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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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兩人進入石廊，初時有些層疊砂巖，犬牙交錯，再下面一丈，便是青黑色的堅硬玄武，雖經數百萬年，亦不曾被風雨侵蝕。
向下行了不過一刻，姜落就已汗透背心，兩腿打戰。不得已緊靠巖壁蹲身稍事休息。姜卉遞給她手巾擦汗，扶她坐在石階上，說道：“凡經此道入谷，共五千一百八十四級石階，據說乃是天階之數。”
姜落望著對面絕壁上灰黑石巖，問道：“卉姨母，這石廊可是我族自己鑿成？”
姜卉搖頭，“這我確不知。聽長輩傳說，三百年前，大夏兵敗，母皇帶族人三千自姚都一路逃至邙山，遇濁水攔阻不得前行，在雙峰山頂祈求母神庇佑。一夜間雙峰山從中間裂開，辟出一處世外之地與我族人容身。不過我母親卻不信，她說母皇能蔔問天地，若說是某代母皇未雨綢繆，為後世族人建一處避世之所，倒更可信些。”
確實，比起傳說，母皇未雨綢繆的推斷更令人信服。
姜卉又道：“當年應是敏母背你入谷的吧。因涯梯太險，谷中采買都賴年輕姊妹。我也有幾年不曾出谷，不想今天就遇到你。想來應是敏母思念族人，讓我出谷迎她。把敏母與我背吧。也讓我盡些孝敬。”
說話間，伸手去接姜落包袱。姜落卻按下姜卉的手，穩穩站起，“姨母體恤，不過我可以。走吧！”
姜卉深看她一眼，遂也站起，走在前面四五級臺階距離，時而回頭關照姜落當心腳下。
兩人歇歇走走，午後方到達距谷底約二十丈高處。再往下石階坡度漸緩，可從容拾階而下。
沒有霧霭遮擋，谷中景貌一目了然。山谷狹長，中間略寬，分隔成許多塊顏色深深淺淺大小不一的農田。山澗流水在遠遠山腳匯聚成潭，潭水沿峭壁沖出一條水道，因是枯水季節，水清且淺，宛如鏡面，微微發亮。漸次可見幾處屋頂，木蘺的院墻，偶有犬吠雞鳴之聲。
“冬日農事不多，所以田中無人。姊妹們此時多在屋中做事，也有閑的會去姚葉姨母那裏聽她講古，人多時，屋中都坐不下。”
姜卉說著閑話，兩人一前一後下到谷底。
從谷底往上溯看，半山處茫茫霧霭與兩側絕壁山涯宛如穹壁，護衛著這方谷地，確似從山中辟出的一處隱世界。迎面風至，雖冷卻無凜冽之勢。山溪旁樹林稀疏，有櫻有楓，一枝白梅斜逸而出，含苞待放。
姜卉引她走上石徑，兩旁地上軟草萋萋。
姜落不禁詢問：“卉姨母，谷中為何如此溫暖？”
姜卉伸手指向西北，越過一排木蘺，裏面涯下有一處軒敞洞口，“進到那裏你便知曉。”
木蘺約高半丈，中央一處木門。門口出來兩個年輕女子，膚白體健，領口微松，長發垂腰，面色紅潤，斜挎一只竹籃，裏面盛著些散亂的衣物。
“卉姐？你如何在這裏？聽聞你與姜田去往隅地采買，莫非今日未去？”那略高些的女子聲音清脆，走近上下打量姜落，更詫異問道：“咦！這是哪位姊妹？你母親是哪個？”
眼看兩人湊過來，攔住去路，姜卉拉起姜落的手，繞過二人走進門裏，回頭說道：“才沐發，勿至河邊吹風，晚上頭疼可沒人與你煮藥。我母親可在裏面？”
“在呢。”那女子答道。
姜落回頭朝兩位女子尷尬一笑，被姜卉拖著走上臺階，進入洞口。迎面微微暖風，越往裏越是溫暖，如三春忽至。
山洞形若蟾蜍，洞口扁平，中央高敞，再裏又有幾個小洞口，不知裏面有何乾坤。洞中有些昏暗，四方丈許石柱頂上燃著明燭。山洞右側，許多女子，老老少少，錯落而坐。當中一塊略高石臺上端坐一位中年婦人，眉目慈和，低挽圓髻，身形勻稱，青衣白裳。手中搓揉一根細麻繩，長襟上盤著一團麻繩。近前一位女子幫她梳理著亂麻。
“炎帝之女名精衛，邑在康山腳下，東海之濱。炎帝賜神獸三百，護衛三千……”
婦人聲音低和，娓娓道來，聽眾皆凝神細聽，全無雜聲。
姜卉二人的到來引得近處兩人回頭打量。姜卉拉住姜落，示意她坐下。姜落遂跪坐下來，只覺石地溫熱。未想這裏有天然地熱，確是一處安居的寶地。
姚葉亦已看到姜卉二人。收到姜卉示意，垂眸講完一段，說道：“今日暫且講到此處，明日再來。”收拾好手上活計，交與近前女子，起身抖抖白裳，朝側旁一處洞口走去。
姜卉拉起姜落，二人繞過眾人，跟隨姚葉進去。
說是山洞，實為人工開鑿的石室。裏面大約兩丈見方，陳設十分簡素，一張長案，幾席草墊，靠墻兩只木箱，門旁案後各一只擺放雜物的小幾。
姚葉端坐於案後，待二人禮畢，肅容問道：“姜卉，這位便是你在山中遇到的客人？”
姜卉看一眼姜落背後包袱，不覺又現悲色，“姨母，她名為姜落，乃是敏母的孫女。特為送敏母回鄉安葬而來。”
姚葉平靜的面容隨姜卉的話語碎裂，眸光顫顫，緊盯著姜落面目，似要看穿她的皮肉，“你祖母玉圭可在？”
姜落心中了然，探手從懷中掏出玉圭，攤開手掌，示於燭火之下。姚葉不覺站起，盯著那玉圭，嘴唇幾度抖動，卻未能出聲。
姜落看她頹然悲傷模樣，亦心中有感，屈膝跪於地上，卸下背後包袱，雙手奉於胸前，垂首稟道：“落不孝，祖母身故十餘載，今日才能奉她骨骸還鄉安葬。請姨祖母主持喪禮，早日讓祖母魂歸故裏，入土為安。”
姚葉身形不穩，繞過長案，走至姜落近前，跪伏於地，姜卉亦隨她跪伏在地，石室中響起低泣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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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入石廊，初時有些層疊砂巖，犬牙交錯，再下面一丈，便是青黑色的堅硬玄武，雖經數百萬年，亦不曾被風雨侵蝕。
向下行了不過一刻，姜落就已汗透背心，兩腿打戰。不得已緊靠巖壁蹲身稍事休息。姜卉遞給她手巾擦汗，扶她坐在石階上，說道：“凡經此道入谷，共五千一百八十四級石階，據說乃是天階之數。”
姜落望著對面絕壁上灰黑石巖，問道：“卉姨母，這石廊可是我族自己鑿成？”
姜卉搖頭，“這我確不知。聽長輩傳說，三百年前，大夏兵敗，母皇帶族人三千自姚都一路逃至邙山，遇濁水攔阻不得前行，在雙峰山頂祈求母神庇佑。一夜間雙峰山從中間裂開，辟出一處世外之地與我族人容身。不過我母親卻不信，她說母皇能蔔問天地，若說是某代母皇未雨綢繆，為後世族人建一處避世之所，倒更可信些。”
確實，比起傳說，母皇未雨綢繆的推斷更令人信服。
姜卉又道：“當年應是敏母背你入谷的吧。因涯梯太險，谷中采買都賴年輕姊妹。我也有幾年不曾出谷，不想今天就遇到你。想來應是敏母思念族人，讓我出谷迎她。把敏母與我背吧。也讓我盡些孝敬。”
說話間，伸手去接姜落包袱。姜落卻按下姜卉的手，穩穩站起，“姨母體恤，不過我可以。走吧！”
姜卉深看她一眼，遂也站起，走在前面四五級臺階距離，時而回頭關照姜落當心腳下。
兩人歇歇走走，午後方到達距谷底約二十丈高處。再往下石階坡度漸緩，可從容拾階而下。
沒有霧霭遮擋，谷中景貌一目了然。山谷狹長，中間略寬，分隔成許多塊顏色深深淺淺大小不一的農田。山澗流水在遠遠山腳匯聚成潭，潭水沿峭壁沖出一條水道，因是枯水季節，水清且淺，宛如鏡面，微微發亮。漸次可見幾處屋頂，木蘺的院墻，偶有犬吠雞鳴之聲。
“冬日農事不多，所以田中無人。姊妹們此時多在屋中做事，也有閑的會去姚葉姨母那裏聽她講古，人多時，屋中都坐不下。”
姜卉說著閑話，兩人一前一後下到谷底。
從谷底往上溯看，半山處茫茫霧霭與兩側絕壁山涯宛如穹壁，護衛著這方谷地，確似從山中辟出的一處隱世界。迎面風至，雖冷卻無凜冽之勢。山溪旁樹林稀疏，有櫻有楓，一枝白梅斜逸而出，含苞待放。
姜卉引她走上石徑，兩旁地上軟草萋萋。
姜落不禁詢問：“卉姨母，谷中為何如此溫暖？”
姜卉伸手指向西北，越過一排木蘺，裏面涯下有一處軒敞洞口，“進到那裏你便知曉。”
木蘺約高半丈，中央一處木門。門口出來兩個年輕女子，膚白體健，領口微松，長發垂腰，面色紅潤，斜挎一只竹籃，裏面盛著些散亂的衣物。
“卉姐？你如何在這裏？聽聞你與姜田去往隅地采買，莫非今日未去？”那略高些的女子聲音清脆，走近上下打量姜落，更詫異問道：“咦！這是哪位姊妹？你母親是哪個？”
眼看兩人湊過來，攔住去路，姜卉拉起姜落的手，繞過二人走進門裏，回頭說道：“才沐發，勿至河邊吹風，晚上頭疼可沒人與你煮藥。我母親可在裏面？”
“在呢。”那女子答道。
姜落回頭朝兩位女子尷尬一笑，被姜卉拖著走上臺階，進入洞口。迎面微微暖風，越往裏越是溫暖，如三春忽至。
山洞形若蟾蜍，洞口扁平，中央高敞，再裏又有幾個小洞口，不知裏面有何乾坤。洞中有些昏暗，四方丈許石柱頂上燃著明燭。山洞右側，許多女子，老老少少，錯落而坐。當中一塊略高石臺上端坐一位中年婦人，眉目慈和，低挽圓髻，身形勻稱，青衣白裳。手中搓揉一根細麻繩，長襟上盤著一團麻繩。近前一位女子幫她梳理著亂麻。
“炎帝之女名精衛，邑在康山腳下，東海之濱。炎帝賜神獸三百，護衛三千……”
婦人聲音低和，娓娓道來，聽眾皆凝神細聽，全無雜聲。
姜卉二人的到來引得近處兩人回頭打量。姜卉拉住姜落，示意她坐下。姜落遂跪坐下來，只覺石地溫熱。未想這裏有天然地熱，確是一處安居的寶地。
姚葉亦已看到姜卉二人。收到姜卉示意，垂眸講完一段，說道：“今日暫且講到此處，明日再來。”收拾好手上活計，交與近前女子，起身抖抖白裳，朝側旁一處洞口走去。
姜卉拉起姜落，二人繞過眾人，跟隨姚葉進去。
說是山洞，實為人工開鑿的石室。裏面大約兩丈見方，陳設十分簡素，一張長案，幾席草墊，靠墻兩只木箱，門旁案後各一只擺放雜物的小幾。
姚葉端坐於案後，待二人禮畢，肅容問道：“姜卉，這位便是你在山中遇到的客人？”
姜卉看一眼姜落背後包袱，不覺又現悲色，“姨母，她名為姜落，乃是敏母的孫女。特為送敏母回鄉安葬而來。”
姚葉平靜的面容隨姜卉的話語碎裂，眸光顫顫，緊盯著姜落面目，似要看穿她的皮肉，“你祖母玉圭可在？”
姜落心中了然，探手從懷中掏出玉圭，攤開手掌，示於燭火之下。姚葉不覺站起，盯著那玉圭，嘴唇幾度抖動，卻未能出聲。
姜落看她頹然悲傷模樣，亦心中有感，屈膝跪於地上，卸下背後包袱，雙手奉於胸前，垂首稟道：“落不孝，祖母身故十餘載，今日才能奉她骨骸還鄉安葬。請姨祖母主持喪禮，早日讓祖母魂歸故裏，入土為安。”
姚葉身形不穩，繞過長案，走至姜落近前，跪伏於地，姜卉亦隨她跪伏在地，石室中響起低泣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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