

走過轉彎，姜落停步回頭，已看不到那幾人。擡頭向山上張望，看不到半山處的喜院，只有兩座瞭望木塔，一座在山頂，一座在山腰。此處山坡不高，山勢平緩，應是早年被掘平的礦山，土層稀薄，坡上只有些許矮草，不及尺高，因是冬季，更顯荒涼，景物一目了然，若想藏個人，怕是不成的。

再往山下的山路直且緩，直通山前。不大的平地上，挨挨擠擠建了三排石屋。一排六七間不等。再前面即是山口，山門所在，可見一隊八名黑衣披甲官兵在門裏駐守，另有三個瞭望木塔分布於平地之上。放眼周圍高高低低的山嶺之上，遍布瞭望木塔，整個山谷皆在監視之下，無所遁形。

姜落正暗自盤算，聽見腳步聲響，尋聲望見晁臽沿路繞出來。他快行幾步，微一躬身，“對不住，讓亡女久等。”

姜落躬身還禮，說道：“無礙，不知那是何人？”見晁臽擡眼警覺看她，亦不慌張，轉身往山下去，解釋道：“因見醫士尊他上師，禮數周全，有些好奇。不知山中何時多了這般人物。”

晁臽跟在後面，回道：“亡女不知，方才那人確是新近才受封上師。”

近年因疫病肆虐，煉金一族雖避於山中亦不能幸免，為補充勞力，不得不開山門招錄山外普通民眾以充勞役，做開礦破石篩選粗煉等事。然只有煉金族人能入煉金洞，修習煉金秘術，成為煉金士。這條千年族規從未被打破。上師一職本是陳國授與煉金族長的封號，如今憑空多出一位與車雖並立的上師，不能不讓姜落警覺。

“不知此人是何時入山，為何能得朝廷如此看重？”

“這在下卻不知。”晁臽答道：“亡女勿怪。我只入山月餘，納木上師應更久些。想是才能出眾，否則亦難以服眾。”

“如此……”

兩人行至一排石屋近前。這些石屋皆是灰石並灰泥壘砌而成，松木為梁，衰草為頂。這排為醫室。另有前面兩排是山中執守官兵的臨時宿處。院中擺放著旗桿砂袋兵器架等物。

晁臽引姜落至最東面一間屋門前，推開門，撤後兩步，微一躬身，請姜落進去，說道：“此間已用藥草熏過，亡女可安心住下。三日後，若無異常，便可與其他姊妹團聚。”

姜落亦躬身回禮，“多謝。”遂進入屋中。

“如此，在下去吩咐從人送水來與亡女梳洗，請暫且休息。食水等稍後送到，請亡女至門口自取。晁臽就此告辭。”

姜落再次躬身，送晁臽離去，過去關上木門。為通風，木門上方並未至頂，有夕陽餘暉從門上尺高空間落進房中，斜照在東墻上。

姜落走至靠北墻放置的木榻旁，脫下帷帽鬥篷，合衣躺下，以鬥篷覆在身上，裹好，片刻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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