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封妙妙回答，簡怡便很“貼心”的繼續說了下去。

“你和程陸一起拍宣傳片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俞總為了這事去找了我爸，要讓廣告部還你一個公道。”簡怡邊說邊不動聲色的去看封妙妙的表情，卻沒有看到預想中的慌亂，“我想聽聽封小姐對這件事的看法。”

“我認為俞總做的很對。”封妙妙眉頭微揚，在看到簡怡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時，終是露出一抹笑容，“下屬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身為領導有責任弄清楚事實的真相，還下屬一個公道。”

簡怡顯然沒想到封妙妙會給出這麽理所當然的答案，轉瞬即逝的錯愕後表情再次恢覆如常。潔白纖細的手指在青瓷杯上來回婆娑了片刻，臉上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只是這笑意到達眼底時已經變成了寒意。

“封小姐的看法恕我不能認同。”簡怡雙手交疊在膝蓋上，身子微微前傾，已經失去了耐心，“俞以斐的能力我很清楚，只要他願意，成為我父親的接班人也未嘗不可。現在如果因為這件事他選擇離開，對他來說將會是最錯誤的決定。”

“我知道，你喜歡他。”簡怡側身從旁邊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終於說出了那句早已準備好的臺詞，“這張工資卡每月十五號會固定有十萬塊的入賬，相當於我個人跟封小姐簽署了一份永不解除的勞務合同，唯一的附屬條件是你消失在俞以斐的視線裏。”

這回換封妙妙呆住了。

真是做夢也沒想到偶像劇裏婆婆給錢請貧困少女離開自己鉆石兒子的狗血劇情會出現在自己身上，而且對象還從婆婆換成了學妹？

而且是每個月發工資而不是一次性買斷，封妙妙有種時代進步了的感覺。

封妙妙楞了三秒，最後伸手把銀行卡拿起來端詳了片刻，最後目光看向了坐在對面的簡怡。

“我一直覺得簡小姐是當之無愧的白富美，家世好、學歷好、容貌好、身材好，這樣的女生應該是獨立且灑脫的，沒想到也是為情所困。”封妙妙把銀行卡推回簡怡的面前，“你今天說的這些話太有損你的人設，我不會告訴他，但我也希望簡小姐以後不要再說類似的話。”

封妙妙說完便起身離去，單方面的結束了這場對話。

直到門口關門聲傳來，簡怡才意識到封妙妙已經走了。其實在約封妙妙之前，她在心裏估算過對方會接受這張卡的概率大概只有兩成，但她還是忍不住把話說了出來。任何事情一旦遇到俞以斐，哪怕只有一成的幾率，她都想試試。

不過剛才封妙妙的話太過直接，猝不及防的打了她的臉，讓她不得不面對現實。現實就是，無論再怎麽包裝，她所提出的這場交易不僅看低了封妙妙，也看低了自己。即使封妙妙說不會告訴俞以斐，可簡怡知道，說與不說這場仗她都輸的徹徹底底。

簡怡拿出手機翻了翻，最終給“簡老大”打了過去。

剛才說的那個選擇題其實是騙封妙妙的，俞以斐今天確實是為了今天拍攝的事情去找了她爸，但以俞以斐對公司的重要程度來說，是不能逼他去做這種選擇的，更何況這件事本身還是廣告部理虧。

但簡怡所說的也不完全是謊言，她知道父親或許會在這件事上妥協，但一旦妥協也就意味著俞以斐再也不可能成為公司的接班人。

父親不會允許一個心裏有著別的女人的男人娶自己，以前她還可以裝作兩人只是還沒到合適的時機，但封妙妙的出現讓這個謊言不攻自破，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也不能再制造假象。

電話響了許久父親都沒有接，就在簡怡打算掛斷時，電話接通了。

他沒有馬上說話，仿佛是走到了一個無人的地方後才開口，並且將音量壓得極低，聲音疲倦裏透著一分釋然。

“不用擔心，事情已經解決了。”說完簡開年似乎擔心她沒有聽明白，又補了一句，“他答應明天會讓行政部走勸退流程，讓助理離職。”

一個完全沒想到的答案出現，簡怡楞在當場，一時間心情竟然變得莫名覆雜起來。

俞以斐松口讓封妙妙走。

這個一開始預想的最完美結果出現了，她應該開心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麽，簡怡的心裏卻有些莫名的慌張和不安。

這個結果太出乎預料了，虛無到不像是她認識的那個俞以斐會做出的決定。但轉念一想，這個答案又似乎很合理，父親馳騁商海多年，談判技巧十分高超。或許是他讓俞以斐明白，在一片光明的未來面前，什麽才是最有利的選擇……

***

屋外晚風習習，從溫暖的屋子裏出來溫度驟降，突來的寒意讓封妙妙打了個冷顫。白日裏的園林好風景到了晚上變成了樹影綽綽，微風吹來樹葉浮動，昏黃的光線裏有種詭異的浪漫感。

封妙妙邊走邊拿出手機打車，已經快要到淩晨兩點，手機上還是沒有男朋友發來的消息。對著微信的聊天框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決定不要打擾他。

順著石子路走到小區的外面，叫的車還沒到，封妙妙拿著手機邊刷微博邊等車，刷的正專註時，耳邊卻傳來了一個男聲。

“深更半夜，獨自一人走在街上玩手機可是大忌，看來你的安全意識有待加強。”

封妙妙詢聲望去，只見一個男子穿著一身黑色機車服依靠在不遠處的哈雷摩托上，邊說話邊將頭上的銀色頭盔取了下來，露出了那張有些欠揍的俊顏，正是程陸。

看清楚來人，封妙妙簡直懷疑程陸是不是趁著拍廣告的時候在自己身上裝了GPS定位。

“程總也住在這兒？”許是因為廣告拍攝的事情引發的一連串蝴蝶效應讓她疲於應對，封妙妙的語氣揶揄中還帶著幾絲刻薄。

“這都是早年那些土暴發戶買來住的，我才不住這兒。”程陸邊說邊騎著摩托來到封妙妙的面前，並將掛在扶手上的玫紅色頭盔遞給她，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模樣。

封妙妙沒有伸手，只是皺起眉頭戒備的看著他。

程陸見狀也不生氣，只是拿出手機遞給了封妙妙。

手機上是一段不太清晰的視頻，視頻裏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許多群眾，拍攝視頻的人費了老鼻子勁兒舉起手機鉆到了最前方，終於露出了被圍觀的主題。

一名穿著紅色高跟鞋的女子倒在樓梯上，似乎已經陷入了暈厥，嘴角隱約掛著白沫，緊接著一陣紅藍色的光閃過，救護車來到，兩名醫護人員迅速下車穿過人群來到女子跟前，將人擡上了擔架。

估計是因為人群挪動的關系，手機似乎被人撞到了地上，一陣天旋地轉的滾動後終於被人撿了起來，一個滿是胡渣的下巴特大號下巴出現在鏡頭裏。

“程總，人上了救護車了，我先跟上去，隨時給你匯報情況啊。”

說完這一句，視頻戛然而止。

即便是沒有看清楚視頻裏的女人是誰，一股不好的預感卻爬上了封妙妙的心頭。因為她認出了那女子倒地的地方，就是她住的小區樓下。

“那是岳淩舞？”封妙妙皺眉。

“她找我道歉我沒接受，所以去了你那想要曲線救國，你不在家她可能以為你是故意無視她，於是想用這種極端手段逼你現身，於是就成這樣了。”程陸言簡意賅的解釋清楚情況，“根據前方傳回的戰報，已經有三家媒體知道了你的行蹤，目前正在趕來的路上，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跟我走，或者等待被記者們包圍。”

……

下一秒，封妙妙已經帶著玫紅色頭盔坐在了程陸的摩托上。

雖然她很不想跟程陸再有任何瓜葛，但相比之下，她更不想夜訪簡怡別墅的事情上報。現在信息幾乎沒有隱私可言，她相信就算她什麽都不說，記者朋友們也能挖出想要的真相，就算挖不出，也可以造一個更狗血的出來。

雖然坐在後座，但封妙妙的手始終只是握著程陸的衣服，並盡量保持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程陸的車技還是比較靠譜的，七拐八彎的山路也沒有讓他東扭西歪，除了在耳側呼嘯而過的風聲外，其餘的好像跟坐車也沒有多大的區別。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封妙妙把想了半天沒得到答案的問題拋了出來。

“閑著無聊出來跑滴滴，正好看到你，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緣？”程陸沒有回頭，聲音裏泛著笑意，毫不遮掩自己的打趣。

這個答案自然是程陸早就想好了的說辭。其實從岳淩舞去他家之後，他就預感到事情可能要發酵，所以一早派人在封妙妙家樓下觀察情況，一有異樣就及時向他匯報。果不其然岳淩舞在他那沒討到好就去了封妙妙那裏，他本想讓人想辦法把岳淩舞引開，沒想到還是被她鉆了空子，並且成功把自己弄成了焦點。

摩托車跑滴滴這種鬼話都說得出口，顯然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封妙妙也懶得糾結，開始盤算著待會在哪裏下車，然後打車去大寶家湊活一晚上。正想拿手機看一眼地圖，耳邊響起程陸的聲音。

“抓緊了。”

不等封妙妙接話，車速突然變快起來，封妙妙整個人往前一仰險些撞到程陸的背上。緊接著一個急轉彎車子加速前進，封妙妙正不解時，就看到兩輛面包車從他們身邊開過，面包車搖下的車窗外架著不同型號的攝影器材，還有兩名記者處於隨時瞄準的狀態。

不過只是一瞬間，他們就擦肩而過拉開了很遠的距離，封妙妙正想松口氣時，一輛本田從前方開來，就再即將錯開時，封妙妙聽到一個興奮的聲音在風中搖晃，雖然有些聽不太清，但從零零碎碎的幾個詞不難拼湊出完整的一句話。

大概意思如下：

“那個摩托我認識！暴風科技太子爺程少的！後面還坐了個妹子，肯定就是白天一起拍廣告的！快快快，跟上去！”

開本田的一看也是個老司機了，迅速調頭跟了上來。程陸看到突然調轉方向跟著自己的車，知道行蹤已經暴露了。

“媽的，小爺這輛摩托總共也沒騎出來浪幾回，這都能被認出來！”程陸一邊不爽的吐槽，一邊加速前進。

耳邊風聲獵獵，後面的本田緊追不舍，還有人探出頭來不停的按下快門，封妙妙真的很想仰天長嘯罵一聲嗶了狗。

從一開始她就不該上程陸的賊摩托，說不定那些記者到了也未必能認出來她。現在可好，有了程陸這個超級閃爍的信號彈，她就算想隱身都難。

百密一疏啊！封妙妙在心底咆哮卻不敢說出聲來，怕刺激到摩托騎手的心情。

兩人風馳電掣的來到了大路上，不知道是不是本田通知了其他的記者同行，封妙妙發現還有兩輛摩托車也跟了上來，似乎是為了放至他們鉆小巷脫身。

眼見兩輛摩托和本田將要對他們形成圍堵之勢時，情況發生了變化。

就在兩人卡著最後一秒綠燈沖過一個十字路口時，有三輛一模一樣的摩托出現在了兩人身側，不僅如此，每輛摩托上的人打扮都和他們倆幾乎一樣，每輛摩托的後座上都坐著一個帶著玫紅色頭盔的女孩。

三輛摩托車來到程陸身邊向他微微點頭示意後，四輛摩托迅速向不同的路線開去，這讓憑借高超技術壓秒沖過紅綠燈的本田沒來得及高興就立馬傻了眼。

他不就是來追個花邊新聞嗎？怎麽還搞出了速度與激情的感覺？

不只是記者，封妙妙也被眼前的這波騷操作給震驚了。

得是被狗仔圍堵了多少回，才能有這麽豐富的逃跑經驗？！

有了其餘的三輛僚機，程陸很快就帶著封妙妙擺脫了記者們的追蹤，封妙妙環顧了一圈四周，確認沒有記者跟上來後松了口氣。

“程總你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就行，我打車去我朋友那兒。”封妙妙剛說完，程陸突然加速，摩托車朝著一扇鐵閘門沖去，鐵閘門在他靠近時緩緩打開，程陸對她的話置若罔聞般的沖了進去。

閘門後一個大平層，有些廢棄修理廠的感覺，不難看出裏面進行過一些改裝。一樓放著許多摩托車和一輛越野車，還有一個巨大的沙發和電視，另一側的墻壁上是一整面的投影儀，地面上散亂著各種游戲碟還有游戲手柄。二樓則是一個透明的巨大臥室，站在下面能看到臥室裏的灰色大床以及打拳的沙包。

程陸一個漂亮的急轉彎把車停好，隨後取下頭盔扔到了旁邊的沙發上，他伸手想要去扶封妙妙，封妙妙卻直接無視了他，自顧自的下了車，把頭盔掛在了把手上。

“這是我的私人地方，絕對不會有人知道，今天晚上不是個適合亂跑的時機，你可以先住在這兒。”程陸往後一仰，坐在了沙發上。

“不用，謝謝你把我帶出來，我走了。”封妙妙轉身朝著大門走去，然而還沒走出兩步，卷閘門卻開始自動落下。

封妙妙停住腳步，不悅的回頭看向程陸。

如果說程陸擅自把她帶來這裏已經讓她有些不爽，那麽現在程陸關上卷閘門，則是讓她對這個人的人品產生了懷疑。

“我把你帶到這來，並不是單純的為了躲避那些記者。”程陸邊說邊在手機上按了幾個鍵，緊接著墻壁上的投影儀閃了閃，一個片段開始播放。

畫面的光線不是很好，環境依然是在她家樓下，不過剛才那段視頻裏的圍觀群眾已經散去，地面上的狼藉也已經被打掃幹凈，一切仿佛又回歸了平靜。

就在封妙妙不知道程陸想表達什麽時，畫面上出現了兩個黑影來到了電子鎖前，他們帶著鴨舌帽張望了一番，然後在電子鎖上按下了四個數字，似乎在等待著開門。然而他們輸入的號碼卻並沒有回應，片刻後視頻裏傳來嘟嘟的聲音，呼叫結束。

緊接著，兩個男子對視一眼，拿出門卡刷開了門禁走進了樓道裏。

2016，那兩個男人按下的門牌號碼。

好巧不巧的是，這也是她家的門牌號。

視頻結束，畫面變成黑色，偌大的空間裏落針可聞，光線也跟著暗了兩分。

封妙妙感覺到一股寒意爬上了她的背脊，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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