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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晏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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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晏長青

晏長風不便進醉紅塵,就叫跟著她的葛天進去,她自己則在附近找了家茶鋪等消息。

葛天只去了片刻就返回了茶鋪,道:“夫人,都安排好了,醉紅塵有咱們的人,不需要我親自進去。”

晏長風如今已經不奇怪玄月閣的勢力廣布,只有一點疑問,“醉紅塵的密道你們是怎麽挖的?”

“那密道不是我們挖的。”葛天低聲道,“醉紅塵的地下暗房原有幾個通道,蜀王租下的那個房間就是通道之一,後來出了人命被官府查了,那條通道就堵上了,是我們偷偷重開的,”

原來如此。

此時醉紅塵裏,綠永姑娘例行進了蜀王殿下租用的房間裏,借用掃灑之便進入密道中,穿過長道,藏身在了那個小雜貨間裏。

她偷開門縫,正看見裴安進了一個房間。不多時,又有醉紅塵的姑娘端著酒水過來。綠永自雜貨間出來,裝作偶遇截住這端酒水的姑娘。

“呦,你氣色好生差,可是最近累著了?”

這端茶水的姑娘摸了摸臉,“很明顯嗎,最近人手不夠,我接連幾日招待客人,興許是累了吧。”

在地下暗房招待客人不是一般的活計,來這裏消遣的貴人大多有特殊癖好,若是沒被看上還好,被看上了伺候一次身上沒有不帶傷的。雖說賺得多,可時間久了,賺再多也難以抵禦身心的疲累。

“這樣下去可不行,身子都熬壞了。”綠永說,“今日我便替你吧,你就在雜貨間裏休息片刻,賺的銀子還是你的。”

“這如何好意思?”茶水姑娘客氣著,到底沒拒絕她的好意,“那算我欠姐姐一次人情,回頭姐姐有需要了,盡管朝我開口。”

“成。”綠永接走她手裏的酒水托盤,“是哪個房間要的?”

茶水姑娘指著方才裴安進入的那間旁邊一間,“是那間,是姚家二老爺叫的。”

“好,我知道了。”

綠永端著酒水走去那間房外,輕敲房門,“爺,酒水來了。”

“進。”

綠永輕啟房門進入,垂眸看著托盤,只用餘光打量房間。

屋裏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姚家二老爺,另有一個身穿黑袍的男子,帶著金色面具,看不清容貌,但憑著輪廓判斷是個年輕男子。

綠永將酒水擺上桌,退到一邊聽候吩咐。姚啟政端向她兩眼,朝那黑衣男子說:“這裏的姑娘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活也不錯,主教大人可有興趣試試?”

那被稱為主教大人的年輕男子沒什興趣地擺擺手,“不必。”

姚啟政便朝綠永擺手,“這裏不用你伺候了。”

綠永斂首稱是,退出了房間。

她剛出去,旁邊的房門就開了,裴安無聲朝她招手。她從善如流地進去,站在門邊聽憑吩咐。

裴安擡手勾起她的下巴,端詳,“你叫什麽名字?”

“綠,綠永……”

“綠永,好聽的字。”裴安說,“我有話問你,你若照實回答,我以後不虧待你。”

綠永惶恐道點頭,“請,請公子盡管問。”

裴安放下手,“隔壁房間裏有幾個人?”

綠永:“有兩個。”

裴安:“姚二老爺以外還有誰?”

綠永:“還有一個戴著面具的男子。”

裴安微微皺眉,“可有聽到說什麽?”

綠永搖頭,“不曾,我放下茶水就被支開了。”

裴安沈吟著,沒再說話。

隔壁房間裏,姚啟政親自斟酒,敬向黑衣男子,“主教大人難得親臨北都,可是有什麽吩咐?”

被稱作主教的男子點點頭,又擡手擋開對面敬來的酒,他作風極為冷酷,說話也言簡意賅,“征南將軍府將要有大變動,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季臨風不能留。”

姚啟政將酒杯擱在桌上,挑眉,“主教大人總不會是想叫我除掉他吧?”

主教:“季臨風府上只有一個咱們的人,前段時間突然失去聯系,已然指望不上,此人警惕性高,也沒有什麽不良癖好,極難接近,唯有你可以輕易尋求機會。”

姚啟政提著嘴角,似笑非笑,“主教大人,姚某是個生意人,可不幹殺人勾當,何況那是我侄女婿,死在我手裏,你叫我拿什麽臉面對大哥還有老娘?”

主教的眼神陡然淩厲起來,“姚老爺是不打算從命了?”

姚啟政一張笑臉,臉皮厚薄不知,反正迄今為止沒什麽能戳透,他對著誰都是一成不變的笑模樣,“主教大人,姚某這輩子只聽老母還有聖上的命,別人的令行不到我頭上。”

主教微微皺眉,“你既入了本教會,理應聽從指令。”

姚啟政不以為然,“我入教不過為了做生意方便,大家互為合作,必要時我亦給你們行力所能及的方便,至於貴教會是做什麽的,內裏是哪國規矩,我一概不問不知,也不必拿那套來要求我,若是不能接受,我自退出就是。”

“退出?”主教冷哼,“入了本教會,要麽死,退出是不可能的。”

姚啟政遺憾地撇撇嘴,“不能退出啊,那就只好繼續合作了,但殺人我是不幹的,您就是殺了我我也不幹,您不如另請高明。”

主教抿起嘴。

談話到這裏沒有了再進行下去的必要,姚啟政叫人送幾樣下酒菜過來,然後起身告辭,“主教大人好容易來一次北都,不妨享樂一番,都記在我的賬上,千萬不要客氣。”

主教面色不善地目送姚啟政離開,待門關上,他摘下臉上的面具用力扣在桌上,暗罵:該死的老狐貍!

面具下的臉極為年輕,有著南方特有的清秀,本是少年人的樣貌,卻帶了幾分不合時宜的成熟,像一根強行拔高的秧苗。

正是離家兩年的晏長青。

他從一個親人庇護下的稚嫩少年變做人人敬仰的主教,幾乎是脫胎換骨,可毫不見從容之態,面具下盡是不為人知的疲累與勉強。

教會在北都只有姚啟政一個執事,他不幹,上皇的任務就無法完成,上皇那個人……只看重有用之人。

他心裏盤算著對策,忽聽有人敲門。他當即抓起桌上的面具戴在臉上,又成了那個神秘的冷酷的,高高在上的主教。

“何事?”

門外的姑娘說:“爺,下酒菜備好了,您可現在要用?”

晏長青沈聲道:“進。”

門被打開,進來的卻不是先前那個姑娘。

晏長青瞇起眼,釋放出危險的信息。

“這位爺,您的下酒菜。”裴安拎著食盒來到桌前,一邊布菜,說,“您可能不認得我,我是裴安,姚二老爺的女婿。”

晏長青知道他,裴家四子,如今娶了姚家二房的姑娘。按照他的身份,能娶那老狐貍的女兒必定不是等閑之輩。

他心裏琢磨著這人的來意,面上故作高姿態,“我對你是誰,沒有興趣。”

“沒興趣沒關系,興許聊聊就有了呢?”裴安不請自坐,溫和地笑,“我這人啊比我岳父好說話,人脈也不比他少,您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可以找我。”

裴安方才看見姚啟政獨自離開,臉色不是很好,猜想或許是跟屋裏的人聊掰了。他知道姚啟政私下裏做海外生意,頭上還有個厲害人物,而屋裏這人的裝束明顯是西洋人那一套,因此猜測此人可能就是姚啟政上頭的那號人。

姚啟政跟上頭不合,正是他趁虛而入的好機會。

晏長青心裏衡量著,此人是姚啟政的女婿,跟季臨風算是連襟,由他去殺季臨風倒是合適。

“你?你會做生意還是能殺人?”

裴安一笑,“我做生意沒有岳父的手段,但殺人我恐怕比他在行。”

晏長青挑起眉頭,審視著看他。

晏長風在茶樓裏等到近傍晚才看見裴安從醉紅塵出來。他腳步輕盈,神態輕松,跟方才跟蹤人時謹慎小心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怎麽瞧他有點小人得志的意思呢?”

“是有點。”葛天道,“夫人,咱先回府吧,一會兒消息會傳回去的。”

晏長風也等累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吧……等等!”

她冷不丁瞥見一個穿黑衣的人自醉紅塵門口一閃而過,出門就鉆進了一輛馬車裏。只有匆匆一瞥,她卻覺得此人莫名熟悉。

“這是什麽打扮?一身黑壓壓的,像是西洋那些什麽教堂裏的裝束。”

“夫人說得沒錯。”葛天說,“看他的裝扮,像是主教那級別的。”

晏長風默了片刻,“走吧,先去天衣坊。”

自從柳清儀不去南郊別院後,鴿谷裏收到的消息皆會送往天衣坊。晏長風每隔一兩日就會去看看信。

這兩日她在等太原府還有黃炳忠的消息,幾乎每日都會過去。也是巧,今日剛好就有他們的消息。

晏長風先展開大姐的信,信上寫隋旭已經十拿九穩,即將成為晉商幫會的會長。另一封信是黃炳忠的,與她交代了驛站籌建進程。

她離開揚州府以後就給黃炳忠去了信,同意合作事宜,就由黃炳忠負責籌建各地驛站,或是租賃或是建新,一應皆由他負責。他速度倒是快,已經有幾家驛站落實,很快就能投入使用。

自天衣坊出來天已黑了,她匆匆趕回家,裴二比她早一步,也剛回來。

“醉紅塵可有消息傳回來?”晏長風迫不及待想知道醉紅塵裏發生了什麽。

“先吃飯。”裴修洗過手坐在飯桌前,給媳婦兒盛好湯裝好飯,等她洗手。

晏長風洗了手,換了家常衣裳坐下來,端起湯碗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道:“已經吃了,快說吧。”

裴修無奈失笑,把自己剛得的信兒跟她講:“也沒什麽實質性的消息,姚啟政在地下暗房見了個人,被稱作主教,談了什麽不得而知,最後不歡而散,後來裴安又見了這個主教,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共識。”

“裴二,我突然有個猜想。”晏長風放下筷子,心情有些覆雜,“我在想,二舅舅會不會是醉紅塵那個隱藏的東家。”

裴修挑眉,“你怎麽想到的?”

“猜的。”晏長風在茶樓裏就一直在琢磨這事,“起先咱們以為醉紅塵的東家是大皇子,也極有可能是他,勢力那麽大,又能讓裴鈺給他暗中洗銀子,除了他還能有誰呢?可大皇子現在失勢,甭管是不是背後還有什麽勢力支撐,明面上不可能一點波動都沒有,所以極有可能,東家另有其人,而大皇子只是個合作者,兩者其一出錢經營,其二利用權勢行方便,互相牟利,這也是很多商賈慣用的伎倆。”

她頓了片刻,繼續說:“北都城裏的富商不少,但有本事跟大皇子有這種合作交情的可不多,尋常百姓肯定不可能,也不會那麽低調,恐怕巴不得讓人知道他的靠山是大皇子,排除百姓,就是官宦家族,且此人還不方便叫人知道他跟大皇子有交情,綜合這些條件,最有可能的就是二舅舅。”

裴修嘴角綻開一個媳婦兒果然跟我有默契的笑,“你跟我想的不謀而合。”

但晏長風不想有這樣的默契,她打心眼裏不想自己的猜測是真的,可裴二的不謀而合如同板上釘釘,將她最不想面對的結果釘死在了她面前。

“今日太子給宋國公的請封折子蓋了印,不出意外一兩日就該宣旨了。”裴修將消息與她共享,“還有,姚文琪想要做的園子生意已經開了,你猜選了哪處莊子,就是大皇子在西郊的那處,活生生做成了第二個醉紅塵。”

醉紅塵三個字,同樣提醒了晏長風,“你是說,裴安當初拿到的有關桃花馬的證據其實直指二舅舅,他一石兩鳥,栽贓了裴鈺,又威脅了二舅舅。”

裴修點頭,“大皇子私下沒少販馬養馬,他不可能親力親為,一定有個幫手,或者合作者,這個人大約就是姚啟政,那些桃花馬極有可能就是繁育馬種過程中產生的殘次品,被姚啟政搖身一變成了謀利的工具。”他握住媳婦兒的手,說,“你心裏要有個底,如果那個主教跟大皇子有牽扯,姚啟政跟大皇子就不單純是合作生意。”

二舅舅一向唯利是圖,要命的錢照賺不誤,賺錢沒有底線,那他的立場也就沒有底線。

晏長風心裏越發沈重,連家族的利益都能背叛,那麽晏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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